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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高同人】馬尼拉諜影(三十二)

作者:由 蘭度 發表于 體育時間:2019-04-30

“停止前進。就地短暫休息,每人吃一顆鹽梅乾。”

屠臘上士那副尖利古怪的嗓音同矮壯敦實的體格似乎不甚相稱。偏生他的嗓門又大,下命令時候那種淒厲的音調連隆隆炮聲都壓不住,陳凱戈覺得那聲音直戳得自己耳朵痛。他嚥下梅乾,還有那口既鹹又酸的口水,又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機槍彈箱,還有一支步騎槍,這些對高大健壯的陳凱戈並不算特別沉重的負擔,可是在呂宋島旱季的烈日下就不是那麼舒服了,汗水滲透軍服和厚實的墊肩,又被曬出了細小的鹽晶,壓在彈箱的揹帶下磨得面板生疼。

不管怎麼說,自己總是走運的,趕在讓海水嗆死以前被戰友撈了起來,又碰上首長開恩,沒有槍斃自己。陳凱戈還記得走出禁閉室,那間西班牙兵營裡的黑屋子,一個通訊兵帶著他先拐八繞,在他快被繞暈的時候走進了一個有哨兵把守的營地,“陸軍二等兵陳凱戈,向重機槍分隊第三班報到。”接著就是屠臘上士幾乎能刺破耳膜的聲音:“把王老五那杆槍給他。這小子,我看叫他扛兩個子彈箱也壓不死。”

陳凱戈當然沒有扛上雙份的負擔,他和整個班裡其他四個彈藥兵與自己同樣揹著一隻沉甸甸的子彈箱。重機槍,或者按著瓊州市集上“說髡書”藝人誇張到嚇人的叫法:賽電奔雷神機連珠銃。陳凱戈覺得越看越覺得這個鐵傢伙簡直如同大明朝那會兒瓊州府裡的知府老爺的派頭,雖說生就三條鐵腿,一路全靠四位機槍手拿撬槓抬著,活像坐著轎子,架勢十足,就是不知道真打起仗來究竟有多厲害。他僅在行軍休息時聽到過機槍手符彪下士唾沫橫飛地大談在兩廣治安戰時的經歷。

“……林首長,還有黃主任領著咱們隊伍趕到那個寨子,四里八鄉的瑤民頭領,還有方圓百里大大小小什麼寨堡幫會的頭目帶著自個兒的親信全都趕了過來,到處亂喊亂叫,鬧哄哄烏糟糟一大片。當著這群衰仔的面,咱們架起重機槍對準一段寨牆。林首長親自下令:‘機槍火力演示!’,扳機就那麼一扣——”

“然後呢?”

“咱事先專門連了一條特別長的子彈帶。瑤人的寨子牆是拿亂石頭堆出來的,硝煙後邊只瞧見打碎的石頭渣子到處亂飛,等打完煙散開一看:好傢伙,石頭堆都被打散了,硬生生把寨牆開出一個大豁口。牆角那塊兒原來還有座用竹子搭的望樓,結果整個兒地給它打塌下來,臂膀粗的大毛竹做的柱子都叫子彈削斷了。那幫衰仔方才還在吵吵,現在一點聲都沒了,四下裡一望——”

“怎麼啦?”

“就望見一整片屁股朝天撅著。黃主任,黃首長拿起大喇叭站到桌子上對衰仔們訓話:‘往後哪個不長眼的再敢冒犯大宋天威,你跟你們的族人就是這個下場。想想是你們的腦殼子硬,還是石頭牆硬!’哈哈哈,可把這群衰仔膽全嚇破啦,一個個都只管往地上磕頭,抬也不敢抬。”

