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下半年流水：茫茫禹跡大象中原
下半年出行的機會不多，未能遠行。但是終於去了一處大戶人家：地上和地下文物都無比豐富的河南。遊歷於嵩洛山水之間，在數千年的文明長河中漫行，時間變得又長又短，我們從商周穿越到唐宋，不過一上午的功夫。
回京後，還會常常想起它：龍門的月光，嵩山的林風，宋陵收割過的麥田。時間在古物上停留，千年一瞬——假期好像也是一瞬，無論多少天，到了古蹟與文物浩如煙海的中原大地，都是遠遠不夠的。
這次中原訪古的行程，由西向東，三門峽-洛陽-偃師-鞏義-登封-鄭州，正好在地圖上畫了一道弧線。第一站是古都洛陽，就用攝影師@認真的蘇木 拍的永寧寺殘面啟篇吧。近日帝都高風永夜，似乎還能聽到遠方的寶鐸和鳴。
01 河南·洛陽
坐著夜班火車到洛陽，出了火車站，就遇上了洛陽的初雪。在漫天飛雪中造訪古都，還有比這更美妙的相逢嗎？
洛陽博物館
下了車，就直奔洛博。無論何時來這兒，都不會失望的。館藏文物豐富到令人驚歎，即使不看石窟聯展，不看唐三彩，不看宮廷文物，不看河洛文明，單單看石刻，都可以看上一天。
三大石窟聯展是洛博下半年最盛大的臨展，大概也是近年來最盛大的石窟寺主題展。敦煌與雲岡遠道而來，與地主龍門一起，呈現出一場動人心魄的三重唱。
龍門石窟研究院從庫房中拿出了不少珍貴的可移動文物，許多文物都是第一次公開亮相。等比例複製的窟龕模型也是展覽的亮點之一，觀眾因此能夠更加清晰地看到細節。還展出了一些復原專案成果，例如上圖中，就是萬佛洞最美觀音像的復原對比，左邊是殘損的菩薩像，右邊則是根據老照片和壁畫復原著色的樣子，盛唐風華迎面而來。
復原的雲岡十三窟，主尊與過去七佛迎面對望。我們即使在雲岡也很難看到這樣的場景，因為佛像太高了，地面上的視角是無法看到七佛正面的。
洛博的常設展上也有無數珍品，最愛永寧寺殘面，在一千五百年後，微笑依然，給人以沉靜神秘的力量。
洛博的石刻廳在其他寶物的映襯下，也絲毫不怯。東漢的辟邪肌肉虯勁，好像時刻要一躍而起。
水泉石窟
水泉石窟是龍門石窟的衛星窟，只有一個窟洞。不大的空間裡雕刻了兩尊立佛與無數大小佛龕造像。在去龍門石窟之前，我們先拜訪了這兒。
原計劃是看一個小時，後來與守窟數十年的師老爺子暢聊後，發現看似普通的造像背後有無數有趣的彩蛋，於是一上午的時光就愉快地揮霍在此了。
龍門石窟
傍晚從龍門的東山下來，走過拐角，突然看到伊河對岸的西山上，大小窟龕依次亮起了燈，倒映在水面中，猶如滿天星河。盧舍那大佛在燈火中莊嚴寂靜，我與大佛隔空相望，真是今年最快樂的時刻了。要和龍門石窟道歉，去年匆匆一見，覺得失望，略有不過如此之感。所幸祂沒有介懷，寬容地等著另一個心境的無知少年。轉角後的燈光是為我而升起的驚喜與微笑嗎？
回到住處，大腦快要溢位了，滿腦子都是造像和窟龕。
龍門夜色
夜遊龍門是龍門研究院推出的特別專案，可以走進賓陽中洞、萬佛洞、蓮花洞與古陽洞四處重量級大窟，這真是讓人無比懷念的美好記憶。
在伊河畔漫步了三四個小時，回首望去，月出於東山之上，恍惚間如同到了北朝與盛唐。
龍門博物館
