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金瓶梅》看不下去，一定要看看《秋水堂論金瓶梅》

讀《金瓶梅》而生憐憫心者，菩薩也；生畏懼心者，君子也；生歡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乃禽獸耳。若有人識得此意，方許他讀《金瓶梅》也。——《金梅瓶》自序

一直以來，只以為《金瓶梅》是部奇巧淫書，懷揣著些對“小黃書”的好奇。

看了幾章，言語暴露，加上古代文言，實在看不下去。直到遇到了這本評論書《秋水堂論金瓶梅》（哈佛大學田曉菲逐回細讀“金瓶梅”的繁華與慈悲），才得以正視這本書，沒有錯過這部“偉大”的作品。

筆名宇文秋水的作者原名田曉菲，北大才女，十三歲破格入北大，二十七歲哈佛博士，三十五歲成為哈佛正教授。她的書齋叫秋水堂，於是書名叫“秋水堂論…”

作者提到，這本書最核心的是“慈悲”。“慈悲不是憐憫：憐憫來自優越感，慈悲是看到了書中人物的人性，由此產生的廣大的同情。”

沒有閱讀過原著《金瓶梅》並無影響。田曉菲以“原話本”和“繡像本”的對比為起點，對原著一百回的評述絲絲入扣。跟著作者重走北宋的市井，將人心草木都看出些丘壑與經脈。

書名《金瓶梅》暗含三個女性的名字，“潘金蓮”、“李瓶兒”和“龐春梅”。金蓮就是《水滸傳》裡“王婆計啜西門慶 淫婦藥鴆武大郎”，和西門慶苟合，受王婆挑唆，毒死武大郎的那位。金蓮的故事在金瓶梅中有了更立體的呈現。我們不否定金蓮的不安分、情慾、軟弱和狠毒，但知道了她行為背後的原因，也看到她的熱情、聰明和美麗。

最終金蓮被武松像打虎一樣殺死，我深深理解了作者說《金瓶梅》所展現的慈悲。

它描寫男性的慾望，也描寫女性的，它平視女性。不止年輕女子有魅力，結了婚的，年過半百的，都有不同的生命力。偉大的作品能超越時代，是為《金瓶梅》的偉大和先驅性。

原來，《紅樓夢》有很多借鑑《金瓶梅》的地方，從詩詞、戲曲的引用，和暗含人物命運的設計。

有很大不同的是，《紅樓夢》是仙界和人世的結合，寶玉和十二金釵都是美好的，帶著仙氣的。即便最後落得白茫茫真乾淨，也有“蘭桂芳齊”的希望生機。

《金瓶梅》所寫的，卻正是《紅樓夢》裡常常一帶而過的、而且總是以厭惡的筆調描寫的中年男子和婦女的世界，是賈璉、賈政、晴雯嫂子、鮑二家的和趙姨娘的世界。

即使是那些最墮落的角色，也被賦予了詩意的人情，沒有一個角色具有非人的完美，絕對的判斷標準。“眾聲喧譁”，不集中於某一兩個主角，每個形象都深刻生動。

作者說，如果拋掉自欺，哪一個女人，沒有一點潘金蓮、李瓶兒、吳月娘、孟玉樓或者龐春梅的影子？而今的時代，原也不少西門慶——得了利還想要權與名，被嘲為粗俗，但也不乏實在與（在女人面前與眼裡）憨傻的男人；更不少陳敬濟，那生長在父母寵愛之內，錦繡叢中，混賬而其實天真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