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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德香港•秋拍】書藝高超,爐火純青!董其昌《臨諸家帖冊》驚豔亮相!

作者:由 小易愛收藏 發表于 書法時間:2021-12-04

中國嘉德香港2021秋季拍賣會

香港會議展覽中心丨展覽廳5BC

觀想—中國古代書畫

拍賣

10月13日 | 8pm

預展

10月9-11日 | 10am-8pm

10月12日 | 10am-6pm

本季中國嘉德香港將隆重呈現,

董其昌《臨諸家帖冊》

。此冊為董氏晚歲之書,臨顏、蘇、黃、米、蔡,計十開。

著錄於《石渠寶笈•初編》中,被列為上等

。此冊書藝高超,爐火純青。不僅反映了董其昌的書學觀念,而且可以探討收藏家的鑑藏觀念。同時,此冊經

名家遞藏,

曾是高士奇、張照等人的心愛之物,並經乾隆帝摩挲賞玩,也成為清宮收藏聚散的見證者。

【嘉德香港•秋拍】書藝高超,爐火純青!董其昌《臨諸家帖冊》驚豔亮相!

冬日的揚州江上,泊著一艘北上京師的客船。舟中逾七十高齡的董其昌,被來客所持的《寶賢堂帖》引發了興致。取“

烏絲欄朝鮮箋

”,臨顏、蘇、黃、米、蔡諸家。筆勢飛行入化,雖一波一磔之徵,無不入聖。那來客若仍在一旁,應當也忍不住嘖嘖讚歎,在這江南的隆冬,忽然有了“落花遍地”之感。

1673年,四十餘年,時移世易。清代書法家沈荃,在翻閱是冊時,興奮地感嘆道:

“如大士化身,無不具神明之觀!”

他未曾記錄是冊當時為誰所藏,但在二十年後,高士奇成為了此冊的擁有者,他不但工整地題跋,且並沒有將此作進呈給鍾愛董字的康熙帝,而是批註道:

“永藏。真跡、神品。”

珍愛的藏品,成為了更為珍愛的孫女的陪嫁

。從是冊冊尾娟秀的“奩廿三號”,和清人筆下同為高祥陪嫁的西溪別業,大抵可以想象,高家對於張照這位女婿的滿意程度。

此冊很有可能是由張照進呈給乾隆帝,時間當不會早於乾隆七年(1742)他復任刑部尚書前後。本冊於《石渠寶笈•初編》中,被列為上等。

乾隆帝鈐蓋石渠璽印,並養心殿的殿座章。還有“乾隆御賞之寶”“乾隆御覽之寶”兩個朱文方印較少見,是乾隆早年用印。後來他常用的是“乾隆御覽之寶”朱文橢圓印,故可知此時的乾隆尚未固定“五璽”的鈐蓋方式。

晚清,此冊自清宮流散後,入藏

著名藏家吳普心之思學齋

。逾半世紀消聲匿跡。

今日有幸,能與諸君,再度一睹此“神明之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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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t 616

董其昌

臨諸家帖冊

冊頁十開

26。0×31。5 cm(每幅)

水墨紙本

鈐印:

宗伯學士、董氏玄宰

題識:

廣陵舟次,客有持《寶賢堂帖》見示,遂為臨此。董其昌。

題跋:

1、沈荃題後紙:諸名家書皆盡態極妍,至思翁遂不覺有觀止之嘆。總縁天骨秀逸,造詣深至。如大士化身,無不具神明之觀也。是在善鑑,豈曰阿私。癸丑(1673)仲春之朔,充齋荃力疾漫識。鈐印:充齋 2、高士奇題後紙:此文敏公得意書,前後凡十紙八十一行。臨諸家,各盡奧妙。有明一代書家自公出而盡掩,前人即元之松雪翁亦當退避三舍,所謂“山川靈氣萃於筆端也”。康熙癸酉(1693年)十一月十日,書於簡靜齋,江村高士奇。鈐印:高士奇印、柏堂3、高祥(?-1715)標註:奩廿三號。鈐印:高祥鑑藏印:石渠寶笈、養心殿鑑藏寶、乾隆御覽之寶、三希堂精鑑璽、宜子孫、乾隆御覽之寶、乾隆鑑賞、嘉慶御覽之寶、肇錫餘以嘉名、觀雅(半印)、樵(半印)、松雪山房、袌甕翁、清河郡記、高岱、高祥、得天、張長卿、思學齋鑑藏印、南通吳氏收藏書畫印

估價:HKD 30,000,000-40,000,000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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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肅宗答顏真卿雲:卿之先人,德行優著,學精百氏,藝絕六書。頻擢甲科,屢升循政,曳裾王府,名右鄒枚。載筆春宮,道高徐阮。業載史臣,慶傳令子。追存盛美,裒贈崇班,且旌善於義方,俾揚名於有後。

拙於生事,舉家食粥,來已數月。今又罄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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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秪益憂煎,惠及少米,實濟艱勤。故令陳告也。右顏魯公《借米帖》。陰寒,不審太保所苦已損為慰。病妻服藥,要少鹿脯。惠及數片。《文殊贊》未獲,望於簏中更檢發也。尋馳謁。不次。右顏魯公《鹿脯帖》。北樓西望滿晴空,積水連山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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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畫中。灘上急流聲若箭,城頭殘月勢如弓。逃名已謝磻溪老,體道猶思塞上翁。為問邊庭更何事,至今羌笛怨無窮。其昌仿顏魯公《八關齋會帖》。柳十九仲矩自共城來,持太官米作飯食我。且言百泉之奇勝,勸我卜鄰。此心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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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已在太行之麓矣。十七日,東坡居士書。庭堅頓首。兩辱垂顧,甚惠。放逐不齒,因廢人事。不能奉詣,甚愧來辱之意。所須拙字,天涼意適,或能三二紙,門下生輒又取去。六十老人,五月揮汗,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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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實不能辦此,想聰明可照察也。承晚涼遂行,千萬珍愛。象江皆親舊,但盛暑非近筆研時,未能作書,見為道此意。齊君足下,庭堅頓首。揚清歌,發皓齒,北方佳人東隣子。且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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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白紵停綠水,長袖拂西為君起。寒雲夜卷霜海空,胡風吹天飄塞鴻。玉顏滿堂樂未終,館娃日落歌吹濛。絃歌興罷拂衣還,棄米何嘗有俸錢。恩自大鈞能遂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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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只應訪藥是優賢。中嶽外史米元章致爽軒書。黃帝以聖德治天下,景星現。其星如半月於中天。自曉沒於南極。帝堯百獸舞,鳳皇翔,廷生五色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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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芝。民之子,八九老人,擊壤而歌之。帝舜,慶雲現,壽星在弧南極。常以秋分之際現於景,春分之旦沒於丁。天下承平,萬姓樂業,四海晏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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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月廿八日,襄頓首。別已經年,每疏馳問,但極瞻歧之懷。人至承書,窺攬辭意,益勝感著。夏,聞郡事清閒,總適神情,自有高趣,仰羨!仰羨!郊燔甫,近天氣變寒,唯眠食受攝,副此遠想,不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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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襄再頓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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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 錄