龍門博物館在石窟的西北入口處，收費二十，絕對值得，只是每次留給它的時間都太短了。
龍博秉承著文物大省豪奢的氣度，中古時代的墓誌多到只好擱在地上，圖中只是龐大地下展廳中一小段弧線而已。
豪橫之二：休息處的茶几下面，擺放的都是精美的空心磚，據說原是曹魏金墉城的地面花磚。於是在吃乾糧的時候，也可以開心地琢磨花紋。
漢魏故城
東漢曹魏至北魏，國都都曾定於洛陽，在今天白馬寺以東，就曾有一座輝煌的城市綿延經略數百年，留下無數故事與詩篇。直到爾朱榮入洛，洛陽城毀於兵隳，曾經的繁華盛景才歸於塵土。
今天的漢魏故城，已經成為考古遺址公園，復原的夯土標記著往昔城門與宮殿的位置。站在闔閭門南望，寬闊的銅駝大街向前延伸，昔日洛京夢華好像在霧氣中若隱若現。
在故城的牆址處發現了一塊花磚，應當本作別的用途，因為殘損所以用來砌牆了。
在漢魏故城溜達的時候，恰好遇到考古隊在探測太極殿北部，於是考古隊長為大家講解了故城發掘狀態以及宮殿區大致劃分。「考古在現場」的感覺沒有那麼神秘和驚心動魄，卻也激動萬分。
白馬寺
故城附近就是白馬寺，這次去主要是看碑。門口的趙孟頫碑已經渙漫不清了，不過至順四年的字樣還可以清晰辨認。另一塊立於康熙時代，碑文是不太常見的行書，撰文者是臨濟宗傳人。大概是佛家各宗派，都要認白馬寺為釋源祖庭的緣故。
在青煙與陽光下，千年古剎氣韻流轉，白馬馱經的時代，似乎並不遙遠。
齊雲塔
齊雲塔在白馬寺東路，和三門峽的寶輪寺塔很像，都是金代古塔，也有回聲效果。
磚塊疊澀而出重簷，線條幹脆利落，無繁縟裝飾，頗有簡約之美。
塔附近還有一座古墓，據說墓主人是狄仁傑。墓旁有一塊萬曆碑，竟然是用更古老的造像碑改刻而成的。從造像風格上看像是北朝，而且體量很大，可惜造像儲存得不太好了。
回洛倉與含嘉倉
回洛倉與含嘉倉都是隋唐時期的國家糧倉，也是世界遺產大運河專案重要組成部分。與想象中高大的糧倉不同，這兩處都是向下挖巨坑，然後經過夯土、抹青膏泥、火燒等一系列步驟加固防潮，最後再儲存來自全國的糧食。這些大坑下面，都藏著無數智慧與故事。
回洛倉面積很大，倉廒也很多，未完全挖掘。館方巧妙地用灌木叢種成圓環，標記下方倉廒的位置。
隋朝末年，位於城外的回洛倉被起義軍佔領，於是洛陽城無糧可食，導致城破兵敗。隨後李唐王朝吸取前朝教訓，改在城內修建新的糧倉，也就是位於今天洛陽城區內的含嘉倉。
含嘉倉遺址因為在城內，周圍都是民居，所以只挖掘了一個倉廒展示。從剖面可以看出糧倉內壁使用了多層防潮措施，例如木炭、青膏泥、竹蓆等，倉底還有炭化的糧食。倉壁已做加固，不過因為附近就是鐵道，在震動影響下，似乎有了一些頹塌。
應天門
應天門是洛陽宮城的南門，地位和形制都有點像故宮的午門。今天以遺址為基礎復建了建築，成立了博物館。從步道向下可以看到一門三道、三出闕等遺址的夯土。晚上的時候，還會有燈光秀表演，展示洛陽從遠古到現代數千年間的歷史。
天堂與明堂
應天門後，則是天堂和明堂。都是武周時代的超級大工程，也是禮制建築登峰造極的狀態。今天覆建的建築已經很氣派了，但仍然遠遠比不上當時，可見盛唐氣象是多麼豪邁。
復原後的明堂形制大大縮減，內部裝飾得倒是金碧輝煌，並且還有舞樂表演。不知道則天皇帝執政時這兒是怎樣的場景，但感覺大唐宮廷應該更加雍容大度吧。
