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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勢不謀子

作者:由 骨頭 發表于 文化時間:2018-10-24

謀勢不謀子

圖中是一個傳奇人物:臉上嘻嘻哈哈,頭髮很經濟,鬍鬚卻茂盛的很,手也不閒著,摩挲龜殼,好像要花言巧語:“先生,要不,來一卦?”

這就是鬼谷子。他的傳奇,不僅在這畫像,也不僅在他高深莫測的思想,還在他大放異彩的徒兒們。

最有名的徒弟,大概有這五位:

孫臏,龐涓,商鞅,蘇秦,張儀。

這其中,孫臏又是一個傳奇。

在魏國,龐涓忌憚孫臏的才能,捏造罪名給孫臏判了刑。被同窗如此陷害,孫臏想必心灰意冷,心想“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借齊使出使魏國的機會,他搭上齊使的專線,偷偷溜到齊國去。

有道是:“使者領進門,出頭在個人”。經齊使引入齊國,自己雖然得了齊將田忌的賞識,但話語權還是少的可憐,要想吸人眼球,必須想法子露上兩手。

這機會,就藏在馬蹄子裡。

孫臏慫恿田忌和齊王賽馬,說俺老孫自有妙計。

於是,田忌和齊王開出賭局,賭注千金,收益大風險也不小。這時,孫臏對田忌講:“我瞧啊,他們的馬分上中下三等,咱們的三等馬略輸它們一籌。這麼著,咱用上馬對他中馬,中馬對他小馬,小馬就委屈點兒,對他大馬吧。”

田忌會心一笑。

不一會兒,孫臏大跌眼鏡——小馬的下場不言而喻,中馬和大馬竟然也瞠乎其後,使盡吃奶的勁兒也追趕不及。

齊王拍拍田忌的肩膀:“兄弟,平時和你賽馬呀,怕你輸面子,就沒讓我家的寶馬使全勁兒。”

Cut!這故事版本不對!

結果難道不是田忌勝了嗎?

是的,田忌的馬只是稍遜一籌,孫臏的計策當然萬無一失。

可不妨假設一下,如若在平時,齊王的寶馬果真放水了,孫臏他縱然不是黔驢,也只能技窮了。

這就是“一力勝十巧”。在壓倒性的實力面前,即使費盡心力,也只會“無可奈何花落去”。

《走向共和》中,關於《馬關條約》,李鴻章和日本首相伊藤博文有過這麼一段談判:

李鴻章:臺灣問題再放一放。

伊藤博文:不行。

……

李鴻章:臺灣暫緩交割,行不行?

伊藤博文:不行。

李鴻章:反正它已經是貴國嘴裡的肉,何必著急這一刻呀。

伊藤博文:餓極了。

李鴻章:還可以再談嘛。

伊藤博文:中堂大人,你以為我大日本帝國拖不起,可貴國就拖得起嗎?你的皇帝和皇太后,還允許你再拖嗎?……

李鴻章:賠款再減少五千萬,行不行?

伊藤博文:不行。

李鴻章:兩千萬?

伊藤博文:不行。

李鴻章:無論如何再減少點,就作為老夫回國的旅費吧。

伊藤博文(遲疑幾秒):不行。

這哪是談判?這分明是乞求,而且無論怎麼乞求,都是分文不讓。

在普通的外交戰場上,以李中堂的機謀和膽識,縱橫捭闔又有何難?可國力懸殊至此,李中堂的外交本領再怎麼出神入化,也難以施展,反落得犧牲尊嚴,任由宰割。

還是在這部劇裡,伊藤博文曾講過另一句話:“兩國力量相等,外交就是力量;兩國力量懸殊,力量就是外交。”

戰國初期,魏國一家獨大,各國間斡旋空間有限;戰國中期,魏國衰落秦國崛起,各國之間進入均勢狀態,外交戰和蘇秦、張儀這些外交家如魚得水;到了後期,秦國唯我獨尊,外交戰再次隱身遁形。

看來,實力是花樣的前提。沒了對應的實力,花樣就玩不起來。

不過,我們需要注意的,僅僅是自身實力嗎?

不見得。

戰國中期,為何會有政治的均勢?這是各國實力的此消彼長造就的,那時,秦國不僅變法強國,充實國力,也很注意削弱魏國。

這就是面對問題的態度,立足長遠,抬高自己的同時,還不忘千方百計地打擊敵人,此之謂“謀勢”;而專注於邊邊角角的糾纏,就叫“謀子”。

那麼問題來了,要打擊的“敵人”指誰?

