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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曾被我抓住過的童年

作者:由 鍾躍民日記 發表于 體育時間:2020-03-23

昨天下午,一家三口去田間散步,看到了一片油菜花,金燦燦的,聞起來有種甜甜的香味,置身其間,真是心曠神怡。

一些蜜蜂飛來飛去,引起了鍾魚的注意,他問我,爸,你能抓住蜜蜂嗎?

我說,現在這樣可抓不到,但我小時候抓過玩。

鍾魚很好奇,有點不太相信:那怎麼能抓到它啊?

我準備回答兒子的問題,又發現很難向他描述清楚,因為那是我童年時候的事,有些東西他都沒見過,腦子裡也全無概念,恐怕是難以理解的。

我只好對鍾魚說,還是先不回答你吧,我得想想怎麼跟你說,要不乾脆把我童年時候的一些事情、和玩過的東西都寫出來,到時給你一看就明白了。

現在的小孩應該是不會抓蜜蜂玩了,而且想抓也沒法抓啊,想了想,要麼用細網兜去追、自制蜘蛛網去粘,或者調配什麼餌料吸引蜜蜂來誘捕吧,都太麻煩了。

我還很小的時候,家裡廚房是用土磚壘的,土磚是我爸在稻田裡一塊一塊自己做出來的,做土磚時的情景我腦海裡還有一點印象,但別說現在,很多年前就沒再見過了,農村搭房子也早換了紅磚和水泥磚。

土磚廚房當陽一面的牆上,有很多細細圓圓的小孔,也不知是怎麼來的,每塊磚之間還總有一些小空隙,這些地方,都是蜜蜂最喜歡的、現成的家。

一到家門口油菜花開的季節,蜜蜂就在這面牆上起舞,每一個小孔裡都是一個蜜蜂窩,它們不停地進進出出,讓這面牆上顯得特別忙碌,這個時候要抓幾隻蜜蜂簡直是輕而易舉。

我找來一隻玻璃瓶,和一根牙籤粗細的小枝條,瞅準牆上的一個小圓孔或是小空隙,用玻璃瓶口罩住,再把小枝條沿瓶口外邊輕輕的伸進小孔裡去。

如果裡面有蜜蜂,就會受到驚嚇,一下子鑽出來,徑直就衝到了玻璃瓶裡,等它發現不對已經晚了,我會趕緊把鑽好了透氣小孔的瓶蓋擰上,一隻蜜蜂就在瓶子裡不停飛舞,可供我慢慢地觀察它了。

我甚至不用拿枝條去洞裡試探,只要看見哪個洞裡剛飛進去一隻蜜蜂,就過去把玻璃瓶口罩住洞口,不一會它就會飛出來,飛到我的瓶子裡。

只要我想,可以不停地抓,直到瓶子裡裝有很多蜜蜂,我隔著透明玻璃,看著它們無處可逃卻在不斷嘗試不斷碰壁,有的飛累了爬累了就趴在瓶底休息。

等我玩得膩了,就把瓶蓋開啟,蜜蜂們都喜出望外、重獲自由,又飛去辛勤採蜜了。

我知道,只要我想抓,隨時都可以再抓,因為實在是太容易了,直到有一天,我拿著玻璃瓶來到土牆邊,才發現已經沒得抓了,在不知不覺中,有蜜蜂的季節已經過去了。

我長大後,再也沒有見過蜜蜂在牆上起舞的美妙景象,再也沒有見過那樣深受蜜蜂喜歡的土磚牆,再也抓不到童年記憶中可愛可親的小蜜蜂了。

除了小蜜蜂,小時候還抓過螢火蟲,這對農村孩子來說應該並不陌生。

一個夏季的晚上,滿天的繁星,還有明月當空,幾個小夥伴人手一個玻璃瓶,在屋前追逐著池塘邊飛起的螢火蟲,比賽看誰抓到的數量多。

我們分頭搜尋和追蹤著那些飛動的小亮點,誰搶先追到了、就跳起來用手把螢火蟲拍倒在地上,再朝著落點到地上或草叢中細細地尋找,輕輕地捏起來放到瓶子裡,這時才大聲的向小夥伴們宣佈,我又抓到一隻了。

