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掉了馬甲
我正呆在一個旮旯處的客棧裡。
不愧是旮旯處的客棧,十分的寒磣,桌凳瘸了腳,碗有豁口,連窗戶也闔不上。
我彎腰吃一口飯,桌凳便晃一下,吃第二口飯時還得提防著從窗戶吹進來的沙子。一頓飯吃得我簡直比看我那對情竇初開的少年般整日裡膩歪來去的爹孃還心累。
我深深嘆了口氣,拿起桌子旁的劍,打算去往客棧二樓同樣寒磣的客房。
“嚶嚶嚶……”一樓的某個角落處突然傳來一陣嬌弱無力的哭聲。
我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然後低頭看是哪家的姑娘哭得這麼做作。
幾個錦衣紈絝少年正圍著一個少女。少女長得水嫩得很,無助地團成一團只露出一雙溼漉漉的眼睛時更是惹人憐愛。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自覺自己是一代大俠,自然看不得這種事情。
於是揹著手,佩劍背後,緩步走過去,道:“光天化日,朗朗……”
“去去去,一邊去,別打擾小爺雅興。”一個少年趕蒼蠅般直襬著手。
另外兩個少年則一抬頭眼含蔑視,一揮扇嘴角勾笑,卻是不約而同道:“醜八怪,別多管閒事,滾!”
作為祖國的小花朵,未來的新希望,我覺得我們應該做到為人謙遜,待人禮貌,髒話粗話什麼的怎麼能連篇說呢?
於是我保持著微笑,用套有劍鞘的劍將這三個可愛的少年教育成了一坨……嗯,一種黃色廢棄料。
少年們知錯能改,頂著鼻青眼腫的臉抱頭痛哭,悔恨不已的模樣。
我聲音溫和地勸慰道:“認了錯就還是好孩子,乖,回家去吧。”
“謝謝哥,謝謝哥……”
“叫我大俠就好。”
“謝……謝謝大俠。”三個少年面露驚恐道,然後顛顛撞撞地飛快跑出了客棧。
我似乎聽到他們嘀咕了什麼“被雷劈”,但想來是我聽錯了。
做好事的感覺果真不錯,我笑眯眯地抱著劍往二樓走去。
走了兩步,衣襬突然變得沉重起來,我轉過身便看見了被我救下的小姑娘。
我仰起頭,然後一臉淡然地道:“舉手之勞而已,不用謝。”
嬌嬌弱弱的小姑娘似乎笑了一下,然而我還沒看清便被她抱住了胳膊,然後便見她泫然欲泣道:“嚶嚶嚶,大俠救了人家,人家以後就是大俠的人了。”
我“呵呵”了兩聲,而後道:“姑娘不必如此。”
說話時我暗暗使勁想抽出胳膊,但這位看著柔弱的小姑娘卻愣是死緊地抱住了我的胳膊,還邊抱邊“嚶嚶”怪道:
“嚶嚶,大俠是嫌棄人家了嗎?”
“我沒有。”
“嚶嚶,那大俠為什麼不要人家。”
“對不起,我們不合適。”
“嚶嚶嚶,大俠就是嫌棄人家,不然為什麼還沒跟人家在一起,就說跟人家不合適?”
“……”。
“嚶嚶……”
“……我不喜歡女的。”
“大俠可以把人家當作男子的,人家不介意的。”
“……”我介意!
“嚶嚶嚶……”
我額角的青筋抽了抽,而後努力柔和著一張臉道:“在下一沒錢二沒才的,與在下在一起豈不是委屈了姑娘?”