1。《石渠寶笈初編·養心殿》,《秘殿珠林石渠寶笈合編》第一冊,第479、480頁,上海書店,1988年版。

2。 高士奇《江村書畫目》,第202頁,遼寧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

3。 朱啟鈐《存素堂絲繡錄》,卷一,存素堂,192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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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渠寶笈》書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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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渠寶笈》書影

說 明

1。 此冊共十開,以“朝鮮箋”臨顏、蘇、黃、米、蔡諸家帖。書藝高絕,爐火純青,應作於董其昌七十到八十歲之間,北上京師,駐舟揚州之時。

2。 此冊經高士奇、沈荃題鑑,高士奇於《江村書畫目》中注稱“永藏,真跡,神品”。後陪嫁高士奇孫女高祥,後或經高祥之夫張照進呈乾隆帝。收錄於《石渠寶笈•初編》中,定為上等。晚清自宮廷流散後,由藏家吳普心之思學齋收藏。

3。 沈荃(1624-1684),字貞蕤,號繹堂,別號充齋,華亭(今上海松江)人。順治九年 (1652)探花,授編修,累官至翰林院侍讀學士、禮部侍郎,卒諡文恪。學行醇潔,書法尤有名。他工書法,宗法米芾、董其昌,是康熙年間最重要的書法家之一。

4。 高士奇(1645-1703),字澹人,號江村,諡文恪,清初文人,浙江錢塘縣(今屬杭州)人。祖居餘姚(今浙江省餘姚)。以諸生供奉內廷,為清聖祖賞識,官詹事府詹事,任“南書房行走”差使。康熙二十八年(1689),解職歸裡。高士奇備受康熙帝信任,康熙自言“得士奇,始知學問門徑。初見士奇得古人詩文,一覽即知其時代,心以為異,未幾,朕亦能之。士奇無戰陣功,而朕待之厚,以其裨朕學問者大也。”著有《春秋地名考》、《左傳紀事本末》、《江村銷夏錄》等。

5。 張照(1691-1745),原名默,字得天,號涇南、天瓶居士,江南婁縣人(今屬上海市)人。清朝政治人物、書法家。史稱其“性穎敏,博學多識,精通音律”,康熙四十八年(1709)中進士,選庶吉士,散館授檢討。康熙五十四年(1715)入直南書房。諡文敏。康熙五十年(1711),娶高士奇孫女高祥(?-1715)為妻。

6。 吳普心(1897-1987),號庭香,江蘇南通人,富藏書畫,其室名為思學齋,所藏書畫常鈐“南通吳氏收藏書畫印”、“崇川吳氏”、“吳氏珍藏”、“吳庭香印”、“普心”、“思學齋”、“思學齋鑑藏印”等印。

董其昌臨諸家書法冊考釋

文 / 於肅羽

董其昌行書《臨諸家帖冊》,前後共九段、十項內容。分別是:一、節錄顏真卿《顏家廟碑》;二、顏真卿《借米帖》;三、顏真卿《鹿脯帖》;四、仿顏真卿《八關齋會帖》書高適《金城北樓》;五、蘇軾《書贈柳仲矩帖》;六、黃庭堅《齊君帖》;七、李白《白紵辭》、米芾《雜詠》;八、米芾《祥瑞帖》;九、蔡襄《郊燔帖》。據冊後董其昌自署“廣陵舟次,客有持《寶賢堂帖》見示,遂為臨此”,可知其書寫原由乃朋友持《寶賢堂帖》見示。又鈐印有“宗伯學士”白文方印,此印乃其晚年所常用。天啟三年(1623)董其昌因《光宗實錄》修成,進禮部右侍郎,才能稱“宗伯”。崇禎四年(1631)冬,董其昌受召掌詹事府事。次年(1632)春,董其昌北上京師,一月途經揚州。如《董華亭書畫錄·仿董北苑筆意》款署“壬申正月十九日”,舟次寶應,已在揚州北部。故此冊應該書於此日之前,駐舟揚州的時候。其後,於崇禎七年一六三四)夏乞休致仕南歸,五月舟過揚州。然此冊整體書風尚未達到八十及之後的那種老辣狀態,仍有豐腴飽滿之貌,所以仍將此冊定於北上時書。透過此冊,不僅可以探討董其昌的書學觀點,而且可以考鑑一些作品的流傳情況。

一、帖考

參考容庚《叢帖目》,再細核《寶賢堂法帖》所收顏真卿書,僅卷十有《太子太師顏真卿奉辭帖》一件。並無《顏家廟碑》《借米帖》《鹿脯帖》《八關齋會碑》這些。卷十一收有蘇軾《柳十九帖(書贈柳仲矩)》,依次還有黃庭堅《與齊君書(齊君帖)》、米芾《揚清歌(白紵辭)》《雜詠》《祥瑞帖(符命帖)》、蔡襄《與知郡司門書(郊燔帖)》。以下逐件加以說明,以考察董其昌書寫的狀態。由於董其昌書古帖、古詩、古文經常有錯漏之處,此冊也不例外。故在括弧中標註原文。

