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交響樂《春之祭》這麼有名?
卸腰。
不僅是首演的故事。也是因為這部作品在當時引進了很多新的觀念。和聲上的不協和音程的大膽運用(對後世的審美觀和創作觀起到了很大的影響。從那個時期開始,傳統意義上的“優美”的和聲和旋律已經不再是音樂創作中最重要的因素了),以及配器上的對樂隊規模的擴充套件。當代的管絃樂作品的配器大概有兩個傾向,一個是逐漸小規模化、室內樂化,另一個就是逐漸多管化,特別是銅管樂器(圓號什麼的)的增加。這一支中,《春之祭》是一個很重要的來源。另外,從細節上來說或,作曲家對樂器特色的挖掘也很有創新。比如樂曲剛開頭的大管極高音區的獨奏,就是很突破傳統的。
另外,在節奏模式上,《春之祭》也有很大膽的探索。20世紀初的音樂,雖然已經有了節奏複雜化的趨勢,但是其實並沒有走太遠。《春之祭》中的節奏模式,是非常突破常規的。分母是4的節拍和分母是8的節拍交替出現,而且,就算是這種交替出現,音樂本身的強拍還並不都在每小節第一拍。我讀碩士的時候,指揮課期末考試就是指揮《春之祭》的最後一分半鐘,一分半鐘練了好久- -指揮教授說,因為節奏太複雜,有的指揮就直接把總譜全改寫了,按照強音的所在位置,把強音都放在小節第一拍,重新劃分了節奏,但是我比較懶,就沒這麼做- -
來解說一下《春之祭》的幕後團隊和文化背景~~
我們來認識一下出品《春之祭》的四個(神)巨(經)頭(病)。
其一,
伊戈爾 · 斯特拉文斯基
,作曲家。
熱衷於挖掘俄羅斯民間小調作為音樂素材。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柴可夫斯基用民間小呼叫得這麼好聽,他用就好像神經錯亂一般。
此時正高舉著新古典主義的大旗。
“我們現在的音樂糟糕透頂!看在上帝的份上,回到巴赫,回到巴赫,先生們!……”
其二,
瓦斯拉夫 · 尼金斯基
,芭蕾編舞。
對,就是那位朝演員喊拍子的可憐先生。
在此之前為德彪西的《牧神的午後》編舞;此劇最後一幕打破傳統、用舞蹈暗示性慾,被視為當時最前沿的芭蕾舞作品。
最擅長的其實不是你們想的扭扭扭,而是跳高高。
可以張狂地跳、妖嬈地跳、忽視地心引力地跳。
“每次演出完,頭髮上都沾了天花板的牆灰呢。”
其三,
尼古拉斯 · 羅伊里奇
,舞臺設計。
是畫家、作家、哲學家、演員。
很喜歡老舊、復古的東西。
收藏石器時代的藝術品。
如果出生在現代,估計會日日流連於文藝少女聚集地。
然後把她們都嚇跑,因為他是小清新的絕對反面。
“最原始、最醜的石頭,我最好的藏品。”
其四,
謝爾蓋 · 迪亞格列夫
,製作人。
父母想讓他當律師,他拒絕了,表示要追求藝術。
然後發現自己沒有才能,被各路大神完虐。
改行當贊助,辦期刊、辦展覽、辦公司。
創辦芭蕾舞公司Ballet Russes,致力於在世界各地展現俄國藝術之美。
公司主要活躍於巴黎。
“我們俄國人的東方美感,豈能與你們這群嚶嚶嚶的法國么蛾子相提並論?!”
這四個妖怪各自有各自的妖處,但是把他們聯結在一起的,是這樣一個訴求:
“把我們大俄國的音樂帶向世界!”