“嚶嚶嚶,人家叫美人啦。”小姑娘整個人貼在了我身上:“人家長得美就行啦。大俠好強壯的,以後人家與大俠的孩子就會又美又強壯啦。”
“……”我低頭瞅了瞅自己的小身板。
客棧裡的店小二想來也被嚶得腦殼疼,跑過來趕人。
我:“……好。”
我之所以答應下來並不是因為店小二一口一個“大俠”,而是我感覺到抱著我胳膊的力道收緊了,現如今我整個胳膊都在發麻。我覺得但凡我說個“不”字,我這隻胳膊就會殘了。
十分憋屈地帶著這位美人姑娘上了二樓進了我的房間,而後她終於鬆了手。
我揉了揉胳膊,走到桌子的另一邊坐下,繼續苦口婆心地勸道:“姑娘,‘救命之恩、以身相報’這種東西都是落魄書生胡扯出來的,在現實里根本不具有操作性,所以你真的不用這樣。”你這樣讓我以後都不敢救人了。
“叫人家美人啦。”
“……而且,我也根本沒救你命。即便我不做什麼,那幾個人也傷不到你。”剛才在一樓其實有不少人都正準備上去幫忙。
“人家叫美人啦。”
“……”大概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就是這麼來的吧。
美人姑娘也坐到了凳子上,然後手指彎成了蘭花狀挑出一個茶杯,抽出絲巾擦了擦杯子,又端起茶壺倒了杯水,然後遞給了我,眉目含春道:“大俠,喝水。”
我的確有些渴了,於是也沒推辭,接過杯子默默喝了起來。
我總覺得有哪兒不對。
剛才這位姑娘是一副柔柔弱弱的看著就好欺負的樣子吧?但我怎麼覺得自己與她在一起是處於下風呢?
難不成是因為雖然我特意化了個糙漢妝,但也帥氣地出奇,然後她對我一見鍾情,於是連嬌羞柔弱都不顧了?
想來是這樣。唉,果然長得太好看也有很多苦惱啊。
我慨嘆著喝完了杯子裡面的水。
明面上我還是男子,男女共處一室自然不行。所以喝了水後我起身道:“客棧房錢我已經付過了,你今晚便安心在這兒住下吧。”
“大俠去哪?”她的眼裡又有了淚花:“大俠不要人家了嗎?”
我明明什麼都沒做,姑娘你能不能別作出一副棄婦臉,看得我差點兒真覺得自己做了什麼事。
“男女共處一室,不妥。”
“人家不介意的。”她咬了嘴唇,然後伸出兩根蔥管一般的手指捏住自己的衣襟,往下拉開了些許,露出雪色的肩膀:“人家願意伺候大俠。”
我頓時雷劈一樣僵在原地,而後只覺得一陣陣熱氣上湧到臉頰,忙舉起手遮住了眼睛,道了一聲“非禮勿視”後飛快地跑出了房間。
果然男孩子出門在外得保護好自己,這年頭的姑娘實在是太可怕了!
一路直奔到了客棧門口,我捂著不斷跳動的心口,在離開客棧和不離開之間猶豫不決。
我雖不算富有,但原本是不至於住這樣一間破客棧的——這小鎮也不知突然間有了什麼大事,大量外地人湧了進來。我問了一圈後只還有這個小破客棧裡剩有房間,於是只能住下。
所以我這會兒要是離開,大機率今晚會睡在大街上。
只是,我要是回去了,萬一那個姑娘覬覦我的美貌了怎麼辦?我是不從還是從……從是不可能的,雖然那姑娘長得挺好看,可我喜歡男子啊。
哎呀,都怪我生得太美了,不然哪有這些煩惱哦。
在客棧外徘徊了半響,最終我還是沒有勇氣回去傷了那位姑娘的一顆芳心,溜達著到了街上。
街上擠著許多的人,似乎從下午到現在就沒少過。
當時我急著找客棧沒空多問,現在閒著沒事,於是拉住了位小兄弟問道:“兄臺,這麼晚了,怎麼這兒還聚著這麼多人啊?”
小兄弟打量了我幾眼,瞭然道:“兄弟,外地來的吧?是不是找客棧住找了半天?”
“是啊。”我鬱郁點頭。而且難得找到的客棧還被人搶了。
小兄弟大笑起來:“明日我們鎮上最富有的劉員外要在這裡為他的愛女舉辦比武招親,附近鎮上的人都來這兒報名了,所以你自然是找不到客棧住。”
“比武招親報名?”我有些困惑:“比武招親我見過,不是到時候直接上擂臺就行了嗎?報名做什麼?”