一、顏真卿《顏家廟碑》(與碑拓校對):肅宗答顏真卿(批答)雲:“卿之先人,德行優著,學精百氏,藝絕六書。頻擢甲科,屢升循政,曳裾王府,名右鄒枚。載筆春宮,道高徐阮。(既而壽乖華髮,器紆青雲。)業載史臣,慶傳令子。追存盛美,褒贈崇班(斑),且旌善於義方,俾揚名於有後。”

《顏家廟碑》原文“肅宗批答”,董書改為“肅宗答顏真卿”,似為書寫標題而改原文。其後又缺“既而壽乖華髮,器紆青雲”一句。若非一時看串列遺漏,則董氏為選擇性節臨。從此句內容看,意思是“壽命達不到華髮年紀就去世了,器宇未能達於青雲”,即“死得早,未能展現才華”。或許從高齡董其昌的角度來看,這句內容不太吉利,故省略不書。

董其昌學書之初從顏真卿入手,一生提及多本顏書碑帖,所遺史料唯不見《顏家廟碑(顏惟貞碑)》。目前或有材料尚未公開發現,或是存世材料蒐集不夠全面。而此冊所書,文字與《顏家廟碑》高度吻合。尤其是如下數例:“藝”寫作竹字頭;“科”的“鬥”部兩點橫寫;“升”起筆點劃與豎撇相連;“追”字沒有首筆撇點;“盛”字“成部”中間的橫折鉤劃寫作“丁”狀;同有“羋”部的“美”“善”“義”三字,中間寫作“工”字狀;“揚”字的“昜”部長橫貫穿兩豎。這些都是《顏家廟碑》特有的寫法。雖然如“優”“慶”“傳”“褒”“後”等字,董其昌完全採取了自己的寫法,還將“斑”寫成了“班”,但是上述多種保留《顏家廟碑》特徵的寫法,仍然指明瞭此段系臨摹自碑拓。這也說明了董其昌應該是臨習過此碑的。(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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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一 唐 顏真卿 顏家廟碑

二、顏真卿《乞米帖》(與《忠義堂帖》本校對):拙於生事,舉家食粥,來已數月,今又罄竭。只益憂煎,(輒恃深情。故令投告,)惠及少米,實濟艱勤。故令陳吿也。(真卿狀。)

右顏魯公借米帖。

三、顏真卿《鹿脯帖》(與《戲鴻堂帖》本校對):陰寒,不審太保所苦(復何如)?(承渴)已損,為(深)慰(馳仰)。病妻服藥,要少鹿脯,(有新好者,)惠及數片(惠少許)。文殊贊(猶)未獲,望於簏(文書)中,更(細)撿發也。尋馳謁不次。(十一月日,刑部尚書顏真卿狀,李太保大夫公閣下。)

右顏魯公鹿脯帖。

此處二帖也是節臨並有改動。顏真卿《乞米帖》又稱《借米帖》,與《鹿脯帖》都是董其昌非常喜歡的顏帖。如董其昌《容臺別集》論書曾說:

唐人行書歐、虞、褚、薛輩,皆有蹊徑,學之輒易肖似。惟顏魯公正書易學,行書難摹,如《爭坐位》《祭侄文》《乞米帖》《鹿脯帖》《馬病帖》《送明遠》《送太沖》《贈裴將軍帖》,皆宗右軍而風神絕類,立於不測,令人轉遠。

又說:

東坡雲:“詩至於杜,書至於顏,能事畢矣。”……即顏書最傳為《祭侄》《爭坐位稿》《乞米帖》,皆無矜莊,天真爛熳。故楊少師、李西臺、蘇、黃、蔡君謨,皆宗之也。

對《乞米帖》和《鹿脯帖》,董其昌認為都是神接王羲之的。由於顏真卿的楷書以正面取勢,四平八穩,學習起來相對容易掌握其結體和位置。但是,也容易因此而陷入“如布運算元”的僵硬板刻狀態。顏真卿的行書就不同了,有如王羲之書法那樣有龍跳虎臥之姿,變化無窮,極盡自然,天真爛漫,想要臨摹並學到真髓是很有難度的。

董其昌所見《乞米帖》與《鹿脯帖》應該是後世摹本。《乞米帖》據宋歐陽修《集古錄》記雲:“此本墨跡在餘亡友王子野家。子野生於相家,而清苦甚寒士,嘗模帖刻石遺於朋友。”米芾《寶章待訪錄》記雲:“右真跡,楮紙,在朝請郎蘇澥處,度支郎中舜元子也。得於關中安氏,士人多有臨榻本。此卷古玉軸,縫有‘舜元‘ 字印,范仲淹而下題跋。”可見北宋時,已有多個臨榻本傳世。後真跡遺失,帖刻於《忠義堂帖》,然不見“舜元”字印及題跋,應是以模本入石。(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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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二 唐 顏真卿 乞米帖(忠義堂帖本)

《鹿脯帖》情況比較複雜,歷代也多有摹刻。著錄首見宋米芾《書史》,刻本存《忠義堂帖》。《戲鴻堂帖》也刻有兩個版本,並有《鹿脯後帖》。董其昌《畫禪室隨筆》記道:“昔顏平原鹿脯帖,宋時在李觀察士行家,今為辰玉所藏。”辰玉即王衡(王錫爵子、王時敏父),其藏本很可能就是《戲鴻堂帖》刻二種《鹿脯帖》之一。(圖三)刻帖後有董氏跋,亦收於《畫禪室隨筆》,雲:“鹿脯帖真跡與宋榻本,不唯字形大小不倫,乃其文亦小異。宋榻,政自不足據也。” (圖四)董氏所說的“真跡”是墨跡,很有可能就是指王衡所藏本。而“宋榻”則很有可能是《忠義堂帖》刻本,與《戲鴻堂帖》第二件《鹿脯帖》同。(圖五·一、圖五·二)他已經意識到所謂“宋榻”與“真跡”的書寫、字形、內容都是有差異的。他將“宋榻”本放於次要位置,可見他相信第一件是更好的,或許就是源出於王衡所藏。兩種《鹿脯帖》最大的文辭差異在於“(文殊)贊猶未獲”這件事情,“宋榻”是置於求鹿脯前面的,且無“文殊”二字。以此為參照,雖然此冊董其昌所書脫漏文字多處,但“文殊贊”出現在求鹿脯之後,顯然與《戲鴻堂帖》第一件相似,也符合他推崇“真跡”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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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三 唐 顏真卿 鹿脯帖(第一本) 戲鴻堂帖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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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四 唐 顏真卿 鹿脯帖、鹿脯後帖

