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當前的位置:首頁 > 歷史

《我懷了太子他皇叔的崽》

作者:由 小丸子 發表于 歷史時間:2022-02-26

沈晚貴為太傅嫡女容色姝麗,又與太子定有婚約,是整個京都人人羨豔的貴女。

直到一晚,她夢見了自己的未來。

夢裡,在她嫁進東宮前夕會遭到姐姐和未婚夫的算計,和陌生男人春風一度,還懷上了那人的孩子,事情敗露後她被灌毒藥一屍兩命。

一朝夢醒沈晚決心扭轉自己的命運,她一腳踢開渣男太子爺,一手揭露姐姐的真面目,順便為自己物色一個強大的靠山。

但陰差陽錯下,她還是懷上了崽崽。

沈晚害怕上演夢中的慘劇,當晚她就包袱一背、趁著夜黑風高逃出家門。

只是才出城門不久,她就被崽崽親爹抓住。

男人摟著她尚不明顯的細腰,面色陰鷙:“晚晚想帶著本王的孩子跑去哪裡?”

沈晚登時傻了眼,夢裡也沒告訴她崽崽的親爹是太子的小皇叔啊。

第一章

梅雨時節,細雨冥冥。

滿城飛絮如煙似霧,豆大的雨珠落在屋簷地面潤溼了青石路,濺起一地水花。

噼裡啪啦的急雨敲打著窗子,暖閣裡伺候的丫鬟見狀趕緊闔上窗戶,隨著吱呀一聲,她聽見了門扉輕開的聲響。

柳兒瞧見來人,用極清的聲線說道:“嬤嬤,小姐昨日又魘著了,這會兒還在睡呢。”

李嬤嬤微微頷首,旋即撩起垂曳的紗帳,看了眼裡頭的還在熟睡的少女,復又輕聲對著她說道:“時辰還早,你也不必叫小姐起來,等遲些我命小廚房送些早膳過來。”

柳兒‘誒’了聲,便去忙活起別的事。

李嬤嬤轉過頭,神色凝重的望著綃紗後那道身影。

垂落的綃紗帳,影影綽綽地掩著雕花床上斜躺的人兒,只見榻上女子輕倚玉枕,姣好秀麗的玉容雙頰卻蒼白如紙。

女子柳眉微蹙,捲翹的眼睫輕輕顫動,額間隱隱沁了細微的薄汗,溼了她的鬢髮。

沈晚從噩夢中驚醒,四肢百骸傳來的痛楚讓她察覺到,那並非是夢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猛地坐起身,方才的驚悸尚在,捂著發疼的胸口。她悶悶的喘著氣。

李嬤嬤聽到動靜,急忙掀開綃紗勾到一旁:“二姑娘醒了?”

沈晚恍若未聞,怔怔的出神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李嬤嬤心道她莫不是病了,抬起手覆在她額間,卻觸及到一片冰冷,“二姑娘,你可別嚇嬤嬤。”

沈晚拾掇起枕邊帕子,擦了擦額間的細汗:“嬤嬤我沒事,只是做了個噩夢。”

這幾日她眼下的烏暈的也愈發的重了,只因近半個月她都連做同一個噩夢,夢裡她的雁姐姐面目猙獰,捏著她的臉灌她毒酒。

細細想來委實荒唐,她的雁姐姐怎會像夢裡那樣害她,她們二人雖然不同父不同母,可卻親如親生姐妹。

更何況,夢裡她竟還懷有身孕,肚子裡的娃兒還不知是父親是誰,如此詭譎的夢實在難以讓人信服。

李嬤嬤嘆氣,接過她手裡的帕子,輕柔地替她擦拭:“老這麼做噩夢也不成,還是得告訴老夫人。”

沈晚抿了抿唇,沉吟道:“嬤嬤千萬不要告訴祖母,她年歲大我也不想惹她不開心。”

沈老夫人向來疼她,若知道她夢魘,定又要鬧得人仰馬翻,記得她幼時臉上起了疹子,常來國公府看病的老大夫說服幾貼藥就會好,可老夫人硬是請來宮裡的太醫給她診治。

為著這事,還驚動過皇后娘娘,光想到那副場景,她頭便有些發疼。

李嬤嬤收好帕子,倒也拿她沒辦法,只得道:“好,嬤嬤聽晚姐兒的,不去和老夫人說。”

柳兒耳尖的聽到裡頭聲響,便掀了珠簾進來,“小姐,衣裳都備好了,你可要起身?”

李嬤嬤怒瞪了柳兒一眼,責備她出現的不合時宜,繼而騰出地來,讓她伺候。

淨臉漱口又換了嶄新的衣裳,沈晚安坐在鏡奩前,眼睫微垂摩挲著寢衣上那抹溼潤的水澤。

她揉了揉發脹的眉心,垂著眼睫嗔怪道:“安神湯我都灌下多少了,可入夜後總是睡不著。”

柳兒挽起她如烏緞的墨髮,拿起蘸水的篦子輕緩地梳著:“那奴婢晚些和嬤嬤說一聲,讓她再取些安神催眠的藥來。”

沈晚面帶倦色,低聲道:“罷了,喝再多也無濟於事。”

這些天她每夜都得喝安神湯才能入眠,饒是如此她還是會做那場噩夢睡不安穩,倒不如不喝。

柳兒捏著篦子的手頓了頓,“不然今個兒二姑娘去甘佛寺時,隨老夫人一起燒幾炷香,求菩薩去去晦氣。”

沈晚凝望著菱鏡中倒影的面容,一雙柳葉眉如彎月鼻膩鵝脂,面容姣好,哪有夢裡那樣的枯槁哀容。

想起夢裡那駭人的場面,沈晚臉色煞白,她抿著唇猶豫片刻後道:“柳兒,你說這世上真的有鬼怪麼?”

柳兒放下篦子,怔忪道:“奴婢不知道。”

沈晚垂眸,纖細的羽睫翕動撲扇,掩映著她眸底的鬱色,她喃喃道:“我胡說些什麼呢……”

她原是不信那些光怪陸離的傳說,但這幾日的夢境實在太過逼真,夢中所有人生的都凶神惡煞,活像要吃了她。

柳兒一雙巧手沒多久便梳好髮髻,還挑了支襯她這身水色青玉裙裾的芙蕖簪子。

“小姐,您瞧瞧,奴婢簪的可好?”