小兄弟笑得更開懷了,眉間顯出幾抹自豪之色:“那是我們劉員外有遠見。你想啊,古往今來,是不是有許多人打假擂臺?”
不多吧,至少我聽過的就那一兩個,還都被揭穿了。畢竟打假擂臺可是個技術活,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假擂臺打得真實更是十分艱難,稍不注意便會陰溝裡翻了船。
小兄弟顯然並不需要得到我的迴應,自顧自地往下說道:“所以啊,劉員外就設定了報名這個環節。凡是明天想上擂臺的人,都必須能接下劉府那位護衛長的十招。這樣那些個沒本事的人就都被篩下來了,上擂臺的就都是有本事的人了。”
“十招?劉府那位護衛長很厲害?”我挑了挑眉。
“那可是個十分了不得的人物!”小兄弟頓時滿眼崇拜的小星星:“這柳葉鎮就沒有人能在他手下過上二十招。據說他正是當今那位武林盟主的兒子,這回是出來磨練來著。”
“……”關於我父親有了兒子作為女兒的我卻不知道的二三烏雲事。
大概我臉上的不信表現得太明顯,小兄弟不樂意道:“你還別不信,前幾天可有不少人看到武林那邊來了人,與那護衛長舉止密切,相談甚歡。肯定是那武林盟主找兒子來了。”
我:“呵呵。”就我爹和我娘那膩膩歪歪的模樣,我出生大抵都是個意外,怎麼可能還有其它兄弟?
這種言論都能傳出來,那個護衛長怕不是想借著我爹武林盟主的名頭做什麼。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我要是不去教訓他兩下都對不起我那個還沒出生也大機率不會出生的弟弟。
我擠到了報名處,然後一拍桌子道:“你就是武林盟主的兒子?”
穿著護衛衣服的小兄弟嚇得從凳子上跳了起來,聽見我說的話後愣愣地回道:“不,不是啊。”
我鼻孔出氣道:“就知道你不是!當今這位武林盟主膝下只有一女,哪有什麼兒子?勸你別想打著武林盟主兒子的名頭做什麼事,不然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護衛衣服的小兄弟愣愣看著我,一副對眼前狀況完全搞不清楚的懵逼模樣。
就這樣怎麼可能是我爹的兒子。我哼了一聲,打算離開。
“不知大俠怎麼讓我吃不了兜著走?”獨屬於的男子帶了些沉沉笑意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面前的護衛小兄弟頓時眼睛驟亮,往我身後迎去道:“頭兒,你終於回來了啊!”
頭兒?我轉過了身子,找錯人了?
著緋色衫衣的男子穿過人群走來,一雙桃花眼微上挑,含著幾分多情的笑。
他搖著手裡玉骨折扇走至我面前,彎腰笑看著我,道:“大俠?”
“……”大俠這個稱呼明明特別霸氣,怎麼從他嘴裡說出來就莫名變了味。
我向後退了一步,才冷哼一聲道:“你就是武林盟主的兒子?”面板這麼白這麼好,哪裡像是練家子。這護衛長的名頭怕不是買來的。
“是啊。”他笑著道。
這個無恥的傢伙竟然承認了?
我“唰”地拔出了劍指向他,冷笑道:“是嗎?據說當今這位武林盟主武功卓絕,他的兒子想來也不會差到哪兒去。那便拿出劍來與我比劃比劃,若是你贏了,我便承認你是武林盟主的兒子。”
他似乎很是心動,但又想到了什麼般搖了下頭:“不行啊。”
“什麼不行?”我不耐煩道:“比就比,不比就不比,說個準話。”
他摺扇敲頭,一臉苦惱道:“且容我想想。”
“你個大老爺們怎麼那麼多事?”
