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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冰冰 秦錚《無他寵妻成癮》:有沒有甜到在床上打滾的完結甜文?(古言)

作者:由 沈清瀾 發表于 收藏時間:2022-04-07

(已完結)

1。 洞房花燭夜

顧冰冰是被吵醒的。

耳邊是丫鬟壓低了的聲音:“小姐,趁著姑爺還沒過來,您先吃一口點心吧。”

她驟然睜開了眼睛,卻不期然被滿室的紅刺到雙眸。

龍鳳紅燭高燃,顆顆燭淚如血,入眼處的紅色喜字剪成了花兒,既精巧又討喜,還有眼前的丫鬟

“白朮?”

聽得顧冰冰叫她,白朮眉眼彎彎的笑:“奴婢在呢,小姐快點吃,酒席快散了,讓人看見可就不好了。”

她笑的軟糯,可顧冰冰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近乎顫聲道:“你是來接我回去了麼?”

她死後三年,在世間飄蕩一千多日夜,見了顧家凋零衰敗、秦錚娶了新人,唯獨沒見自己這忠心的丫鬟魂魄何在,原來

她竟如此知自己的心意,知自己不甘心,所以在秦錚與泰安公主的洞房內,等著自己回陰司麼!

顧冰冰力氣極大,幾乎要將白朮的手給掐斷,也終於讓她意識到了不對勁兒:“小姐,您說什麼胡話呢,什麼回不回去的?今日是您與世子的大喜之日啊。”

她家小姐一向和軟,除了對嫁給明國公世子秦錚有著出乎尋常的執念之外,連說話都沒大聲過,又何曾有過如此淒厲的模樣?

還說什麼接她回去回哪兒去?

手中的點心被捏成碎末,外面喧囂聲聲入耳,還有眼前人的手。

是溫熱的。

顧冰冰怔怔的看著白朮,終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不對勁兒,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喜服,一把推開了她,跌跌撞撞的撲到了銅鏡前。

喜服紅的晃眼,金絲銀線串珠帶玉的繡著鴛鴦,交頸而臥恩愛無雙。

著嫁衣的少女年方二八,不同於後來油盡燈枯的自己,一張臉上刻著嬌俏與鮮嫩。

如果不看那雙眼的話。

如古井寒潭一般,帶著幽深的暗色。

顧冰冰狠狠地掐了一把手心,那劇烈的疼痛讓她伏在桌案上又哭又笑。

笑的是蒼天有眼,竟讓她重回十六歲。

而哭得是,她回來這日怎麼就是跟秦錚的洞房之夜呢?

但凡能早一天,哪怕豁出臉面不要,她也得推了這門親事,跟秦錚一刀兩斷死生不相見!

上輩子她痴戀秦錚,顧家傾盡百萬豪富,將她許給了秦錚。

外人羨慕嫉妒她,一介商戶女,竟能高攀上明國公世子。

要知道,秦錚不但家世好,更官至大理寺卿,身為天子近臣,手握重權,且還潔身自好,身邊連一個妾都沒有。

可誰又知道,他二人一輩子相敬如冰,至死他都沒有碰過自己。

甚至,直到自己死了,才知道她不過是一個笑話。

秦錚他潔身自好不假,為的卻不是自己,而是泰安公主!

就連她的死

一想到她死前種種,顧冰冰驟然打了個冷戰。

那不是意外,而是謀殺!

西楚國有法規,成婚一年內除有謀財害命之罪不得和離與休妻,前世她已然賠進去了一輩子和整個顧家,這輩子她絕不會再跟秦錚糾纏,成親了又怎樣,只要熬過這一年,她就跟秦錚和離!

她不耽誤他的如花美眷,他也別擺那張冷臉給自己,不能好聚,但求死生不相見!

見自家小姐狀若瘋癲的模樣,白朮嚇得急忙跑過來,焦灼的問道:“小姐這是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麼?”

難不成自家小姐是太過歡喜,所以魔怔了?

畢竟,世子爺可是小姐五年的執念。

感受到丫鬟手上的溫熱,顧冰冰又生出慶幸來。

不是那個在破廟裡為了保護自己,而被凌辱至死、屍首都僵硬了的丫鬟,眼前人,是鮮活且未受過傷害的!

今生她既得了這般機緣,必要保護好身邊的至親與忠僕,遠離前世悲劇,至於秦錚,她再不奢求。

“好白朮,我沒事兒”

她話說到一半,就聽得門外齊刷刷的行禮:“給世子爺請安。”

下一刻,便見男人挑簾而進。

初春時節,還帶著料峭的寒風,他進來時裹挾了一身冷冽,讓這室內的溫度都下去了幾分。

饒是顧冰冰心有不甘與恨意,也不得不承認,秦錚生的極好。

生於鐘鳴鼎食的富貴家,卻難得一身正氣,眉眼舒朗,身形頎長,只是那張薄唇微抿,卻昭示了他的薄涼。

可不就是薄涼麼?

薄涼到晨起她帶著丫鬟去寺廟上香時,還能跟自己眉眼溫和的說話,轉眼,便著人將她送上了黃泉路!

白朮著急忙慌的起身行禮,又見自家小姐紋絲未動,越發有些焦灼,低聲道:“小姐”

莫不是看到世子爺,太過高興傻了?