站在天堂頂層可以瞭望整個洛陽城，古今多少事，都化在萬家燈火之下了。
洛陽考古博物館
新開的洛陽考古博物館東西不多，文物與洛陽近年來的考古專案大多相關。有一些展品還蠻驚喜的，但整體稍微有點失望。
畫像磚上有模印的鹿首，大概是取其機警之意來作為墓室的守衛者。洛陽鏟是考古學者重要的趁手工具，它與洛陽的淵源頗深，交織著愛恨情仇。
最新的考古發現也展出在此，這件文物是2018年剛發掘出土的，密封得很好，裡面還有液體。考古學家本以為是美酒，後來據分析，應該是與昇仙思想有關的礬石水。
天子駕六博物館
又去了天子駕六博物館，聽志願者老師講解。講得非常好，娓娓道來，旁徵博引，言必有出處，真是享受。
這輛馬車前有六匹駕馬拉引，載著周天子在另一個世界賓士。「天子駕六」是古籍中記載的天子出行規制，但之前史學界一直爭論不休。直到東周王陵車馬坑發掘後，才平息了爭端。
馬骨尚存，木質車廂早已朽爛，但仍與生土有差別。考古工作者們「土中找土」，還原了車具大概的樣子，真是無比細緻的活計啊。
展廳中也展出了別的文物，主要體現當時的禮制文化。這件彩繪陶壺上的獸首，依舊凌厲兇猛。
關林
據說關羽的首級最終葬在洛陽，也就是在今天的關林。林者，聖人墓冢也，曲阜孔林、洛陽關林，都是文武二聖長眠之所。
關林早先是洛陽地區石刻文物的陳列所，後來這批石刻去了洛博新館，原址就只是關聖帝君廟林一體的祭祀場所了。從剩下不多的石碑中，尚可以看到歷代香火不斷的痕跡。
關公是山西運城人，隔著黃河，就是河南三門峽市，也是我們行程的第二站。
02 河南·三門峽
當浩蕩的黃河之水向東奔流遇到高山阻礙時，巨大的水流在山脈中衝出了三道峽谷。這三道峽谷如同巨門，當地傳說是大禹治水時手揮神斧劈開的，稱為「神、鬼、人」三門，三門峽因此得名。在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為了解決黃河水患，人們開始在這段峽谷上修建大壩。與大壩一同形成的，還有三門峽這座新興城市。
在工程建設時，還曾挖掘出一片周代墓地，一個因征戰而聞名的古老諸侯國——虢國——的身影，也因此從史籍簡略記載中慢慢明晰。
虢國博物館
虢國的開國國君本是周文王的弟弟，在武王滅商後被封在寶雞一代，後遷至三門峽。虢字一邊為虎一邊為拿著武器的手，也象徵著虢國能征善戰、藩屏帝室的重要地位。
今天的虢國博物館，是在虢國國君與貴族墓地的基礎上修建的。內有墓室和隨葬坑的原狀陳列，還展出了大量成套的青銅禮器與精美玉器。
從成套的青銅器物上，可以看到虢國國君特殊的身份和地位。
玉器是虢國博物館最有特色的展品，虢國墓地中出土的玉器，不僅極為精美，工藝絕倫，而且題材也很豐富。特別是各種小動物主題的小玉件，尤其讓人心動：玉象、玉羊、玉鹿、玉魚、玉牛，甚至還有玉鼠、玉蜘蛛、玉蜻蜓。虢國人對自然生靈的喜愛，很是不一般。
雖然是西周至春秋時代的墓葬，虢國墓地中也出土了不少商代的玉器。據史料記載，武王滅商後，曾經將收繳得到的精美玉器分賞給軍功貴族。想必這些前朝玉器，就是因此流傳到虢國人的手中，成為他們帶往另一個世界的珍寶。
