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刑偵片《風中有朵雨做的雲》

僅從《風中有朵雲做的雨》的名字看起來，它帶著青春文藝那麼自由飄逸的氣息。然而電影卻是以現實為基礎的刑偵片。

豆瓣的使用者鹹魚小橘，對這個名字做出了最好的解釋。遠比那些刻意賣弄意境的人要更接近真實。孟庭葦的一首情歌概括了電影裡三個女人的命運。

是這樣，也不全是。

因為一旦電影作品加上婁燁的名字，就忍不住想用“作家批評”的思維慣性來考量這部電影。

婁燁的所有電影帶著十分鮮明的特徵，大部分人對於婁燁的印象可能是“禁片之王”。

我對於婁燁導演並不是深入的瞭解，只看過《推拿》和《浮城謎事》，也不是他作品的狂熱粉絲。寫影評的時候，做了一些功課，我認為這篇影評不能揭示該電影的全貌，但是能夠幫助你瞭解，這是我的初衷。

另一方面我的確從電影裡感受到了魅力，有一種粉絲渴望分享推薦的願望。

我無意間發現了觀看這部電影的另外一個方式。那就是從七十分鐘的時候開始觀看。從70分鐘開始，你會覺得雲裡霧裡，但是接下來的50分鐘又基本能解釋完所有劇情。在此之前你只需要從百度百科看電影角色介紹，你就能猜到，以刑偵片的角度猜測人物的四角關係，他們之間的劇情大致也有了一些模樣。

第一次看的我，不知道怎麼回事，電影從70分鐘開始播放。楊家棟和小諾在旅館的那段戲，我看出了一些畢贛的感覺。充斥著的人物臉部特寫，緩慢的晃動的運鏡，鏡子裡的人，以及一直的思考猶豫。這些讓我感受到了，以現實為基礎的文藝片一些互通的奇妙。但我認為畢贛和婁燁的區別目前比較明顯，畢贛導演的作品總是以現實的基礎上討論夢境和現實的關係，他會放大角色的個人情感。而婁燁的電影在現實的基礎上討論歷史環境和人的關係，他放大的是個人的真實性。

從70分鐘開始看電影，有一種剪輯的奇特感和電影呈現的現實的夢幻感。你被逼迫著去想象到底人物間什麼關係，他們的行動出於什麼意義？你在晃動的鏡頭之中，你不知道為什麼楊家棟和小諾在旅館，也看不清楚打鬥戲的動作設計。楊家棟說話極少，其他人說著支離破碎的臺詞。劇情靠著人物的行為不停推動著，這50分鐘非常緊湊又顯得很夢幻。

相比而言，如果你從頭開始看，思維很容易便陷入刑偵片的劇情節奏。一切簡單明瞭，你從開始就能猜到結尾。各方相互利用又相互限制。我認為這是《風中有朵雲做的雨》向商業市場的一個妥協。

那為什麼很多鏡頭畫面都偏向現實主義的文藝風格？我想這才是我們可能忽略的細節。

電影一直致力於呈現真實感。這種真實感來自兩方面。一方面是造型和場景的細節。演員的妝容都要和實際相符，你就看見宋佳、井柏然的臉不會像在其它電影裡那麼白皙光滑，有痘印有黑眼圈。夜晚昏暗的場景就一定不會給燈光，哪怕你啥也看不清楚，就是不給。上世紀80年代人物穿什麼衣服，ktv怎麼佈置均有一定程度還願。婁燁說，因為一方面保證演員表演的自由度，同時出於自己對“記錄式攝影”的追求。

婁燁不僅在記錄，而且在呈現。城中村衝突不僅是楊家棟追查的背景解釋，也是婁燁想要呈現的改革開放之後城市農村格局鉅變影響下的歷史社會。所以你看城中村航拍和畫面呈現時，就有一種記錄片的感覺。婁燁想要和觀眾探討這種環境下，人們的關係和抉擇是怎樣的。

人物的關係和反應是另一個讓電影顯得真實的原因。

電影非線性的剪輯手法淡化了人物關係的描寫，需要觀眾觀察人物微妙的動作和語言，來體會人物本身強弱地位的轉變。

比如大學裡，姜紫成和林慧是情人，林慧根本看不起唐奕傑。姜。紫成走了，唐奕傑才娶到林慧。新的家庭關係裡，事業不順的唐奕傑家暴林慧，是強勢的一方。等姜紫成重新回來，唐奕傑又變成了卑微的一方。林慧首先意識到了地位的微妙變化。所以她吸姜紫成的雪茄，敢在車上摟著兩個人。這一段，可以說是耐人尋味。

而人物的抉擇是導演給出了一個結果。比如小諾打心底認楊家棟正直善良，不應該捲入這場陰謀中。負罪感和對美好生活的嚮往使她喜歡上了楊家棟。而楊家棟最後卻因為真相逮捕了小諾。當然就我而言，不要這麼太正能量的結局，反而能凸顯一些現實的深刻吧。

婁燁在金馬訪談裡說，他對改革開放後這段時期很感興趣，“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階段，在中國大陸這邊，非常大的，有點大起大落的感覺。所以也非常幸運能夠在廣州冼村這個地方拍攝這部影片”“如果你去拍這段時期的紀錄片，你會發現比劇情片還劇情。因為他太戲劇性了，這就是實際的現實”“如果真實的現實像戲劇一樣，這可能不是特別有意思一個事情”。

婁燁導演將一些歷史作為標本儲存了起來，然後修改以主流市場風格呈現，這就是《風中有朵雲做的雨》。

影片中124分鐘剪掉了陳冠希飾演的老A的戲，他有一句臺詞“所有的事情都是這樣，會過去，會忘記”。而這段劇情發生在電影裡林家棟遭遇豔照門事件，這是一個電影對自身的解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