顧冰冰這才收回視線,垂眸開口:“妾身不勝酒力,世子爺勿怪。”

她方才哭花了妝,被室內紅燭一照,莫名有幾分瘮得慌。

秦錚卻恍若未覺,矜淡的點了頭,道:“既如此,便早些就寢吧。”

眼見得他要過來,顧冰冰心頭一跳,近乎尖銳的叫了一聲:“白朮!”

這聲音讓秦錚腳步一頓,而顧冰冰已然察覺到不對來,又急匆匆的吩咐了一句:“你先下去,我伺候世子爺便是了。”

白朮瞬間瞭然,應聲退了出去,房中便只剩下二人。

男人帶來的壓迫感太強,顧冰冰在心中暗罵了自己一句沒出息,掐著手心開口:“世子爺,我有話要同你說。”

見她這模樣,秦錚微微蹙了蹙眉,不知她又要搞什麼花樣,不過到底是坐在了她身旁的椅子上,點頭道:“說。”

依舊是惜字如金。

顧冰冰深吸一口氣,快速道:“先前是我不懂事兒,身為一個商戶女卻沒有自覺,屢次三番的糾纏你,甚至還用自毀清白的方式嫁給你。現在我知道自己錯了,對我先前的所作所為表示深深的抱歉,我知道世子爺也不喜歡我,所以世子爺,咱們和離吧!”

她這話說的連珠炮似的,直到說完才又吸了幾口氣,方才說的太快,憋死她了!

秦錚難得愣怔了一瞬,冰雕似的臉色有了一份龜裂,指節敲了敲桌面,面無波瀾道:“和離?你可知今夜是什麼日子?”

顧冰冰自然知道,洞房花燭夜!

她閉了閉眼,將眼中的波瀾壓了下來,起身對著秦錚斂衽行禮,垂著眼眸道:“過去種種是顧冰冰不對,連累您被外人所恥,如今顧冰冰幡然悔悟,深表愧疚,卻得連累您得跟我相敬如賓一年。您放心,待一年之期到了,我就跟您和離,絕不霸著世子夫人的位置不放。”

顧冰冰頓了頓,復又問道:“您看,可好?”

秦錚卻是沒想到她說出這麼一番話來,眼前姑娘扔保持著斂衽行禮的姿勢,身體都有些微微顫抖,眉眼低垂,叫人看不清楚她眼底真實的情緒。

但當初她死纏爛打的模樣,秦錚卻是沒忘。

“你既嫁到明國公府,若無過錯,我自不會休你。”

他說的是明國公府,而不是自己,這其中意味,顧冰冰自然明白。

於他而言,自己只是一個佔據了明國公世子夫人之位的陌生人,而非他秦錚的妻子。

可憐她前世一輩子都沒看透,到了還搭上一條命去。

顧冰冰笑的譏諷,聲音也冷了幾分:“無子。”

她抬起頭來,眸光不閃不避的看著秦錚:“我這輩子,都不會有子嗣。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您身為明國公世子,自不能做那等不忠不孝之徒,因此被逼與我和離,合情合理。”

竟連理由都找好了。

可她若真的不想嫁給自己,當初又何必用盡手段?

眼前女子的眸光堅定,看的秦錚眉頭微蹙。

這是要以退為進,換一種方式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隨你。”

眼見得秦錚眼底的不耐,顧冰冰本能的想要衝對方討好的笑,笑容未出就僵住,在心底暗罵自己一句沒出息,旋即開口道:“既然如此,那咱們約法三章吧!”

第2章 約法三章

約法三章?

秦錚睨了她一眼,想看清楚這女子到底想玩什麼花樣。然而室內紅燭高燃,映照在她臉上幾分陰影,竟將她的表情都給遮掩了個乾乾淨淨。

唯獨那雙眸子,似乎比窗外的夜色還要暗上幾分。

“說。”

顧冰冰深吸一口氣,將先前做好的打算和盤托出:“很簡單,距離、禮法、尺度。這一年你我相處不可越矩、不可越禮、不可過度。您若是有什麼對我要求的也儘管提,只要不過分,我必全力以赴。”

這倒是要劃清界限的意思了,不過模樣還挺認真,秦錚睨了她一眼,指節敲了敲桌面:“可。”

得了秦錚的應諾,顧冰冰頓時鬆了一口氣。她快步走到桌前,認認真真的寫了一張協議,遞到他的面前:“那就勞煩世子爺籤個字吧。”

見這上面連和離的日期都寫好了,秦錚懶得猜測她是想以退為進還是別有打算,接了筆在上面寫下名字,問道:“還有什麼,一併說了吧。”

若說婚前對她的印象是痴纏,那麼此時便又加了一項,囉嗦。

顧冰冰目的達到,再無他求:“多謝世子爺成全,夜已深了,您早些安寢吧。”

只是話才出口,她就覺得有些歧義,咬了咬唇,又道:“您放心,我雖是商戶女,卻也知一諾千金的道理。既說了不招惹您,就絕對不會出爾反爾。這個月委屈您跟我同屋住,床歸您,我去睡貴妃榻。”

新婚夫婦不管感情合否,頭一個月都需同屋而眠。少女心事早隨她的死煙消雲散,顧冰冰此時只想遠離秦錚儘早合理,那些旖旎心思早餵了狗。

她垂眸,斂衽行了禮,轉身就朝著外面走去,卻被秦錚一把拉住。

男人掌心溫熱,顧冰冰觸到他的時候,卻驟然嚇得一把甩開,眉眼中也帶出幾分驚惶和警惕來:“你想做什麼?”