沈晚無心對鏡自賞,慢慢起身移步走出暖閣來到前院。

李嬤嬤侯在外頭,見她出來迎了上去。

“姑娘生的俊,穿什麼都漂亮。”她一面兒說一面兒拿起披帛為沈晚披上,“瞧瞧,這身打扮可有了那太子妃的氣派。”

小姑娘本就襲承雙親優點,明眸善睞皎若秋月勝過畫中仙子,曼妙身子婷婷嫋嫋宛若窈窕的細柳,即便身著素衣也難掩她芳華,隨便再披上披帛,便是連皇后娘娘看了都喜歡。

沈晚眸光一凜,“嬤嬤,若我做不成太子妃,你這話說的豈不是僭越?”

李嬤嬤聽了她的話,當即駁道:“呸呸呸,晚姐兒可莫要說這些晦氣的話,倘若被老夫人聽到,定會罰你。”

沈國公嫡女和當今太子有婚約,這是人盡皆知的事。

沈家世代簪纓,沈國公府到這一脈已經承襲三代,望遍整個玉京乃至大鄴朝,這份榮華也只有沈國公府擔得起。

沈晚眉頭輕蹙:“這哪是什麼晦氣的話?我與太子殿下不過才見了幾次面,婚約也是八字沒一撇的事。”

這門婚事非她所願,太子殿下為人如何,她一概不知,但憑她僅與他見過的兩次面來看,他絕非良配。

想到日後太子也會三妻四妾,她便不太暢快。

李嬤嬤心頭不是滋味,其實她私心也不願二姑娘嫁給太子,世人常說宮裡的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她從小看著小姐長大,自然捨不得。

況且沈家兒女皆是逸輩殊倫的英才,即便沒有國公府的爵位,晚姐兒也是會有門好親事。

但老天爺就喜歡作弄人,竟讓沈家和帝王家牽扯到一起。

李嬤嬤不住嘆息。

“嬤嬤,您就別多想了,老夫人那都來人催了。”柳兒急急忙忙道。

繞過曲曲折折的抄手遊廊,她們來到前院花廳。

沈老夫人正嚴肅的與身旁嬤嬤說著話,見到沈晚她立刻露出慈藹之色,招呼道:“沅沅,快到祖母這來。”

沈晚聞言乖巧的走到老夫人跟前。

沈老夫人上下打量了兩眼,忽得臉色驟變。

“屋裡的下人是怎麼照顧二姑娘的?這才幾日不見,清減成這樣,身板瘦的好似能被風吹走。”沈老夫人滿眼心疼,拉著小姑娘柔弱無骨的手牽到她跟前,摸了摸沈晚略顯憔悴的臉。

沈國公府共有四房,除已故的大房兒子留下唯一的嫡女,沈老夫人光另外三房所出的孫女就有五六個,可她還是最寵愛沈晚。

江采薇瞧了瞧,笑道:“母親說笑了,都知道您老人家疼我家沅沅,哪個敢怠慢?”

沈晚也盈盈一笑:“娘說得對,祖母你許是眼花看錯了,您看我這衣袖都窄了半寸呢,哪裡瘦了?”

沈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好,就當是祖母眼花,不過晚姐兒以後還是得多吃些別讓祖母擔心。”

沈晚點頭應下,由著她祖母牽著她坐到她身邊。

在一旁枯坐著的沈雁看著她們祖孫二人其樂融融,心底泛起了妒意。

沈晚來前,祖母還拉著她噓寒問暖,她一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明明她才是大房嫡女,沈晚還得喚她一聲姐姐,可祖母卻只偏疼沈晚,難道就欺負她父親早逝麼。

思及此她有懊惱起來,這個節骨眼她孃親又跑哪兒去了,她早起時喊過她讓她早些過來。

也不知她聽沒聽見。

“呦,倒是我來遲了,母親還有幾位弟媳都已經到了呀?”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女子清亮的嗓音響徹花廳,她身段窈窕若柳枝,踏過門檻時一陣薰香襲來,直嗆得人咳嗽。

來者是沈老夫人已故長子的妻子,馮清妍。

聽到馮清妍的聲音,沈雁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沈老夫人素來對馮清妍頗有微詞,自她嫁進來便看不慣且不喜歡她,見她姍姍來遲,眉頭細不可察的皺了皺。

馮清妍一貫地坐在老夫人身邊的位子,剛坐下週遭便沒了聲響,她抬眸掃了眼屋內眾人,淡笑道:“怎得我一來大家都不說話了?難道我是吃人的妖怪不成?”

沈老夫人厭煩她,別過臉兀自氣惱。

三房四房夫人大氣都不敢出,她們心裡跟明鏡兒似的,知道老夫人和大房媳婦多年來不對付,此刻要是吱聲,怕是會兩邊得罪。

老夫人惹不得,那大房嫂子更是個狠人物,據傳她手裡捏著沈國公府的把柄,可見她心機有多深沉。

江采薇打著圓場:“大嫂來的正巧,馬車已經在外頭候著了。”

*

京城外三里,甘佛寺。

寺廟林立於僻靜的驪山之上,因靈驗引得諸多善男信女前來參拜,連皇親貴戚也紛至沓來,只為求一個籤。

今日恰逢初一,上香的人熙來攘往不好熱鬧。

沈國公府的馬車徐徐駛到山腳,轆轆車輪聲打破靜謐,沈晚撩開青灰縐紗,望著兩旁人流如織,思緒紛飛。

“晚晚,誰惹你不高興了,一路上板著臉?”沈雁靜坐著垂眸小憩,抬眸瞥見沈晚愁眉不展的樣子,隨口問道。

沈晚身子微僵,語氣敷衍:“沒什麼。”

不知為何,她興致索然,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

沈雁心下生疑,卻也不好多問,以往她們同坐馬車都要說上好些話,她估摸著也許她真的身子不適吧。

馬車平穩地停下,眾人下了馬車,一步一緩地涉青石階寺廟中,嫋嫋青煙從大殿的石雕香爐升騰,還未踏進寺內檀香便繚繞似煙。

沈晚輕步踩在最後一階青階,視線觸及前方,遙遙看見男子頎長高挺的身影,她淡淡瞥了眼後便再也挪不開眼。

男子穿著一身玄色緞袍,閒庭信步踏於石子小徑,步履雖輕緩可袍子袖口的纏枝紋尤為顯眼。

沈晚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她說不上來卻覺得他那張臉似曾相識,似乎在哪裡見過,等她回過神想要尋找那人身影時,眼前卻一片迷離。

“晚晚。”沈雁輕柔的鸝音倏然在她耳畔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

沈雁嫋嫋娉婷的撐著油紙傘朝她走來,“你瞧什麼呢?”