董其昌題跋 戲鴻堂帖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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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五 · 一 唐 顏真卿 鹿脯帖(第二本) 戲鴻堂帖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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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五 · 二 唐 顏真卿 鹿脯帖(忠義堂帖本)

實際上,董其昌之後,世人對《鹿脯帖》又有了更深的研究。張醜《清河書畫舫》記載了王衡藏《鹿脯帖》:“《鹿脯帖》,今在王辰玉家,非真跡。與《祭伯父濠州刺史文》並屬一手書雲。”他將王衡藏本鑑定為“非真跡”。

汪砢玉《珊瑚網》記載:“帖有三本,字形大小不倫,其文亦小異。一云為天台謝玉所藏。一雲有王衝隱題跋。王名持,字正叔,長安人。惜辰玉有帖而無跋。崇禎癸酉(1633)春三月二十五日,餘獲觀《鹿脯帖》於金閶旅舍。無題跋。”汪砢玉見到的版本更多,他說的第一個版本或許就是元代周密《煙雲過眼錄》所載的“天台謝奕修養浩齋藏顏魯公《鹿脯帖》”。第三個即王衡藏本,其特點就是他說的“無題跋”,顯然有異於第二個有題跋本。

孫承澤《庚子銷夏記》道:“宋搨《鹿脯帖》與三稿稍異,而沉毅激昂,力透紙背。書至此神矣。”則提出了與董其昌完全相反的鑑賞結論,他更欣賞“宋搨”本,而非墨跡本。

此二帖於董其昌毫無疑問是非常推崇的,並對其書風產生過影響。上海博物館藏董其昌《臨顏蘇書卷》,也書有《借米帖》《鹿脯帖》。(圖六)款署為“己酉(1609年,萬曆三十七年)八月七日”,董氏五十五歲,書風更為豐腴飽滿。而此冊更為蒼勁渾穆,確為老年書之佳者。二者《鹿脯帖》節錄文字亦不相同,但都是《戲鴻堂帖》的第一件版本。臺北故宮藏《雜書冊》也書有《乞米帖》,約書於天啟六年(1626)丙寅之後,是七十二歲後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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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六 明 董其昌 臨顏蘇書卷 上海博物館藏

《乞米帖》後來應該是與他人交換或者出售了,但是他一直掛念在心:“餘既失顏魯公《送蔡明遠帖》《借米帖》及楊少師《合浦散帖》《乞花帖》《洛陽帖》,遂欲焚硯。”以至於達到了擱筆不書,意欲焚硯的程度。

又云:

顏魯公碑,書如其人,所謂“骨氣剛勁如端人正士,凜不可犯也”。然世所重惟其行書,如《爭坐位》《祭侄》《蔡明遠》《劉太沖》《馬病》《鹿脯》《乞米》諸帖,最為烜赫有名,直接二王,出唐人之上。蓋以氣格勝,磊磊砢砢,不受繩束,最是端人正士本色耳。痴人前不得說夢,說著如端人正士,便作運算元書,安能使木佛放光,照諸天世界耶。

可見,相較於顏真卿的楷書,他對其行書更為推重。因為顏氏楷書容易橫平豎直,如布運算元,失於板刻之弊。世人學顏楷,又特意強調這種平正體勢與顏真卿“端人正士”品行之間的關係,故更加僵硬,不得顏書氣格。而《鹿脯》《乞米》二帖正是董其昌所推崇的顏體行書,他譽之為“磊磊砢砢,不受繩束”,所以能夠“直接二王,出唐人之上”。《容臺別集》中,他還讚美顏真卿行書雲:“魯公書惟行體最佳,絕去唐人纖媚之氣,餘好之不減二王。”又云:“魯公行書,在唐賢中獨脫去習氣,蓋歐、虞、褚、薛皆有門庭。平淡天真,顏行第一。”可謂推崇備至。

四、仿顏真卿《八關齋會帖》書高適《金城北樓》詩:北樓西望滿晴空,積水連山勝畫中。湍上急流聲若箭,城頭殘月勢如弓。垂竿已羨磻溪老,體道猶思塞上翁。為問邊庭更何事,至今羌笛怨無窮。

其昌仿顏魯公八關齋會帖。

此段系董其昌仿書,內容為唐代高適《金城北樓》詩。其自述書法風格系仿顏真卿《八關齋會帖》。《八關齋會帖》是董其昌推崇的顏楷之一,但是文獻記載中他的評價較少。《容臺別集》載:“因觀顏魯公《田神功八關齋會記》,擬其筆意書此經。米元章重顏行,而不許顏真書,故無楷行世,亦是缺陷。張長史《郎官壁記》,乃狂草之築基也。”由這段董氏自述可知,他在創作書作前經常會追摹《八關齋會帖》的筆意。並舉出米芾只推崇顏真卿行書,而批判顏楷,導致了米芾本人沒有楷書作品傳世。他將此碑對顏真卿的地位比作《郎官石柱記》對於張旭的地位,意即此碑是顏真卿行草書的築基之作。此冊所書,內容雖是唐詩,但與文獻中所記那樣,都是模仿《八關齋會帖》的筆意所書,正可相互印證。

以上四段,均不見於《寶賢堂帖》。考《寶賢堂帖》僅第十卷收《太子太師顏真卿奉辭帖》一件而已。故此四段仿顏書不在冊末款署所說的“客有持《寶賢堂帖》見示,遂為臨此”之列。