眼前姑娘一雙眸子如同點墨,偏那其中的嫌棄意味十分明顯,讓秦錚也微微蹙眉。

他這是,被嫌棄了?

顧冰冰也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方才做了什麼,只是那下意識的反應她也控制不住,現在也懶得補救,十分沒誠意的將手伸了出來,隨意的尋了個藉口:“世子爺見諒,我才吃了點心沒洗手,怕髒了您的手。”

她的手白皙細嫩,上面沾染了些許點心碎屑,豔色的桃花酥更襯的那雙手白的晃眼。

秦錚偏過頭去,壓下心中的彆扭,蹙眉道:“床歸你,我去睡榻。”

原來他拉自己是這個意思,顧冰冰還要說什麼,卻見他猜出自己意圖似的,又加了一句:“讓你睡榻,非君子所為。”

話音未落,人已經繞過屏風去了貴妃榻旁。

山水畫面的屏風薄而透光,影影綽綽可見男人合衣躺下。

顧冰冰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又無聲的嗤了一聲。

君子?

若他秦錚是君子,天下怕是就沒有惡人了。

不過貴妃榻哪有床舒服,秦錚自己樂意去睡,她又攔個什麼勁兒?

畢竟,人家都不介意,她介意個鬼。

做鬼三年,重新回到肉體凡胎,顧冰冰難得得了一夜好眠。

晨起的時候秦錚已然不在房中,貴妃榻上被收拾妥帖,任誰也看不出昨夜二人分榻而眠。

顧冰冰坐在床上緩了好一會兒才確認了自己重生的事實,起床梳妝打扮。

待得顧冰冰收拾妥當,秦錚也正好練劍回來,不期然看到鏡中那張眉眼如畫的臉,眸光頓了頓,才道:“走吧。”

顧冰冰應聲,起身隨著他去了榮春堂。

明國公府人口眾多,府上廊廡深深,既大且闊,顧冰冰走的慢,秦錚便也跟著放慢了腳步。

顧冰冰跟在他身後,隨著他穿花拂柳的走著,一面看白朮給自己使眼色:“姑爺這是在心疼您呢。”

白朮的聲音近乎氣聲,顧冰冰聽了卻忍不住心中腹誹。

他慣是會做面上功夫的。

前世他們成婚五年,他雖話少漠然,可日常無聲處卻是妥帖的。

他不狎妓、不納妾、除了不愛她,簡直是個完美的丈夫。

那時候她傻,總以為不愛她沒關係,只要她在這個位置上,終有一天可以暖熱他的心。

她整整暖了五年,便是一顆石頭也得被暖熱了。

可到了死後她才意識到,他不是石頭,而是萬年寒潭。

她暖不熱他,只能淹死自己。

念及往事,顧冰冰吸了吸鼻子,腳步也跟著慢了幾分。

卻聽得秦錚的聲音響起:“少說話,無需怕。”

他不知何時已然站住腳步,正回頭看著她。

顧冰冰回神,詫異的抬頭,卻見對方神情淡淡,但那模樣卻決計不是使壞。

他這是在安慰自己?

只可惜不等顧冰冰看清楚他的情緒,就見秦錚抬腳走進了院子。

榮春堂已經到了。

院門開著,內中說笑聲透出來,顧冰冰聽著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深吸一口氣,也隨著走了進去。

正中那個生的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便是秦老夫人。

上首的兩個,一臉病容的是明國公夫人、秦錚的親孃;她旁邊坐的則是二房夫人,秦錚的二嬸;至於右側那個滿眼諂媚笑意的,則是秦錚的三嬸,只是不同於左邊兩位,她的夫君是庶出,在府上不得寵。

至於他們身後或站或坐的,便是女兒媳婦以及小輩兒孩子了。

滿屋子大大小小的目光看過來時,顧冰冰忍不住掐住了掌心,深吸一口氣,隨著秦錚一同給老太太行禮:“給祖母請安。”

前世,她的記憶實在算不得美好。

而今生,那些探究、好奇、審視乃至於惡意的目光一如往昔,讓顧冰冰強忍著才保持著面上的平靜。

“起來吧。”

秦老夫人的聲音格外和藹,可前世裡,也是這個聲音同她說:“明國公府禮儀傳家,最重規矩。既犯了錯,便去祖宗那裡反省吧。”

那是她初嫁的第二日,不是在新房內度過,而是跪在冰涼的青石地板上,對著秦家數十位祖先的牌位,在那陰森的祠堂內待了整整一日。

顧冰冰壓下心中思緒,再次端莊的行禮:“謝祖母。”

禮儀氣度無一不差,便是比那些世家女子,也是毫不露怯的。

秦老夫人滿意一笑,便有著藕荷色衣裙的小丫鬟眉眼含笑的端上來茶盞托盤,笑眯眯道:“世子夫人,請給老太太敬茶。”

顧冰冰不動聲色的睨了她一眼,卻並沒有立刻去接,唇邊噙著一抹笑意,回頭跟秦老夫人說話:“嫁過來之前,孫媳就總聽說明國公府最是規矩森嚴的,想來今日是百密一疏,嫁過來頭一天就遇著個不懂事兒的丫鬟。”

眾人都盯著她敬茶,不想她突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秦老夫人更是蹙眉問道:“此話怎講?”