黃河公園
黃河從三門峽市區流淌而過，在虢國博物館對岸，就建了一座主題公園。曾經無數次坐著火車路過黃河，卻從未走到岸邊。在另一個視角看黃河，和想象中很不一樣，沒有那麼寬闊，也沒有那麼渾濁。
天鵝湖
三門峽大壩攔截了黃河水，形成了一大片水庫與溼地，成為南下越冬的天鵝們絕佳的棲息地，三門峽也因此被稱之為是「天鵝之城」。冬天去三門峽看天鵝，成為當地一張特色旅遊名片。
人們在湖邊看天鵝，天鵝們也習慣了注視與鏡頭，旁若無人地覓食、遊弋、互啄打群架。
沒開館的三門峽市博
除了虢國外，三門峽還是大名鼎鼎的仰韶文化基源地，仰韶村就在下屬的澠池縣內。想必市博裡應該陳列了不少仰韶陶器吧？於是興沖沖地趕過去。
竟然在維修！而且本應該剛剛維修完工，沒想到工期拖延，恰恰阻攔了我們參觀的腳步。在百般央求下，工作人員網開一面。讓我們在博物館門口合了張尋者不遇的影。
陝州故城石牌坊
三門峽古稱陝州，在天鵝湖與市博之間，就是陝州故城所在，也是國保單位，不過倖存的地面建築不太多了。路中心立著一面石牌坊，是明代舊物，上面的雕刻依舊清晰。
寶輪寺塔
寶輪寺塔在石牌坊附近，與白馬寺齊雲塔很像，是一座漂亮的金代古塔。不過本地人叫它的名字好像略有不雅，喚做「蛤蟆塔」，很難想象它與蛤蟆之間有啥關係。
看了介紹才明白，原來如果在塔附近擊石，就會傳來「呱呱」一樣的蛤蟆叫聲，故而得名。景區還專門在塔的正面二十米處放了兩塊石頭，供大家現場印證——果然如此（但聽起來更像是「嘎嘎」）。據說可能是因為塔身特殊的起伏平面，才導致回聲發生這樣奇妙的變化。
03 河南·偃師
偃師在洛陽的東面，是一座不大的縣級市。但偃師卻有兩座重要的博物館，一座新開不久，大名鼎鼎；一座有些年頭，卻容易錯過。但兩座博物館都是非常值得一去的存在。
偃師商城博物館
偃師商城據說是商都西亳所在，早於鄭州商城與殷墟。不過博物館裡展出的商城文物不多，而且身份很值得懷疑。有些展品明顯是複製品，但卻沒標……
不過，這兒非常非常值得去。因為偃師市博也是這兒，所以館內展出了一大批出土於當地的重要石刻文物。
或許我們會覺得，小小的偃師又能存有哪些珍貴石刻呢？
《昇仙太子碑》《西晉辟雍碑》《肥致碑》《郭虛己墓誌銘》……這些書法名碑都在偃師，而其中很大一部分正收藏於偃師商城博物館。
於是，我們在東漢北朝中穿行，看著道家與佛家之間的恩怨情仇；又走到唐，看著四方石塔與顏真卿早年真跡，看著張旭規規矩矩寫的楷書；走到北宋末年，徽宗躊躇滿志、自命不凡，瘦金體漂亮極了；又到了明清乃至建國後，不同時代的故事都鐫刻在相似的石碑上……
真是奇妙又興奮的經歷啊！
偃師二里頭夏都遺址博物館
二里頭博物館展出的文物好像並不多，不過展覽的內容卻異常豐富。館方將文物與考古成果、歷史文獻等結合在一起，透過展陳、展板、視覺和聽覺等多種形式展現在觀眾面前，體驗感非常好。
最讓人激動的是，博物館用一個展廳的體量，嘗試著將歷史上對夏的記載，用考古事實還原出來了。包括大禹治水、禹都陽城、徵三苗、后羿代夏、少康中興等等。雖然可能證據鏈未必完整，不過看到神話傳說與歷史史實之間的面紗逐漸掀開，仍不免歡欣雀躍。
西晉辟雍碑