沈晚默了默,繼而道:“沒什麼,是我眼花看錯了,以為有熟人。”

沈雁眼底閃過一抹深色,卻轉瞬即逝,她眸含笑意:“祖母喚我來叫你,說是要我們一同過去祭拜祈福。”

2。 祈福 辱了皇家的顏面,你只有以死謝罪……

鐘磬鳴起,幾隻鸞鳥撲扇著翅膀在越過參天的古柏大樹,繞著鬱蔥的枝葉盤旋。

大雄寶殿正前方的香爐鼎盛,香菸繚繞于飛簷。

沈晚持香虔誠得朝威嚴肅穆的佛像叩拜,燒了三炷香後,她移步到大雄寶殿後的禪房小坐,耳畔揮之不去的是殿內那清脆鏗鏘的誦經聲。

微雨陣陣,山間的路泥濘又崎嶇甚是難走,為表虔誠,沈老夫人一早囑咐,所有伺候的丫鬟僕人都得在山下等著,女眷們不許有婢女伺候。

此刻沈晚也只能自己撐著傘溫吞地走,她撫著傘柄垂落流蘇,繡鞋沾了泥土她渾不在意,伴著些許雨滴她又輕踩兩步。

通往禪房的路一片清幽,還有幾步路便能走到,她卻心不在焉,慢慢走到門口,她驟然停步。

“晚晚妹妹,你走這麼快做什麼?”遠處響起沈雁的聲音,她慢慢地踩著臺階而上。

沈晩愣了愣,見是沈雁低聲喚道:“雁姐姐。”

沈雁提著裙幅走近她,“晚晚,你看你今日心神不寧的,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沈晚訥訥的出神,耳畔是沈雁嬌柔的鸝音,卻無端的和夢境中那道冰冷無情的聲音重疊。

“沈晚,你現在還裝模作樣什麼?若沒有你,太子妃的位子本該是屬於我的!”

“你肚子懷著不知道是誰的野種,辱了皇家的顏面,你只有以死謝罪……”

沈雁見她魂不守舍,定然是心中有事,她沒有戳破而是道:“晚晚,你要是哪兒不舒服可要告訴雁姐姐。”

沈晚黛眉微斂,下意識地揪緊了衣袂,“我會的……”

她不斷地說服自己,那不過是一場虛無縹緲的夢罷了,她的雁姐姐待她那麼好,又怎麼會害她。

沈雁幽幽嘆了口氣:“晚晚果真是大了,慢慢和我生疏,以後若是出嫁當了尊貴的太子妃,也不知還會不會記得我這個姐姐。”

沈晚身子一凜,“雁姐姐,你說的這說什麼話?”

她們兩是堂姐妹,年歲只差了兩歲,打從出生起二人便一起長大,比親姐妹還要親。

不過自她與太子傳出有婚約之後,二人似乎愈發生疏,尤其是她近來做的那些夢。

沈晚本就提心吊膽聽著她方才的話,委實打了個寒顫,好似噩夢再現。

沈雁看出她的不安,驀地掩唇笑道:“嚇唬你罷了,你還當真啦?”

沈晚緘聲未語,心莫名的不安起來,她怎麼覺得,方才雁姐姐的模樣,和夢中有幾分相似呢。

“雁姐兒、晚姐兒,你們兩站在雨裡做什麼呢?還不快進來。”

徐嬤嬤甫一出禪房,便見她們姐兩,踩著石階急匆匆的趕到她們身旁。

沈老夫人久等兩個孫女兒不至,特意吩咐身邊的徐嬤嬤出來迎她們:“老夫人等你們好久了,趕緊跟嬤嬤一起去禪房。”

沈雁覷了眼沈晚的神色,心下輕嗤,又勾了抹不易察的冷笑,遂又挽著她的手臂:“晚晚妹妹,我們走吧,別讓祖母等急了。”

沈晚低著頭,濃密的羽睫遮掩她眼底的侷促。

約莫是她多想了吧。

*

禪房內,江采薇陪著沈老夫人品茗謄寫佛經。

沈老夫人早命人備好茶水點心,等幾個姐兒祈福完,就到禪房小坐。

徐嬤嬤帶著兩位姐兒姍姍來遲,門扉輕開風從屋外灌進來一陣風。

她們踏風走進屋內,沈老夫人笑盈盈的招呼她們,“快到祖母這來坐。”

沈雁斜睨了眼沈晚,踱步上前佔了老夫人身旁的位置,以顯親近,“祖母。”

沈老夫人隨手把糕點推到她跟前,“雁姐兒喜歡吃山楂糕,快吃吧。”

沈雁得言嬌嗔道:“還是祖母疼我,知道我的喜好。”

沈老夫人淡淡應了聲,旋即朝沈晚道:“沅沅過來。”

沈晚緩步走過去,坐到她右側的空位。

待她坐下,沈老夫人當即掀開桌面擺的瓷盅,親手端給她,“祖母知道你喜歡喝酸梅湯,冰了好一陣才拿來的,快嚐嚐。”

沈晚怯怯地雙手接過,小口小口抿著冰涼解暑的酸梅湯。

三房夫人周惠柔見狀揶揄道:“母親還說對幾個姐兒不會厚此薄彼,怎麼單給晚姐兒酸梅湯,倒不給其他幾個姐兒?”