顧冰冰卻沒有接話,只是將茶水端起來遞給秦老夫人,臉上笑容不變:“祖母,請喝茶,小心燙。”

茶盞上帶著灼熱的燙意,讓秦老夫人的手指猛地一縮,顧冰冰則是藉著她縮手的動作,自己往後退了一步。

“啪”

茶盞掉落在地,潑潑灑灑的濺溼了衣裙,秦老夫人吃痛,也明白了顧冰冰的意思。

她驟然站起身,沉聲道:“將這個不長眼的丫頭拖出去!”

指的卻並非顧冰冰,而是先前端茶的小丫頭。

那小丫頭慌亂的磕頭求饒,連聲道:“老夫人恕罪,奴婢真的不知道那茶水是燙的!”

這個熱度,原本在顧冰冰端起茶盞的那一瞬就該燙的鬆手的,誰知她竟然堅持到了遞到秦老夫人手上的那一刻。

燙到了秦老夫人,這事兒可就大了!

事實上,前世她的確剛碰到茶盞就給扔了,顧家只她一個么女,千嬌萬寵著養大,冬日的湯婆子都得包好幾層錦緞,手指頭嬌的受不住一點苦處。

可大喜之日扔了給長輩敬的茶,往大里說,便是對長輩的不敬,再加上當時這房中大多是看熱鬧的人,最終秦老夫人大發雷霆,罰她去祠堂跪了一日。

顧冰冰回憶往事,垂眸遮住眼中寒涼,不去聽那小丫鬟的話,只道:“祖母英明。”

秦老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頭看那小丫鬟還在磕頭,沉聲道:“還愣著做什麼,將人拖出去杖責三十!”

眼見得那小丫鬟被人拽著往外拖,卻有一個容顏俏麗的小姑娘站了出來:“外祖母留情。”

她年約十五,身量不高,生的嬌嬌小小,齊胸襦裙上繡著朵朵蓮花,整個人都透著我見猶憐四個字。

顧冰冰循聲望去,不由得無聲嘲諷。

原來是那朵盛世大白蓮啊。

然而這位白蓮花啊不,江蓮芷小姐毫無自覺,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不忍,蹙眉道:“外祖母,錦竹她伺候您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再者表嫂才進門一天,就因她而處罰忠僕,於表嫂的名聲也不大好聽,您說是不是?”

她說到這兒,又看向顧冰冰道:“表嫂,雖然這丫頭行事莽撞,但您為新婦,這般為難一個丫鬟也有失風度,您就發發善心,原諒她這次吧。”

可惜她這話說的情真意切,卻架不住顧冰冰格外誠摯的問道:“姑娘,你哪位?”

第3章 敬茶風波

眼前的顧冰冰笑容誠摯,偏江蓮芷卻從其中聽出幾分奚落的味道來,她氣息一滯,竟不知該如何介紹自己。

說她是老太太的外孫女兒?

可她離嫡親那一層還遠著呢!

顧冰冰看出了她的窘迫,臉上的笑容依舊和煦:“我才嫁進來,家裡人還認不全呢。姑娘莫怪方才聽你叫我表嫂,難不成是姑姑家的女兒?”

上京中誰不知秦老夫人的獨女嫁給了武安侯趙興,一連生了四個兒子,平生所願就是得個女兒,且為此不知去了多少趟護國寺。到了去歲上,方才得了一個女兒,眼下還在襁褓中,不會走路呢!

大兒子眼見得都要娶媳婦,自己卻生了個小女兒,這事兒在上京都能當玩笑講了,顧冰冰便是新婦,可也是土生土長的上京人士,哪兒會不知道這事兒?

說這話,就是堵她的嘴呢。

畢竟,方才可是江蓮芷自己說,她顧冰冰是新婦,不懂事兒呢。

江蓮芷果然臉色漲紅,絞著手中的帕子,強撐著自我介紹:“表嫂,我是”

只是她話沒說完,就見明國公夫人出來解圍:“這是你表妹,姓江,乳名喚做蓮芷。”

她一臉病容,就連說話也帶著幾分氣若游絲,神情倒是很和善,溫聲笑道:“雖不是你姑姑所生,卻也是自幼養在咱們府上,最懂事不過的好孩子。”

顧冰冰聞言,便也只笑眯眯的點頭:“原來是養在府上的表妹,有禮了。”

這是她正經的婆婆,前世雖沒見過幾次面,對她也算是不錯。

顧冰冰不打算駁她的面子,只是心裡卻忍不住嗤笑。

表妹?

這位跟明國公府可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關係呢,江蓮芷的祖母跟秦老夫人是親姐妹,江家家道中落,她跟著祖母來明國公府小住過一些時日。後來江家老太太病逝,她便日日黏著秦老夫人,說什麼瞧見她就好似看到了祖母,那孺慕之情讓秦老夫人心軟,便將她留在了府上。

自此一住十年。

因著江蓮芷嘴甜,秦老夫人又寵著,所以這些年來,上上下下都稱一句表小姐。

不知是不是自己先入為主,江蓮芷現下看著顧冰冰衝自己笑,都覺得內中帶著濃濃的奚落。

她咬了咬牙,還了一禮:“給表嫂見禮了。”

說完這話,又將話題給拉了回去:“表嫂新嫁進來,不好因著一個下人而落一個嚴苛的名聲,您說是不是?”

她一臉關切,顧冰冰卻知這是個面甜心苦的,前世裡她可沒少被這位表小姐給下套!

