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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川:揭開唐詩的神秘面紗

作者:由 熊海舟 發表于 收藏時間:2022-06-03

文化學者兼詩人西川先生寫了一本書,題目是《唐詩的讀法》。因為喜歡唐詩,也因為曾經讀過西川的幾首詩,於是就從網上訂購了這本書。拿回家匆匆一過,覺得不愧是詩人學者,既有詩人的合理想象,也有學者的嚴謹。算是一本好書。

全書共分六部分,涉及唐詩的創作環境、非主流詩歌、安史之亂,同時介紹了杜甫李白及韓愈一類詩人及其他們間的關係,還隨便扯了一些晚唐詩人的生活及書寫狀態。

西川企圖透過本書進入唐詩人的生活圈。他認為,我們把唐詩封入神龕,我們不敢批評唐詩,是因為我們與唐人處在不同的語境中, 我們的文化行為與政治道德也很不相同。所以,我們面對唐詩,只能是仰慕。“一旦古人在你眼中變成活人,而不再是死人,一旦古人的書寫不再只是知識,不再是需要被供起來的東西,不再神聖化,你就會在閱讀和想象中獲得別樣的感受。”

西川:揭開唐詩的神秘面紗

唐詩的繁榮有廣泛的群眾基礎

西川透過大量的資料,得出一個結論,《全唐詩》是一個龐大的詩庫,共收詩作49403首,作者2873人。就是這個數字,也無法窮盡全部唐詩和全體唐代詩人。《唐詩三百首》透過大規模縮小唐詩而達成的一個選本,選本的標準是清代中期的審美標準,而並非我們現代人的標準。

縱觀全唐詩,有寫得好的,也有寫得不太好的;有引經據典之作,也有相當口語化的詩作;有高雅的藝術作品,也有相當一般的應酬之作(唐詩中的應酬和應景之作很多,大約佔70%。)

比如,全唐詩中有這樣的作品:客來莫直入, 直入主人嗔。 打門三五下, 自有出來人。 再比如:夜淺何須喚,房門先自開。知他人睡著,奴自禁聲來。

這些詩一方面很可愛,另一方面比今人的順口溜、打油詩也高明不了多少

唐人寫詩有技術性秘密

唐人寫詩也並非張口就來,他們寫詩有技術性秘密,那就是“隨身卷子”。據日本留唐學問僧空海法師所說:“凡作詩之人,皆抄古今詩語精妙之處,名為隨身卷子,以防苦思。作文興若不來,即須看隨身卷子,以發興也。”比如當時有一個流行的隨身卷子叫《九意》:“九意者,一春意,二夏意

三秋意,四冬意,五山意,六水意,七雪意,八雨意,九風意。”可見,唐詩在那個年代是一個型別化的寫作。

唐人寫詩成為一種生活方式

就像今天的QQ空間、朋友圈。他們用詩歌介入現實,介入每一件大事(杜甫的詩是其明證)。他們喜歡塗塗寫寫,在名勝、街市、驛站、寺院,都會有為詩興大發的人們準備好的供題詩用的白牆,後來又有了懸掛的“詩板”。

科舉把唐詩推入廟堂

在唐朝,詩歌寫作是跟整個政治、教育、官員選拔制度捆綁在一起的

唐詩能走入神聖殿堂,與科舉考試更是密不可分的。唐天寶年間,以詩賦取士成為固定格局。進士科以詩賦取士的考試內容為貼經(考儒家經典)、雜文(考詩賦)、時務策(考時政對策)。與現今公務員入門考試(行政職業能力和申論考試)有相通的地方。

據西川說,唐代的科舉閱卷方式與宋代不一樣,唐代的試卷不封名,而宋代封名。所以在唐代,以詩賦謁公卿是一件重的事。詩賦一旦納入科考,就開始由田間走向神龕。《唐詩三百首》中入選的詩人77人,進士出身者高達46人。古詩寫作包含了等級制度,古詩用典客觀上就是將沒有受過教育的人排除在外。“你若寫古體詩不用典,怎麼防止你寫下的不是順口溜啊!”李白由於是商人之子,沒能參加科舉,不是進士,但他的詩其實歸於“進士文化”。杜甫有資格參加科考,但不知為什麼,他沒有被錄取,但杜甫不知不覺向“進士文化”靠攏。

西川:揭開唐詩的神秘面紗

唐代的詩人的“座標化”問題

西川認為,唐朝成為詩歌的朝代,是付出了代價的,那就是沒有偉大思想家出現。韓愈、柳宗元等人都是靈感式的思考問題,沒有系統思想的產生。

杜甫和李白一旦被座標化,其後人就會產生“影響的焦慮”。唐人詆譭李杜,韓愈寫詩捍衛:李杜文章在,光焰萬丈長。

西川在這本書中,也糾纏了一個難題,李白與杜甫,到底哪個更偉大?西川認為,兩人同樣偉大,李白的詩充滿了音樂性,而杜甫的詩充滿了建築性,兩人是詩歌世界中的王者。李白與杜甫,關係很好很鐵,在兩人的詩集裡,均出現了對方的身影。杜甫甚至寫詩說,他和李白“醉眠秋共被,攜手日同行”。李白常開杜甫的玩笑,這沒有什麼,李白被杜甫大十來歲,兄弟間的戲謔更見其真情。比如,李白就這樣說杜甫:“借問別來太瘦生?總為從前作詩苦!”

西川還分析了王維與李白的關係,認為王李二人可能有芥蒂。王維一定不喜歡李白,李白的性格、才華成色和精神結構跟王維很不一致。李白雖然是神一樣的存在,但他老人家畢竟在野,無法左右宮廷趣味,肯定算不上詩歌權威。如果要說權威,王維更接近。

西川用很大的篇幅分析了韓愈、杜牧、李商隱。他認為韓愈的詩歌語言與白居易淺白的語言正好相反,是硬的,重而笨,一般人不喜歡,也寫不來。韓愈喜歡押仄韻、險韻,韓愈的詩文多敘事,致力於處理問題和介入當下。他的詩歌趣味是反詩歌的,邪性,蠻橫,汙濁,氣味還不好。但他卻開了一代詩風。杜牧是多面體的,他的詩歌的想象空間、虛構空間空前絕後。李商隱又是一個另一個“另類”,他在“回憶”“追憶”中完成了他的詩歌,他是窩囊的,促狹的,因而是隱匿的、晦澀的。他是一個孤獨者,他自言自語,他的自言自語不僅投向人影,還投向植物與花草蟲魚。

讀西川的文章有快感,他的語言有詩歌的特質,在敘述方面有別於學究的死氣沉沉,時而侃侃說理,時而伸頸抒情,時而中外雜然排陳,時而拈鬚引經據典,時而抿嘴而笑。如果身邊再擺一本《唐詩三百首》,不時跳來跳去穿抽其間,就類似於開了個小型的唐詩朗誦會了。

標簽: 唐詩  李白  杜甫  西川  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