五、蘇軾《柳十九帖》(與《寶賢堂帖》校對):柳十九仲矩自共城來, 持太官米作飯食我, 且言百泉之奇勝, 勸我卜鄰, 此心飄然已在太行之麓矣。十七日,東坡居士書。

此帖內容見於蘇軾《東坡志林》卷九,其年月為元佑三年(1088)九月。李日華《味水軒日記》卷二記載此帖,萬曆三十八年(1610)庚戌二月十二日:“雷雨如注,方丈室攜捲來,乃坡公跡也……”並載淮南馬玉麟、醉竹生項汝玉二跋。其中馬玉麟跋雲:“此東坡先生真筆,濃穎積墨,揮灑神奇。”定為蘇軾真跡。項汝玉跋則說:“當時不摹勒於石而竟以墨跡流傳後世,摹者豈遂無匠巧之工邪?”李日華遂駁斥道:“此書已刻晉府《寶賢堂法帖》中,而此跋云云何也?”李日華記載還有虞集、華亭管時敏二跋,但是“俱浪語非真”。他還說此卷印章極多,摘記了一些,如“陳深”“寧極齋”“華皋”“海虞吳思庵圖書印”“巴西鄧氏善之”“白玉堂史”“奉華堂印”“高麗物”“越袁桷氏”“松寥閣”“楊氏家藏”“真實居士家藏”“快雪堂”。從這些印章可知,此帖在元代曾經鄧文原、袁桷等名家收藏,下至與李日華同時期的馮夢禎(號真實居士、快雪堂)遞藏。李日華知《寶賢堂帖》所刻,故見此卷便得知為何物。馮夢禎為董其昌好友,其藏品多經董氏過目。

其後,孫鳳《孫氏書畫抄》亦記載此帖,名為《蘇黃米蔡真跡》。在蘇軾帖中,此帖的著錄不算多。但從《寶賢堂帖》刻制,到李日華、孫鳳的鑑定,應該是一件真跡。此冊董其昌臨摹全篇,無一字錯訛。(圖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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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七 北宋 蘇軾 柳十九帖 寶賢堂帖本

六、黃庭堅《齊君帖》(與《寶賢堂帖》校對):庭堅頓首,兩辱垂顧,甚惠。放逐不齒,因廢人事。不能奉詣,甚愧來辱之意。所須拙字,天涼意適,或能三二紙,門下生輒又取去。六十老人,五月揮汗,今實不能辦此,想聰明可照察也。承晚涼遂行,千萬珍愛。象江皆親舊,但盛暑非近筆研時,未能作書,見者為道此意。齊君足下,庭堅頓首。

此帖今仍存臺北故宮,為《宋四家書卷》之一幅。(圖八)有明代“景父項氏韞韇圖書”朱文墨印、“紹勳”朱文葫蘆印,清初曹溶、安岐、毛九疇、張鏐等人藏印。著錄於《孫氏書畫抄》《墨緣匯觀》《大觀錄》《石渠寶笈三編》等。並刻入《寶賢堂集古法帖》《潑墨齋法帖》《渤海藏真帖》《翰香館法書》《唐宋名人書》《平遠山房法帖》等。此冊中董其昌臨摹全篇,無一字錯訛。(圖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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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八 北宋 黃庭堅 致齊君尺牘 臺北故宮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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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九 北宋 黃庭堅 齊君帖 寶賢堂帖本

七、米芾《李白< 白紵辭>》與《雜詠》(與《寶賢堂帖》校對):揚清歌,發皓齒,北方佳人東鄰子。且吟白紵停綠水,長袖拂西(面)為君起。寒雲夜卷霜海空,胡風吹天飄塞鴻。玉顏滿堂樂未終,館娃日落歌吹濛。

絃歌興罷拂衣還,棄米何嘗有俸錢。恩自大鈞能遂物,只應訪藥是優賢。

此段內容共兩首詩,向有當做米芾《雜詠》詩的。如明代曹學佺《石倉歷代詩選》、清陳焯《宋元詩會》等。其實前首是李白《白紵辭》,即《子夜歌》。多個李白詩歌集都有收錄,米芾只是書寫而已,遂被後世誤以為米芾詩。包括容庚《叢帖目》載《寶賢堂帖》也名為《前無為軍米芾揚清歌七古》。董其昌此冊臨寫自《寶賢堂帖》,將“面”誤為“西”字。董其昌曾不止一次臨寫此段,如清代陸時化《吳越所見書畫錄》卷五記載《董文敏臨蔡蘇黃米帖冊》與《董文敏雜書禪偈歌詩卷》均有。陸時化校對仔細,指出前者將“大鈞”的“鈞”字誤書為“均”字。這些董書應該都出自對《寶賢堂帖》的臨摹,說明董其昌手頭是有這套刻帖的。(圖一〇)

八、米芾《祥瑞帖》(或稱《符命帖》)(與《寶賢堂帖》校對):(祥瑞。)中嶽外史米元章致爽軒書。

黃帝以聖德治天下,景星見。其星如半月於中天,自曉沒於南極。帝堯,百獸舞,鳳凰翔,廷生五色瑞芝。民之子八九老人,擊壤而歌之。帝舜,慶雲現,壽星在弧南極,常以秋分之際現於景,春分之旦沒於丁。天下承平,萬姓樂業,四海晏清。

此段內容稱為《祥瑞帖》(或稱《符命帖》),收於米芾《寶晉英光集》中。董其昌此冊臨自《寶賢堂帖》,省去“祥瑞”二字。其餘書寫均無錯漏之處。(圖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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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一一 北宋 米芾 祥瑞帖 寶賢堂帖本

九、蔡襄《郊燔帖》(與《寶賢堂帖》校對):十一月廿八日,襄頓首。別已經年,每疏馳問,但極瞻歧(跂)之懷。人至承書,窺攬辭意,益勝感著。夏聞郡事清閒,總適神情,自有高趣,仰羨仰羨! 郊燔甫,近天氣變寒,唯眠食受(愛)攝,副此遠想,不具。襄再頓首(拜)。(知郡司門足下。)

按:一〇五三年,故宮博物院藏。

蔡襄《郊燔帖》(又稱《司門札》),今藏故宮博物院。(圖一二)有清初安岐藏印,其《墨緣匯觀》卷一著錄為《八帖冊》其四。鈐有“王延世印”,王延世是晚明一位將軍,與董其昌為書畫鑑藏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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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一二 北宋 蔡襄 郊燔帖 故宮博物院藏