那樣在夜色中生產著歡聲笑語的玩鬧場面,好像還在昨日,可當年的鄰居小夥伴們早就失散在各地,如今再難聚上了,也都和我一樣人到中年,像我一樣庸庸碌碌的活著,渺小得就像從前的螢火蟲一樣。

說起螢火蟲,城市裡當然是難得一見的。不過,前幾年在海口的時候,有一次我們一家三口在榮山寮玩露營,我和鍾魚還捉到過幾只螢火蟲。

就是秀英區的那個榮山寮村,我們還動過念頭,準備在那個相對還算原始的小漁村、租個房子住上幾個月,都去認真看了兩間房,但終究沒有落實這個計劃。

有一間房算是真的就在海邊,喜歡的話,在家就能觀潮漲潮落,隨時可以在沙灘上散步,反正走出家門二三十米就能在海水裡洗腳。

但因為那裡時常有漁民出海歸來、就地賣海鮮,像小型趕集一樣,海灘上總會丟棄不少臭魚爛蝦,弄得一股難聞的腥臭味,我們都有點害怕,擔心住在那裡難免要聞那種噁心的味道。

當然這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恐怕還是覺得「住在真正的海邊」這種想法只是看上去很美,真要住到那個小漁村裡,多半不會有想象中那麼愜意。

失去了城市中心的便利與豐富,真的只剩下近在咫尺的沙灘和海水,三兩天還好,時間一長,那種單調和枯燥,就不是每個人都能喜歡和習慣的了,想一想嘗試的風險和搬家的麻煩,心裡自然就不堅定了。

現在想起來,也並不後悔,如果讓我隱居,我還是寧願呆在城市裡或山林裡,或是像我老家那樣的田園鄉村,而海邊則未免過於單調,只有藍天白雲、海水和沙灘,水還是鹹的,在水裡沙裡玩了都得回家用淡水沖洗,還有海水的腥味,也不適合長時間呼吸和享受。

與外界隔絕聯絡我應該是能做到的,但還需要接觸更豐富、和更多美好的事物,等我老了,我多半還是願意住到老家去,建一個影音室,能看看書,和我爸媽現在一樣種菜餵魚,養一隻狗或是貓,就是我的幸福晚年,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這算是我最好的結局了吧。

雖然沒在榮山寮租房子過把癮,卻不影響我們時不時去那裡玩一趟,離國貿不堵車也就半個小時車程,還可以一路沿西海岸玩過去。

我和鍾魚把我們在海口搭過帳篷的一些遊玩地、按先後順序取名為一號營地、二號營地,最後好像是排到了六號營地吧。

榮山寮就是一號營地,那裡的海灘早幾年還相對人跡罕至,離市中心又不遠,我們一般特意選在非週末的時間去,海灘上幾乎碰不到人,我們一家三口能在那裡度過很清靜的一個下午,或是半個晚上。

在那裡搭過帳篷露營的也就三四次吧,說是露營,並不在那過夜,反正半小時就回家了,還是睡在床上更安心,我們基本不超過凌晨一點離開,就是搭個帳篷在那裡閒玩。

氣溫高的時候下海遊游泳,要麼就在海灘上散散步,追追螃蟹找找貝殼什麼的,累了就坐在帳篷裡看海浪聽歌吃點零食,或是睡一會兒,鍾魚最喜歡玩沙子,挖個坑洞壘個沙堆什麼的,他一個人就能玩半天。

有天晚上很晚了,我看到就在帳篷外不遠處、飛著一些閃爍的東西,像是螢火蟲,我趕緊叫上鍾魚一起去抓,後來抓到了兩三隻,還有些飛得很快、鑽到海灘邊的草叢裡抓不到了。

我看著鍾魚在寂靜的沙灘上興奮地追逐著,開心地跳躍著,恍惚又回到了我自己的童年。

我以前不知道海灘邊還會有螢火蟲,以為只有在家鄉那樣的農村才有,而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年也常去鄉下,螢火蟲卻難得一見了,可能只是時間不對、沒有機會遇上吧。