因此顧冰冰收斂了笑容,正色道:“表妹年紀小,同情下人也是有的,只是這話卻不對。俗話說的好,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下人做錯了事情,自有長輩們行家規。咱們做小輩兒的,守著規矩便是,越矩插手長輩的命令,豈不是越俎代庖?表妹,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江蓮芷被她這話噎了一噎,心中氣顧冰冰牙尖嘴利,到底是不肯服輸,因咬唇道:“表嫂說的有道理,只是家裡規矩固然重要,也得通情理不是。這丫頭行事不小心,她的確有錯。但到底是因著第一次給您端茶,情有可原。表嫂您瞧著就是個心善的,何必跟一個小丫頭過不去呢?”

說這話的時候,江蓮芷心裡也有些猶豫,畢竟錦竹替換了滾水,是她指使的。萬一錦竹被罰供出來自己,那她豈不是得不償失?但是眼下見顧冰冰如此伶牙俐齒,她也有些後悔,早知道不該這麼沉不住氣的!

聞言,顧冰冰卻是笑了,語氣帶著幾分揶揄:“表妹的意思我懂了,你是說,她不過是燙了祖母一下,沒什麼大不了的。所以就請祖母寬宏大量,饒了她這一次吧。”

後面這話,卻是跟秦老夫人說的,然而那話中的調侃,卻是再明顯不過。

江蓮芷瞬間捏緊了帕子,心中暗恨,面上則是委屈巴巴的跟秦老夫人解釋:“外祖母,蓮兒沒這個意思,您千萬別誤會。蓮兒尊敬也最心疼的人就是您了。”

小姑娘連捧帶表忠心的模樣,顧冰冰自嘆弗如。

秦老夫人冷眼旁觀了這一會兒,方才在江蓮芷的委屈聲中一錘定音:“行了,不過是個丫鬟,值當你們拌嘴?”

她使了個眼色,嬤嬤們立刻會意,將錦竹堵了嘴拖了出去。

早有下人換了新的茶水來,一旁的嬤嬤則是笑容和煦道:“世子夫人,請吧。”

這便是讓她繼續敬茶的意思了。

顧冰冰點頭應了,從善如流的接了茶盞走到秦老夫人面前,行禮道:“孫媳給祖母請安,祖母請喝茶。”

有了方才的事情,這次的茶水便是溫度適宜了。

秦老夫人喝了茶,命婆子給了賞賜,復又說了幾句吉利話,才將茶盞放回了桌案上。

顧冰冰餘光掃過秦錚,就見對方神情溫和,可眸子裡卻潛藏著幾分看戲的模樣。

前世他沒給自己出頭,顧冰冰還會失落,但今生她壓根沒指望,甚至還在心中腹誹,這位大少爺倒是老神在在,不給他放一盤瓜子讓他磕著,真是委屈他了!

給在場的幾位長輩敬茶之後,便是平輩間的見禮,三房十幾個孩子,不管大的小的,行禮的時候看見她身旁的秦錚,都老實的跟鵪鶉似的。

就連前世裡府上最混世魔王的秦九少爺,都是規規矩矩的給她行禮:“給大嫂見禮。”

那瑟瑟發抖的小模樣,讓顧冰冰都沒忍住輕笑了一聲,拿了預備好的紅包,遞給了他:“堂弟請起。”

秦九少爺在旁邊冰山的高壓下,到底是沒忍住抬頭看了她一眼,偷偷地做了個鬼臉,又趕緊恢復正常,雙手接紅包:“多謝大嫂。”

這些孩子見禮之後都立刻回到自家孃親安全的羽翼之下,卻有一位除外。

那位表小姐江蓮芷非但不怕秦錚,跟顧冰冰見禮的時候,眼睛更恨不能長在對方身上。

偏偏秦錚毫無所覺,巍然不動如山。

顧冰冰都有些替她覺得眼睛疼,格外好心的問了一句:“表妹可是眼睛不舒服?”

這話終於引得秦錚抬頭看了一眼。

江蓮芷臉色一紅,不止是氣的還是羞的,咬唇道:“多謝表嫂關心,蓮兒沒事兒。”

而秦錚則是起身道:“祖母,孫兒還有事要處理,就先告退了。”

他一走,江蓮芷便也行禮道:“外祖母,蓮兒有些不舒服,也先退下了。”

她司馬昭之心,顧冰冰看的真切,卻只當不知。她自己尚且自顧不暇呢,那管的了別人想在苦海里飄?

更何況,人家樂意著呢。

互相敬茶之後,秦老夫人的臉色也有些疲憊,因擺了擺手道:“行了,今日就到這裡吧”

誰知她話沒說完,就見簾子被挑開,旋即見一個身量中等的嬌俏婦人走了進來,進門先笑著道歉:“妾身來晚了,請老太太責罰。”

她模樣生的極豔麗,眉眼間波光流轉,卻是帶著精明:“方才實在是丫鬟婆子們著急回稟事情,一時沒走開,不想竟到了這個時候。當真是妾身的不是。”

正是明國公的貴妾,方姨娘。

她一面說一面行禮,秦老夫人的臉上卻不見怪罪,只讓她起身,一面嗔怪道:“你也知自己來晚了,行了,入座吧。”

那婦人卻沒直接入座,只是回身看向顧冰冰笑道:“這就是咱們新婚的世子夫人吧,生的真標誌,跟世子可是一雙璧人呢。”