離開二里頭後，驅車去了附近的西晉辟雍碑。此處曾是東漢太學，西晉亦沿用。晉武帝於咸寧四年在此立此碑，記錄視察太學、親臨辟雍等事。今天太學早已無存，只有這面石碑依舊留存在這兒。
比較有意思的是，因為太學舊址已成村莊，因此辟雍碑也坐落在民宅之中。在相似的一排門樓中，有一間便是辟雍碑的家。看碑的大爺很熱心，給我們開了門，不過只能隔著二道門遠觀，無法近身。
這塊石碑也是現存西晉時代體量最大、儲存最為完整的碑刻，可惜去得太晚，天已經黑了，遠遠地看不清碑上的銘刻。
04 河南·鞏義
鞏義位於洛陽與鄭州之間，境內古蹟很多，有北魏時代開鑿的石窟寺，還有北宋歷代帝王安眠的陵寢。從鄭州或洛陽兩處驅車前往，路程都不算遠。
鞏義石窟寺
鞏義石窟寺曾是北魏帝后禮佛之所，今天仍然保留了兩面完整的帝后禮佛圖，線條流暢優美，堪稱珍寶。
鞏義石窟寺位於大力山下，大約是石質酥鬆的原因，曾經有坍塌過。在民國的老照片裡，不少造像已經半埋於土石之中了。今天尚可看到五個洞窟和一面千佛龕，窟外山體上還有大小不一的造像，原先或許本都是窟龕，崖壁崩落後才裸露在外。
窟內造像精彩極了，錯過就是罪過。
洞窟上可以看到不少精彩有趣的造像題記，時代從北魏到隋唐。最有意思的是東魏西魏的年號互動出現，也從另一個格局裡折射著歷史。
鞏義石窟人很少，可以安安靜靜地看，但怎麼也看不夠。最後終於下定決心要走，卻發現附近還有別的古蹟。有一處漢洞，內有漢代石刻一面，應該是隸書，隔著鐵柵欄，遠遠地看不清。「漢洞」附近是碑林，大概十通上下，儲存不太好，不過卻很有驚喜。例如有與曹太后相關的功德文，還有精彩的蓮花座。可惜時間不多，無法細看。
鞏義石窟寺，還會做好功課再來的。
宋陵
北宋九任皇帝，除了徽欽二宗外，其他七位皇帝都埋骨鞏義。加上太祖太宗父親的陵墓，鞏義北宋皇陵共有七帝八陵。
除了城區永昭陵有近年復建的建築外，其他皇陵地面之上已無任何建築，只剩下封土堆和石刻矗立千年。
曾經莊嚴輝煌的神道，今天大部分已經變成了麥田和菜地。於是石人和石獸只好與麥苗青菜為伍，低著頭看著附近的村民耕耘與收穫。
永昌陵有名的帶著大護耳的武士，可以看到鎧甲下襬上滿是土跡，可能原先都半沉土中，最近才剛剛清理出來。
我們到了永泰陵時，天已經全黑了，大家還是不甘心，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鄉村小路上走著。直到看到茫茫夜色中，一列石像生靜靜地站著，好像從北宋走來。在黑暗空曠的田野中，心砰砰直跳。
05 河南·登封
登封遠遠不止有少林寺，還有散落在山嶽之間的諸多國保，它們合在一起，便是被評為世界文化遺產的登封歷史建築群：天地之中。時間有限，只來得及去少林寺（常住院、塔林、初祖庵）、嵩嶽寺塔、法王寺（門口路過）、太室闕、少室闕。這些千年古物歷經風雨，依舊矗立在中嶽大地上，真是讓人歡欣鼓舞。
少林寺常住院
少林寺常住院是最有名的景點了，建築不太古，但有很多有意思的古碑。大家拋開了殿堂，一直圍在各朝碑刻前，讀碑文、辨紋飾、斷年代。在少林如此熱心看石頭的遊客，那天大概獨我們一家。
塔林
高僧圓寂之後會建塔供養，少林寺歷代傳承，僧人們的墓塔都矗立在常住院山門西側，形成了一片塔林。蒼松翠柏間，壞壁無由，山風輕拂。