小時候抓到螢火蟲,覺得很神奇,裝在玻璃瓶裡仔細觀察,睡覺的時候還要等著看它的光亮什麼時候熄滅,以為就像電池一樣總有耗盡的時候,結果它還沒滅,自己就進入了夢鄉。

每一個童年的夢啊,都顯得那麼遙遠而短暫。

抓蜜蜂和螢火蟲當然都只是偶爾好玩,沒有什麼用處和意義,而我小時候抓得最多的恐怕就是黃鱔了,黃鱔不僅好吃又營養,還能賣錢貼補家用,我曾經算是抓黃鱔的一把好手。

不是每個農村小孩都喜歡抓黃鱔,也不是每個農村小孩都擅長抓黃鱔,我之所以擅長應該就是因為我喜歡,在我看來,抓黃鱔是很有趣的,而且很有成就感。

我爸一般不准我和鍾義宏出去抓黃鱔,但他其實也找不出強有力的理由來反對,這導致他的態度有很大的鬆動餘地,我們兩兄弟也就敢冒一些風險,時常趁他不備就遛出門,一人攥著一個蛇皮袋。

一般是在春夏的週末或是暑假,日頭經常也是很曬人的,但我們很少會戴上草帽,主要是嫌麻煩和礙事才懶得戴,反正農村孩子也不怕曬黑。

我們穿著一身不怕弄髒的舊衣服,一般是短褲,或是高高捲起褲腿的長褲,打著赤腳,稍彎著腰走在一條條田埂上,尋找兩邊水田溝裡有沒有黃鱔的洞。

洞越大越好,洞越大一般黃鱔也越大,洞看上去也越新鮮越好,越新鮮就證明黃鱔越有可能還在洞裡,而不新鮮的洞則可能是主人已離家出走、或另有容身之所,有的洞一看就是曾有黃鱔鑽過一半而放棄了、或只是充當過臨時的家,就沒有去挖的必要,還有的洞口很隱蔽,需要有經驗的好手才能發現。

如果發現了洞口,就由我下到田裡去,動作輕輕的,避免驚動了黃鱔,我用右手中指伸進洞裡慢慢挖,有點順藤摸瓜的意思,鍾義宏就在田埂上看著,觀察黃鱔會不會從另一處洞口或其他沒有發現的洞口跑出來。

如果有兩個洞口相隔不遠,我會用左右兩隻手同時挖,這樣可以把黃鱔堵在家裡,直接把它從泥洞裡抓出來。

如果把黃鱔的洞都挖開了,還是沒發現黃鱔,要麼它是從別的路跑了,要麼是它正好不在家,只要它在洞裡,多半會被我的手指趕出來,看到它一竄出來,我就過去追。

有的黃鱔跑得很快,但我不怕,我可以根據水面的波紋,有時還有水花的聲音,判斷它向哪裡跑去,鍾義宏也可以透過觀察給我指示黃鱔逃跑的方向,或者他也下到田裡來和我分頭包抄,一起圍追堵截。

當我追上去看到黃鱔,會瞅準了用右手中指迅速朝它的上半身掐過去,黃鱔身體很滑也很靈活,加上它還在繼續逃跑,有時候一擊不中得多試幾次,甚至抓到手上也有可能被它掙脫。

直到我把它的身子牢牢鉗在手上,左手再把它的頭緊緊握住,以防它咬我,抓黃鱔被咬是經常的事。

被大黃鱔咬是會很痛的,甚至還會被它咬流血,但這算不了什麼,只要能抓到它,這就是抓黃鱔的樂趣啊,其實並不簡單,不僅是熟能生巧,技術上也有一些挑戰性。

鍾義宏為我張開蛇皮袋口,我把抓在手裡的黃鱔伸進袋子裡一放,它就再也跑不了了。兩個人配合就比較從容,一個人也行,但總得用左手提著裝黃鱔的蛇皮袋,挖黃鱔洞的時候、和追起黃鱔來就不那麼輕鬆了。