她笑的爽朗,顧冰冰只給了她一個嬌羞的笑,垂眸遮掩了冷意。

第4章 首次交鋒

昨日是她跟秦錚大婚,方姨娘是妾,這樣的場面,便是秦老夫人護著,她也只能站著。方姨娘心裡不痛快,提前尋了藉口走了,自然也沒看到顧冰冰的長相。

前世裡這位方姨娘瞧著溫溫柔柔的,後來可沒少給她使絆子。

見顧冰冰不說話,秦老夫人睨了她一眼,一面溫聲開口道:“這是你方姨娘,你母親身體不好,家裡事情一向是她做主的。”

聞言,顧冰冰這才柔柔一笑,道:“方姨娘好。”

只是卻巍然不動,雖然唇角帶笑,神情卻是不卑不亢。

方姨娘卻是掩唇笑道:“難得老太太抬舉我,妾身不過是幫著姐姐代為打理罷了,一個出苦力的而已,倒是世子夫人若是有什麼需要吃的用的,只管讓丫鬟婆子們找我便是。”

秦老夫人笑著指了指她,道:“偏你嘴貧。”

當著國公夫人的面兒這麼捧著一個小妾,秦老夫人的態度可見一斑。

顧冰冰心中腹誹,這位國公夫人的病也不知有幾成是被氣出來的。

她心裡這麼想著,倒是完全沒打算再火上澆油,畢竟再怎麼說,那位才是正經婆婆呢。

哪怕今生她這個兒媳婦壓根沒打算當太久。

因此當秦老夫人吩咐下人再端茶來,讓顧冰冰給方姨娘敬茶的時候,她便索性裝起了糊塗,詫異的笑道:“原來國公府裡的規矩是這樣的,姨娘也要敬茶嗎?”

這話一出,方姨娘的臉色頓時有些訕訕,秦老夫人不滿她這話,偏偏又不能說什麼,只能含糊道:“你姨娘是長輩,今日來的晚了些,你方才不曾給她。”

聞言,顧冰冰恍然一笑,介面道:“原來不是敬茶,只是姨娘渴了呀。你們這些丫鬟,怎麼這麼沒眼色,姨娘來了還愣著,給她倒茶啊。”

這話一出,方姨娘臉上的笑容險些維持不住。老太太也有些氣不順,打量那顧冰冰一臉無辜,倒也不像是故意的。

這丫頭難道是個傻的,只記得規矩,竟連人情世故都不通的?

然而顧冰冰佔理,她又說不得,索性沉聲道:“給姨娘倒茶。”

方姨娘暗恨,她今日晚到本是想讓這個新夫人看看自己的地位,誰知末了竟給自己鬧了個沒臉。

好在沒臉的不止她一個,秦老夫人心情不大痛快,不過片刻便藉著乏累讓人散了,唯獨留下了方姨娘:“你先別走,莊子裡的帳目都送來了,你留下來核對一下。”

眾人聞言,便行禮告退了。

經過方姨娘面前的時候,顧冰冰清晰的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不滿與憎恨。

不過一個交鋒,她就被人給恨上了。

顧冰冰心中冷笑,腳步微頓,轉身走了出去。

待出了榮春堂,顧冰冰便被國公夫人林氏叫到了她的房中。

名蘭苑內與前世一樣,飄著一股清苦藥味兒,便是芙蓉香都遮蓋不住。

室內陳設不同於榮春堂的奢華,反倒是處處簡樸,一應用具皆是半舊的。

“別怕,坐吧。我這兒沒那麼多規矩,今日叫你過來,也只是同你交代幾句話而已。”

待得下人斟茶之後,林氏揮手讓她們出去,房中便只留了她們二人。

林氏取了個描金的紫檀木匣子,放在了桌案上,笑道:“好孩子,這些東西原本下聘就要送過去的,只是中間出了些差錯。好在你如今也嫁了進來,今日母親就將這些交給你了。”

那匣子裡是一整套的頭面,雖不算是價值連城,但也千金難求了。

顧冰冰擺手推拒,因笑道:“多謝母親,不過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再者我年輕,也壓不住如此富貴的頭面,還是您留著吧。”

她既不打算長久的做這個兒媳婦,自然不能收這套頭面。

林氏卻執意塞給了她,見她推拒,復又加了一句:“原本有些話,不該由我來說的先前國公爺的事情,我知道多虧了顧家,這個情,我是記在心裡的。”

林氏不說,顧冰冰倒是險些忘記了那一樁往事。

顧家雖是皇商,可在這個重農輕商的朝代,顧家在上京的地位著實不高。

而她顧冰冰之所以能以商戶女的身份嫁到明國公府,還是因著兩樁緣由。

其一便是去歲冬日,她不慎墜湖,經過的秦錚順手拉了她一把,卻在大庭廣眾下被她給抱了個結結實實。

其二便是明國公秦釗被牽涉進了一樁貪墨案中,今上愛屋及烏,看在秦錚的面子上,只讓他將貪墨的虧空填補上,另外罰俸三年官降一品。

那一筆虧空不是小數目,約莫幾十萬,是顧家給補上的。

第一件事讓顧冰冰跟秦錚的流言蜚語傳遍上京,一個女兒家失了清白,除了嫁給他,便只能絞了頭髮做姑子。

顧家疼女兒,又知她非君不嫁,正巧明國公府陷入困境,索性幫了一把,交換條件便是讓秦錚娶顧冰冰。

明國公府對外瞧著光鮮亮麗,實則是一個早被蛀蟲吃乾淨了的大樹,顧家百萬豪富嫁女,秦家心動不已,幾乎是威逼利誘著,讓秦錚娶了顧冰冰。

她心知肚明自己嫁過來的不光彩,不過是趁著明國公府有難,顧家又是豪富,這才得了空子,以百萬嫁妝得了這個嫁過來的機會。

所以嫁過來處處伏低做小,可後來被日日磋磨之中,她卻是忘卻了,顧家以百萬豪富嫁女,卻不是為了讓她過來被欺辱的!

