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左傳翻譯_11（文公五年 - 文公十四年）

文公五年

【經】

五年，春，王正月，王使榮叔歸含，且賵。

三月，辛亥，葬我小君成風。王使召伯來會葬。

夏，公孫敖如晉。秦人入鄀。

秋，楚人滅六。

冬十月，甲申，許男業卒。

【傳】

五年，春，王使榮叔來含，且賵。召昭公來會葬，禮也。

初，鄀叛楚即秦，又貳於楚。夏，秦人入鄀。

六人叛楚，即東夷。秋，楚成大心、仲歸帥師滅六。冬，楚公子燮滅蓼。臧文仲聞六與蓼滅，曰：「皋陶、庭堅不祀忽諸！德之不建，民之無援，哀哉！」

晉陽處父聘於衛，反過甯，甯嬴從之，及溫而還。其妻問之，嬴曰：「以剛。《商書》曰：『沈漸剛克，高明柔克。』夫子壹之，其不沒乎！？天為剛德，猶不於時，況在人乎！且華而不實，怨之所聚也。犯而聚怨，不可以定身。餘懼不獲其利，而離其難，是以去之。」

晉趙成子、欒貞子、霍伯、臼季皆卒。

魯文公5年（前622年，周襄王31年，晉襄公6年，楚穆王4年，齊昭公11年，秦穆公38年，宋成公15年，鄭穆公6年，衛成公13年）

文公

五年，春，

周襄王

派

榮叔

來

魯國

致送逝者口中所含的玉，外加喪事用品，派

召昭公

來參加

成風

的葬禮，這是符合禮法的。

當初，

鄀國

背叛

楚國

依附

秦國

，又再次投靠

楚國

。夏，

秦國

軍隊攻入

鄀國

。

六國

背叛

楚國

，依附

東夷

。秋，

楚國

大夫

成大心

、

仲歸

率軍攻滅

六國

。冬，

楚國

公子燮

率軍攻滅

蓼國

。

魯國

大夫

臧文仲

聽說

六國

和

蓼國

滅亡，感嘆道：“

皋陶

（

六

國先祖）、

庭堅

（疑為

蓼國

先祖）忽然就得不到祭祀了啊！德行不能建立，民眾得不到救援，可悲啊！”

晉國

大夫

陽處父

到

衛國

聘問，返程上路過

甯

地，當地人

甯嬴

追隨

陽處父

，但陪他走到

溫

地時就回去了。

甯嬴

的妻子詢問這麼做的緣故，

甯嬴

說：“他太剛強了。《商書》有言：‘沉著冷靜的人要用剛強來克服不足，爽朗亢奮的人要用柔順來克服不足。（沉漸剛克，高明柔克。）’夫子只佔了剛強的一方面，大概不能善終了吧！上天的德行是多麼剛強啊，尚且不擾亂季節的輪替，何況於人呢？況且一個人言過其實，就像草木開花而不結果，怨氣就將聚集在他身上。冒犯別人而聚集怨氣，就不能保全自身。我害怕不能跟著他收穫利益，反而被他連累到禍患，因此就離開了他。”

晉國

大夫

趙成子

（

趙衰

）、

欒貞子

（

欒枝

）、

霍伯

（

先且居

，

霍

為封地）、

臼季

（

胥臣

）都已經去世。（下接

文公

六年傳。）

文公六年

【經】

六年，春，葬許僖公。

夏，季孫行父如陳。秋，季孫行父如晉。

八月，乙亥，晉侯驩卒。

冬十月，公子遂如晉。葬晉襄公。晉殺其大夫陽處父。晉狐射姑出奔狄。

閏月不告月。猶朝於廟。

【傳】

六年，春，晉蒐於夷，舍二軍。使狐射姑將中軍，趙盾佐之。陽處父至自溫，改蒐於董，易中軍。陽子，成季之屬也，故黨於趙氏，且謂趙盾能，曰：「使能，國之利也。」是以上之。宣子於是乎始為國政，制事典、正法罪、闢獄刑、董逋逃、由質要、治舊洿、本秩禮、續常職、出滯淹。既成，以授大傅陽子，與大師賈佗，使行諸晉國，以為常法。