此帖不僅刻入《寶賢堂帖》,而且刻入董其昌友人馮銓的《快雪堂帖》。按理,董其昌應該見過此帖。此帖後又經《大觀錄》等著錄。此段系董其昌臨自《寶賢堂帖》,他將“跂”寫作“歧”,“愛”字寫法特別,導致董氏寫為“受”字。而將“拜”字寫作“頓首”,且略去最後一行上款文字。(圖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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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一三 北宋 蔡襄 郊燔帖 寶賢堂帖本

以上臨仿蘇、黃、米、蔡四家帖,俱出自《寶賢堂帖》卷十一,則符合冊尾款識所說。

二、董其昌的書學觀點

董其昌學書,在選擇臨習物件方面是很講究的。他的學書過程,《畫禪室隨筆》曾有論述:

吾學書在十七歲時。先是,吾家仲子伯長,名傳緒,與餘同試於郡,郡守江西袁洪溪以餘書拙,置第二,自是始發憤臨池矣。初師顏平原《多寶塔》,又改學虞永興。以為唐書不如晉魏,遂仿《黃庭經》及鍾元常《宣示表》、《力命表》、《還示帖》、《丙舎帖》,凡三年,自謂逼古。不復以文徵仲、祝希喆置之眼角,乃於書家之神理,實未有入處,徒守格轍耳。比遊嘉興,得盡睹項子京家藏真跡,又見右軍《官奴帖》於金陵,方悟從前妄自標許。譬如香巖和尚一經洞山問倒,願一生做粥飯僧。餘亦願焚筆研矣。然自此漸有小得,今將二十七年,猶作隨波逐浪,書家翰墨小道,其難如是,何況學道乎?

董其昌開始發憤臨池,是由於十七歲那年書法不佳而使考試名次屈列第二。他十七歲從臨習顏真卿《多寶塔碑》入手,二十三歲前應該還學過顏氏《麻姑仙壇記》。董其昌以顏真卿作為書法入門,是晚明人品和書品的品評時風所定的,尤其以項穆《書法雅言》論“心相”為代表。初學書法要以端莊渾厚之審美來培養忠義直亮之品格。如董氏論顏書:“顏清臣忠義大節,唐代冠冕,世人以其書傳。蔡元長書法似米南宮,以其人掩書,兩傷雙美,在人自擇耳。”又如:“顏常山兄弟忠義大節,惟褚河南不愧。而魯公書法鬱勃奇宕,不似登善瑤臺嬋娟,姿媚自喜。蓋書法本同工力,但魯公以艱危增其氣耳,又不知河南入長沙後,書更如何也?”都是強調了顏真卿書法與他的人格魅力之間的關係。

董氏學習的顏帖很多,上文已有列舉。其他如《宋廣平碑》《大唐中興頌》《書朱巨川告身》《自書告身》等作品。他認為“惟顏魯公行書了無定法”,又能“險絕為奇”,是直入王羲之門庭堂奧的。顏體結體寬博方正,正面取勢,飽滿渾厚。董其昌天生氣質秀潤,學習顏體對其腕弱的缺點可加以矯正。董其昌將顏體的敦實厚重與飄逸華美結合,結體以多變偏欹來減少板刻面目,從而創造了自己的書風。如董其昌《臨顏蘇書卷》,書於萬曆三十七年(1609)五十五歲時,是其中年力作。而此冊學顏體已入老年化境,既能行書,又能楷書。筆法輕鬆,墨色濃淡自然,在變化中愈顯爐火純青。

宋四家也是董其昌專注學習的物件。其中學蘇、黃兩家,不僅因為兩家的書法魅力,而且兩家都屬“唐宋八大家”之列。而董其昌是晚明“唐宋派”的有力支持者,對蘇、黃的人格、文章都有強力的欣賞。他將蘇軾的人格與顏真卿相提並論,如:“蘇子瞻嘗恨顏魯公忠義大節,唐世偉人,而與書畫者流同置評論。此自有識。然子瞻書法妙絕當代,墨竹一派,出文湖州。五百年來稱為獨步,文章氣節,不以書畫掩。”又如:“黃山谷評東坡先生書,謂其挾以文章妙天下,忠義貫日月之氣,當為宋朝第一。東坡先生謂顏魯公忠孝大節,乃令人與書畫小人並稱,可為一恨。”都是這方面的評價,亦可謂推崇備至。

對蘇書,董其昌認為其姿媚似徐浩,其原因是早年學習王羲之《蘭亭序》的緣故。透過蘇軾,董其昌也是可以連線王羲之的。他說:“今人學《懷仁聖教序》《十七帖》尤謬。其自信不謬者,去書道轉遠。東坡書時有態,特用偃筆,不能提筆,故有墨肥之誚。自元人後,無能知趙吳興受病處者,自餘始發其膏肓,在守法不變耳。”可見董其昌的書學觀念裡,對直接學習王羲之而得其表面模樣的人是批判的。他認為蘇軾學習王羲之是得其神髓的,唯有用“單苞”法造成的“偃筆”(即如今人執硬筆的欹側姿勢)造成了結體“左秀右枯”,字形偏扁而用墨豐肥,被譏誚為“墨豬”。而趙孟俯雖然形似王羲之,但是“守法不變”,反而成為一種缺點。對蘇書的缺點,董其昌也有清楚的認知:“東坡偃筆,雖形類顏,失在用筆矣。其學王僧虔亦然。”在學蘇書這點上,蘇軾的肥厚也能補足董其昌秀弱之氣,併為他脫離學二王帶來的束縛提供了很好的參考。他學蘇書絕不學其側臥的筆法和寬扁的結體,而是用中鋒運筆來補足。

