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當前的位置:首頁 > 曲藝

凌雲宗少主

作者:由 雲胡不歸 發表于 曲藝時間:2020-05-05

序:

九州大陸上,一直流傳著一個說法。

當今天下,有三絕:一是關山之陰的周國嚴家武功九州一絕,嚴氏子孫各個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尤以劍術見長,戰場上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飛花摘葉皆可奪人性命;一是洛林河畔的晉國藍家舞藝超凡,藍家有傳世之舞,廣袖流仙翩若驚鴻宛若游龍,驚為天人,讓人見之忘俗;最後這一絕,便是梁國戚家的獨門輕功——幻影流光,竄上縱下如飛菩落葉,步履輕疾不揚微塵,忽覺影動人已飄搖無蹤,又似流光稍縱即逝,穿林無聲踏雪無痕。

今日,要說的便是這第三絕,幻影流光的傳人——凌雲宗少主,戚如初。

第一章:

戚如初每日都起得極早,披星戴月的,雞鳴時分已然白裙輕繞分花拂柳掠過一片茂密叢林,她一身輕功深得戚無雙真傳,又是極勤勉聰穎的性子,雖是豆蔻年華,但放眼當今世上亦未有幾人能出其右。

月上柳梢,倦鳥歸巢,皓白月色透過院前梨樹篩下一地斑駁的光。戚如初捧著晨間練習時被荊棘扯破的衣裙在燈下縫縫補補,禹九州輕叩三下門扉推門而入時,戚如初恰被針紮了手指,眉心不由地蹙起,嘴上卻未吭一聲。

禹九州疾步走到戚如初身旁,傾身一把握了她的手,針眼處凝出一滴飽滿的鮮紅血滴,他掏出一方手帕小心翼翼暈幹血跡,又忙不迭從她梳妝檯上的木匣裡取來藥膏為她塗抹。

禹九州為他上藥時,鬢間長髮垂下來掃在她頸肩癢癢的,縈繞在鼻尖的是他信步走過樹下時沾染的清冷梨花香氣,如山風穿谷而過,清涼一片。

指尖傳來絲絲涼意,如初回過神,輕聲道:

“九哥哥,不礙事的。”

禹九州專心致志的照料著那個在如初看來微不足道的小傷口,似是沒有聽到她的話,只道:“疼麼?”他抬眼望著她:“你還小,不必事事強忍著,受了傷疼了就說出來,沒有人會笑話你的。”

戚如初不由得抽回手,卻被禹九州握得更緊。他掃過來一記眼風,又輕嘆一口氣,如初一時間忘了動作,只認真道:“我只是被針紮了一下,不疼的。”

禹九州目光深深,像一汪墨色深潭惹了寒冷月色:“我說的不僅僅是今日。”

如初不解,一雙恬淡的眸子疑惑地將他看著。

”還有這些。”他說著掀起如初藏在深衣下的半截手臂,嫩白的肌膚上新舊傷痕交錯遍佈,那是每日穿梭密林時被枝椏和荊棘所劃,那些其實也算不得什麼傷人武器,只是如初練習輕功時風馳電掣一般,枯枝瞬時成了利劍。

向來不動聲色的戚如初竟慌亂起來,就像某個費盡心思嚴密收藏的秘密毫無徵兆地揭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赤裸裸的叫人難堪。

如初掙扎著抽回手。

“放手。”她語氣生硬。

戚如初自六歲開始就長在凌雲宗,老宗主戚無雙一直教導她,要時時謹記自己少宗主的身份,做到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喜怒亦不顯與人前,萬不可失了身份,丟了凌雲宗的臉面。是以戚如初被養得清冷,一副的少年老成,敢揭她傷疤、三言兩語就攪動她心神的只此一人——禹九州。

禹九州一腔莫名其妙的怒意自心底騰起,臉上神色風雲變幻,卻被他強壓了下來,須臾無奈的短嘆一聲:“慼慼,幻影流光你學得很好了,何苦再為難自己。”

戚如初看著他,談談的,“九哥哥,你不懂。”