“沒辦法啊。”他嘆了口氣,而後眼裡含笑直直看著我道:“娶個自尊心強的媳婦兒,事情總是要複雜一些。”
無緣無故吃了一嘴狗糧的我頓時惱了:“你娶媳婦兒這事與跟我比武這事有毛關係?”什麼世道,找人比武都能狗糧吃到撐。
他扇子敲了敲掌心,而後道:“這樣吧,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跟你比武。”
“什麼事?”我警惕道,我可不是傻子,萬一要我殺人放火怎麼辦?
“不會讓你殺人放火的。”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笑道:“只要你答應我,比試完後,無論結果如何,你都不會生氣。”
“行。”我未作猶豫。
“稍等。”他笑道,而後轉過身子與方才那個護衛耳語了幾句。
護衛恍然大悟般點了頭,看著我的目光突然親切起來。
我:“?”
緋衣男子這才重新看向我,“啪”地一聲開啟摺扇,笑得明媚道:“開始吧。”
附近就是一個擂臺,我先跳了上去,他緊隨其後。
方才那一番動靜不少人都聽到了,於是擂臺邊瞬間便圍了一層又一層的人,我在擂臺上甚至聽到下面有人開了莊。
開莊?我抬手止道:“等等。”而後飛了下去,將全身的銀兩都遞了過去:“壓我自己勝。”
轉身想上擂臺的時候,卻見那位護衛長也下來了,學著我拿出了全身的銀兩,道:“壓我自己勝。”
呵呵。我在心裡冷笑,小白臉,待會兒就讓你知道輸了架又失了銀兩是什麼感覺。
最後輸了架又失了銀兩的我滿臉鐵青地離開了擂臺。
我,堂堂武林盟主之女,跟隨我爹習武十幾載,如今竟然輸給了一個小白臉冒牌貨?
冒牌貨追了過來,道:“李姑娘……”
我驀地停下了腳步,眯眼危險地望了過去:“你喚我什麼?”
“抱歉,一時口誤,兄臺,兄臺,哈哈……”他自己哈哈了半響,見我沒什麼表情地望著他又悻悻地收了笑,道:“你方才答應了我的,無論結果如何你都不會生氣。”
“我生氣了嗎?”我面無表情道。
“……沒。”
“那你追過來幹什麼?”
他看了我幾眼,悶笑一聲,道:“我是想問,沒了銀兩,你今晚住哪?”
原來是跑來找優越感來了,我冷哼了一聲:“我住哪關你什麼事?”
話語完畢抬腳就走,又聽得他在後面道:“所以,你承認我是武林盟主的兒子了嗎?”
我住了腳,勉強壓下心底的火氣,卻依舊有些咬牙切齒地道:“我承認。”雖然跟個冒牌貨打架輸了這件事讓我覺得十分憋屈,但我不是輸不起的人,承認就承認吧。
反正我只答應了我承認而已,又沒答應我爹孃會承認。他能不能真的成為武林盟主的兒子最後還得看他們二老。
他走過來,笑道:“你真的承認了?”
“是啊。”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努力勾出一個笑:“弟弟。”
他臉上的笑頓時滯住,整個人似乎成了一塊石雕,呆站在原地坐等風化。
“喂!”我伸手在他眼前招了招,見他一直沒什麼反應,撇了撇嘴,繼續往前走。
走出沒幾步,我突然覺得腰間一緊,低頭就見一節緋色摟在了我的腰上,接著身子一輕,我飛到了屋頂上。
“你做什麼?”我偏頭瞪著他。
他先是嘆了口氣,隨即無奈笑道:“帶李姐姐回家啊。”
他果然知道我是武林盟主之女,方才是故意的。可是不對啊,我這裝扮這麼完美,假髮假鬍子的,鬍子還嘴唇上下都貼了。
“你怎麼認出來的?”我皺了眉,又道:“你是不是認識我?”