馮清妍見縫插針,毫無避諱的說道:“老夫人的脾氣三弟媳難道還不知道麼?國公府裡也只有晚姐兒入得了她老人家的眼,我們幾個生的姐兒她視如草芥。”

餘音方落,氣氛壓抑沉悶起來,有種劍拔弩張的意味。

沈老夫人目光銳利,眼底夾雜著慍色。

沈雁神色陡然一變,用唇示意馮清妍,讓她適可而止。

馮清妍很知趣,她輕甩衣袂,起身欠了欠:“母親千萬別怪罪,您也知道,我這人說話直。”

沈老夫人並不打算與她爭吵,乾脆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雁姐兒、晚姐兒,你們兩多吃些。”

沈雁笑意褪盡,再沒有心思吃自己心愛的山楂糕。

同樣食不知味的還有沈晚,她心事重重,卻還是喝光了瓷盅裡的甜的酸梅湯。

沈老夫人掃了兩眼沈晚那空空如也的瓷盅,登時忘卻方才的不愉快,她轉而閉眸撥弄著手裡的佛珠,勾唇輕笑道:“對了,今個兒我們晩些回去。”

江采薇端著茶碗,呷了一口,“母親是要在這休息麼?”

老夫人年歲漸長身子骨也不好,舟車勞頓之後得休養好幾天,此番怕是又哪裡不痛快了。

沈老夫人噙著笑,手仍然捻著佛珠:“空海大師待會兒就會過來。”

“母親,您沒說錯吧,當真是空海大師?”三房夫人周惠柔聽到這話,驚呼道。

沈老夫人微微頷首:“我早前求了太后娘娘,沾了她們的光才得以見到空海大師。”

她們口中的空海大師是甘佛寺的得道高僧,傳言他解的籤極其靈驗,東街言侯府邸,多年來夫人未所出,便是向他求了一簽,這才喜得麟兒。

因為言侯他的名聲一傳十十傳百,傳的玄乎其神,引得百姓爭相求見。

江采薇自然也聽說過空海大師的名號,來甘佛寺那麼久也從未見過他,便道:“那今日可得求空海大師為我們開開竅。”

沈老夫人道:“我正有此意,你們幾房都去求求籤,討個好彩頭。”

在座女眷都高興的閒談起來,都希冀空海大師能賜福澤予她們。

沈雁似笑非笑看著沈晚,“晚晚妹妹,既然來了咱們不妨求求姻緣?”

沈晚轉頭凝她,愣了愣垂頭道:“好啊……”

她心不在此,只想著熬過這會兒,快些回去。

*

一行人由甘佛寺的小沙彌指引,來到一處僻靜的禪房。

小沙彌雙手合掌,畢恭畢敬的說道:“諸位施主請留步,空海大師有規矩,一次只為一人解籤。”

依著幾房長幼順序,先進屋的是馮清妍,另幾位在外靜候。

然而不消片刻,馮清妍滿臉怒意地衝了出來。

馮清妍心生怨恨,不甘心被一個僧人拒之門外,更怨恨沈老夫人對二房的偏袒,想到這她剜一眼在外候著的江采薇母女。

國公之位他們平白佔了,如今竟連個禿頭的和尚都欺負到她們母女頭上來。

見馮清妍氣急敗壞地離開,江采薇沒有半點驚訝之色,她聽到屋內的動靜,想必這位嫂嫂又動怒了,這倒也像她的作風,她行事乖張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

沈晚這時泛起了睏意,打了個秀氣的哈欠,眼角流出晶瑩的水澤,她小聲嘟囔道:“娘,我們還要待多久啊?”

江采薇看她惺忪的神態,不輕不重地捏了兩下她的手:“拜佛求籤要虔誠,你若累了就站會兒。”

空海大師脾氣古怪,也是看人解籤,她們必須得虔誠些,若不然百來一趟豈不可惜。

正這般想著,小沙彌看了眼屋內,又露出半個腦袋,輕聲道:“請這位施主進來。”

*

霧氣盪漾,連綿如山脈起伏連線天地,絲絲煙縷宛若輕紗籠罩著峰巒疊嶂,仿若從蒼穹跌落凡間的仙境。

涼亭石桌上的茶罏擺在風爐上小煮著,溢位沁人的茶香,淡淡的氤氳隨風飄揚。

青年低垂著頭坐在一隅,墨色如絲緞的長髮束著玉冠,窄腰被綴有寶石金玉的腰帶勾勒著,身子挺拔頎長,衣角繡的纏枝花,繡工精細一看就知他身份不凡。

他突然抬起頭,俊朗的五官輪廓分明,劍眉入鬢琥珀色異瞳如潭深邃,鼻若懸膽,薄唇輕抿,面無表情地望著與他對坐的中年男人。

男人低眸注視著兩人面前的棋盤,他捻起一枚白色棋子,若有所思道:“棋局已亂,如何能逆風翻盤,王公子?”

衛琅骨節分明的指節輕輕釦著桌面,不等他說什麼,須臾之間,一把劍橫在他眼前,凌冽的寒光閃現。

“看來公子不誠心呢。”

衛琅不動聲色,指尖摩挲著紫砂壺,“原來玲瓏坊的待客之道便是如此?”

衛琅抬眸放下紫砂壺,輕搖手中摺扇:“觀此棋盤,姚老闆已經輸了。”

姚新淡然一笑:“輸了又何妨,我們對的可不單單是棋,而是你我之間的命。”

說罷他拂落桌上棋盤,黑白棋子嘩啦啦的砸落到地面,好似窗外淅瀝瀝的小雨,滴答的落在窗牖處,像在奏一曲清脆的琴音。

衛琅不疾不徐拾起石案剩下的黑棋,在指尖把玩,“來之前姚老闆可沒有說要動刀啊。”

姚新冷哼:“做生意嘛,不得不擇手段,王公子坐擁京城十幾家商鋪,難道連這點都不知道?”

