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偪仄與弟子的慨允

古人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雖然不盡然，但總是有的。由於文無第一的緣故，《度三國》這裡不說學問，而是說古人的胸懷。

鄭玄是東漢了不起的經學大師，當然，他的老師馬融也是東漢了不起的經學大師。鄭玄是北海郡（山東高密）人，家貧向學，年輕時隨

第五元先（也許是第五元）、張恭祖

學經，又隨

陳球

學（法）律，同時也精通術數（會算命）。三十多歲已學富五車，譽滿關東（這個關是函谷關）。約159年，經師兄盧植介紹，西入關中，拜馬融為師。今天許多研究生也在糾結師兄弟的問題，類似盧植（139-192）年幼為師兄，而鄭玄（127-200）年長為師弟。

馬融（79-166）是扶風郡（陝西興平）人，出身將門，一表人才，又有大學問；只是為人驕貴，把教室裝修得富麗堂皇的樣子。當時，馬融年已八旬，仍帳前教授弟子，帳後設置女樂；不入法眼的學生根本不得入內，連面都見不上。就這樣，鄭玄也被放養了三年，平時僅由師兄關照。

有一次，馬融與高階弟子用

渾天理論

推演宇宙真理，

計算

一再不合。有人推薦了鄭玄；鄭玄“一蹴而就”。就這樣，又過了四年，鄭玄已經四十歲了，以奉養父母為由申請東歸。馬融慨嘆道：

鄭生今去，吾道東矣。

“么蛾子”出現了。馬融心生妒忌，恐怕鄭玄獨享“學術圈”盛名，欲派人尾隨追殺。不想鄭玄也是方術大師，早已心知馬融。於是，鄭玄躲在木橋下，把木屐飄在水上，得以騙過馬融的占卜，才逃出了生天。

再說鄭玄慨允。有一天，可能是189年或以後，服虔服子慎免了九江太守（由後被曹操誅殺的邊讓接任），在旅行中。鄭玄也在旅行中，兩人恰好住在同一家客店。真可謂志同而道合，成就了一段佳話。服虔在一輛車子上與人交談，說自己正在註釋《左傳》。鄭玄潛耳細聽，已知服子慎的諸多想法與自己不謀而合。於是移車，與服虔相見，並說自己也在注《左傳》，尚未完工；今日一聽，願意將自己之前的工作成果，悉數相贈。

鄭玄的慨允，成就了後人得見的服子慎注《左傳》。只是不知道服虔當年獲益，著的是《春秋左氏解誼》，還是《春秋左氏音》。

這是記在《世說新語/文學》中的兩則小故事，說的是“胸懷”並不師承，真是“天生”的。

題外話：《度三國》一直認為，好弟子是“天生”的，他就是在那個適合他的“環境”中出類拔萃了。伯樂只會“識馬”，伯樂並不教書；只是，總是，有人喜好貪天之功而已。何謂“環境”，比如鄭玄之家。你聽那兩個奴婢的對話，一個問，“胡為乎泥中”；一個答，“薄言往愬（訴），逢彼之怒”。信口《詩經》，真是“環境”造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