臧文仲以陳、衛之睦也，欲求好於陳。夏，季文子聘於陳，且娶焉。

秦伯任好卒，以子車氏之三子奄息、仲行、針虎為殉，皆秦之良也。國人哀之，為之賦《黃鳥》。

君子曰：「秦穆之不為盟主也，宜哉！死而棄民。先王違世，猶詒之法，而況奪之善人乎！？《詩》曰：『人之雲亡，邦國殄瘁。』無善人之謂。若之何奪之？古之王者，知命之不長，是以並建聖哲、樹之風聲、分之採物、著之話言、為之律度、陳之藝極、引之表儀、予之法制、告之訓典、教之防利、委之常秩、道之禮則，使毋失其土宜，眾隸賴之，而後即命。聖王同之。今縱無法以遺後嗣，而又收其良以死，難以在上矣。」君子是以知秦之不復東徵也。

秋，季文子將聘於晉，使求遭喪之禮以行。其人曰：『將焉用之？』文子曰：「備豫不虞，古之善教也。求而無之，實難。過求何害？」

八月，乙亥，晉襄公卒。靈公少，晉人以難故，欲立長君。趙孟曰：「立公子雍。好善而長，先君愛之。且近於秦，秦，舊好也。置善則固，事長則順，立愛則孝，結舊則安。為難故，故欲立長君。有此四德者，難必抒矣。」賈季曰：「不如立公子樂。辰嬴嬖於二君，立其子，民必安之。」趙孟曰：「辰嬴賤，班在九人，其子何震之有？且為二嬖，淫也。為先君子，不能求大，而出在小國，闢也。母淫子闢，無威；陳小而遠，無援。將何安焉？杜祁以君故，讓偪姞而上之；以狄故，讓季隗而已次之，故班在四。先君是以愛其子，而仕諸秦，為亞卿焉。秦大而近，足以為援；母義子愛，足以威民。立之，不亦可乎？」使先蔑、士會，如秦，逆公子雍。賈季亦使召公子樂於陳。趙孟使殺諸郫。

賈季怨陽子之易其班也，而知其無援於晉也。九月，賈季使續鞫居殺陽處父。書曰「晉殺其大夫」，侵官也。

冬，十月，襄仲如晉，葬襄公。

十一月，丙寅，晉殺續簡伯。賈季奔狄。宣子使臾駢送其帑。夷之蒐，賈季戮臾駢。臾駢之人，欲盡殺賈氏以報焉。臾駢曰：「不可。吾聞《前志》有之曰：『敵惠敵怨，不在後嗣，忠之道也。』夫子禮於賈季，我以其寵報私怨，無乃不可乎！？介人之寵，非勇也；損怨益仇，非知也；以私害公，非忠也。釋此三者，何以事夫子？！」盡具其帑，與其器用財賄，親師扞之，送致諸竟。

閏月不告朔，非禮也。閏以正時，時以作事，事以厚生，生民之道，於是乎在矣。不告閏朔，棄時政也，何以為民？

魯文公6年（前621年，周襄王32年，晉襄公7年，楚穆王5年，齊昭公12年，秦穆公39年，宋成公16年，鄭穆公7年，衛成公14年）

文公

六年，春，

晉國

在

夷

地舉行閱兵，裁撤二軍（新上軍、新下軍）。

襄公

任命

狐射姑

（

狐偃

之子）統帥中軍，

趙盾

輔佐他。

陽處父

從

溫

地回國後，改為在

董

地閱兵，並將中軍將佐相互調換。

陽子

（

陽處父

）原來是

成季

（

趙衰

）的下屬，因此偏向

趙氏

，並且對

襄公

稱讚

趙盾

能力強，說：“任用能力強的人，是國家的福氣。”因此讓

趙盾

居於

狐射姑

之上。

宣子

（

趙盾

，

宣

為諡號）從此開始執掌國政，制定典章，修訂刑律，審判積壓的訴訟，督促抓捕逃犯，推廣契約的使用，清除政治積弊，釐定尊卑秩序，恢復廢棄的官職，拔擢遺賢。政策制定之後，授予太傅

