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馬俑真的是老外幫秦始皇打造的嗎？
2019年秋天，在中國絲綢博物館聽一位國內知名考古學家的學術講座。在結尾互動環節，有觀眾提了個問題：為什麼兵馬俑造得那麼寫實，而此前和此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中國都沒有再出現同類體量和逼真度的造像？這位老師給了一個不能令人信服的答案：他認為這是一個時代的傑作，和時代有關。非常含糊而主觀，毫無說服力。
鼻樑低矮，厚嘴唇，活生生東亞人樣子，上色幾可亂真
與真人一般大小的兵馬俑，不僅數量規模巨大，而且各個不同，從五官、髮飾到手勢都非常接近真人，風格類似於同時期的希臘、羅馬造像。
要知道在這之前，沒有這麼高水準的。
下面這個統一六國之前的秦國本土手辦，可以瞭解對比一下。
陝西咸陽塔爾坡戰國晚期秦墓出土騎馬武士俑
是不是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雖然間隔最多幾十年，但這……看起來壓根不是一個時代的產品嘛！
在這之後造出來的塑像，更是完全不是一個水準，彷彿倒退了幾百年。
漢景帝陽陵出土騎手像，無論五官還是比例、寫實程度、尺寸都比秦陵兵馬俑差太多你硬要讓我同意兵馬俑是秦國人的原創，打死我也不信。
那麼兵馬俑到底是誰做的？
前年在上海圖書館，翻到袁仲一先生寫的考察報告，有講到兵馬俑製作者主要分兩類。一類是宮廷或者官府的工匠，他們做的秦俑帶有“
宮
”字或“
咸陽
”之類的銘文，精緻細膩逼真，比例適度；另一類則是民間工匠，技術明顯就差了不少，做出來的兵馬俑，無論細節還是比例都明顯遜色於前者。
按這種說法，兵馬俑顯然是純國產，然而這未必是全部的
正確答案
。根據近些年來考古學家們的研究，我們大致可以確定：不僅兵馬俑，包括秦始皇陵的設計建造，都離不開當時的
一批外國設計師和工匠
。為什麼這麼說？2001年，誕生了可能是21世紀初秦始皇陵最有趣的發現。
秦始皇陵出土禽鳥一
在一座模仿人間河道的陪葬坑裡，沿著60米長的人工河道，考古學家發現了特意放置在沿岸的46只不同種類的青銅鳥類，包括天鵝、仙鶴和大雁等。這些動物造像非常生動傳神，看上去和客廳裡擺放的現代軟裝幾無差別！
有的在覓食，有的嘴裡叼著泥鰍，有的在休息。
秦始皇陵出土禽鳥二為什麼會搞這麼個場景，難道秦始皇是個鳥類觀察愛好者？他是不是愛鳥我們不清楚，但根據分析，這些鳥的製造工藝
notmade in China
。原因有二：
一、鑄造技術。
這批禽鳥採用了分別鑄造構件，透過釺焊（或者榫眼、榫頭接頭）連線。支撐它們的金屬支架（比如細長的鳥腿）會插到底座的孔洞，然後用銅片覆蓋孔洞。
這種技術在先秦時代的中國不存在，卻在埃及、希臘、羅馬都十分流行。
二、金屬成分。
先秦時期的國產青銅器主要由銅、錫、鉛三種金屬，有時候還會摻雜點別的金屬，而這批青銅禽鳥呢？它們只有銅和錫兩種金屬。這是300年前地中海地區出現的另外一種技術革新。換句話說，是屬於國外引進的高科技。
回過頭來再看兵馬俑，或許思路就開闊了。
每個陶俑平均身高約1。75米，身高分佈和18世紀的歐洲軍隊差不多；重量在150~200公斤，由七部分構成：頭、手、手臂、軀幹、腿、腳和基座。
根據黏土源中子活化分析，製造它們的泥土來自於陵墓周圍區域。
在當時已經採用車間流水線式的分工作業，每個部件由不同團隊完成製作，最後統一組裝。
車間的工人們要在部件上簽名，出了問題可以追責；專案經理則對總體質量把關，確保產品合格。
圖片來自網路，侵刪
最後，工匠對這些俑用不同顏色塗裝。先塗一層白，然後塗一層粉紅，儘量肉眼上接近人體膚色，頭髮和服裝用不同的顏色。大秦雖國勢強盛，但說到士兵的服裝……對不起，國家不提供統一制服，還得自個兒掏錢置辦，所以衣服的顏色五彩繽紛是主流。
圖片來自網路，侵刪