真是一群愛國的好妖怪。
而他們認為的俄國音樂的特點,在於其
原始性
。
上圖是迪亞格列夫(右)與尼金斯基(左)的迷之自拍……
實際上,他們同時響應了當時風靡歐洲的一個思潮:
原始主義
。
原始主義者們乾的事情,是從史前文化中提取靈感,將原始的元素運用在藝術中。
原始主義代表作之一,亨利·盧梭的《熱帶森林中虎與牛之鬥》
《春之祭》被稱為原始主義的代表作之一,原始主義的痕跡在作品中處處可循:
劇情是講原始部落的人祭;
演員服裝上繪滿了極具特色的史前文化圖案;
↑《春之祭》的首演,舞團為Ballet Russe
至於舞蹈,據演員說,尼金斯基的編舞簡直挑戰人類極限。“我們每次一跳,內臟就錯一次位!” (原話)
大家可以在上圖中看到,演員那詭異的內八……小編曾聽一位學芭蕾舞的同學說,“看他們跳舞引起了我的生理不適。”
音樂裡滿是不和諧音,還有不規則的節奏和刺耳的重音,充滿了反文明的意味……
斯特拉文斯基讓巴松管奏出其音域中的最高的幾個音。要知道,巴松管可是木管樂器中音域最低的!從沒有人這樣用巴松管,巴松聽起來簡直不像巴鬆了。
巴松管的樂譜
所有這些原始主義元素,都為《春之祭》增加了極大的衝擊力。對於還沒從十九世紀的優雅與浪漫中完全脫離的觀眾們來說,這樣充滿野性的音樂、舞蹈,真是聞所未聞。
這就難怪觀眾們雞飛狗跳,作出種種喪心病狂的反應了。
有趣的是,怎麼說呢……
這部舞劇的精神就在於其喪心病狂,而觀眾們的反應完美地呼應了這種精神。
於是,一部充滿原始意味的作品留在了音樂史上;而一個充滿原始意味的鬧劇,則作為一個別開生面的故事,留在了人們的記憶裡,成為說起斯特拉文斯基時,永遠繞不過的談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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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首發於&節選自微信公眾號 【倒著寫的平均律】。想知道斯特拉文斯基的人生軼事就來關注我們吧朋友們!owo
我現在就在聽春之祭,這首曲子我曾經演了兩年,我演定音鼓。百聽不厭。
為啥,先從結構來給你說,我先給你科普一個詞:蒙太奇。
蒙太奇原味建築學主義,意思為構成/裝配。在音樂中就是拼貼剪下手法。蒙太奇一般包括畫面剪輯和畫面合成兩方面。畫面合成:由許多畫面或圖樣並列或疊化而成的一個統一圖畫作品。畫面剪輯:製作這種藝術組合的方式或過程是將電影一系列在不同地點,從不同距離和角度,以不同方法拍攝的鏡頭排列組合起來,敘述情節,刻畫人物。
美術上我還要給你科普一個詞: Primitive 原始藝術。
此派畫家受柏格森“直覺論”影響。追求陳丹青畫家所說的那種純與真。
其次是野獸派:
我再給你科普一個詞:當下。
叔本華寫過一句話,句子大概是:過去的一切都是虛無,而未來還未發生,當下的才是值得珍惜的。
用來銜接到蒙太奇手法,我個人覺得這不牽強。因為蒙太奇就是當下,就是瞬間,春之祭是許多個畫面的組成,它是寫給芭蕾的作品。他是十四張畫,就像一個鏡頭,把每個樂章的精華粗暴極端的展現在觀眾面前,每一段簡直一點關係都沒有,全部活在瞬間。讓觀眾揪著一顆心在聽。你說偉大不偉大?(⁎⁍̴̛ᴗ⁍̴̛⁎)
好了,基本概念我給你講完了。
現在聊聊過去的和聲歷史,從巴洛克的到浪漫晚期,作曲家們得按照和聲級數一點點往裡面寫,今天你讓我們做曲分,每一個都能給你找出一個音級。二十世紀開的,音樂家和畫家們把音樂全部變革了,斯特拉文斯基經常使用雙調式(你們別糾結這個事,我分析過,分析的好累)。而且斯特拉文集還用蒙太奇,還專門寫不和諧音程,怎麼不好聽怎麼來,但是越聽越好聽。
你問我好的音樂是什麼:音樂是一種驚嚇。
好的作品一定顛覆你三觀( ̀⌄ ́)。但是,這得放在巴黎。巴黎是個什麼地方?9年前我第一次去巴黎,鴿子在火車站裡自由散步,胖的像紅薯。我當時驚嚇了,鴿子都可以這麼囂張。
他這曲子放在巴黎首演,是有土壤環境的,放別的保守傳統國家,估計就捂耳朵了。巴黎是所有文藝青年的好去處,海明威不是說了嗎:巴黎是一場流動的宴席。當時這場演出,為了拉觀眾,肯定叫了很多各行各業的頂尖人物。這首作品當時肯定也就被許多很新潮的人看種了,因為這是一種思想。巴黎到今天為止,從來不拒絕創新的人。
對了,香奈爾和斯特拉文斯基電影裡那事,應該是真的。我前幾天琢磨著一件事,斯特拉文集晚年在我教書的地方Clarens安家。香奈爾的墳墓就在洛桑,我讀書的地方。我仔細一想,除了戰爭原因,這兩地今天坐火車也就37分鐘,想見個面也挺容易的,所以你們自己悟。
其次作為一個打擊樂演奏者,我想做點來自個人的觀點。
在斯特拉文斯基以前,幾乎所有的曲子都是那種跳舞起來很順的節奏,斯特拉文斯基動不動寫8/7 8/5 8/12等型別的節奏,如果真的跟著跳那就是瘸腿舞。
對於芭蕾舞演員是挺折磨的一件事,當然對於樂團音樂家們也是一件挺折磨人的事。這種結構的節奏來自於俄羅斯民間傳統音樂(這個我半確定,像這種Folklore節奏形式,被廣泛運用的於現代派音樂。)
我們練的時候已經要擺脫自然節奏了。一個人練就要不斷習慣這個節奏,將節奏分成2,3來演奏。
整個團合起來,那就是要命呢。大家得一起數,誰數錯了別人就沒法接呢。而且我們打擊樂一錯就錯腰上了呢,想混都混不過去。
如果大家有興趣,可以看看伯恩斯坦晚年指揮春之祭的排練影片,真的就是大罵打擊樂呢。
所以這個曲子結合了幾點: 與當時年代藝術尖端環境吻合,新潮,誕生土壤在巴黎,找到了好的投資人做推廣,寫作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節奏大膽,我再想想,他百聽不厭、越聽越有意思。
這個答案對你有幫助嗎?