陽子

和太師

賈佗

，讓他們在

晉國

境內推行，作為常規的法則。

魯國

大夫

臧文仲

鑑於

陳國

、

衛國

關係友好，想要同

陳國

修好。夏，

季文子

（名

行父

，

季友

之孫）到

陳國

聘問，並娶了

陳國

女子。

秦伯任好

去世，並讓

子車氏

的三人

奄息

、

仲行

、

針虎

為自己殉葬，他們都是

秦國

的賢良。國人哀悼他們，為他們創作了《黃鳥》一詩。

君子說：“

秦穆公

當不上盟主，真是活該啊！死了還要損害民眾。先王離世之後，尚且留下法度，何況奪走民眾的賢良呢？《詩》中有言，‘賢人盡皆凋亡，邦國陷於疲敝（人之雲亡，邦國殄瘁）’，說的就是缺乏賢良，為什麼還要奪走賢良？古代的君王知道自己不能永生，因此廣泛拔擢賢良，樹立他們的風氣教化，分給他們色彩鮮明的器物，寫下贈予他們的良言，為他們確立制度、頒佈準則，設立表率引導他們，授予他們法律，告知他們典章規範，教育他們不貪圖利益，任命他們擔任各種職務，用禮法教導他們，使他們遵循因地制宜的法則，讓民眾都信賴他們，直到生命的終點。當今的聖人和君王也是同理。現在

秦穆公

不僅沒有法則垂範後嗣，反而在離世的時候剝奪了他們的賢良，那就難以勝任盟主之位了。”君子由此知道

秦國

再也無力向東用兵了。

秋，

魯國

大夫

季文子

將要到

晉國

聘問，出發前派人準備了弔唁喪事所用到的禮儀用品。那人說：“準備這些做什麼用呢？”

文子

說：“對不測早做準備，是自古以來的好做法。等到急用再去找卻找不到，那就太窘迫了。多準備一些有什麼壞處？”

八月，乙亥，

晉襄公

去世。

靈公

（

太子夷皋

）年幼，

晉國

人考慮到國家多事，想要擁立年長的君主。

趙孟

（

趙盾

）說：“立

公子雍

（

襄公

之弟）。

公子雍

樂於行善且年長，先君喜愛他。況且他和

秦國

親近，

秦國

是我們的舊交。擁立善良的人，君位才能穩固；事奉年長的人，政事才會順利；擁立仁愛的人，孝道才能踐行；結交舊好，國家才會安定。因為國家內憂外患，所以我想擁立長君。有了這四項德行，國家的憂患一定能夠緩和。”

賈季

（

狐射姑

，

賈

為封地）說：“不如立

公子樂

（

襄公

之弟）。

辰嬴

（

懷公

夫人

懷嬴

，

文公

納之為妾）受到兩任先君的寵幸，立她的兒子，民眾一定擁護。”

趙孟

說：“

辰嬴

卑賤，在先君妻妾中位次第九，她的兒子能有什麼威信呢？何況同時受兩人的寵幸，這是淫亂；作為先君的兒子，不求出仕大國而去了小國（

陳國

），這是鄙陋。母親淫亂而兒子鄙陋，那就缺乏威嚴；

陳國

又狹小又偏遠，那就得不到外援。君位怎麼才能安穩？

杜祁

（

公子雍

之母）為了先君（

襄公

）能夠繼位，讓

偪姞

（

襄公

之母）居於其上；又為便利對

狄人

外交，禮讓

季隗

，自己甘願居於其下，所以位次在第四。先君因此愛護她的兒子，讓他出仕

秦國

，擔任亞卿（卿中第二等，次於上卿者）的職位。

秦國

強大而鄰近，足以作為外援；母親仁義而兒子友愛，足以得到民眾的擁戴。立

公子雍

，不也很好嗎？”

趙孟

於是派

先蔑

、

士會

前往

秦國

，迎接

公子雍

。

賈季

也遣使去

陳國

召回

公子樂

。

趙孟

派人在

郫

地殺死了

公子樂

。

賈季

怨恨

陽子

調換了自己和

趙孟

的職位，也知道他在

晉國

孤立無援。九月，

賈季

派

續鞫居

（

續簡伯

）殺死了

陽處父

。經文記載為“

晉國

殺死了他們的大夫（晉殺其大夫）”，是貶斥

陽處父

隨意調動官職。

冬，十月，

魯國

大夫

襄仲

出訪

晉國

，參加

襄公

的葬禮。

十一月，丙寅，

晉國

誅殺

續簡伯

。

賈季

逃到

狄人部落

，

宣子

（

趙盾

）派

臾駢

將

賈季

的妻子兒女送去。

夷

地的閱兵中，

賈季

曾經將

臾駢

治罪，這時

臾駢

的從屬都慫恿他殺盡

賈氏

來報仇。

臾駢

說：“不行。我聽說《前志》中有句話說：‘和他人的恩怨情仇，不可牽累子孫後代，這是忠誠之道。’夫子（

趙盾

）都對

賈季

以禮相待，我卻仗恃他的寵幸報我的私怨，恐怕不行吧！憑藉別人的寵幸肆意妄為，這不是勇敢；消解自己的怨氣卻增長了別人對我的仇恨，這不是明智；因為私事妨害了公事，這不是忠誠。沒有這三樣品德，我怎麼事奉夫子？”於是

