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浴火卻不是重生

那一瞬，只覺眼前之景都失去了光彩，即使是鮮血染在身上，也將那視為了灰色。

最後一刀，砍向了那海寇的左肩，可力度卻再難加深。因為我心心念唸的人就在我的面前，而我最狼狽也也最為兇狠的一面也正毫無保留的展現在了他的面前。

“啊！”就在遲疑那一瞬，我看到陳染燁面無表情的抬起了手中的刀，心下忽而一滯，但也認為好似事情發展本該如此。

他見我如此殺戮，眼中卻未透露出半點驚異。陳染燁他早就知道了，可又從何時知道的？

向我奮力揮刀的海寇伴著他最後的一聲長吼，在我詫異的目光下被陳染燁一刀砍斷了右臂，血液迸發的一霎那，我臉上感受到一股溫熱，隨機那人便痛苦的掉入了海中。

這次掉落，無聲無息。

戰船相抵，對面的海寇已經躍躍欲試要跳上甲板，而陳染燁抓起了我的手，我愣怔著隨著跑向船艙。

而此時，在沉悶的號角聲下，在關青山的戰船之上，所有的船艙被人開啟，從裡面推出了鐵師傅昨日才知道要如何做出的天火。

隨著另一陣號角聲，只見他們應聲點燃火藥，如長蛇般兇猛的火焰迸流而出，登時對方的一切被吞沒在了火海里。

我的眼中是熊熊火焰與因浴火而哀嚎扭動的身軀。

原本兇悍猙獰的海寇忽然亂了陣腳，伴著同伴的哀嚎與肆虐的火舌之下，對面的甲板上忽有人聲嘶力竭的喊著：“撤退！”

可是，一切為時已晚。再一次的戰鼓之下，戰船已經變了陣形，將海寇的船隊圍在了圈內，眼看又是一陣天火過後，關青山已經帶著手下跳到敵方戰船之上，開始了另一陣的殺戮。

黑雲越壓越低，海之中心，早有一片血紅在無限的向外蔓延，這裡即是絕望的地獄。

我望著眼前的一切，又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裡還握著刀，我殺了多少人？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海風所帶來的是煙火與血腥的味道，我的心口不停的起伏，只因我覺得這裡的空氣讓我很難去呼吸。

就在這時，陳染燁忽然捏了捏我的手，這一次，是鑽心的疼痛。陣陣的海風吹亂了他的發，也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只聽他道：“很快就會結束了。”

後來，戰勝的關青山命令著官兵佔據海寇的船支，並向著他們所盤踞的島嶼進發。

本以為能夠大勝而歸，只需在海島上等待捷報的海寇，其下場可想而知。

這一次的海寇再沒那麼幸運，而是被關青山的軍隊摧枯拉朽般的一舉殲滅。

而這次戰役只用了兩天。

船行回儋州過程中，陳染燁與我皆未發一言。在下船時，沈白白才注意到我，又驚異道：“王妃也在船上？”

我勉強的笑了笑，再回頭去見陳染燁，卻見他向我伸出手來，才要說些什麼，卻聽有人對沈白白回報道：“已問遍島上居民，皆未得到池姑娘的訊息，恐怕……”

我的心兀的一縮，卻不知這訊息是壓倒我心境的最後一根稻草。

當我看到天火時就應該想通，沙哥兒的地圖也只不過是出兵攻打的一個契機，即使沒有這地圖，擁有天火，這場戰爭本就如他之前所言，是勝券在握。

而這麼匆忙的出兵也根本不是為了解救池魚兒的情義，而是藉著這個由頭，讓海寇放下戒心。

所以從一開始，陳染燁就是算好了的。而我，他打算把我置於何地？

在他的棋局中，我到哪一步算是棄子？許是到了這一步，便已經該棄了吧？

我渾渾噩噩的行步於儋州城中，在楚望月來接我回驛館時，我也不知自己到底是編了什麼樣的說詞，最後獨自走了出來。

天空驟降大雨，那壓抑了許久的黑雲終於還是伴著雷鳴，釋放著最後的怒號。

腦海中一幕幕的閃過著自己殺人的畫面，這種心痛一時間蓋過了所有的傷痛，讓我抽離了所有的力氣跌坐在了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一把傘突然遞了過來，我抬起頭，卻見他眼神裡滿是譏諷：“看來陳染燁贏了？可你卻像個喪家之犬。”

“為什麼？”我低著頭，將染血的衣襟伸到大雨中，不停的揉搓，卻未洗掉半點血色。

宇文震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他逼迫著我將一雙眼看向他：“顧夢本就是最好的武器，你現在用著她的身體，也不過是物盡其用。”

“我不是！”我奮力的吼著，卻聽他冷笑道：“現在是了。”

我不明白他這是為何，要我出賣身份，於他無半點好處。

而宇文震又道：“要想取代顧夢，那你也該擁有她有的一切。”

“我要帶一人回代國，你可願意隨我回去？”

宇文震站了起來，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我，眼裡的戲謔毫無保留的打在我的身上：“如今看來陳染燁至始至終就在騙你，他果然深藏不露。你已經不能再留在他身邊了。”

“不在他身邊？在你身邊？你也不是什麼好人！”我冷笑著站起，眯起一雙眼，要殺要剮也隨便，反正我不想再這樣窩囊的活下去。

宇文震看著我，沉默半晌，離開前留下最後一句：“三天，給你三天時間，我只帶回一個顧夢。”

他就這樣似鬼魅的出現，又在離開時不斷的給我更沉重的噩夢。

我疲憊的合了閤眼，大雨傾盆，衣服上的血依舊沒有洗去。而一直壓抑在心口的那股沉悶的力道終於不再受控，“哇”的一聲，青石板道上竟也染了紅色。

大雨中只聽有人喚著我的名字，可也許是幻聽。無限混沌中，只覺周身冰冷，原來人一生中，可以體驗這麼多次死亡。

原來，不用外力，人就可以自己死亡。

該來的總會來的，但我後面會挽救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