“李姐姐生得這麼美,我怎麼可能不認識?”他帶笑的聲音十分真誠。
哼,果然又是一個覬覦我美貌的人。真是的,長得太美果然讓人煩惱。
算了,這個人既然這麼有眼識,武功也不算差,模樣也還行,想當我爹的便宜兒子就當吧,有個便宜弟弟似乎也不錯。
嗯,仔細想想的確不錯,這麼大個兒子都不用養了,而且輸給自家人就不算輸,自然地也就不丟臉了。
念及此,我聲音軟了幾度好心提醒道:“我只說我承認你是我爹的兒子,可沒答應你我爹孃他們會承認,你自己注意點啊。”
“你承認就行了。”他笑著看我一眼。
我看了他一會兒,不知為什麼漸漸覺得有些眼熟,好像我最近才見過一個跟他長得相像的人一樣。
可是沒有啊,我離開家的這一個多月裡沒結交什麼新朋友啊。
奇怪,在哪見過來著。
便宜弟弟說要帶我回家的時候,我以為他只是在說笑,畢竟我家離柳葉鎮挺遠,騎馬回去也得要兩天。
其實我想的也沒錯,因為我的確還在柳葉鎮,只是,我怎麼似乎……看見了我爹孃?
“李錦!”我爹瞪著我:“你打扮成這副樣子像什麼話,還不快點去換下來!”
果然是我爹孃啊。我爹竟然也能認出來我,果然,我這一身風姿是掩飾不住的。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我正想問一句“我去哪換衣服”,便見著我娘迎了過來,然後直直越過我拉住了我身邊這位便宜弟弟的手,聲音溫柔道:“文弘啊,你千萬別介意,雖然錦兒長得不好看,但也沒有醜到這種地步的……”
“娘!我長得哪裡醜了?”我反駁道:“而且他真是我爹的兒子嗎?我怎麼從來沒聽過?”
被我打斷了話,我娘不高興地望了過來:“說什麼胡話呢。還不聽你爹話去換身衣服,再把你那臉擦擦?你臉上貼的那是什麼玩意兒,醜的要命!我再看你幾眼眼都要瞎了。”
有那麼醜嗎?我摸了摸嘴巴上的鬍子,明明我還被美人纏著來著。
“還不快去,在這兒杵著做什麼?”
“這又不是我家。”我覺得有些委屈:“我怎麼知道去哪換衣服啊?”
“你沒長眼睛還是沒長嘴啊?”我娘睨了我一眼:“不知道找人問?”
“我不就是在問你嘛。”我小聲嘀咕。
“娘,我帶她過去吧。”便宜弟弟溫聲笑道,十足的乖兒子模樣。
我娘於是笑成了一朵溫婉的蘭花:“那就麻煩文弘了。”
不是,我娘為什麼一直沒生氣啊?他不是我爹的私生子嗎?
等等,難不成他其實是我爹和我孃的兒子,流落在外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才找到了?
我頓時一陣風中凌亂,被拖到了房裡才將將回過神來。
然後我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襟,道:“你是誰?”
“小錦覺得我是誰?”他笑得十分溫暖和煦。
小錦?我沉思了會兒,然後五指無力地鬆了開來,有些失魂落魄地道:“難不成你其實是我哥哥?”我不是爹孃唯一一個也不是第一個孩子?
他臉上的笑似乎打了個滑,過會兒才維持住,道:“我錯了,我就不該指望你想明白。”
“什麼意思?”我皺眉看著他:“你到底是我哥還是我弟?”
“我是趙文弘!”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句話,然後轉身大步出了屋子。
趙文弘?不對啊,我爹姓李,我娘姓寧……啊,他難道是被趙姓人家領養了?
好吧,作為新一代深明大義的大俠,既然他已經流落在外那麼多年了,回來就回來吧,多個哥哥就多個哥哥吧,我不與他計較了。
我撕下臉上的假鬍子假髮,從屋內繁多的衣服中隨意拿了套換上。
衣服竟然十分合身。
趙文弘正在外面等著,我看見他後雖不甚情願,還是乖乖地喊道:“哥,走吧。”
他笑臉徹底僵住了:“李錦,你剛才又腦補了什麼?”
“啊?”