送上一張春之祭當年的芭蕾舞的經典版本照片。如果要聽,你們可以聽Boulez指揮的版本:
前面都說了那麼多歷史背景了,講一下國內職業交響樂團對於這首曲子的意義吧
可以不過分的說,這是全中國所有交響樂團的一座大山
這座山誰能翻過去、誰就能說自己是中國最好的交響樂團,當然也包含前提,沒有外援,演奏人員是必須是本團常任樂手,按原譜演奏,演出沒有重大失誤
斯特拉文斯基忠實粉絲在此。
《春之祭》應該算是芭蕾舞劇,不是傳統的交響樂。雖然也用交響樂團的制式演出。
很多不是從小接觸古典音樂的樂迷,比如我,第一次聽《春之祭》應該不是交響音樂會,而是舞蹈。皮娜鮑什的版本,跪著看完的。
《春之祭》的故事本身具有很深感染力,向大地獻祭,跳舞至死。又原始又迷幻,用序列主義這種後現代音樂形式表達最貼切不過。開頭的不安,後續的緊張、高潮的崩壞,成為少有的有強烈故事感染力的交響樂。
即使是在現代語境下,也可以詮釋為生命本源、焦慮、困惑等主題。幾乎成為了所有現代舞團的必選。作為一個知名的現代舞團,沒有一個自己版本的《春之祭》,好像都說不過去。
後來跟著雷動天下學了幾年現代舞,現在最鍾愛在客廳裡開著《春之祭》放飛自我。
後來愛上《春之祭》交響樂,開始去真正聽,包括又看了很多次現場,比如樊志登指揮紐約愛樂樂團多版本,就會發現其中奧妙無限。
首先,對交響樂團要求極高,尤其是作為主角的管樂和打擊樂。
之前看過知乎大v的帖子,分析為什麼到19世紀末和20世紀的音樂流派,都更加註重運用管樂和打擊樂,而不是以絃樂作為主角。一定程度上也是因為絃樂主旋律前輩們已經創造了太多經典,發揮空間小,作曲家為了求新,在管樂和打擊樂上下功夫。《春之祭》就是把木管和打擊樂的魅力發揮到極致。開頭巴松的solo一出來,這種難以言說的靜穆卻透著詭異不安的氛圍就營造出來。更不要提後程打擊樂的助力,一波波推向高潮。
而一個樂團,拿出一支成熟不掉鏈子的絃樂隊,難度不大,但到了管樂solo,即使是柏林愛樂,冒泡的情況也不少見。一般到了一線城市,歷史相對悠久的樂團,才有可能有比較不錯的管樂隊和打擊樂配置。
所以這首曲子其實不常表演,難度很大。但會有頂尖的樂團作為常備曲目。
同時,對指揮的考驗也就增加。序列音樂也是無調音樂的分支,節奏型也相對複雜。圭大也提到,是指揮專業的考試曲目。
每一次聽現場都會感到其樂無窮,從頭至尾不會厭倦,輪番的solo和不規則的和聲,應接不暇。眼睛耳朵都有點用不過來。
後來發現單向街還出了一本書《春之祭》。全程卻探討的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的起源、影響和
餘波
,卻是從 1913 年斯特拉文斯基和
尼金斯基
的
芭蕾舞劇
《春之祭》的首演,一路寫到 1945 年希特勒的死亡。
作者寫的是歷史大轉折時期人們觀念的急劇轉變,然後投射在這部作品上。書很晦澀只是粗略度了下,但也是不明覺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