有時候我們為了抓黃鱔,一路越走越遠,最遠到過離家兩三公里的地方,往返那就是大半天時間,餓了渴了我們就找村頭的小賣部補給一下,一般出遠門,都是收穫不小的,我們抓到黃鱔最多的時候,一次出門提回來就是五六斤,甚至七八斤。

大多時候,我們抓到的黃鱔都賣掉了,反正隔三岔五就有專門的鱔魚販子走村串戶來收,黃鱔的價格一般是不錯的,能夠變錢就捨不得吃,只有行情不好或數量太少,才會當改善生活吃了它,我會像菜場裡賣黃鱔的人一樣殺黃鱔,把骨頭剔除得乾乾淨淨。

我爸喜歡吃黃鱔,有時候我們抓了黃鱔做菜吃,他嘴上不說,但我知道他很開心,我也就暗地裡高興。小時候我也喜歡吃黃鱔,但現在菜場或餐館裡的黃鱔都不敢吃了,偶爾吃一回,也覺得根本不好吃了。

記得有一年,我還弄了一個小水缸,辛辛苦苦地裝了大半缸溼泥巴,再放了一些水,這樣可以把每次抓回來的黃鱔養在缸裡,等到行情最好的時候再一次性出售。

後來缸裡怕裝了有好幾十斤黃鱔,我還經常挖來蚯蚓餵它們,希望把黃鱔都養肥了,到時候能賣更多錢。

每天晚上,我都要去看看那個水缸,很多黃鱔會從泥巴里探頭出來乘涼和吃食,有的把頭伸出水面高高的昂著,一動也不動,好像在欣賞著夏夜的月光,那些畫面我仍記得,想想都覺得挺有意思。

那缸黃鱔曾被我寄予厚望,以為可以等行情好的時候變為一大筆錢,沒想到最後病死了不少,還有些大黃鱔偷偷地把一些小黃鱔給吃掉了,結果賣的時候還總覺得重量不對,算是費力不討好、白忙活了一場,打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想當然地養過黃鱔了。

我喜歡抓黃鱔,可能還是因為黃鱔能賣錢,那時候沒有別的技能幫父母分擔家庭經濟壓力,多抓一些黃鱔,也能體現我的價值,又不要什麼成本,為什麼不幹呢。

其實抓黃鱔還有兩種方法,一種是釣,一種是照。

釣黃鱔一般適用於池塘邊,因為池塘邊的黃鱔洞比稻田裡的硬得多,不好直接用手挖,而且池塘邊的黃鱔要是跑出來,會直接進到深水裡,放虎歸山根本抓不到,只能用鉤把它從洞裡引出頭和一截身子來,伺機用手抓住,或者在它咬住鉤後用力一拉鉤住它的嘴巴,等扯出來一截黃鱔身子,再一把用手抓住。

黃鱔鉤不像其他釣魚鉤,在商店裡能買到,一般都得自己做,我就做過幾根黃鱔鉤,不同大小的鉤,可應對不同大小的黃鱔,材料是用雨傘的黑色傘骨,或者腳踏車輪上的鋼絲,傘骨更長,更好用一些,車輪鋼絲就更適合做小一些的鉤。

做一根黃鱔鉤並不容易,首先得把傘骨或鋼絲的一頭、按在磨刀石或水泥地上使勁磨,就像鐵杵磨成針一樣把它磨尖,尖頭越細長越尖銳越好,否則是鉤不進黃鱔嘴巴的。

這項工作很費時費力,經常要花幾天時間,往往手指都磨出泡來了,還磨得不夠尖細。

尖頭磨好之後,點上煤油燈去燒,把尖頭這端燒軟了,再用老虎鉗夾住,軋彎成魚鉤一樣的形狀,要注意彎折處的圓潤和鉤尖的角度,以便於黃鱔咬鉤時入口順利、和回拉時能成功地鉤住它的嘴巴。