如今林氏提起來,顧冰冰神情一時有些恍惚,好一會兒才將那頭面推了回去,搖頭道:“母親若是為了此事,那我就更不能收了。顧家做這些事情,原本也是心甘情願的。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前世,她是心甘情願的為秦錚付出。

而今生,也是心甘情願的離開對方。

顧家同她,在意的從來都不是錢財。

聞言,林氏卻是嘆了口氣,道:“顧家有情,明國公府不能無義。母親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今日叫你過來,也是想告訴你,只管跟崢兒過好日子便可,其他那些閒言碎語,莫要放在心上。”

這話,林氏都有些難以啟齒。府上當初既貪顧家的錢,那就該好好兒對人家的女兒。可嫁過來第二日,就鬧這樣一出,實在是叫人寒心。

只是林氏在府上人微言輕,只能將自己這些年的忍字訣傳給兒媳,盼望著她能過的好一些。

畢竟她這個兒子雖然性子冷了些,到底比他父親強多了。

顧冰冰一愣,就明白了林氏的意思,因點頭道:“多謝母親好意。”

說起來,她這位婆婆也是個苦命人,前世裡在秦家,為數不多的善意便來自於林氏。

可惜林氏死的早,她嫁進來不過半年,對方就香消玉殞了,其後那位方姨娘當家,她在後宅裡面,更沒得幾分安穩。

不過前世是她傻,妄自菲薄,才被人百般磋磨而不敢還嘴。

今生,她們卻是誰都休想再從自己這裡討的便宜!

林氏見她垂眸,卻是誤解了她的意思,想了想,又道:“你也別怕,總歸你嫁進來,天長日久的,總是人心換人心。崢兒他脾氣不壞,只是情緒內斂,不大會跟人表達,你既嫁了進來,他也不會虧待了你,母親只希望你二人能好好兒過日子。”

這些話,前生顧冰冰便聽過一遍,也是這麼做的。可到頭來,除卻搭上了自己的命,再無別的回報。

顧冰冰心中笑的涼,卻也知道林氏一片好意,只彎了彎唇:“多謝母親教導。”

她無意跟林氏多說這些事情,略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退了。

只是臨走之前,看了眼林氏壓抑的咳嗽聲,到底是忍不住添了一句話:“如今天寒,您也保重身體。”

第5章 回門

從名蘭苑出來許久,那股清苦的藥味兒都未散去,想起林氏的那些話,顧冰冰嘆了口氣,才收斂了五味雜陳的情緒,回了歸九院。

當初為表求娶的真心,連帶著這院名都是按著她出嫁前的名字改的。

只可惜表面功夫做得好,皆因用的都是顧家的錢。

顧冰冰心中冷笑,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叫了趙嬤嬤跟兩個大丫鬟過來,囑咐她們清點嫁妝,末了又問道:“我記得,陪嫁裡面,有幾處別莊是吧。”

這些事情一向是她的奶孃趙嬤嬤在打理,得了對方的答覆之後,顧冰冰想了想,又道:“那就等嫁妝清點完畢了,除卻日常所需所用之物,其他貴重用不到的,都歸攏到別莊存放吧。”

聞言,趙嬤嬤卻是先愣了,問道:“姑娘怎麼不存在小庫房裡?”

縱然跟世子成婚,可除卻新婚一月外,世子尋常時候卻是住在松濤苑的。再者歸九院內有小庫房,嫁妝存在這裡再合適不過。

顧冰冰只是一笑,散漫道:“國公府百年世家,較旁人更重規矩,顧家陪嫁都太招搖了些,用不到擺在這裡也是招人詬病,倒不如先放在外面。”

前世裡她百般討好明國公府,嫁妝不知被人巧取豪奪走多少,但今生她一則不打算讓這些人佔便宜,二不預備跟秦錚過日子,只待時候一到便和離。

與其到時候扯皮,倒不如現在就將貴重的歸置出去,也省的有心人惦記。

大丫鬟白芷不知想到了什麼,聞言卻是跟著笑道:“小姐說的是,那奴婢就去幫著一起歸置了。”

顧冰冰涼涼的看了她一眼,應了聲,只是待得白芷出去了,卻叫住了趙嬤嬤:“她的賣身契,母親先前可給了我?”

白芷白朮都是家奴,賣身契也都在主母手裡攥著,如今她出嫁,那賣身契也是跟著過來的。

見趙嬤嬤點頭應了,顧冰冰想了想,道:“找出來吧,後日歸寧,讓她跟著過去。”

前世裡她心善,對這兩個貼身的大丫鬟,直接將賣身契當著面兒撕了的。可惜她的好心養出來了個白眼狼,白芷面甜心苦,聯合了外人坑害她。

念及那些往事,顧冰冰神情微冷。這是個不安分的,今生必然留不得,只是她是家奴,老子娘也都在府上,況且她自幼跟著自己,連她身上何處有痣都清清楚楚。這等背主的奴才,留是留不得的,但卻需妥善處置,否則若是放出去,那就是一個禍害了!