說實話,陳凱戈不相信機槍能嚇唬得住擁有大炮的西班牙鬼子。當初在新兵訓練營裡教官就對他們灌輸過:要戰勝大炮只有兩種辦法:一是用更大、射程更遠的大炮去壓倒它;二是在開炮的間隙衝進炮兵陣地殺死炮手,繳獲或者摧毀大炮,後者正是作為一名步兵的光榮職責。不過海軍的同志們看來正在使用第一種辦法,遠處的海面上炮聲隆隆。陳凱戈個頭高,眼力還比別人好,看得到離海岸線最近的那條火輪戰艦,光禿禿一條桅杆杵在甲板上整個兒地像個“山”字形,無所畏懼地挺立在西班牙炮彈激起的水柱當中。它的炮放得比其他軍艦慢不少,可是動靜大得多,火光一閃,噴出來大團的煙像雲層一樣翻滾升騰,把整條戰艦團團蓋住。約莫一兩分鐘後,只覺得地面都在震動,這是炮彈穿透海岸的土堤石牆,在西班牙鬼子的炮臺下爆炸了。就在隊伍恢復行軍沒過多久,腳底下猛然劇烈震顫起來,陳凱戈差點癱倒在地,他聽到後邊彈藥班計程車兵一陣喝罵,企圖拉住被劇烈爆炸驚嚇到的騾子。吆喝聲轉瞬就淹沒在連綿不斷地爆炸巨響中。他們進攻的目標:馬尼拉南郊最重要的屏障,聖安東尼要塞已經跌入毀滅的深淵。某顆幸運的穿甲榴彈砸穿火藥庫的石質穹頂,在裡邊炸開了。殉爆的火焰從這座翻修過的堅固稜堡的射口和門窗裡噴出來,許多帶著火星的碎片殘骸四處迸射,爆炸的悶響好像是從地下發出的,到處向外翻滾著濃厚的煙雲,要塞炮臺上的大炮徹底沉默了。

陸軍步兵的歡呼和衝鋒號聲甚至沒有被擔任掩護射擊的野戰炮給壓倒,他們已經包抄到要塞背後,用手榴彈解決掉蜷縮在塹壕裡,驚嚇過度不敢抬頭的殖民軍步兵。重機槍分隊沒有參與到這種打死老虎式的進攻中,而是加強給一個步兵連,命令是迅速攻佔北部的馬拉塔村,阻斷從馬尼拉城裡派出的援軍。陳凱戈氣喘吁吁地揹著彈藥箱一路小跑,到現在為止自己也好,機槍也好,一槍都沒放。佔領馬拉塔村未受任何抵抗,村裡沒有駐軍,漁民們無動於衷地望著這些奇裝異服,手持奇怪槍支計程車兵衝進小教堂把西班牙神甫押了出去。

馬尼拉城的反應就西班牙人而言相當迅速,雖然終究比澳洲士兵慢了一步,增援的騎兵剛衝出城門,聖安東尼要塞上已然飄蕩起藍白星旗。重機槍第三班在馬拉塔東北佔據了一個陣地,從馬尼拉城南延伸過來的大道正好在這兒轉了個小彎,讓行軍佇列暴露在槍口下。陳凱戈有些手忙腳亂地卸下子彈箱,掀開的箱蓋裡,亞麻布彈帶上串好的一排排子彈黃澄澄直晃人眼,簡直就是一箱金子啊,誰能相信首長拿這麼金貴的玩意當銃子兒殺人?正胡思亂想著,猛然鋼盔被重敲了一記:“發什麼愣,快把子彈帶拿過來!”

馬蹄在土路上踏起滾滾煙塵,機槍班計程車兵都凝視著遠處逐漸變大的一片黑影,等待上士發出射擊命令。陳凱戈盯著上士舉起的手,焦灼地嚥下一口唾沫,忽然一陣怪異的呼嘯從頭頂上傳來,為了驅散開火前的焦灼他略抬了下頭,那驚駭的場面令他終生難忘。

跟隨先遣分隊抵達馬拉塔的炮兵觀察員呼叫了炮火支援,反應最迅速的卻是火箭炮分隊。他們裝備的試三六型火箭彈放棄了HALE式自旋構造,改用低速旋轉的尾翼穩定結構,這樣一來整個火箭炮系統雖然是用馬車牽引,多少也有了些喀秋莎的樣子。硝酸鉀混合焦油瀝青製成的推進藥劑一經點燃便噴出遮天蔽日的灰黑色濃煙,以致火箭越過頭頂時,陳凱感覺天空一下子暗了下來。火箭武器對騎兵的打擊是毀滅性的。僥倖沒有傷死的戰馬也被劈頭蓋臉的爆炸、火焰、拖著黑煙發出怪叫從天而降的怪物嚇壞了,完全不聽主人使喚,四處亂竄,跌倒在地,出城的這支騎兵隊全軍潰散。西班牙人的反攻土崩瓦解,陳凱戈看著屠臘上士緩緩地放下了胳膊,今天對於三班的所有成員而言是不愉快的一天,他們頭頂烈日抬著沉重的機槍和彈藥行軍了一整天,卻未曾打出一發子彈,消滅一個敵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