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與“豬”,不能只顧一頭!
今年8月份,山東費縣政府辦公室印發《關於費縣畜禽養殖“三區”修訂方案的通知》(三區即禁養區、限養區、適養區),全縣畜禽養殖清理整治深入推進。
然而近日據媒體報道,有農戶反映費縣在養殖場清理行動中強拆養殖棚,並且缺少補償。對此,費縣多個鄉鎮街道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否認強拆,同時承認養殖棚捨本可以轉產或搬遷,但有些依然被拆除,既有環境保護的考慮,也有上級檢查的顧慮。
類似費縣這樣因環保而起的爭執近期並不少見,
比如有的地方禁止種植某種農作物,或者將原本黑臭的小河溝填埋了等等,都是在環保的名義下進行的。
但也說明,在處理環境保護與產業發展、農民生計之間的矛盾時還不那麼稔熟,方式方法上依然透著簡單粗暴的痕跡。乃至一些地方出現“一刀切”拆豬圈鴨棚的情況,也不能說不存在懶政的可能。
這次費縣拆棚之爭很具有代表性,可以說將一些地方在環境保護中面對的問題充分暴露了出來。比如政策執行中的
前後銜接問題
,以及
當下與長遠的關係問題等等,
都是非常明顯且普遍的。
政策的前後銜接問題,在改革過程中較為常見。
畢竟不同時期,對於同樣一件事情的認知也不同,過去可能不那麼重要的,如今已提到異常要緊的位置。
就鄉村的發展而言,過去更加註重速度和量,如今更加要求發展的質量。因此不能再走量的擴張的老路子,必須轉型升級。化肥農藥減量如是,畜禽養殖禁養區劃定亦如是。
新的情況出現了,新的政策規定也與時俱進跟上了,那麼如何處理之前遺留的“歷史問題”呢?就如費縣一些農民提到的,相比現在,前些年的養殖手續及其辦理沒有那麼嚴格,沒有手續或手續不全的情況較為常見,政府部門也一直沒有對此過問。可如今一些豬圈被拆得七零八落。還有村民表示,養鴨是經過批准的,如今鴨棚也被拆了,顯然有點說不過去。
長遠與當下的關係,也不難理解。
從長期來看,環境保護是有利於鄉村發展和村民生產生活的,這一點費縣很多養殖戶也都承認。但是從當下來看,又確實與一些農戶的現實生計相悖。
就拿家庭養殖來說,相當一批養殖戶是外出務工經商無門,回家種地又無多少收入的情況下,綜合考量了當地的資源條件、家庭勞動力情況等等做出的選擇。就現有的發展條件和農戶的認知水平來說,已是最優選擇。
一些養殖戶甚至全家都“拴”在棚舍上了,在沒有更好的出路的情況下,貿然拆棚,阻力可想而知。
這裡還牽扯到一個問題,即
環境保護的成本該由誰來承擔
,怎麼承擔。環境具有明顯的外部性特徵,一個養殖專業村不養豬了,不往處於上游的河道里排汙了,本村村民享受到了山青水綠毋庸置疑,下游城市裡的居民同樣受益,甚至下鄉旅遊的人們也都是受益者。
但是對於一些養殖戶來說,本身的積累就有限,可供支配的資金不多,在短期內將畜禽處理掉,或者轉型進行規模養殖,又或者轉行幹其他職業,是需要付出巨大成本的。
然而報道顯示,有街道辦事處從下發養殖場停養通知到要求農戶自行處理存欄畜禽的時間,前後不超過10天,可以說是非常緊張。
迫於各方面壓力,一些農民開始賤賣畜禽並且算賬:一隻蛋雞,從出殼到出欄的養殖成本大概是30元,如今平均只能賣到十五六元。如果養殖棚舍真的被拆,這些年的搭建、維修費用,很有可能打了水漂。而有關方面並沒有制定相應的補償標準。
諸如費縣拆棚引起的爭執,總體上來說是
改革發展過程中遇到的階段性矛盾。
關鍵是要釐清,環境保護與產業發展、農民生計是否就是非此即彼的關係。環境保護是目的,產業發展和農民增收也是目的,應該說,這中間在方式方法上還有很多可操作的餘地。
比如在處理養殖汙染這件事上,有的地方就是透過合作社或者聯戶的方式,將畜禽糞便轉移到莊稼地裡進行“消化”的,既肥了農田又改善了環境,一舉兩得。
這方面農村有很好的傳統,比如將脫粒下來的稻殼拿去墊豬圈,既不浪費資源又可以減少汙染的發生,養殖戶種植戶都很積極。
一味地拆棚限制發展,並不能獲得長久的環保效果。畜禽市場行情好的時候,農民又會有發展養殖的衝動,如此反覆,對於地方也是一種消耗。
地方執政理念的轉變也很必要。
綠色理念的深入實際,農業發展的轉型升級,往往意味著換腦子、改路子,不僅領導幹部,農民群眾也要有新認識。但是觀念轉變、產業轉換,都需要過程,對於農民來說,這個過程可能還要相對更長一些。
這個過程不可省,更不能動不動就一聲令下“一刀切”地拆“豬棚”,而是要深入細緻地研究當地產業轉型發展的可能,和農民一起算算賬,想想轍兒,設身處地和他們共同尋找新的致富門路,也就是說引導幫扶要跟上。
即便是在禁養區必須拆除畜禽大棚的,也要有一個相對合理的補償,儘量減少農民的損失才是。
各地在落實環保政策的同時,將工作做在前面了,做得充分了,做得貼心了,農民的認可度就高了,改革的摩擦力自然就小了。當然,一個小小的豬舍鴨棚,看似簡單,牽扯到的卻是農村的方方面面,因而並不是一兩個部門舉舉手就可以實現的。
就拿聯戶處理糞便來說,涉及到的也是農村經濟組織化的問題,非經長期細緻的培育不行。這就需要政府部門有長遠眼光,系統思維,有計劃有步驟地構建鄉村的經濟社會體系,而不是臨時來了問題臨時應付,頭痛醫頭,腳痛醫腳。
本文來自:重農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