對黃庭堅其人其書,董其昌也持有差不多的看法。他曾論蘇、黃二人道:“今日偶讀山谷老人題跋,隨意書數則。其推挹東坡,千古交誼可想。李伯時、米元章皆叛公於追論元佑黨籍之日。當時物論薄之人,益以此重山谷。世人以須臾富貴而賣友排賢,至有助之羽翅而反戈相向者,其於忠孝大節何有也?”他論黃庭堅的品格,即以二人師生情誼,始終不背叛為判斷標準。就書法而言,黃庭堅能在老師蘇軾的籠罩下另闢蹊徑,也顯示了非凡的卓識與創造力。董氏還論雲:“‘世人但學蘭亭面,欲換凡骨無金丹。’山谷語與東坡同意,正在離合之間。守法不變,即為書家奴耳。”守法不變的“書家奴”得到批判,董其昌再次強調了學古思變的重要性。對二家的書風,董氏論其差異雲:“至東坡之書,學者獨易為近傍。魯直如食橄欖,回甘自喜,猶偏至之技耳。”他對黃書的缺點也是非常明瞭的,認為黃書主要是靠技法取勝。因此,他學習黃書很少取其形似,而是取其意趣。此冊中臨黃書的部分,距離黃庭堅的本來面目也是最遠的。

“宋四家”中對董其昌影響最深的當然非米芾莫屬,討論的古今學者已經非常多。

米芾書法最大的特點就是富於變化,如董氏就曾將其與趙孟俯相比突出這點:“是日,海上顧氏以米襄陽真跡見視,餘為臨此。大都米家書與趙吳興各有門庭,吳興臨米,輒不能似,有以也。吳興書易學,米書不易學。二公書品,於此辯矣。”趙孟俯書法雖然中規中矩,但是有法可循,是很容易學習的物件。而米芾書法如風檣陣馬,變化莫測,是很難學到精髓的。董氏又評論道:“然自唐以來,未有能過元章書者。雖趙文敏,亦於元章歎服曰:‘今人去古遠矣。’餘嘗見趙文敏作米書一冊,在吏部司務蔣行義家,頗得襄陽法。今海內能為襄陽書者絕少。”這段書評猶見董其昌對米書的讚賞之情。言下之意,米芾不僅是宋代第一人,更是紹武唐人,超越趙孟俯的大師。

董氏曾坦言:“餘嘗臨米襄陽書。於蔡忠惠、黃山谷、趙文敏非所好也。今日展法帖,各臨尺牘一篇,頗亦相似。又及蘇文忠,亦餘所習也。元人作書,徑以蘇文忠、趙文敏為得二王法,不及米漫仕,其持論如此,必有知其解者。”其論頗為米芾抱不平,他曾將米芾的風格描述為:“元章當緣匠心巧思,鑽研晉唐真跡,奪其神情,不拘格轍,故為獨步,漸可議者,每一下筆,雲花滿眼。”而董氏領悟米芾書法的優點是“在無一實筆”,“以勢為主”,其缺點在於“欠淡”,而“淡乃天骨帶來,非學可及”。“淡”作為董其昌最重要的審美觀點,貫通於書畫各方面。他正是用“淡”來化解米書變化過多帶來的的矯揉做作,並將之與二王書法熔鑄一爐。他所想達到的目標,也是要和米芾那樣“沉著痛快,直奪晉人之神”。

蔡襄是“宋四家”中董其昌學習最少的。他曾論蔡襄與蘇軾為人的差別雲:“蔡忠惠公進小團荼,至為蘇文忠所譏。謂與錢思公進姚黃花,同失士氣。然宋時君臣之際,情意藹然,猶見於此。且君謨未嘗以貢茶幹寵,第點綴太平世界一段清事而已。東坡書歐陽公滁州二記,知其不肯書《茶錄》,餘以蘇法書之,為公懺悔。”這裡牽涉到蔡襄進貢福建小團茶的故事。蘇軾以此事論蔡襄有媚上的行為。因此,蘇軾願意書寫歐陽修的文章,卻不願意書寫蔡襄的《茶錄》。蔡襄書法在“宋四家”中最乏個人風格,董氏一般都是捎帶學習,作為學顏體的階梯,而更多自我發揮。由此冊學蔡書部分也可看出這種傾向。

另外,上海博物館藏萬曆丁巳(1617)董其昌《行書臨宋四家書卷》(圖一四),也書有蔡襄《郊燔帖》、黃庭堅《垂顧帖》。臺北故宮藏《臨宋四家書卷》,先後兩次書寫米芾書《李白< 白紵辭>》與《雜詠》。可知《寶賢堂帖》所刻的這幾件帖,對董其昌的影響是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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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一四 明 董其昌 行書臨宋四家書卷 上海博物館藏

三、歷代鑑藏

此冊後有沈荃(1624-1684)、高士奇(1645-1703)二人題跋。沈荃跋言:“諸名家書,皆盡態極妍,至思翁遂不覺有觀止之嘆。總緣天骨秀逸,造詣深至,如大士化身,無不具神明之觀也。是在善鑑,豈曰阿私。癸丑(1673)仲春之朔,充齋筌力疾漫識。” 沈荃,字貞蕤,號繹堂,別號充齋,華亭(今上海松江)人。順治九年(1652)探花,授編修,累官至翰林院侍讀學士、禮部侍郎,卒諡文恪。學行醇潔,尤以書法名世,他的書法遠師米芾而脫胎於董其昌的“香光體”。他不僅是康熙年間最重要的書法家之一,並且成為康熙帝的書法老師,對“香光體”在清朝的地位確立有著重要作用。在這段題跋裡,沈荃品鑑的用語不多,卻非常值得玩味。他讚美了董其昌出神入化的臨仿能力,稱之為“盡態極妍”,併發出觀止之嘆。董其昌的書畫臨仿,曾多次被學界討論。董氏託名“臨仿”,實際上大多時候都是“借古開今”。他主張要做“透網鱗”,一方面研究傳統,另一方面卻要突破傳統,從而實現藝術的創新價值,而非簡單的風格抄襲。藝術創造是需要天賦的,就如沈荃說董其昌“總緣天骨秀逸,造詣深至”,骨子裡天生的秀逸氣質是創造的根源。至於各家各派、各種風格,董其昌都能夠融會貫通、為我所用。