臾駢

將

賈季

的妻子兒女和器用財物準備齊全，親自領兵護衛，送到邊境上。

這一年的閏月，

魯國

沒有舉行告朔（每月朔日祭祀宗廟）的儀式，這不合禮法。閏月用於訂正時序，時序用於指導生產勞動，生產勞動是為了民眾生活的富足，使民眾安居樂業的方法就在其中了。閏月不舉行告朔，就是放棄時序的管理，還怎麼治理民眾？

文公七年

【經】

七年，春，公伐邾。

三月，甲戌，取須句，遂城郚。

夏，四月，宋公王臣卒，宋人殺其大夫。戊子，晉人及秦人戰於令狐，晉先蔑奔秦，狄侵我西鄙。

秋，八月，公會諸侯，晉大夫，盟於扈。

冬，徐伐莒，公孫敖如莒蒞盟。

【傳】

七年，春，公伐邾，間晉難也。

三月，甲戌，取須句，寘文公子焉，非禮也。

夏，四月，宋成公卒。於是公子成為右師，公孫友為左師，樂豫為司馬，鱗矔為司徒，公子蕩為司城，華御事為司寇。昭公將去群公子，樂豫曰：「不可。公族，公室之枝葉也，若去之，則本根無所庇陰矣。葛藟猶能庇其本根，故君子以為比，況國君乎？此諺所謂『庇焉而縱尋斧焉』者也，必不可，君其圖之！親之以德，皆股肱也，誰敢攜貳？若之何去之？」不聽。穆襄之族率國人以攻公，殺公孫固，公孫鄭於公宮。六卿和公室，樂豫舍司馬，以讓公子卬。昭公即位而葬。書曰：「宋人殺其大夫。」不稱名，眾也，且言非其罪也。

秦康公送公子雍於晉，曰：「文公之入也，無衛，故有呂郤之難。」乃多與之徒衛。

穆嬴日抱太子以啼於朝，曰：「先君何罪，其嗣亦何罪，舍適嗣不立，而外求君，將焉寘此？」出朝則抱以適趙氏，頓首於宣子曰：「先君奉此子也，而屬諸子曰，此子也才，吾受子之賜；不才，吾唯子之怨。今君雖終，言猶在耳，而棄之，若何？」宣子與諸大夫皆患穆嬴，且畏偪，乃背先蔑而立靈公，以禦秦師，箕鄭居守。趙盾將中軍，先克佐之，荀林父佐上軍，先蔑將下軍，先都佐之，步招御戎，戎津為右。及堇陰，宣子曰：「我若受秦，秦則賓也；不受，寇也。既不受矣，而復緩師，秦將生心。先人有奪人之心，軍之善謀也；逐寇如追逃，軍之善政也。」訓卒利兵，秣馬蓐食，潛師夜起。戊子，敗秦師於令狐，至於刳首。

己丑，先蔑奔秦，士會從之。先蔑之使也，荀林父止之曰：「夫人大子猶在，而外求君，此必不行，子以疾辭，若何？不然，將及。攝卿以往，可也，何必子？同官為寮，吾嘗同寮，敢不盡心乎？」弗聽，為賦《板》之三章，又弗聽。及亡，荀伯盡送其帑，及其器用財賄於秦，曰：「為同寮故也。」

士會在秦三年，不見士伯。其人曰：「能亡人於國，不能見於此，焉用之？」士季曰：「吾與之同罪，非義之也，將何見焉？」及歸，遂不見。

狄侵我西鄙，公使告於晉。趙宣子使因賈季問酆舒，且讓之。酆舒問於賈季，曰：「趙衰、趙盾，孰賢？」對曰：「趙衰，冬日之日也；趙盾，夏日之日也。」

秋，八月，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曹伯會晉趙盾盟於扈，晉侯立故也。公後至，故不書所會。凡會諸侯，不書所會，後也。後至不書其國，闢不敏也。