“我不是你哥,更不是你弟。”他垂眼看我,面如冠玉,眸色如墨:“我是你即將拜堂行禮的未來夫君。”
“……”我風中凌亂了個徹底。
燈火通明的前廳,我爹孃並趙家的二老都端坐在椅子上。在爹孃的死亡凝視下,我進去後恭恭敬敬地喊道:“伯父伯母好。”
“好孩子。”趙伯母笑彎了眼睛:“長得真俊俏。”
我還沒來得及羞澀一笑,便聽見我娘道:“你就別誇她了,長得跟個猴子似的,還天天美滋滋地在那照鏡子。你要是再誇幾句她保準就直接睡在鏡子前了。”
我一張笑臉僵在了臉上。
我貌美如花的親孃,我到底是不是您的小寶貝?
其實,雖然有些猝不及防,但與趙府的這門親事我並不是才知道――嗯,我一個多月前知道的。
那天,我正吃著剛摘下的酸甜梅子,我娘突然跑來一臉不捨地跟我說道:“兒啊,雖然你生的醜,脾氣又臭,武功還差,但如今你要嫁出去了,為娘還真有些不捨。”
我正被她那“生的醜,脾氣臭,武功差”打擊地沒了吃梅子的興致,聽到後來直接跳腳道:“嫁出去?什麼嫁出去?誰要嫁出去?”
“你啊。”我娘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明日人家的聘禮就到了。”
“我怎麼不知道?”
我娘呆了一下,隨即道:“哦,我忘了跟你說了。沒事,現在說還來得及。”
“……”
於是當晚我就收拾東西連夜逃了出去。有這樣不靠譜的爹孃,我才不相信我的那門親事能靠譜到哪兒去。
如今見到了人,雖說跟我想象的不大一樣,趙文弘那廝模樣、武功的確都還不錯。但我才跟他見過幾次,怎麼能就這樣稀裡糊塗地嫁給他?
而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麼的聽著就很不可取,姻緣當然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於是夜晚,趙府的燈滅了之後,我偷摸著出了宅院。
已是深夜,街道上連燈籠都滅了。
我沿著街道走了會兒,突然聽到巷子裡傳來一陣偶偶私語聲。
聽牆角是十分不地道的,於是我加快了步子打算離開,卻聽見有人喊道:“李錦!”
這聲音有些熟悉,我下意識回頭應了一聲,便看見了趙文弘,他身邊還站著一位面紗遮臉的姑娘。
我詫異道:“趙文弘?你怎麼在這兒?你身邊這位是……”
“你別誤會,這是劉員外家的千金。”趙文弘的神色頓時急切起來:“我只是答應她帶她離開柳葉鎮。”
“哦,私奔啊。”我瞭然。
“不是!”他聲音加大了幾分。
那位劉千金突然笑了起來,道:“趙公子,這位就是那天在街上看見的姑娘吧,你的心中人?”
這下輪到我急了起來:“姑娘,你別誤會,我跟他沒什麼關係的,即便現在還有關係馬上也沒什麼關係了。你們別因為我產生什麼誤會啊,想私奔就去私奔吧。”你們私奔我就不用走了。
“李錦!”趙文弘突然吼了一聲。
我愣了愣:“啊?”
“什麼叫作我們倆之間馬上就沒關係了?你難道還想悔婚不成?”他氣得眼睛似乎都紅了。
“不成嗎?”我嘀咕道:“你不也是要私奔嗎?”
趙文弘頓時鐵青了一張臉。
劉千金目光裡帶了些同情地看著趙文弘:“趙公子啊,我自己離開柳葉鎮就好,你還是先處理好你自己的事吧。多謝你帶我離開劉府了。”
“抱歉了,劉姑娘。”
“沒關係。”劉千金淺淺一笑,嫋嫋婷婷離開。
她離開這邊後,趙文弘幾個大步走至我面前,將我逼到牆角,語氣陰沉道:“深更半夜出來,你是打算就這樣離開?”