禹九州看著她,眼裡醞釀了一層迷霧:“是,我是不懂。”禹九州與她在一起四年,朝夕相處,卻仍是霧裡看花,他有太多不懂,戚如初對幻影流光的執著他更是不懂,“天下武學博大精深,又不止輕功一門,為什麼你只習幻影流光,若是你能學些劍術,再不濟,飛行時也可披荊斬棘,何苦白白惹一身傷。”

他心疼她。

這是戚如初第幾次聽聞這番勸說,她已經記不清了。禹九州不無數次想教她劍術,如初都是一口拒絕,毫不猶豫。

夜風呼呼吹動窗欞,屋裡是長久的沉默。

戚如初望著搖曳燭火,輕聲說起戚家家訓。

“九哥哥,你可曾聽說過戚家前幾任宗主?”戚如初看了他一眼,隨手拿起擱在圓桌上的衣裙,金針一挑一抽一拉又縫了起來。“坊間傳聞,戚家歷代宗主傳位之後,皆遠遁紅塵不問世事,歸隱山野了。”她頓了頓,舉起剪子剪掉餘下線頭,望了眼禹九州,語氣未有半分起伏,輕聲道:“假的,她們都死了。戚家前三任宗主,無一人活過二十八載春秋。”

禹九州驀地蹙眉。

傳聞這東西真真是如鏡花水月,十之八九都是誆人的。

戚如初繼續道:“彼時,天下傾覆群雄並起,梁國初立,戚家前三任宗主為保根基未穩的大梁,日日觀星作法,在一場場血戰中勘破天機,最後力竭而死。”

“世人皆豔羨戚家女子天賦異稟,能追往事前塵,能見事之未發。”她突然輕笑一聲,笑聲散在一室昏黃裡,像幽靈一般,燭火亦跟著輕輕搖曳,詭異非常,“可是世間哪有這般便宜之事,萬事萬物皆有方圓,因果業報是一個也躲不得,你在這處取了便宜,老天爺便要在別處一點一點討回去的,是以戚家女子每道破天機一次,壽命就會折損一截,前三任宗主之死皆是逆天而行的業報。”

戚如初已經把衣裙縫好,望了眼搖曳不止的燭火,隨手拿起剪子把半截燒焦的燈芯剪掉,屋子漸次又亮起來,窗外風聲更盛,婆娑著樹枝沙沙作響,像是魂鬼淒厲夜哭,半刻不得安寧。

她定定望著燈盞;“慧極必傷,木強則折。”

那麼悲慼無奈的命運,她卻說得淡然如水。

直到六十多年前,繼任的凌雲宗主在籬水河畔巧遇一位得道高僧,高僧贈予她八個字。

——萬物擇一,不念不失。

次年,宗主便把凌雲宗遷至梁國山深不知處的歸來鋒,與世隔絕,而且立下兩道宗訓:

其一,戚家後人,如非生命攸關,絕不道破天機;

其二,天下武功,擇一而盡。

“戚家世代已然得天獨厚,萬不能貪得無厭,總要留那麼一個弱點,好叫老天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才可保一世長安。”是以,六歲時戚如初便在戚家列祖面前立下重誓,終其一生,唯練幻影流光。

戚如初抬眼一瞬不瞬望著未發一言的禹九州,輕聲笑道:“其實,我挺高興的,若是太祖婆婆當初立下重誓,戚家後人要學遍天下武學,我才累呢。”說話間語氣越發輕快,像林間穿梭的小鳥。

“鐵砂掌、葵花手、落英繽紛劍什麼的,我可不想學。”

禹九州聞言,心下如墜千斤重錘,半天,沉著嗓子道:“不想學便不學,以後我護著你。”

戚如初想笑著問一聲,此話當真,或是高興應承說一句,一言為定。但她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的將他看著。

窗外梨花落,似一場紛飛大雪。

………………*…………………

禹九州,何人也?