他可能是某個人,如孫臏之於龐涓;也可能是某個組織,如魏國之於秦國。但總而言之,他一定是來自外部的問題。比方說,我要更好地做數學題,當然要提升自己的解題能力,可如果周遭都是噪音的話,我就必須做。

掃除“敵人”,就是要營造有利的外部條件。

好的,那麼“謀勢”的精髓是什麼?

目光集於一處,深挖一口井。

下圍棋時,如果棋子漫無目的地各處纏鬥,怎麼擰成一股繩,成困敵之勢?挖井時,如果東一榔頭西一棒,又怎能挖出一口井?

謀勢的關鍵,在於合力一處。

實際上,我們一旦在某方面成了氣候,與此相關的其他方面,就不再是什麼問題。

春秋時代,鐵器雖然已經被我們大量使用,可我們對鐵的掌握大約要晚於西亞。不過,咱冶鐵的高度,卻是砌牆的磚頭,後來者居上。在老外忙著伺候熟鐵的時候,生鐵已經在神州大地上大搖大擺地出世了。說起這原因啊,真的滿眼都是淚——我們在掌握鐵器前,已經被青銅虐了上千年,各種工藝早就爐火純青,結果這鐵一打出來,就老瓶子裝新酒,直接把工藝套上生鐵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很有趣的例子。

電視劇《亮劍》中,李雲龍要在團裡建一個加強排,把會武術的戰士全都編進去。和政委一合計,兩個人決定,不僅是會武術的,這會射擊、會投彈的,都照單全收。很快,團裡的精英大選拔風風火火地辦了起來。

選拔投彈手時,戰士們看到,前方很遠的地方設了一個籮筐,能把手榴彈投進的就有資格吃肉。可他們再怎麼咂嘴舐舌也沒用,別說投進去,能夠上籮筐的距離就謝天謝地了——第一組手榴彈扔出去,雪地上癱了一地,與籮筐遙遙相望;第二組扔出去,半斤八兩。然而,第三組扔出時,忽聽“咣噹”一聲,一顆手榴彈穩穩落進了屬於自己的搖籃。

趙政委一問名字,呵,就是李雲龍提過的那個王根生。此人小時候放羊出身,扔石頭圈羊的,一投一個準兒,上次打小鬼子炮樓,他一顆手榴彈,順著那個機槍眼兒就進去了。可見,放羊放到一定的境界,可以做投彈手的好材料。

話又說回來,他們的技能為何能通往別處?

《庖丁解牛》中,廚子丁對梁惠王說:“臣之所好者,道也。”換句話說,他解牛的時候,那些牛再怎麼形狀不一,解牛的規律,卻是唯一的,掌握了這個,一切就遊刃有餘了。

技能之間的關係,大抵也是如此。

無論表面差異有多大,它們背後總有一個核心在支撐——放羊和投彈的核心在投擲,煉青銅和鍊鐵的核心在工藝。我們在掌握一個技能時,其實已經獲得了某個通往其他技能的核心。

不過,掌握技能也好,通往他處也罷,最初的最初,還是要集中攻勢,深挖一口井,避免棋子零零碎碎地牽扯。

《大秦帝國》中有種棋,名字很霸氣,叫“大盤滅國棋”。其實啊,這玩意兒就是圍棋,只是博弈雙方要各選一個戰國時的國家作為自己的陣營,並根據國勢優劣確定各方棋子的數量。好比我和爺爺下象棋,紅方叫法蘭西,黑方叫美利堅合眾國,法國比美國弱一些嘛,於是紅方就少了一打車馬炮。

有一次,商鞅也湊熱鬧下了一局。他選定的,是當時還內外交困的秦國。瞧見這情況,吃瓜群眾都一口斷定,秦國又窮又弱,鐵定是沒戲了。可事實勝於雄辯,商鞅這局棋完勝。

贏了這局棋,總得給看直播的老鐵們一個交代,商鞅一本正經道:“棋道,以圍地為歸宿,勢高,則圍廣;勢卑,則圍小。方才之棋,若秦國處處與魏國糾纏爭地,則秦國早已不能支撐,若以高遠之勢圍地,再乘機削弱魏國,則秦國自勝。”

標簽: 孫臏  伊藤博文  秦國  田忌  魏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