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紀實（九）軍隅裡之戰

在渡過清川江的那一夜後，第二天白天美軍重整旗鼓殺了回來，但還是打不動，美第2師9團的一個連進攻時還有129人，撤出陣地時就只剩下34人。

40軍打到清川江南岸可不是等著美軍來進攻的，而是進攻美軍的。

美軍被打退後，40軍直接進攻新興洞和柳洞，美2師抵擋不住接連後撤，但40軍的作戰作風是：從不給敵人喘息的機會。

主力師118師立即組織突擊隊追襲美軍，其中353團的一個營直接深入敵後，佔領了美軍的後方宿營地——軍隅裡，當時姥爺就在這支奇兵隊伍裡。在網上可以找到關於這場戰鬥的記載，但親歷者的描述比網上的記載更加驚心動魄。

那是一個漆黑的夜晚，118師353團2營正在追擊美第2師殘敵，夜黑風高，他們只知道敵人的一個大致方位，聽著敵人槍炮聲的方向，向那個方向猛追。40軍號稱“旋風縱隊”，急行軍能力非常強，一夜之間，邊打邊行軍，天矇矇亮的時候，竟將兄弟部隊遠遠甩在了後面，直插進敵人窩裡。美軍並非沒有發現這支部隊的存在，但由於戰鬥發生在深夜，敵人無法判斷這支部隊是什麼規模的建制，也搞不清楚他們具體在哪個山頭或是哪片樹林。

其實2營的營長也不清楚經過這一夜的混戰，他們現在到底在什麼位置，但這時天稍稍亮了一些，視線好了一點，他們向山下遠遠地望去，居然發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小鎮子，在望遠鏡裡可以看到，鎮子裡有囤積彈藥、糧食、被服的倉庫，美國的軍用卡車亮著車燈，在鎮子裡穿梭，顯然是敵人的一個後勤基地。營長拿出作戰地圖，推測這裡就是軍隅裡，在計算過兵力之後，他果斷決定，打下這個鎮子。

敵人被忽如其來的槍炮聲震驚，他們完全沒有想到這支部隊是從哪裡來的，這裡是後方，他們是怎麼撕破前方的防線的？他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由於戰鬥來的太突然，鎮子裡的美軍幾乎沒做什麼像樣的抵抗，就崩潰了，跑了一部分，被俘虜一部分。姥爺他們到倉庫裡一看，樂開了花，倉庫裡堆滿了各種槍支彈藥、新鮮的蔬菜、罐頭，甚至還有香菸，圈裡養著雞鴨，被槍聲驚嚇了的雞在街上亂撲騰，咯咯咯的叫。

敵人被趕出了軍隅裡，立即被重新組織起來，再次向軍隅裡反撲，企圖奪回。姥爺回憶，鎮子邊緣有一條鐵道，鐵道不遠就是一條河，敵人都在河對岸，而他們就利用鐵道建立防守線。

之前還抓了一大批俘虜，但畢竟只有一個營的兵力，營長不捨得讓任何一個士兵去看守俘虜，便只派了一個衛生員，給他一把槍，看管一大群俘虜。結果，有一個美國兵在搜身時藏了一把手槍，見周圍只剩衛生員一人，忽然掏槍把衛生員打死了，一大群俘虜都逃跑了。

天已大亮，敵人這時也搞清楚這支隊伍的規模，叫來了飛機，向姥爺這邊的陣地投下炸彈，瘋狂掃射。營長經驗豐富，在飛機攻擊之前就命令每一名士兵都用工兵鍬挖坑，有計程車兵挖的坑比人都深，飛機轟炸時就躲在坑裡，基本上沒有受到傷害。飛機轟炸過後，對面的坦克就開始進攻了，每輛坦克後面跟了大約一個班的美軍士兵。好在我們有無後坐力炮，抵住了第一波坦克的進攻，擊毀了敵方几輛坦克。但在一輪交戰過後，炮彈不多了，如果炮彈打光了，再上來坦克可就難辦了。有計程車兵喊，倉庫裡有的是炮彈。派人去倉庫一看，果真如此。

接下來的戰鬥，就是一波又一波的進攻，美軍先是飛機轟炸，再是坦克進攻，但是收效甚微，美軍依然無法突破這條依託鐵道的防守線。營長見防守壓力不大，便派了一個連從側面迂迴突襲敵人。但不料，在南面的山上也有敵人，這一個連被敵人猛烈的火力壓在河岸附近，進攻顯然已不可能，撤退也尤為吃力，傷亡慘重。

姥爺他是警衛員，所以是跟營部在一起的，他們運動到一輛被擊毀的坦克附近，鑽到坦克底下，把坦克當掩體，在坦克下面架起一挺機槍，向進攻的敵人射擊。敵人很快發現了這個頑固的火力點，艦載機立即開始掃射，飛機機槍的子彈非常粗，打的那輛坦克噼裡啪啦的，一顆子彈從坦克履帶中間的縫裡鑽了進來，這一顆子彈穿透了三個人，其中有一個參謀和通訊班長當場犧牲，營長負傷。眼見這個地方已經待不得了，他們決定四散地衝出去，往防空洞裡跑。

朝鮮老百姓為了躲避戰火，在山裡挖了很多很多防空洞，所以他們之前就注意到了附近的幾個防空洞。負傷的營長由一個戰士揹著，他們分不同的方向跑出了坦克，在上空盤旋的飛機立即俯衝掃射，有幾個人就這樣被飛機追著打死了，姥爺也被飛機追著打，子彈在他耳邊“嗖嗖”地劃過，像雨點一樣落下，打在他身邊激起了一片塵土飛揚，萬幸的是，他以最快的速度跑進了最近的一個防空洞裡，逃過一死。

已經是中午了，行軍了一夜，又經過一個上午驚心動魄的戰鬥，姥爺已經很餓了，他想離開防空洞出去找點吃的，可是他剛出防空洞，在天上盤旋的飛機又發現他了，一陣掃射下來，又重複了剛才驚險的情況，被飛機追著打，他再一次躲過死神，跑回防空洞躲避飛機，直到傍晚援軍的到來。

2營在軍隅裡固守了整整一天，戰士們都有些絕望了，四面八方都是美軍，還要承受不停的轟炸，儼然是陷入絕境。就在這天傍晚時分，他們來時的方向槍聲大作，原來是40軍118師的大部隊，在鄧嶽師長的指揮下打上來了，2營的戰士有的都激動的哭了，姥爺也從防空洞裡安全的出來了。

後來才知道，原本的作戰計劃中，攻佔軍隅裡是明天的任務，2營在一個晚上就佔領了軍隅裡，比計劃提前了兩天的時間，也正因為這支小部隊的穿插突襲，使得美軍在這一地區方寸大亂，前線的美軍士兵聽說自己身後也有中國軍隊，還以為自己被包圍了呢。

志願軍一路高歌猛進，1950年12月6日攻克平壤。

抗美援朝第三次戰役，1950年12月底，志願軍僅11分鐘即突破臨津江防線，向敵縱深推進100多公里。1951年1月1日，志願軍越過三八線。1月4日，志願軍攻克漢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