“大當家的少和他少廢話,我告訴你,你要麼把銀兩全部交出來,要麼就等著受死吧。”滿臉虯髯的大漢擼起袖子,面目猙獰的瞪著他,粗臂上顯露的青筋駭人,手中鋒利的長刀深深地往衛琅脖頸劃了一道。

衛琅劍眉微挑,側身避開刀刃,又反手擒住壯漢的手,重重的以肘攻他下腹。

壯漢吃痛,只聽得‘噹啷’一聲,大刀擲於地面。

姚新驚愕地站起身,他看出衛琅深藏不露,沒想到他竟比他想象的還要狠。

衛琅瞥了眼亭外山色,擒著壯漢的力道鬆了些,他踢開凳子,身如玉樹高挺,愣是高出姚新一個頭。

姚新只得被迫仰頭,“你想怎麼樣?”

衛琅居高臨下睥睨看他,鳳眸生威,他驀地輕笑,指腹抹去脖頸滲出的鮮血,“姚老闆放心,只要你按照我們之前定下的契約行事,我斷不會傷你分毫,可若你肖想其他不該想的,那麼不光契約作廢,連你的玲瓏坊,我也會一併燒了。”

姚新嚥了口唾沫,不知怎得,他竟感覺到一股嗜血的氣息。

他連忙往後退,儘可能避開他。

“我明白了。”

靜默稍許,姚新朝身後的小廝做了個手勢。

小廝會意趁著他們分神之際,跑了出去,頃刻間不知去向。

3。 解籤 “不要看,不要聽。”……

江采薇攜沈晚進禪房,二人雙雙落座,她們輕搖籤筒,兩人一人撿了一根籤。

沈晚握緊竹籤,上頭寫著下下籤三字,她皺了皺眉頭,默不作聲的收起。

江采薇沒有看籤,而是直接遞給空海:“請大師解籤。”

空海卻是閉眸,像是感知到簽上預示,他嘆聲道:“家宅不安,事由天命,命中禍福。貴公子姻緣受阻,雖然會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姑娘,可二人兩看相厭,過不了三月便會和離。”

江采薇神色驟變,擰著帕子緊張道:“大師這該如何破解呢?”

沈景延雖非沈國公府最年長的哥兒,可他將來是襲承爵位,成為下一任沈國公的,眼看他及冠也有兩年,身邊卻還沒有紅顏知己亦或是解語花出現。

這急壞了當母親的江采薇,原想著讓媒婆去說幾門看得上眼的人家,但看中的那些多半有婚約在身,其他看不上的又不是門當戶對的良配,亦或是還未及笄的閨秀。

想到京城居然沒有一個合適的人選,她不禁懊惱起來,當年若早些給景延相看合適的世家小姐,又何至於這般,可聽著大師所言,景延的婚事似乎不太順利,難道她的兒子得孤苦一生不成。

空海搖了搖頭,“無解,只有貴公子渡過這劫,往後才能順遂。”

江采薇略有遺憾,但還是耐著性子,接著把沈晚搖出來的籤雙手遞到空海眼前,問道:“那敢問師傅,小女姻緣如何?”

她一兒一女,總有個會是好姻緣。

空海依舊沒有伸手接,而是看了兩眼,“看施主的面相,是母儀天下之人,只可惜和你那位兄長一樣姻緣有阻,不太順暢,而且……”

他話說了一半,賣了個關子。

良久,空海雙手合掌,念著阿彌陀佛,又道:“天機不可洩露,而且想必施主已經知道前路,佛祖曾託夢與你,一切福澤都得看你自己的造化。”

沈晚垂眸,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她原本是不信空海的話,可聽到他說託夢二字,竟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聽他的意思,她所做的那些噩夢都會實現,而她要靠自己逃過這命中註定的一劫嗎?

江采薇有些困惑空海的說辭,又瞧了眼沈晚蒼白的臉色,心生疑竇卻不好當著大師的面說,便道:“多謝大師指點迷津。”

踏出門檻,江采薇緊抿唇瓣,盯著沈晚姣好的面容:“沅沅,你和娘說實話,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沈晚頓了頓,淺笑道:“娘,沒有的事。”

她無意撒謊,但還是不想孃親為她憂心。

江采薇握著她軟弱無骨的手,“娘看得出你有心事,不妨和娘說一說?”

沈晩沉默片刻,又莞爾道:“這幾日我總會被噩夢驚醒,夢裡我死於非命……”

“可不敢胡說。”江采薇輕聲打斷她,“當著佛祖的面這些話不可說,等回府了你再和娘說。”

沈晚輕輕點頭。

她們各自想著心事,二人不覺間分開,少女伶俜而立的身影被沈雁捉住。

“晚晚妹妹解得籤如何?”沈雁面上含笑,甩著帕子娉娉婷婷移著蓮步走到沈晚身側。

沈晚瞬間回神,苦笑道:“是下下籤。”

沈雁絞著帕子,眼尾低垂故作惋惜道:“怎麼會是下下籤呢?不是說甘佛寺的籤都是福籤。”

沈晚語氣淡然:“雁姐姐,這不妨事。”

沈晚囁嚅想說些什麼,不過卻又覺得無話可說,便不吭聲了。

沉默了會兒,忽的遠處傳來騷動,那動靜極大,跑出來一群僧侶他們到處奔走相告。

“大家快跑!寺院有山賊!大家快跑!”

“有山賊!快逃命啊!”

混亂之中,所有人慌不擇路到處亂竄,熙攘的人群把人衝撞開,遍地的破傘還有殘缺的香燭。

蒙面的盜賊騎著馬手持鋒利的長刀策馬到處行進,窮兇極惡地斬殺無辜百姓。

沈晩臉色微變,想要隨沈雁一起逃走,她剛轉身卻見身旁空無一人,她也不見自己母親的身影。

她暗道光天白日,這群強盜未免太囂張,況且這裡還是佛門重地。

沈晚來不及多想,便跟隨其他人往一個方向跑,淒厲的尖叫聲不絕於耳,地上還蜿蜒流淌著一大灘鮮紅的血漬。

她不忍看鮮血淋漓的場面,瘋了似地往前跑。

緊接著她聽到刀劍錚鳴聲,離她咫尺,危急關頭一雙冰冷溼濡的大掌從後遮住了她的眼睛。

“不要看,不要聽。”

