骰子

小時候過年前後，最熱鬧的其實就是串親戚和賭博了。賭博當中，最熱鬧的要數玩骰子。

這個賭博需要的工具很簡單：三個骰子，一個大碗。但是對骰子和大碗的要求很高，骰子是要同一個公牛的頭蓋骨製作而成，大小在5毫米的立方體左右，大小和顏色一致，邊緣光滑，手感厚重，落在碗裡面的聲音清脆響亮同時又不受控制。大碗也是有講究的，因為村裡面的一個“賭徒”是牛販子，經常去內蒙或者甘肅，陝西這些地方，要帶回來一個特大號的碗，碗要青花的，不能有一點破損，其實也就是我們吃蘭州拉麵的那種大碗，這種碗當時在農村還是個新鮮物。

這個玩骰子的規則也很簡單：一般可以輪流坐莊。在押注之前，莊家要告訴大家自己是打算要“五”還是“眼兒”。“五”是指3，4，5；4，5，6；或者是兩個對子，另外一個是5，6其中的任何一個（如果是兩個對子夾一個4，那麼就是平）；如果是三個一樣的就簡稱為“豹子”，通吃，押注的沒有機會。“眼兒”是指1，2，3；2，3，4；或者是兩個對子，另外一個是1，2，3其中的一個（如果是兩個對子夾一個3，那麼就要給押注的去追，押注的如果是“五”中的任何一個，押注的就贏了）；是“豹子”的話也是通吃，押注的沒有追的機會。

為什麼說玩骰子熱鬧呢，因為其中能體現出來每個人的賭風以及其中體現出來的一些社會習俗。撲克牌還是屬於現代的賭博工具，骰子在民間流傳的要很久了，所以玩骰子賭博的一般是年紀略大的，基本是40歲以上吧，有的已經70歲的老者了，可是近些年這個娛樂活動越來越少了。20個人以上圍著一個大碗和三個骰子，莊家喊著自己想要的點數，押注的喊著莊家不想要的點數，骰子在大碗裡面轉來轉去的幾秒鐘就是大家最激動人心的時刻。有個“賭徒”，每年莊稼的收成基本在過年前後的一個月裡面都會輸光，有的時候還要舉債，因為他姓董，所以大家都給他起個外號叫“董滅火”，滅火在東北表面上就是熄火的意思，引申為失敗了，輸了。還有一位因為經常要“眼兒”的點數，所以大家給他起個外號叫“眼兒局長”，局長指公安局長，他們認為是管賭博的最大官了，所以其中幽默和諷刺不言而喻。還有一個魏老闆，就是剛剛說的牛販子，因為農村裡做生意的不多，而且覺得做生意的沒有實話，所以老闆的稱呼也很諷刺，叫他老闆也是說可以經常“送錢”給大家的隱申意思。有一個叫“乾瞪眼”，因為一次一直輸，到最後輸的“乾瞪眼”了。還有“白加黑”，因為從白天一直輸到了晚上。董滅火因為不溫不火，輸了和贏了在牌局上的表情變化不大，只是回到家以後輸贏都會從他老婆以及家人的身上找回來。每次的賭局都是這幾個人為主角，一般魏老闆會坐在地上靠近炕臺的椅子上，一般這個是主位，而且他體型肥胖，穿的也多，再加上每次玩骰子的動作幅度很大。都是先站起來，來個俯衝，右手將骰子和大碗的邊緣抓住，用力順著炕往前一推，同時後拽將大碗放回原位，這時骰子已經在手裡了，然後使勁全力一撒，三個骰子在大碗裡像陀螺一樣旋轉同時發出銀鈴般的聲響，魏老闆這時嘴裡還大聲念著：“我他媽的就不信了！五侯兒！五侯兒！”別人會不同的發出“眼兒！眼兒！”的叫喊聲，3-5秒鐘，大家會沉靜下來，“真被他撈上了，真是五兒！”一圈下來，差不多轉了200來塊，這時候放賭局的人家，一般會是個小孩子，招呼著“順喜！順喜！”贏了的給意思個10元錢上下。眼兒局長沒那麼大的身體幅度，主要靠技術，他一般會坐在正位的對面，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一個骰子，如果他想要眼兒的話，就會將1個點朝上的骰子捏住，如果是要“五”的話，就會捏住5個點朝上的骰子，實際上出來的未必有一和五，這就是最開始說到的，骰子一般不受控制的才是好骰子。但是眼局長還是相信自己的這一套，他發現多數時候還是順著他的意願出來的一個點數。可是起他兩個就不可控了，但也是增加了贏的機率。他一出手，只有一個骰子轉的快，就是他捏住的那個，其它兩個很快停下來，出手的同時把脖子抻得老長。

一般輸得多的人就會和大家商量，自己一直坐莊，他覺得這樣能更快的撈回來，可往往輸得更多了。村子很小，30幾戶人家，150人左右。在村裡沒什麼新聞，或者說沒什麼隱私。過年了也就是喝個酒，堵個錢來消遣這個漫長的冬天。無論輸贏，一到農曆二月二，大家又重新開始了一年春耕的準備，沒人再賭錢了，輸的寄希望於下一個春節，可是回頭看，每年的結果都是驚人的相似。可是贏的基本上都是被散戶給分了，這和真正的賭場恰好相反。比如去澳門的賭場，如果時間足夠長，有多少錢都會輸給莊家，因為這是個數學的機率問題。因為你從來不會聽說哪個賭場輸錢輸的倒閉了，一般都是賭客不多才會導致經營不善。但是無論哪裡賭徒都是一樣的，就是越輸越想撈回來，贏的永遠都不夠。聽說，如果只玩一次，無論賭場裡面的哪種玩法，贏的機率是最高的，是4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