製作其他釣魚鉤其實也是同樣的做法,只不過省去了第一道磨尖的工序,直接用大頭針或者不同型號的普通縫衣針,也是燒軟了再軋彎成魚鉤,雖然沒有倒刺,但影響不太大,我小時候釣魚基本都是用自制的魚鉤,主要是省錢,損失了也不心疼。

釣黃鱔也是將蚯蚓穿在鉤上,只不過不用線,而是直接用手拿著,把帶鉤的一頭慢慢伸入黃鱔的洞口,輕輕抖動和試探,吸引黃鱔咬鉤再把它拉出來,或者直接靠蚯蚓的氣味一點一點、把黃鱔誘惑勾引出洞口。

相對在稻田裡抓黃鱔,釣黃鱔需要更高超的技巧,也需要更多耐心,而且效率不高,所以我釣得不算多。

照黃鱔就有意思多了,也是抓獲黃鱔最簡單的方式。照,是用手電筒去找的意思。

夏天炎熱的晚上,黃鱔會出來覓食或乘涼,只需要打上夠亮的手電筒,去田埂上走一圈,在兩邊水田裡就能發現有不少黃鱔等著你去抓。

因為這種方法太簡單,誰都想試一試手氣,所以當年農村的晚上,一到可以抓黃鱔的季節,田地裡到處是手電筒的亮光,遠看就像閃爍著的螢火蟲,鄉親們三三兩兩的,碰到了還會打聲招呼,看看對方的收穫。

當然,參與的人一多,每個人能分到的自然就少了,大家圖的就是一個好玩。

我爸雖然嚴肅,但在我記憶中,他還和我們一起去照過幾次黃鱔,這算是很難得和很特別的親子時光,更多的時候,是我和鍾義宏兩兄弟搭檔行動。

照黃鱔的同時,還可以照青蛙,那時候在田埂上和水溝邊總有青蛙,用手電的強光照住青蛙的眼睛,它就會一動不動,這時走過去用手掌一罩,輕鬆就把青蛙抓住了。

和照黃鱔的照字意思不同,照青蛙的照,意思是用手電的光亮讓青蛙暫時性失明,把它照蒙了好讓我們抓,這和警匪片裡的閃光彈功效差不多。

照黃鱔和照青蛙也有風險,就是路上經常會有蛇,咬到的機率雖然不太大,但碰到了也挺嚇人,所以我們一般會穿雨靴護住腳,以防萬一踩到蛇、被它咬一口划不來。

青蛙和黃鱔一樣,很好吃,那時候誰也沒有保護動物的意識,農村生活貧困,能就地取材改善生活,哪裡還管得了別的。

但青蛙並不容易得到,因為就那麼大一個區域範圍,成年青蛙的量總是有限的,經村民們抓過幾趟後,達到吃齡的青蛙就越來越少見了。

不只照青蛙,我小時候還釣過青蛙,隨便弄根竹竿接根細線,細線一頭拴個白色小棉花球,在池塘裡看到青蛙後把竿子伸過去,讓棉球在青蛙眼前晃動兩下,青蛙就會跳起來咬住棉球不放,這時只需不急不慢地把竿子提起來,讓青蛙直接落到準備好的袋子裡,它才意識到要鬆口,但為時已晚。

和會殺黃鱔一樣,我也會殺青蛙,小時候什麼都敢,現在要讓我來,多少有點心理障礙,包括現在養殖的各種蛙,我基本上都不吃。

後來我慢慢長大,遇到夏天,還是想去田埂上抓黃鱔,可會把身上弄髒,想著要弄一身泥,就懶得去了,關鍵也怕別人笑話,好像抓黃鱔就是小孩子才能做的事,這讓我心裡每每都有一些失落。