顧冰冰心中盤算了一番,又想起一件事來,因叫住趙嬤嬤,道:“您先等等,還有一件事自今日起,咱們的膳食所需暫且先在小廚房裡,賬目也無需報給上面,更不必去賬房那邊支銀子。”

趙嬤嬤微微一愣,斟酌道:“姑娘,這不妥吧?”

小姐吃飯挑剔,吃穿用度都拿自己的也無妨,只是這樣涇渭分明,怕是會讓明國公府跟她生了隔閡。

對此,顧冰冰早有說辭:“今日我觀察了一番,正經婆婆不管事,現下當家的是公公的貴妾方姨娘,那是老夫人的內侄女兒。夫君到底是婆婆親兒子,怕是見不得咱們跟那方姨娘多打交道的。況且我也不是長久如此,先這般安排靜觀其變吧。”

聽得這話,趙嬤嬤頓時瞭然一笑,心中寬慰自家小姐周到,一面道:“既然如此,那就聽您的吧。”

她說到這兒,又感嘆的笑道:“怪不得都說嫁了人便是大人了,姑娘如今出了閣,行事倒是越發有夫人的氣度了。”

聞言,顧冰冰心中苦澀一笑,哪裡是出嫁改變了自己,分明是她拿一世血淚換來的經驗。

不過她苦澀也只有一瞬,片刻便又笑道:“嬤嬤不要打趣我了。”

上天待她不薄,得此機緣,這輩子她再不要爛在明國公府裡賠上性命,早些遠離過自己的日子才是正道。

傷春悲秋,豈不是對不起這一份機緣?

顧冰冰想得開,眼見得趙嬤嬤去了,自己則是捏著眉心盤算。

出嫁的時候,家裡配備的丫鬟小廝並不多,內院裡伺候的更是隻有三位。一個管教嬤嬤趙嬤嬤,兩個大丫鬟白芷白朮。

趙嬤嬤是她的奶孃,自幼照料,做事有分寸,思慮周全,最是妥帖的。兩個大丫鬟裡,白朮不必說,至於白芷,等三朝回門的時候處置了,這院內便再無隱患。

如今嫁妝妥帖搬出去,她自己孤家寡人一個,只消平安過了這一年,便可跟秦錚簽了和離書,屆時天高海闊,也算是全了自己上輩子的遺憾。

接下來的兩日,顧冰冰過的倒是比想象中的輕鬆。

大抵是那夜約法三章的緣故,秦錚這兩日都沒有回來;婆婆是個病秧子,一月只需初一十五過去請個安便可;至於那老太太,到底是年紀大了,比她婆婆還要佛,一月只初一那日過去晨昏定省便算是打發了差事。

因她才嫁過來,府上的魑魅魍魎們都還穿著戲服,未曾對她露出真面目來。

顧冰冰難得睡了兩夜的安穩覺,只是每次醒來,都有一種不真實感。

三天了,到現在她都覺得這像是一場隨時可以醒來的夢境。

好在,至少到現下,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回門這一日,天還未亮,顧冰冰便被趙嬤嬤喊醒,輕聲在門口回稟:“姑娘,時候不早了,該起床了。”

她的聲音將顧冰冰的神智拉了回來,顧冰冰擁被坐在床上,好一會兒才應了一聲:“嬤嬤進來吧。”

現下才是初春時節,房中地龍未熄,但外面料峭的寒風卻隨著開門的瞬間灌入,也讓顧冰冰瞬間清醒。

丫鬟們隨著趙嬤嬤一同進門來,伺候她梳妝打扮。

今日回門,白朮特意挑了一套大紅的衣裙,配著同色的褙子,顯得既富貴又喜慶。

她面板白,被紅色一襯,越發顯得膚如凝脂,再以那寶石頭面搭配,端的是一副豔麗逼人的模樣。

秦錚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銅鏡內的美人。

他腳步微頓,繼而問道:“可收拾好了?”

今日回門,他的時間倒是掐算的恰到好處。

室內一眾下人紛紛行禮,秦錚隨意點頭應了,自顧坐到了外間的桌案上,自己隨手斟了一盞茶。

顧冰冰自銅鏡內看到他的做派,手指微蜷,繼而又鬆開,將耳環佩戴好,方才出門道:“勞煩世子爺久等,妾身已經妥當了。”

不同於下人眼中的喜悅,她的神情倒是淡然的很。

“走吧。”

說完這話,他當先起身走了出去。

直到上了馬車,顧冰冰才反應過來,被秦錚這麼一打岔,她竟然連早飯都忘記吃了。

好在這次是回門,到了自己家裡,總不至於餓著。

她才這麼想著,就見秦錚從小桌案下面拿出一個竹盒來,遞給了她:“吃麼?”

竹盒上貼著六錦記的標識,內中盛著她最愛的桃花酥。

她自幼嗜甜如命,卻又格外挑剔,點心非六錦記不吃,衣服非霓裳閣不穿。

人人都說她是嬌氣包,可那被顧家捧出來的千金嬌小姐,最後卻吃盡了人間的苦處而死。

秦錚沒成想原本還好好兒的小姑娘,突然就紅了眼眶落了淚,一時倒有些語塞:“你”

顧冰冰這才回過神兒,眼前男人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且富有磁性,她卻只覺心頭抽搐般的疼。

她咬了咬唇,將那竹盒推了回去,道:“多謝世子爺,妾身不餓,您吃吧。”

分明都餓的舔嘴唇咽口水了,若非方才她這些舉動,秦錚也不至於將點心拿出來。

不過此時聽得她這麼說,他便也只是點頭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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