以上內容和兵馬俑來自國外有關嗎？當然。上述過程對技術要求其實沒那麼高，真正高技術含量的其實是面部五官。
戰國人物帛畫春秋戰國時期帛畫的人物，以及漢代的人物造像我們大概可以看到，當時的人物五官線條筆法非常稚嫩，完全不成比例，和小孩子的簡筆畫差不多，不客氣的說，是真的很抽象。而俑坑裡每個兵俑的臉，從額頭、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就像真人敷了黑麵膜。
上圖是剛發現兵馬俑時拍攝的黑白照片。從側面看，對比戰國帛畫人物的側面就很明顯了。寫實手法嫻熟，是秦國本土大師絕對無法企及的藝術高度。更何況，這裡有
幾千張
不同的面孔。
沒有一批對人體五官有研究，且有豐富經驗的雕塑家，我們無法想象，僅一群憑普通工匠的能力，能做出這些作品。
還有極重要的一點：兵馬俑之前，中國陶塑通常只有幾釐米到幾十釐米級別的
小型塑像
。
突然增加幾十倍，變成近2米高的巨型陶俑，無論是從燒造難度和製造技術的發展來說，都不可能是突然發生，就像今天馬上要造一臺全世界最先進的光刻機，華為也辦不到。
除非有來自域外的新技術傳入，才能在短時間內出現重大技術突破。兵馬俑坑還出土了一批赤身裸體的百戲俑。
K9901坑出土雜技俑雖然腦袋沒了，但人體卻明顯和穿衣陶俑有區別：他們更像同樣赤裸半身或全身的希臘雕像。只吃虧在肌肉和脂肪分佈不如希臘夥伴們勻稱。
大概是同母異國的兄弟？
塑像作者對解剖學的熟悉度，遠遠超越了當時的華夏人對人體結構的認知。
如塑像運動時肌肉組織的變化，舉重時的側腹肌和肋骨以及背部椎骨變化，表明這些運動員雕塑明顯受到來自西方特別可能是
歐洲
的影響。
或許大秦籍學子在外籍教師指導下，根據大秦國情做了個性化改造，從對大理石的雕琢，轉變為大秦式陶塑美學。
那些強調肌肉健美的造像，在大秦風尚的影響下，變成了啤酒肚或者乾瘦的竹竿。這些外籍教師是怎麼從遙遠的西方，穿過廣袤無垠的中亞，最後傳到中原的呢？在秦始皇統一前，亞歷山大大帝的軍隊，已經將中亞和印度西北部都納入到馬其頓-希臘化世界中。
亞歷山大金幣
包括阿富汗在內的緊鄰中國的中亞地區都受到希臘文明的影響，交流自然就產生了。
大秦帝國不僅接納了西來的使節、商人、藝術家和工匠，還將其中一部分人留下來，參與建設帝國的宏偉工程，為大秦邁向萬世不朽添磚加瓦。秦始皇收天下之兵，鑄金人十二。很有意思的是，據史書記載，這些每尊高達10~16米、重30噸的青銅金屬人像，原型不是中原人，而是參考了在甘肅出現的
外國“夷狄”模樣
。有西方學者考證，認為這十二個“夷狄”就是希臘神話十二個神邸，是“中國歷史上首次記錄具有
明顯政治功能的公共雕塑
”。
作用類似這位主兒
倘若屬實，這無疑是希臘文化對中國影響的又一個極佳例證。這些為了大秦帝國貢獻各自技藝的藝術家們，如今身在何方呢？
十多年前，在兵馬俑坑的附近500米處的一個疑似勞工亂葬坑，發現了121具男性遺骸。
這批逝者的年齡從15歲到40歲不等，身材魁梧、骨骼健壯。其中有三個明顯高顴骨和深眼窩的頭骨。經過DNA樣本提取，其中一人的遺傳特徵屬於
歐洲西部
。
他是否就是那個偉大的藝術家群體的一員？今天我們只能猜測。有生之年，我們大概都無法等到始皇陵開啟的一天。在地底沉睡了2000多年的秦始皇，還在安靜的躺著，一同陪伴著他的是更多等待解答的謎團。
本文參考自《秦俑兩千年——關於秦俑的一切想象、現實與未知》，是書原為英文版，是目前西方在秦俑研究方面的權威首選。
書中內容經秦始皇帝陵博物院稽核，很多出土照片是首次對外公佈，這次由百花洲文藝出版社出版中文版，對秦皇陵兵馬俑感興趣的同學不妨一讀。
秦俑兩千年（關於秦俑的一切想象、現實與未知！揭秘中華民族更趨強大的基因密碼）
作者：英，愛德華，伯曼
京東
詳情
［英］ 愛德華·伯曼（Edward Burman）著
姜琳 譯
張衛星 學術顧問
百花洲文藝出版社
2020年6月出版
定價：88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