沈晚看不清任何東西,只聞到了男人衣袂清冽的松木香味,還有淡淡的血腥味,此時她的五感格外清晰,她能覺察到男人揮舞長劍的動作,垂落的劍穗還會掃過她的手臂。

她掙扎著想要掙脫男人的禁錮,她一動,他箍著她手臂的力道也慢慢變大。

沈晚便不敢再亂動,生怕激怒男人,她猜不到男人的身份,或許是惡徒的黨羽,又或許是來救人的官差。

可無論他是那種人,抓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不會是什麼好人。

只是她並不知道,在她胡思亂想這會兒,男人用寬實溫暖的胸膛護著驚慌失措的沈晚,也替她回擋對方的攻襲,為此還受了一劍。

“在下沒有惡意,姑娘放心。”似是看穿沈晚的心事,那人低聲說道。

沈晚明白自己很安全,但她沒敢放鬆,畢竟身後男人是個陌生人,一個不慎就能要了她的命。

像是過了一載,身後那人漸漸沒了聲響,也放開了她。

男人低頭,細長的桃花眼微彎,琥珀色異瞳露出清冷的眸光,“沒事了,姑娘放心。”

沈晚驚慌失措地從男人懷裡逃了出來,她側身故意避開男子的視線,沒有抬頭看他:“多謝公子相救。”

衛琅退了兩步,“無妨。”

沈晚抬眼還想說些什麼,可眼前的男人已不見蹤影,像是畫中走出來的謫仙,只留一個背影便消弭在雲霧之中。

“晚晚。”沈雁焦急萬分的跑過來,見她面容蒼白如紙,小心翼翼地摟住她,柔聲道:“晚晚沒事了,你莫慌。”

沈晚餘悸未消望著樹叢後那片陰霾,遲疑了一會兒道:“我沒事,我們趕緊回去吧。”

*

卻說此時逃出生天的青年,已經來到一間雅緻的廂房。

青年褪去染血的外衫,寬實的後背上觸目驚心的傷痕赫然入目,伺候他的僕從端來熱水,絞了乾淨的帕子替他擦拭著背後的血跡。

“這群人還真狠,明知道主子您的身份,居然還……”長生忍不住為他打抱不平,他委實想不通,主子貴為王爺,錦衣玉食樣樣不愁,緣何非得吃這苦頭,“主子您也是,為什麼不讓付溪跟著你去,也好有個照應。”

付溪身為主子的暗衛,時常和他形影不離,遇到危機自然也會迎難而上,可偏偏這回,主子執拗的不肯讓付溪跟隨。

現下可好,受了傷倘若被宮裡那兩位發現又是不得了的大事。

衛琅神色淡淡,瞥了他一眼後道:“太后一黨怕是已經對我存了疑心,這次的事和他們有關。”

今日之事委實蹊蹺,如若他反應再慢些,恐怕真的要中了他們的奸計,他也慶幸沒有帶付溪過去,若不然此番定然是逃不過這一劫,遂了太后的意。

他身為貴胄皇戚又被尊稱為容王,卻活得比螻蟻還要卑微,他在宮裡的處境比宮外還要危險,既為人魚肉決不能被刀俎宰割。

長生替他的傷口塗藥膏,喉頭一哽,“主子你每回宮太后都要提一句成婚的事,主子不去也好。”

旁人都道他們這位容王殿下福澤深厚,前有先帝爺照拂,如今有陛下庇護,可誰又能想到,太后視他為仇敵。

明裡暗裡都在算計著他,恨不得他橫屍街頭,儘管他收斂鋒芒不敢有半點僭越,可還是屢遭試探和揣測。

“到午膳時太后若差人來問,你只說我去了蘅蕪館。”衛琅披上外袍,冷聲道。

長生頓了一下,神情複雜的說道:“蘅蕪館?主子為何不說去醉仙樓?”

那裡都是好男色之人去的地方,裡面魚龍混雜什麼樣噁心的人都有,更有達官貴人聘下頭牌接到府裡尋歡作樂,一聽就不是正經地方,還不如醉仙樓。

衛琅淡淡道:“你照做就是。”

只有他有坐實了不近女色的名聲,太后才會對他鬆懈,拿那些世家貴女當細作來謀害他。

長生張唇欲言又止,見到青年眼底的寒意,仔細地包紮他的傷口。

收拾妥當,衛琅披著外袍走到廊下,看著綿綿細雨,腦海裡忽然閃過一道倩影。

他輕捏了捏眉心,轉身回屋斜躺在軟榻上閉眸少憩,不覺間竟朦朧睡去。

是夢,夢中湖水潺潺,粼粼波光似鍍了一層金燦的碎金,定睛一看可見身如折柳的女子孤零零的站在湖畔。

女子隱約察覺到身後異樣,轉過身唇瓣翕張。

衛琅被她蠱惑,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女郎巧笑倩兮,細長的脖頸瓷白如玉,她斜斜地歪著頭,一雙眸子柔的像能沁出水來。

薄紗似掩非掩的擋著少女玲瓏有致的身段,比那嬌柔的花骨朵還豔上幾分。

“阿郎。”

她柔聲喚著他幼時的乳名,瑩潤的手臂大膽地環抱住他。

衛琅伸出手想要觸碰懷裡的嬌人兒,可眼前的人兒倏然化為煙靄在他眼前消失不見。

轉醒時,入眼是垂曳的青紗帳。

他悵然的扶著額。

近來每到夜裡他都會做同一個夢。

夢裡有個少女在他身下嚶嚀哭泣,楚楚可憐的模樣令他魂牽夢縈,他不認識這個姑娘但卻篤定的知道她是他的妻。

以往夢裡的少女樣貌模糊不清,可直到此時,夢境陡然變幻,那張依稀能見精緻嬌俏的小臉逐漸清晰……

竟然是白日裡萍水相逢的那位姑娘。

不多時,長生掀開帷帳,露出頭:“主子,您醒了?正好付溪也回來了,你……”

衛琅臉色陰沉,聲音嘶啞,驟然打斷他的話:“你吩咐付溪,讓他替我打探一下,今日去甘佛寺的世家千金有哪些。”

長生心頭一跳,低低應了聲,便轉身離開。

4。 容王 她是聽說過容王的名號的

經此一遭,又驚聞沈晚差點遇險,沈老夫人嚇得心疾發作,正躺在禪房裡昏睡。

江采薇關心則亂,不停地踱步,嘴裡喃喃:“沅沅到底去哪兒了。”