這個可得好好說一下。

這是個說來話長的故事,囉嗦的我儘量長話短說。

戚如初五歲回凌雲宗,開始了漫長、枯燥、孤單的特訓,琴棋書畫好說,幻影流光亦不在話下,占卜推演勉勉強強,最難的還屬操控攝魂鈴。

前文曾說,戚家女子皆有勘破天機的才能,其實並非各個生來如此。世上能如預知未來的凡人實是百年一遇,戚式一族的異才一半靠著天賦異稟,一半則是歸功於修習攝魂鈴。

凌雲宗位於歸來峰顛,三面皆是峭壁,巖壁上遍佈不知名的毒草,唯正門一面可尋徑上山,只是需得穿過一處攝魂陣。

傳聞,千年前,群雄割據,戰火綿延,哀鴻遍野……亂軍之中死去的冤魂夜夜哀鳴,化為厲鬼為禍人間,九重天便派了一位德高望重的仙者下凡,超度遊魂野鬼。不奈死去的人一茬接著一茬,仙者忙得不可開交,才設下攝魂陣,把積怨深重的惡鬼困於陣中,唸誦七七四十九日往生經,為他們洗去眾生之苦,超脫往生。

可惜,神仙也有失算的時候,又或者那日德高望重的仙者小酌了幾杯,總之第四十九日夜子時,厲鬼糾合於一處要破陣而出,天地為之變色,層雲籠罩電閃雷鳴,雙方僵持不下拉鋸三個時辰,最後仙者力竭,感知陣法將破,乃以一身血肉祭陣,化為一口大鐘高懸於攝魂陣上方,自此,陣中鬼魄偃旗息鼓,被壓制在七七四十九枚攝魂鈴中,騰空而起,繞在古鐘的四周,形成眾星拱月之勢。

戚氏一族修習的攝魂術,便是以攝魂鈴中魂魄為引,彼此結成血契。

七七四十九枚攝魂鈴可自由擇主。

坊間傳聞,戚氏擇鈴,端的是一身天縱才華,可如初知道,其中奧秘說來荒唐,攝魂鈴擇主拼的不是才華武藝,而是一樣虛無縹緲的東西——眼緣。

攝魂陣一年只開一次,一次開一時辰,在中元節子夜鬼門大開之際,戚如初六歲那年,宗主戚無雙在她眉心點一滴心頭血,順勢將她扔進了鬼怪縱橫肆虐的攝魂陣中,百鬼咯咯壞笑,可礙於她眉心契血不能靠太近,好奇地圍著粉嫩小屁孩,頓生戲耍之心。

一個絡腮鬍大漢手握長槍,暗啞的嗓音跟雷鳴似的,他略彎腰逼近小如初,“從前你先輩入陣,都知道帶點東西孝敬我們,你竟兩手空空?”

“膽子,倒是不小!”一個嬌媚的聲音橫進來。

小如初尋聲望去,只見一花仙子般的大美人,著青白長裙朵朵紅花綻開鮮豔滴血,一顰一笑皆是風情,她蔥白指尖落在唇邊,輕笑,“可惜了,五官還未張開,皺巴巴的。”她眼尾一挑,定睛睨著小如初。

又一人笑道:“千媚姐姐,你可真是寂寞太久了,連個女娃娃都調戲麼?”清雋的聲音,一派書卷文人的樣子,畫扇一展,風度翩翩。

“戚氏世代都是女子承襲,可太無趣了。”也不知誰在後面附和。

千媚笑:“女子怎麼了?”她翩然回首,盯著說話的人,又是展顏一笑,笑裡藏刀。

後者立馬豎起大拇指:“女子好,女子甚好,女子特別好……”

遊蕩的魂魄七嘴八舌說了半天,小如初愣是一言不發。

書生闔上扇面,問邊上的鬼同伴:“可別是個啞巴?”

小如初抬眸,這才開口:“各位前輩,好歹也是混了上千年的鬼,怎的這般幼稚……”

“你個破小孩,竟敢口出狂言。”一旁的鬼倒吸一口氣,嗆了自己一嗓子,艱難續道:“要是以前,我們非扒了你的皮,拆骨入腹。”

“我知道呀。”她點點頭,煞有介事地說,“宗主說,你們從前都是一方人物,跺跺腳就能震盪一城池,是呼風喚雨的能人異士。”能人異士鬼們剛準備收下這讚揚,她略一歪頭,轉言道:“可惜呀,昨日種種譬如作死,好漢不提當年勇喲!”