“沒有。”我立馬否決:“我就是出來散步。”笑話,要是被我爹孃知道我又要逃婚,他們不打斷我的腿才怪。
“你騙鬼呢?”他額前青筋突起。
我頓時用袖子矯揉捂臉,嚶嚶哭道:“你都根本不信人家,還問人家作什麼?”雖然這種清醒下不信是應該的,信才有問題——但誰無理取鬧會找個理啊?
他怒氣十足地看了我好一會兒,突然垂下了眼簾,沉默起來。
別人與我吵架可以,但在我面前作出這副樣子我卻受不了,尤其我看見他身子在發抖,眼睛這會兒是真的紅了。
“你是不是,根本便不想同我成親?”他聲音很低。
我:“……是……”吧?
我都沒見過你幾面啊大哥!
他後退開來,冷淡道:“你走吧。”然後自己轉過身去,沿著街道離開了。
不知為何,我忽而覺得,我好像真的,做的有些過分了……
我到了清甫鎮。
一路走來我一直沒作男子打扮。但不知是我武功有了長進,還是我爹孃的那群手下最近疏於鍛鍊,竟然一直沒有人追來。
我有些鬱悶,在清甫鎮隨便挑了家客棧住了下來。
在客棧裡吃完午飯後,我突然聽到了一陣熟悉的矯揉哭泣聲。循著聲音看過去時,便見上次那位小姑娘又被圍住了。
我哽咽住:這小姑娘怎麼每次都這麼倒黴?
在我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的時候,一個粗糙漢子走過去替她解了圍。
我心下不由鬆了口氣,然後這一口氣還沒松完,我眼尖地看見那個糙漢子竟然伸手在摸那個小姑娘的腰?
這混蛋!
我拿起劍跳下客棧二樓,伸手直接卸了他的手腕,然後冷呵道:“滾!再讓我看見你動手動腳的下次卸的就是你的脖子!”
粗糙漢子捧著手腕愣了會兒,然後帶著滿臉的淚小跑著出了客棧。
我哼一聲,回身看向小姑娘,道:“你沒事吧?”
小姑娘搖搖頭,臉上漸漸地帶了抹紅暈道:“女俠救了人家,人家以後就是女俠的人了。”
我瞪圓了眼睛,驚道:“我也是女子!”
小姑娘扭了扭,然後羞道:“人家知道啊,人家不介意的啦。”
“……”不是,你羞什麼啊?還有我介意啊!
你這是不分男女葷素的嗎?
我扭曲著臉,努力忽視著此刻要崩潰的心情,道:“對不起,可我不喜歡你。”有了上次的經驗,我知道即便我說“我不喜歡女的”也沒用,還不如直接點拒絕。
小姑娘有些受傷,眼裡含了淚道:“大俠是覺得人家不夠好看嗎?”
我硬著頭皮道:“不,你很好看,但不是我的菜。你還是去找其她……他……它人吧,總會有適合你的。”
“可我覺得女俠你就是適合我的人啊。”
“哈哈哈……”我的笑臉有些僵:“承蒙厚愛,可我有喜歡的人了。”
小姑娘愣住,然後眸光裡含了殺氣:“誰?”
“嗯?”
“你喜歡誰?”
“……”我有些不大高興,我喜歡誰似乎不用跟她說吧?
正打算甩袖子離開,我突然發現眼前這小姑娘不刻意作出畏縮可憐姿態的時候其實身形頗高。而且,仔細看過去,這張化著妝的臉也有些熟悉。
在什麼樣的情形下兩人會總是偶遇?我突然想到這點,眯了眯眼睛。
“你到底喜歡誰?”眼前這人尤不自知,還在冷聲問我。
我淡淡道:“趙文弘。”
他臉上一僵,眼底怒意立刻斂去,看著我的臉色,半響,小聲道:“小錦……”
我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
他於是又沉默起來,過了好一會兒,自嘲一笑,抬起步子往外走去。
好不容易見了,再讓人跑了還不知道多久才能見面。於是我立馬丟了不必要的自尊心,追了過去整個人掛在他的手臂上,斬釘截鐵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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