穆伯娶於莒，曰戴己，生文伯；其娣聲己，生惠叔。戴己卒，又聘於莒。莒人以聲己辭，則為襄仲聘焉。

冬，徐伐莒，莒人來請盟。穆伯如莒蒞盟，且為仲逆。及鄢陵，登城見之，美，自為娶之。仲請攻之，公將許之。叔仲惠伯諫曰：「臣聞之，兵作於內為亂，於外為寇。寇猶及人，亂自及也。今臣作亂，而君不禁，以啟寇讎，若之何？」公止之。惠伯成之，使仲舍之，公孫敖反之，復為兄弟如初。從之。

晉郤缺言於趙宣子曰：「日衛不睦，故取其地。今已睦矣，可以歸之。叛而不討，何以示威？服而不柔，何以示懷？非威非懷，何以示德？無德，何以主盟？子為正卿，以主諸侯，而不務德，將若之何？《夏書》曰：『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勸之以九歌，勿使壞。』九功之德，皆可歌也，謂之九歌。六府三事，謂之九功。水、火、金、木、土、穀、謂之六府。正德、利用、厚生，謂之三事。義而行之，謂之德禮。無禮不樂，所由叛也。若吾子之德，莫可歌也，其誰來之？盍使睦者歌吾子乎？」宣子說之。

魯文公7年（前620年，周襄王33年，晉靈公元年，楚穆王6年，齊昭公13年，秦康公元年，宋成公17年，鄭穆公8年，衛成公15年）

文公

七年，春，

文公

乘著

晉國

動亂的時機，率軍討伐

邾國

。

三月，甲戌，

魯國

軍隊佔領

須句

，將

邾文公

的兒子安置在這裡，這不合禮法。

夏，四月，

宋成公

去世。當時

公子成

（

杜

注謂為

莊公

之子）擔任右師，

公孫友

（

公子目夷

之子）擔任左師，

樂豫

擔任司馬，

鱗矔

（

桓公

之孫）擔任司徒，

公子蕩

（

桓公

之子）擔任司城（

宋

避

武公

諱，改司空曰司城），

華御事

（

華督

之孫）擔任司寇。

昭公

計劃除掉群公子，

樂豫

說：“不行。公族是公室的枝葉，如果去掉枝葉，那樹幹和樹根就得不到廕庇了。葛藟尚且能夠廕庇它的根，因此君子用葛藟來類比親近宗族，何況於一國之君呢？這就好比諺語所說的‘有枝葉廕庇，反而用斧頭砍掉’，一定不能這麼做，請您三思！如果您以德行親近公族，誰敢有貳心？為什麼要除掉他們？”

昭公

沒有聽從，還是下令翦除公族。

穆公

、

襄公

的族人率領國人進攻

昭公

，在

昭公

的宮殿中殺死了

公孫固

、

公孫鄭

。六卿同公室講和，

樂豫

辭去司馬的職位，讓給

公子卬

（

昭公

之弟）。

昭公

即位後安葬了被殺的人。經文記載道：“

宋國

殺死了他們的大夫（

宋

人殺其大夫）。”沒有記錄死者的名字，是因為被殺的人很多，並表明不是他們自己的罪過。

秦康公

送

公子雍

去

晉國

，說：“當年

文公

回國的時候，沒有軍隊護衛，因此有

呂氏

和

郤氏

作亂。”於是給了他很多近衛兵。

穆嬴

（

太子夷皋

之母）每天抱著太子在朝廷上哭泣，說：“先君有什麼罪過？他的子嗣又有什麼罪過？你們捨棄嫡子不立，反而在國外找嗣君，要拿他怎麼辦？”出了朝堂則抱著太子去

趙氏

家中，對

宣子

（

趙盾

）頓首說道：“先君曾經捧著這個孩子，將他囑託給您，說：‘如果這個孩子賢德，我要感激您的恩惠；如果不賢德，我將要怨恨您。’現在先君雖然離世，他的話彷彿還在耳邊，您卻背棄了他的話，為什麼？”