初祖庵
很多遊客或許都不會前往初祖庵，因為它離常住院不近，而且導遊總會說那只是一座尼姑庵（非也），並不值得一去。但這可打退不了我們的決心，初祖庵是河南境內最古老的木構建築，也是宋代建築的典範，當然要去看它。可惜正在大修，看不到殿內結構與名碑刻石，不過得以看到北宋大殿的風采，此行已然無憾。
大殿牆基上有一圈石刻，雕刻得極為精美，上面是其中兩小處細節。飛魚與蟾蜍正踏著波濤而行，線條優美，細節動人。
在前往初祖庵的山路上，遇到了幾隻攔路虎。看著好像很兇，我們也不敢擼。
嵩嶽寺塔
嵩嶽寺塔是我國現存最古老的密簷磚塔，遠遠看像大玉米——鄭州的地標建築「大玉米」，就是仿照它的外形修建的。
法王寺
大法王寺後山也有一座隋塔，因天色已晚，不得不搭乘最後一趟電動車下山，於是只好匆匆在山門前看它一眼，未得入內。
太室闕與少室闕
在1961年頒佈的首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名錄中，古建築系列編號前三的正是嵩山腳下的「漢三闕」。此行得以見到太室闕和少室闕兩處上古神器，真是無比幸運。
06 河南·鄭州
鄭州的省博和市博一直是心心念念想去的地方，這次終於成行啦！
鄭州博物館
市博的建築還挺有特色的，中庭的玻璃天花板尤其好看。不過展品實在差點，或許是要搬遷到新館的緣故，老館裡常設展都撤了，只剩下一個南水北調考古出土文物展。
因為是為工程建設服務的考古專案，出土文物的質量有高有低，又或許最好的那一部分沒有參展，所以呈現出來的大多是陶製的瓶瓶罐罐。不過也有一些挺有特色的展品，例如塞伊瑪-圖爾賓諾文化青銅矛、明代的花灑、炊器俱全的灶臺、磚雕日用品、粟特風格石棺床等。
期待新館新氣象。
河南博物院
連續三天都去河南博物院看展的觀眾，應該不太多吧。離開鄭州的當天，又忍不住進去走了一圈以作告別，期待早日能再會。
能夠完整敘述中國通史的省博，應該也不太多，河博則毫無壓力。從石器時代到近古中國，中原大地總是人們注視的焦點。在展廳中穿行時，就像漂流在一條長河上。
主線展廳基本是以歷史階段為序來劃分。除明清外，各朝開頭都有一段詩體的介紹，精妙雋永。攝影師@認真的蘇木 從每座展廳中選取一件文物，將文字附在照片上了。
省博的幾件名品與光影。
更令人驚喜的是，剛剛開館的石刻展廳也無比精彩。漢畫石、造像碑、墓誌、圓雕石人石獸，都是傑作。在不大的展廳中，石刻文物錯落有致地陳列，觀眾可以欣賞到每一個刻面，體驗極好。
石頭無聲，千年前的溫度猶存。那些早已故去的比丘與信徒們，心中的崇敬與心願，好像依舊寄託在造像與銘文上。今人再看它們時，仍然能夠體會到那份敬重與寧靜。
中原之行亦是如此，不同朝代的遺存交疊在嵩山洛水之間，這片土地上有著中華文明的根與魂，茫茫禹跡，立國於中，鶴舞九皋，京都夢華。在古蹟與文物中尋訪歷史，亦是尋訪溫情與敬意。
河南，早日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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