三十年過去了,老家農村的變化很大,現在水田都很少了,大部分種的是棉花,還有麥子,一些灌水溝渠甚至做成了水泥溝,很多農田圈起來養了龍蝦,想抓黃鱔也沒處抓了。

現在能吃到的黃鱔基本都是養殖戶餵養出來的,我不知道以前田埂邊的野生黃鱔都去了哪裡,應該是一代一代逐漸消失了吧。

現在的農村孩子,再也體會不到抓黃鱔的樂趣了。

小時候,鄰隊裡有一箇中年人,據說抓黃鱔的技術非常好,常年以此為副業,靠抓黃鱔賣錢來養家餬口,我就很羨慕,抓黃鱔雖然也辛苦,但很自由很好玩,還能賺錢,而我在隊裡,抓黃鱔的水平不錯也是公認的,那時候我甚至想過,我的技術不會比他差吧,他都能創收養家,我長大了還怕什麼呢?

可沒想到農村滄桑鉅變,現在就算我回到老家,也空有一身抓黃鱔的本事,卻沒有黃鱔讓我抓了,英雄無用武之地,想想還真是可惜。

說到抓黃鱔賣錢,上小學的時候,我甚至還抓過蛇來賣錢。後來到初中學《捕蛇者說》時,我覺得並不足為奇。

我記得當年一條最便宜的水蛇能賣一兩毛錢,大一點的能賣三四毛錢,我有時候半天能抓十來條甚至更多,那時候買一個作業本大概只要一毛錢。

既然敢抓蛇,當然就不怕蛇,我還很希望能碰到像青蛇彪、菜花蛇那樣的大蛇,或者銀環蛇、土聾子那樣的毒蛇,因為普通水蛇相對來說太廉價了。

抓蛇其實很簡單,全套裝備是一個蛇皮袋,一雙紗布手套和一根稱手的木棍,我忘記了那時候有沒有經常帶著鍾義宏一起,反正我一個人也去抓過。

和抓黃鱔不一樣,抓蛇時都是穿上膠鞋和長褲,戴上手套,選在夏天最熱的午後,去溝渠邊和田埂上搜索,這時候蛇會出來溜達曬太陽,溫度高的時候,它們和人一樣,曬得暈暈乎乎的,渾身乏力,比較容易抓。

有時候邊走邊找,就發現前方有一條蛇在草叢裡慢慢的爬行,或者是盤成一團正在怡然自得地午睡,我輕輕地上前去,快速地用木棍儘可能按住蛇的頭部,確定按穩之後,我再把身子緩緩挪過去,用一隻手去抓它的頭,只要牢牢抓到它的頭,這條蛇基本就到手了。

有時候棍子一下沒按住,等蛇反應過來就會跑得很快,只能跟著追,實在木棍跟不上,就只好用手去抓蛇的尾巴,抓實了就把蛇用力一扯,再使勁的掄起來,在空中不停地劃圓,這樣蛇就無法回過頭來咬到我,直到我把它甩得精疲力盡,身體又直又軟得像條麻繩了,才讓它落到地上,再用木棍迅速按住它的頭,然後用手把蛇頭接管過來。

和抓黃鱔相比,抓蛇我並不專業,我也因此比較謹慎,好像很少被蛇咬過,也有過幾回,但都是被小水蛇隔著手套咬一下,並不怎麼痛;我也沒抓到過大蛇毒蛇,大蛇跑得太快,也難得遇上,對毒蛇又心存忌憚經常貽誤戰機,所以被我抓到的基本都是水蛇,它們沒有毒性,攻擊性也不強。

雖然沒有太大的危險,但抓蛇還是很刺激的,尤其是一路找蛇的過程,人會很緊張,總是想著前面就有蛇在等著我,眼睛都不敢四處亂望,也不敢走神,生怕走著走著腳下就踩到一條蛇,那有可能會被它咬上一口,踩到水蛇還好,萬一是毒蛇呢,這種感覺很特別。

但遲遲又發現不了一條蛇,就讓人有點沮喪,很多地方看上去像是會有蛇活動,你放慢了腳步,卻沒有蛇的蹤跡,經過有些草叢,你甚至能聞到一股蛇的氣味傳來,你站定了小心觀察,再貓過去卻也沒有任何發現。