宣子

和諸位大夫都畏懼

穆嬴

，害怕她的脅迫，於是揹著

先蔑

擁立

靈公

，並率軍抵禦

秦

軍，

箕鄭

留守國內。

趙盾

統帥中軍，

先克

（

先且居

之子）輔佐他；

荀林父

擔任上軍的輔佐；

先蔑

統帥下軍，

先都

輔佐他。

步招

為

趙盾

駕車，

戎津

擔任車右。軍隊行進到

堇陰

，

宣子

說：“我們如果接受

秦國

送來的

公子雍

，

秦國

將視我們為賓客；若是不接受，那

秦國

就將視我們為敵寇。現在我們已經決定不接受了，如果行軍緩慢，

秦國

就要萌生動武的念頭。爭取主動並下決心戰勝敵人，這是指揮的好策略；追逐敵人就像追捕逃犯那樣，這是作戰的好戰術。”於是

宣子

下令訓練士卒，磨礪兵器，餵飽馬匹，讓士兵吃飽，隱蔽行蹤，在夜裡行軍。戊子，

晉

軍在

令狐

大敗

秦

軍，一直打到

刳首

。

己丑，

先蔑

逃到

秦國

，

士會

也跟著他逃亡。當初，

先蔑

將要出使

秦國

的時候，

荀林父

勸阻他說：“先君的太子還在，卻要到國外去找嗣君，肯定行不通。你以患病為由推辭，怎麼樣？不這麼做的話，恐怕將被捲入禍亂。攝政的卿去迎接才行得通，何必要讓您去呢？兩人共事稱為‘寮’，我們曾經是同寮，我豈敢不以真心話相告？”

先蔑

沒有聽從。

荀林父

為他賦了《板》的第三章，

先蔑

又沒有聽從。等到

先蔑

逃亡，

荀林父

將他的妻子兒女和器用財物都送到了

秦國

，說：“為了曾是同寮的情誼。”

士會

流亡秦國三年，拒絕和

士伯

（

先蔑

）見面。有人對他說：“能夠和別人流亡到同一個國家，卻不去見他，有什麼好處？”

士季

（

士會

）說：“我只是和他罪名相同，並不是認為他講道義，見他做什麼？”一直到

士會

回國，也沒和

先蔑

見面。

狄人

侵犯

魯國

西部邊境，

文公

遣使通告

晉國

。

趙宣子

派人透過

賈季

去責問

酆舒

（

狄人

官員），並譴責他。

酆舒

問

賈季

：“

趙衰

、

趙盾

，哪個比較賢明？”

賈季

答道：“

趙衰

，就像冬天的太陽；

趙盾

，就像夏天的太陽。”

秋，八月，

齊侯

、

宋公

、

衛侯

、

陳侯

、

鄭伯

、

許男

、

曹伯

和

晉國

大夫

趙盾

在

扈

地盟會，商議立

晉侯

的事。

魯文公

遲到了，因此經文沒有記載他會見了哪些諸侯。凡是國君和諸侯相會，沒有記載會見者的，就是遲到的緣故。之所以遲到後不記錄參與的諸侯，是要避免記錯他們的序列。

魯國

大夫

穆伯

（

公孫敖

）娶了

莒國

女子，名為

戴己

，生下了

文伯

；

戴己

的妹妹

聲己

生下了

惠叔

。

戴己

去世後，

穆伯

又去

莒國

行聘，

莒國

人以

聲己

尚在為由推辭，而將女子嫁給了

襄仲

。

冬，

徐國

討伐

莒國

，

莒國

派人來

魯國

請求會盟。

穆伯

到

莒國

參加會盟，併為

襄仲

迎娶

莒國

女子。

穆伯

走到

鄢陵

，登上城牆看見了

莒國

女子，被她的美麗所吸引，於是就自己娶了她。

襄仲

請求

文公

發兵進攻

穆伯

，

文公

正要准許他，

叔仲惠伯

（

叔牙

之孫）勸諫說：“我聽說，內部發生衝突是亂，外部發生戰事是寇。寇尚且是兩敗俱傷，亂就是自掘墳墓了。現在臣子請求作亂，君主不加禁止，給了敵寇可乘之機，怎麼能行呢？”