其實這些鬼戾氣多半已經被那年的仙者化去,又歷經了一千年的沉澱,狠辣邪惡的心性早已消失殆盡,如初一開始不說話,不過就是看看他們是否真如戚無雙所言,聽了一陣,才發現,什麼惡鬼,不過是一堆被孤獨抹去稜角的老頑童。

不知哪隻鬼又倒吸了一口涼氣。做鬼這麼多年,都忘記呼吸是什麼感覺了,沒成想今兒還體驗了一把吸氣的癮。

一些鬼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瞪著小如初。

“你說什麼?當心我抽你丫的!”

“戚家怎出了個,出了個,伶牙俐齒的小破孩兒。”

“快把她扔出去……”

“讓俺跟她吵上一架。”

小如初淡淡地看他們吵了一陣,嘴角微揚。

“你笑什麼?”絡腮鬍奇道,“真不怕我們宰了你?”

小如初抖了抖手上的灰,一吐舌頭,“還說你們不幼稚,一千多歲的人,哦不,的鬼了,跟我一個六歲的小孩子斤斤計較,也不怕人笑話。”

鬼前輩衣袖一抖,差點被氣暈,愣是沒有及時反駁出口,怪當初只顧打架,沒好好讀書。

又聽小如初大聲嚷:“我才不要跟這麼幼稚的人,哦不,的鬼,結成血契呢。”

一言激起千層浪。

吹鬍子瞪眼鬼們一時被激起了鬥志,準確點,應該是激起了幼稚的勝負欲,爭先恐後地要與小如初結成一體。

“老子,今兒非收了你不可。”

“敬酒不吃吃罰酒……”

一千年了,攝魂陣中前所未有的熱鬧,幼稚鬼紛紛亮出家夥,要一決勝負,勢要爭奪小如初的血契盟約。

風雨震動,激起林間候鳥無數,落紅紛飛。

半數的鬼前仆後繼地湊熱鬧,小如初見一時半刻勝負難分,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從袖口掏出一把五香瓜子,悠哉悠哉磕了起來,咯嘣脆響。

餓死鬼可饞壞了,盯著她手裡的瓜子直咽口水。

小如初被盯得渾身不自在,沒轍,從懷裡的百寶袋又摸出半袋瓜子,她放在掌心顛了顛,小爪子伸進去摸了幾顆,看著餓死鬼如飢似渴的神色愣是又放了回去,然後肉疼地衝餓死鬼說:“生的你們吃不了,我也沒帶火,等下我扔出去,你自己噴點火把瓜子燒了罷。”

餓死鬼點頭如搗蔥,笑得要多諂媚有多諂媚。

小如初輕輕一拋,才離手錦袋便著了火,幽藍的火光伴著一股子五香味直往上竄,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瞬間化為灰燼,青煙一般的錦袋飄飄蕩蕩落入餓死鬼的手中,瞬時間圍上來一圈的鬼魂,蒼白烏青的手伸得老長。

小如初搖搖頭,“宗主平時都不給你們帶吃的嗎?也是忒小氣了些。”

“就是。”一個小孩的聲音在小如初耳邊響起,“宗主吝惜得緊,除了初一燒三柱香,平時半縷香火都不給。”

小如初見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在她身旁盤膝而坐,手肘撐在膝蓋上,下巴枕在掌心,眉眼彎彎地衝著她笑。

她嚇了一大跳,脫口而出:“宗主說了,攝魂陣中,越是笑得人畜無害,越是禍害,你看你笑得跟得了一大包瓜子似的,定是個大禍害。”

搶瓜子的鬼聞言,不約而同地扭回頭,目光落在小女孩笑容僵住的臉上一瞬,而後對著小如初猛點頭:“高見。”

面前這位貌似純良的小女孩便是攝魂陣的陣主——花靈。

攝魂陣原是彙集天南地北的遊魂,本沒有什麼陣主,只是習武之人一聚到一處就愛切磋一二,鬼也不例外,切來切去,都沒有人切得過花靈,她自然而然便成了首領。

“你知道我?”花靈漫不經心地問。

小如初吐出一片瓜子殼,輕點頭,“歷代宗主都有一本手札,我見過首任宗主的筆記,她說攝魂陣中有一女子,才智謀略武藝皆是萬里挑一,生前習得失傳已久的返老還童之術,一甲子身滅,一甲子乃生,仙逝之時仍是孩童模樣,實則已愈兩百歲。”

小女孩笑,“這裡的孩子可不止我一人,你怎知是我?”