而可能就在你灰心失望的時候,前方路邊有條蛇突然出現在你的眼簾,你猛一下子感到熱血沸騰,又得儘量讓自己快速冷靜下來,以順利進入抓捕過程。

有的蛇甚至正好是衝你爬過來,它昂著頭吐著信子,在你看到它之前,它就先看到你了,這可把你驚得一顫,但你又馬上會為可以抓到一條蛇、而感到興奮和激動。

我不知道是抓蛇時這種刺激的體驗吸引了我,還是就因為抓到蛇可以賣錢,同齡人裡面,像我一樣抓過蛇的並不多,一成不到吧應該,更多敢抓蛇的都是大人,而且有蛇抓的日子好像也並不長,可能前後就那麼兩三年的光景,我想是抓蛇賣錢的人多了,很快就沒蛇可抓了。

在所有動物裡,我對蛇一直是比較感興趣的,到動物園裡或在電視電影裡,我都喜歡看蛇,我覺得蛇是一種很特別的動物,但你要問我它特別在哪裡,我也說不上來。

蛇肉也偶爾吃過,但我並不喜歡,和黃鱔青蛙一樣,要讓我這輩子再不吃它們,我也做得到且絕不會想吃。

現在去老家農村,想要抓到一條蛇,恐怕是談何容易了,很多童年時還稀鬆平常的東西,怎麼後來就悄然消失了呢?

有一樣東西,倒是沒有明顯減少,就是知了,蟬。

小時候當然也抓過知了玩,但知了不好玩,呆頭呆腦的也不太動彈,大不了就是抓來一個,放在玻璃瓶裡觀察,等著它叫,再等著它停,希望能訓練它聽從自己的指揮,但沒有成功過,它什麼時候叫,什麼時候停,總是難以找到規律,更別說聽我的指令了。

知了也是賣不了錢的,不過,我記得有那麼幾年,是在我上小學的時候,有人走村串戶上門收購知了殼,據說知了殼是一種藥材,不記得當時收購價是多少錢一斤了,但這條生財之道,自然也吸引了我和鍾義宏。

那時候知了到處都是,知了殼也隨處可見,從我們家去外婆家,有三四公里的樣子,沿途路的兩邊都是樹,正是知了殼集中的地方。

我們兩兄弟就帶根長長的竹竿,和一個蛇皮袋,一路在樹上找知了殼,手夠得著的,就直接用手從樹上摘下來,夠不著的,就用竹竿戳下來,再去地上撿,這樣去趟外婆家,一來一回,就能撿上半蛇皮袋,當然也得耗上大半天。

等下一個週末,我們再去外婆家一趟,沿途再掃蕩一次,說是去外婆家玩一會兒,主要是為了撿一路的知了殼,雖然夏天很熱,撿知了殼也很辛苦,但我們還是覺得很好玩,關鍵是能賣錢啊。

想想那時候,我們是多麼希望幫家裡賺點錢啊,小小年紀,我們就不怕吃苦,也不懼困難。

那時候知了殼也很多,一棵樹上就能找到好幾個,我和鍾義宏經常比賽看誰的眼力好,看誰找到的數量多,我們把每個撿到手的知了殼都當寶貝一樣,小心翼翼地裝到蛇皮袋裡,生怕弄碎了它們。

我不記得是賣過一次還是兩次,賣的時候才發現撿知了殼很不划算,因為知了殼太輕了,結果一大蛇皮袋按重量算,也賣不了幾個錢,虧得我們還花了那麼多功夫,後來就不幹了,有種上當受騙了的感覺。

直到現在,每當我看到樹上的知了殼,還是會想起我們兩兄弟一起撿知了殼的情景,一晃三十年過去了,知了仍像當年一樣不知疲倦地叫著,那兩個天真稚氣的少年呢,他們又去了哪裡?

那些曾被我抓住過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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