高士奇跋說:“此文敏公得意書,前後凡十紙八十一行。臨諸家,各盡奧妙。有明一代書家自公出而盡掩,前人即元之松雪翁亦當退避三舍,所謂‘山川靈氣萃於筆端也’。康熙癸酉(1693)十一月十日,書於簡靜齋,江村高士奇。” 高士奇,字澹人,號江村,諡文恪,浙江錢塘縣(今屬杭州)人,祖籍餘姚(今浙江餘姚)。以諸生供奉內廷,為清聖祖賞識,官詹事府詹事,任“南書房行走”差使,康熙二十八年(1689)解職歸裡。高士奇備受康熙帝信任,康熙自言:“得士奇,始知學問門徑。初見士奇得古人詩文,一覽即知其時代,心以為異,未幾,朕亦能之。士奇無戰陣功,而朕待之厚,以其裨朕學問者大也。”著有《春秋地名考》《左傳紀事本末》《江村銷夏錄》《江村書畫目》等。高士奇這段題跋表達的意思與沈荃相似,“臨諸家各盡奧妙”,顯然是超越了形似的臨摹。同時他也認為董其昌的書法是明代第一人,是超越趙孟頫的。高士奇對董其昌的書畫是有著崇拜之情的,他一生過眼或收藏的董其昌作品多達數十件。並且在康熙帝與高士奇的君臣生涯中,康熙帝也深受高士奇的影響。

高士奇將此冊著錄於《江村書畫目》。此冊屬於“永藏,真跡,神品”,可知是他的心愛之物。之後就一直在高家珍藏,直到高士奇的孫女高祥嫁給張照。張照(1691—1745)字得天,號涇南,江蘇婁縣(今屬上海松江)人,康熙四十八年(1709)進士,雍正十一年(1733)官刑部尚書。雍正十三年(1735)因撫定苗疆無功,被革職拿問。乾隆七年(1742)復任刑部尚書,乾隆十年(1745)卒,諡“文敏”。故與趙孟頫、董其昌並稱“三文敏”。康熙五十四年(1715)張照二十五歲就入直南書房。

冊尾有“奩廿三號”四字,上鈐“高祥”白文方印。康熙對高士奇恩寵有加,對其子高輿,以及其孫高岱、高衡也很厚愛。青年張照就以其才華深得康熙恩遇,雖說與其外公王九齡、伯父張集等人有關,身為高士奇孫女婿也是很重要的一點。康熙五十年(1711)春,張照娶高祥為妻,陪嫁就有不少書畫。此時高士奇已經去世,故“奩廿三號”四字更有可能是高祥整理陪嫁物品時親筆所書,否則她也不敢將自己的印章直接壓在祖父的字上鈐蓋。且此四字與高士奇真跡相比,筆跡較為秀弱,當是比較罕見的高祥親筆。傳世書畫有此“奩”字編號的,應該都是高祥的嫁妝。冊上還有“得天”朱文長方印,“張長卿”白文方印,“清河郡記”朱文方印,都是張照的印章。

之後,此冊很有可能是由張照進呈給乾隆,時間當不會早於乾隆七年(1742)他復任刑部尚書前後。其後,乾隆帝鈐蓋石渠璽印,並養心殿的殿座章。又,所鈐“乾隆御賞之寶”“乾隆御覽之寶”兩個朱文方印較少見,是乾隆早年用印。後來他常用的是“乾隆御覽之寶”朱文橢圓印,故可知此時的乾隆尚未固定“五璽”的鈐蓋方式。《石渠寶笈》卷十“貯養心殿一”著錄雲:

明董其昌臨諸家帖一冊,上等寒六,朝鮮箋,烏絲闌本。行楷各體書臨顏真卿書四則,蘇軾、黃庭堅、米芾書各一則,蔡襄書二則。款識雲:“廣陵舟次,客有持《寶賢堂帖》見示,遂為臨此。董其昌。”下有“宗伯學士”“董玄宰氏”二印。又“松雪山房”“抱甕翁”二印。又前有“清河郡記”一印。首幅前有“肇錫餘以嘉名”一印,下有“觀雅”“樵”字半印二。後有“得天”一印。第三幅有“張長卿”一印。第七幅有“高祥”一印。末幅高士奇跋雲……又沈荃跋雲……又“奩廿三號”四小字,上鈐“高祥”一印。冊計十幅,幅高八寸,廣九寸六分。

《石渠寶笈》的編者僅作著錄,並沒有細究一些資訊。如“松雪山房”和“抱甕翁”印章,都是高士奇的印章。而有關高祥書“奩廿三號”也沒有探究。在帖的數量上記載有誤,應該是蘇、黃、蔡書各一則,米芾書二則,而非“蘇軾、黃庭堅、米芾書各一則,蔡襄書二則”。

此冊又經嘉慶帝鑑賞並鈐蓋璽印,應是在晚清從清宮流出,又入私人藏家之手。朱啟鈐《存素堂絲繡錄》卷一著錄:

按《石渠寶笈》卷十養心殿藏,有明董其昌臨諸家帖一冊,“朝鮮箋,烏絲欄本,行楷各體書臨顏真卿書四則,蘇軾、黃庭堅、米芾書各一則,蔡襄書二則,款識雲:‘廣陵舟次客有持寶賢堂帖見示,遂為臨此。’”附記於此以供參證。

他抄錄了《石渠寶笈》的記載,但是並未注意到內容中數量的錯誤。提到的“朝鮮箋”在董其昌的筆下經常出現。應該是一種用高麗皮紙砑光打磨製作而成的書畫紙。由於有膠礬砑光打磨,這種紙質光滑平整,對筆觸表現清晰,墨色的表達也非常通透。有時候,這種“朝鮮箋”也與“宣德鏡面箋”混淆在一起,其呈現出墨色光鮮、瑩潤通透的藝術效果是相似的。董其昌偏愛這種材料,凡是用這種材料創作的作品,幾乎無一例外都是精品、傑作。

總之,這件董其昌《臨諸家書法冊》書於董其昌晚年,書藝高超,爐火純青。不僅反映了董其昌的書學觀念,而且可以探討收藏家的鑑藏觀念。同時,此冊曾是高士奇、張照等人的心愛之物,並經乾隆帝摩挲賞玩,也成為清宮收藏聚散的見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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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嘉德香港2021秋季拍賣

預展時間

10月9日-11日

拍賣時間

10月12日-14日

end。

本文圖片與素材來源於中國嘉德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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