沈晚和沈雁趕回禪房時,戚哀的哭聲陣陣,倒像是老夫人命不久矣將要仙去似的。

江采薇看到沈晚,心裡緊繃的那根線總算鬆了,她趕忙拉著她往裡走。

“算她命大,這樣都沒有事。”馮清妍站在外頭,透過敞開的窗牖瞧著面色蒼白的沈老夫人,冷聲譏諷。

沈雁實在聽不下去,駁斥道:“娘,您有些話可以說,有些話還是爛在肚子裡。”

別說祖母願意隱忍,若被有心人聽了去,那她們母女兩在國公府還有立足之地嗎。

馮清妍直來直去,也不會藏著掖著,“那你說,讓我怎麼忍,我就是看不慣二房那囂張的氣焰,她們奪走了本該屬於我們母女的榮華,還不許我說了?”

“行了娘!有什麼事回去再說。”沈雁忿忿地拉住馮清妍。

這會兒所有人的目光都緊隨屋裡的沈老夫人,她母親倒好連裝裝樣子都不會,還一個勁的在外頭咒罵,是想讓外人看她們笑話嗎。

馮清妍嘴角勾著冷笑:“有什麼話不能在這說?非得回去說?我當然恨不得她們死。”

她氣惱的不止沈老夫人,還有沈晚。

沈雁清楚她話裡的意思。

方才她其實並未走遠,而是躲在山丘後頭看著沈晚,雲霧迷濛山丘被渺渺茫茫的煙雲所覆蓋,是最方便藏身的地方。

當她看到沈晚被男人擒住時,她竟有些壞心的想要她死,可轉念想到事關沈國公府的名聲,與其讓沈晚死在這,還不如死在府裡。

沈雁擰著帕子淡漠的撇開眼。

馮清妍看她那副怯懦的樣子便氣不打一處來,“罷了罷了,我們回去再說。”

這頭沈晚隨江采薇踏進屋裡。

“如何了?老夫人可醒了?”江采薇刻意壓低聲線,柔聲問道。

徐嬤嬤搖頭,“老夫人沒醒。”

江采薇神色蒼白,手裡的帕子也被她捏地皺巴巴,她輕輕推了推沈晚,“晚晚,快過去和你祖母說說話。”

老夫人心疼孫女,要是聽見她的聲音,說不準就醒了。

沈晚接過徐嬤嬤手裡的帕子,沾了點溫熱的水,擦拭老夫人的手,挨著床沿半蹲著時不時與她說著話:“祖母,我平安回來了,你快醒醒吧。”

沈老夫人躺在榻上囈語著,昏昏沉沉卻是醒不過來。

“這可如何是好?”江采薇斂眉,心神慌亂,殷切盼望著老夫人快醒來。

沈晚別過頭道:“娘,我看我們還是早些回府吧,讓大夫瞧瞧祖母。”

山賊雖被擒獲,可現在甘佛寺滿地狼藉,此地不宜久留。

江采薇不置可否,打定主意要趕緊回府,逃離這是非之地。

沈晚不放心的看了眼榻上的沈老夫人,也不知祖母經得起折騰麼。

*

午後烈日當空,馬車疾馳在官道上,奔向沈國公府。

沈晚坐在馬車裡,握著沈老夫人趨於冰冷的手,一股不祥的感覺突然湧上心頭。

她似乎做過同樣的夢,祖母在夢裡也是從甘佛寺回來後大病了一場,以至於落下病根。

祖母的病來勢洶洶,不是突如其來的大病,而且是多年來積攢下來的病症,此後一年纏綿病榻,沒多久便病逝。

她離世後,府裡便變了天,國公府被抄滿門,父親還有兄長被斬首,而她更是在嫁進東宮前失了清白。

“醒了醒了,老夫人醒了。”

忽聞徐嬤嬤欣喜的喊聲,沈晚思緒回籠。

沈老夫人睜眼便看到疼愛的孫女,哪還顧得上身子不適,急忙坐起身,拉著她:“晚晚,你沒事吧?”

沈晚鼻尖一酸,許是想到夢裡祖母的病容,她俯身貼著祖母的胸膛:“祖母你嚇壞我了。”

沈老夫人摸摸她烏黑的髮髻,“乖,祖母身體好著呢。”

沈晚心知這是老夫人扯出來的謊話,她微微頷首安撫老夫人。

順利回到沈國公府,幾輛馬車悉數停靠在大門口,沈晚微微垂眸,掩下心事,掀了簾子步下馬車。

柳兒扶著她進屋,輕聲道:“小姐,幸好你沒事,那些山賊實在太可惡了,山腳下的無辜百姓都被他們殺了。”

沈晚憂心惙惙祖母的身子,聽不進柳兒的話,從宮裡趕來的太醫已經隨行進府,來瞧瞧沈老夫人的病。

“既然祖母醒了,柳兒你陪我去孃親屋裡吧。”沈晚有些後怕,總覺得還會發生什麼事。

*

江采薇沐浴更衣畢,褪去一身疲憊,坐於擺弄著妝奩裡的首飾,“梧桐,過來簪花。”

身後婢女剛要伸手卻又縮了回去,朝男人行了一禮,便悄無聲息地離開。

男人挑了支梅花簪子輕輕插在江采薇的髮髻中,察覺到頭頂的異樣,江采薇只當服侍自己的貼身丫鬟又自作主張,便小聲斥道:“你這丫頭愈發沒規矩了,怎得胡亂簪花?”

“采薇,是我。”沈常棣委屈的出聲。

江采薇怒瞪他一眼:“這個時辰你不用待在宮裡?”

沈常棣體貼的替她捏肩,“陛下有旨,今日休沐。”

江采薇把梅花簪放回妝奩,起身背對著他,“你倒是清閒。”

沈常棣伸手挽住江采薇,他聽出她語氣裡的怒意,溫聲道:“你又與大嫂置氣了?”