文公

便阻止了

襄仲

。

惠伯

調解兩人的矛盾，讓

襄仲

捨棄

莒國

女子

，公孫敖

將她送回

莒國

，兩人便可重新像兄弟那樣親密。兩人聽從了

惠伯

的建議。

晉國

大夫

郤缺

對

趙宣子

說：“當年

衛國

不親附

我國

，因此我國割取了它的土地。現在

衛國

已經親附，可以把割取的土地還給它。如果有諸侯叛亂而不去征討，怎麼宣示威嚴？但如果諸侯順服而不去安撫，怎麼顯示懷柔？沒有威嚴也沒有懷柔，怎麼宣示德行？沒有德行，怎麼主持會盟？您作為正卿，主導諸侯秩序，如果不致力於建立德行，該怎麼辦？《夏書》有言：‘用喜訊鼓舞他，用威信督導他，用九歌勉勵他，不要讓他德行敗壞。’九功的德行都有歌頌，稱為九歌；六府三事稱為九功；水、火、金、木、土、谷，稱為六府；匡正德行，物盡其用，富足民生，稱為三事。合於道義並推行六府三事，就稱為德、禮。沒有禮就不快樂，這是叛亂的由來。如果您的德行沒有什麼可歌頌的，那誰會來歸附呢？何不讓親附的人歌頌您呢？”

宣子

聽了十分高興。

文公八年

【經】

八年，春，王正月。

夏，四月。

秋，八月，戊申，天王崩。

冬，十月，壬午，公子遂會晉趙盾，盟于衡雍。乙酉，公子遂會雒戎，盟於暴。公孫敖如京師，不至而復。丙戌，奔莒。螽。宋人殺其大夫司馬，宋司城來奔。

【傳】

八年，春，晉侯使解揚歸匡、戚之田於衛，且復致公壻池之封，自申至於虎牢之竟。

夏，秦人伐晉，取武城，以報令狐之役。

秋，襄王崩。

晉人以扈之盟來討。冬，襄仲會晉趙孟，盟于衡雍，報扈之盟也。遂會伊雒之戎。書曰「公子遂」，珍之也。

穆伯如周弔喪，不至，以幣奔莒，從己氏焉。

宋襄夫人，襄王之姊也，昭公不禮焉。夫人因戴氏之族，以殺襄公之孫孔叔、公孫鍾離，及大司馬公子卬，皆昭公之黨也。司馬握節以死，故書以官。司城蕩意諸來奔，效節於府人而出，公以其官逆之，皆復之。亦書以官，皆貴之也。

夷之蒐，晉侯將登箕鄭父、先都，而使士縠、梁益耳將中軍。先克曰：「狐趙之勳，不可廢也。」從之。先克奪蒯得田於堇陰，故箕鄭父、先都、士縠、梁益耳、蒯得作亂。

魯文公8年（前619年，周襄王34年，晉靈公2年，楚穆王7年，齊昭公14年，秦康公2年，宋昭公元年，鄭穆公9年，衛成公16年）

文公

八年，春，

晉侯

派

解揚

將

匡

、

戚

兩地歸還給

衛國

，並將

公壻池

的封地——從

申地

到

虎牢

邊境的土地也送給了

衛國

。

夏，

秦國

軍隊討伐

晉國

，攻佔

武城

，來報復

令狐

之戰的失敗。

秋，

周襄王

去世。

晉國

以

扈

地盟會中

魯文公

遲到為由討伐

魯國

。冬，

魯國

大夫

襄仲

會見

晉國

大夫

趙孟

，在

衡雍

盟會，作為

扈

地盟會的補償。

襄仲

又會見了

伊雒之戎

。經文稱

襄仲

為“公子遂”，是在尊重他。

魯國

大夫

穆伯

去

成周

弔喪，沒有到達就帶著財物逃亡

莒國

，追求

己氏

（被返還的

莒國

女子）去了。

宋襄夫人

是

周襄王

的姐姐，

宋昭公

不以禮待之。

襄夫人

依靠

戴氏

族人殺死了

襄公

的孫子

孔叔

、

公孫鍾離

以及大司馬

公子卬

，這些都是

昭公

的黨羽。司馬被殺時手中握著符節，因此經文記錄了他的官職。司城

蕩意諸

投奔

魯國

，出逃前將符節交給了府人，

魯文公

用與他職位相當的禮節接待了他，並恢復了他的官職。經文也記錄了他的官職，都是尊重他們的意思。

在

夷

地閱兵中，

晉襄公

計劃提拔

箕鄭父

、

先都

，並讓

士縠

、

梁益耳

統帥中軍。

先克

說：“

狐偃

、

趙衰

的功勳，不能廢棄。”

襄公

聽從了他（命

狐射姑

、

趙盾

為中軍將、佐）。加之

先克

剝奪了

蒯得

在

堇陰

的土地，因此

箕鄭父

、

先都

、

士縠

、

梁益耳

、

蒯得

聯合發動叛亂。（下接

文公

九年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