江采薇狠狠剜了他一眼,側過身沒理他,兀自拿起繡棚做著手裡的繡活。

沈常棣軟聲說著好話:“你也知道大嫂的脾氣,她……”

話音未落,他便被江采薇堵住了嘴。

江采薇抬起手,捂住他的嘴,眼底冷冰冰的,像是淬了寒霜:“我哪敢氣她一個寡婦?我氣得不是她,即便有當年那件事,我也從未氣惱過她。”

她豈會不知馮清妍那點小心思。

馮清妍出身不好,在勾欄院裡做過幾年的清倌,雖然身子乾淨可外人看她還是如看妓子,而且當年她是懷著身孕才嫁給大伯哥,也因此害得他無法承襲國公的爵位。

眼瞅著爵位平白禪讓了出去,她便覬覦起旁的來,待過勾欄院學的那身本事無非是些下作的東西。

江采薇靠坐在床邊,“當年的事,我們都心知肚明,可為何大嫂就是想不明白呢?”

國公府夫人的名號,對她而言就這麼重要嗎。

“說了半天,你還沒說你氣什麼呢。”沈常棣言歸正傳,她既說氣的不是大嫂,那又是哪個不開眼的惹了他的夫人。

江采薇氣呼呼道:“空海大師說,晚姐兒還有景延的姻緣都不會順遂。”

沈常棣恍然大悟:“原是為了這個,你何必聽他們胡說?”

江采薇正色道:“空海大師靈驗的很,他說的肯定是對的。”

沈常棣低聲寬慰道:“夫人,你真是……”

江采薇嗔道:“我怎麼了?我還不是為了兩個孩子好,你在景延這個年歲不早娶了我?”

沈常棣道:“此一時彼一時嘛,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信大師的話,倒不如張羅張羅晚晚的事。”

江采薇轉過身看他,“我忘了告訴你,今早去甘佛寺時,我們遇到了山賊。”

沈常棣眉宇皺起:“我聽說了,方才也去看了母親。”

江采薇擔憂道:“母親如何?”

雖然聽說老夫人醒了,可回來時馬車顛簸了一路,她那身子骨怕是撐不住。

沈常棣神色凝重:“倒沒有大事,只是這幾日受不得刺激。”

江采薇鬆了口氣,嘆聲道:“母親最疼愛晚晚,要不這幾日就讓晚晚陪著?”

沈常棣啞然失笑:“你不是說晚晚明日得進宮拜見皇后娘娘嗎?她哪裡來的空閒陪母親?”

皇后甚是滿意沈晚這個未來兒媳,三五不時便會派人帶她進宮寒暄問候。

江采薇自也曉得,只是她莫名有些心慌,“皇后娘娘她如此厚愛晚晚,我怕……”

沈常棣掀唇笑道:“有我在,不會讓你們受半點委屈,哪怕晚晚當不成太子妃,那也不妨事。”

*

沈晚繞過曲折幽深的亭臺水榭,來到母親居住院子,聽到她爹孃談論自己的事,她心一沉。

躑躅半晌她也沒有叩門進去,而是站在門外聽著,屋裡二人像是瞧見外頭有人默契的噤聲。

江采薇走出去,看到立在一旁的沈晚,皺著眉喝道,“你這孩子躲在門外偷聽?”

沈晚垂眼,不敢看她的眼睛。

沈常棣也走了出來,瞥見沈晚蒼白的小臉,溫聲道:“好了,晚晚約莫有事,不然她不會跑來叨擾我們。”

江采薇嗔怪瞪了他一眼。

沈常棣默默轉身回屋。

沈晚小聲道:“娘,我不想進宮。”

她一想到太子那淡漠疏離的眼神就莫名的厭惡。

江采薇溫聲勸慰:“你若不去,那讓誰去呢?陛下和皇后娘娘器重你,許你做太子妃,對你對沈國公府都是好事,更是福澤。”

沈晚神情懨懨,“這福澤我不想要。”

江采薇拉住她的手,“晚晚,你要知道這不但是你一個人的事,還關乎著國公府。”

沈晚何嘗不知,但讓她做違心的事情,那比殺了她還要難受。

“晚晚,就當是孃親求你。”江采薇絮絮勸道。

沈晚有些無力,一言不發的點了點頭。

江采薇叮嚀道:“你進了宮就聽皇后娘娘,還有千萬不要招惹容王殿下。”

沈晚身子驀地一凜,覺得她說的話莫名奇怪,便問道:“娘,你囑咐我不要招惹容王這是為什麼?”

她是聽說過容王的名號的,容王是先帝的老來子,與太子相差一歲。

坊間有流言說容王非先帝之子,而是麗妃與外人私通所生,鬧出此等流言宮闈大亂。

彼時麗妃還懷著身孕,太后也斷定麗妃腹中之子不是先帝的,後來麗妃為了以證清白拿自己和腹中之子的性命賭注,一條白綾瞭解自己,帶著腹中的骨肉一起香消玉殞。

稚子何辜,何況麗妃腹中的孩兒還未出世,而容王自生母離世被養在太后膝下,不覺間竟養成了好龍陽的性子,連宮外府邸一個伺候的嬤嬤都沒有。

據傳曾有不知好歹的貴女掀了紗帳只為見容王一面,被趕出宮,此生不得再入宮。

貴女的父親之後也不好過,陛下知道此事當即抄了他們滿門貶為庶民。

她不明白這樣不喜女色的王爺,避開都來不及,娘又怎麼會覺得她會去招惹他。

江采薇愣了會兒,少頃說道:“你現在不用知道。”

只希望她真的遇到容王后,離他遠遠地,不要有半點瓜葛。

微風拂過,撩起沈晚額間幾縷青絲,她舔了舔唇瓣,摟著江采薇,依偎在她懷裡,嬌嗔道:“娘,我想出府去置辦些新衣。”

江采薇只當她聽進去了,沒有多問,“正好你出門去多備幾件衣服,這回皇后娘娘怕是要留你個十天半個月。”

“十天半個月?”沈晩聽著她說的話,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

江采薇輕撫了撫她鬢邊凌亂的墨髮,“快去吧。”

沈晚剛出院子,便遇到了前來拜訪的沈雁。

看全文➕ssHahaa

《我懷了太子他皇叔的崽》

標簽: 沈晚  江采薇  老夫  沈雁  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