小如初不答,把手裡的瓜子對半分開,取出手帕包住其中一半,扭頭衝正津津有味嗑瓜子的餓死鬼說:“瓜子伯伯, 你幫我把這些也燒了罷。”

餓死鬼笑眯眯應聲好,小如初手裡的瓜子一起一落便化為鬼食,她把瓜子堆到小女孩手上,自顧說道:“這是小廚房的祁奶奶特意給我燻的五香瓜子,晚飯時才出爐,可好吃了,你也試試。”

完全不按套路出棋的小如初,一下子把足智多謀的花靈弄得一頭霧水,她把瓜子往鼻下嗅了嗅,眉頭一擰,一動不動地盯著指尖的瓜子。

“你不喜歡這個味嗎?那下次我帶十香味的你嚐嚐。”

小如初淺笑,眼睛轉回前面如火如荼的戰場,一邊嗑瓜子,一邊與身旁的花靈嘮嗑:“你說誰會贏呢?書生肯定是沒戲了,招式單一,輕功差強人意,剩下的,你覺得,是絡腮鬍將軍,還是蘭花指美人?”

花靈不言。

小如初續道:“絡腮鬍將軍是西域大將,戎狄多舞大刀,可他這七十二路槍法使得出神入化,真是難得……”

花靈不言。

小如初又道:“蘭花指姐姐應該是暗器高手吧,怎麼不見她使暗器,難道你們變成魂魄之後,暗器也要別人燒才有得嗎,還是……”

花靈不言。

好吧,花靈終於忍無可忍了。

“絡腮鬍,啊呸!什麼絡腮鬍,他叫韓鏘,是閔國玄鐵將軍,他母親是中原將門之後,槍法了得,他自然青出於藍。千年前駱淵之戰中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可惜敵眾我寡,死於亂箭之下。”

小如初奇道:“保家衛國,當世英雄,怎麼會被收入攝魂陣中?”

花靈幾不可察嘆一口氣,“他死後,國破,敵人鐵騎踏平了整個國都,閔國百姓死傷不計其數,他眼睜睜看著,心生怨惡而化為厲鬼,生生啃食了敵軍數百人……”

小如初想起默老先生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對花靈說:“世間公義難有定論,但求無愧於心就好。”

花靈扭頭看身側的小如初,眼底湧動晦澀難言的情緒。她復又望向手裡的瓜子,而後面無表情磕了一粒瓜子,濃郁的香氣驚了沉睡經年的唇齒,回味無窮,她佯裝無感,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味道,還行。”

“我就說好吃嘛。”

正說著,那邊的戰局終於告一段落,贏的是蘭花指姐姐,她長紗微漾飄到小如初身前,斜眼瞧見邊上的花靈,蘭花指姐姐默默退了半步,堪堪定在三丈之外。

她嬌笑道:“小可愛,我贏咯,你得跟我走,嗯?”眼底皆是風情。

小如初先是看了花靈一眼,忽而咧嘴一笑,然後悠悠然轉回頭,緩慢地清晰地平靜地對蘭花指姐姐吐出兩個字:“不,要。”

“為什麼?”蘭花指姐姐一驚,臉上仍是維持著若有似無的笑意,“我可是陣中不可多得的高手。”

小如初直言道:“可是,你不是最厲害的呀。”

邊上的磕瓜八卦鬼也來湊熱鬧。

“千媚姐是百年一遇的高手。”

“小屁孩,你不跟她可惜了。”

“你傻呀!”

“還有半刻鐘,時辰就過了。”

“……”

小如初從百寶袋裡摸了摸,掏出一枚做工精緻的步搖,她在地上墊一方帕子,步搖擱上面,然後對花靈道:“你幫我化了這步搖,我要送給仙子姐姐。”

她說得理所當然,倒是驚了一旁的磕瓜鬼們,瓜子掉了也來不及撿,一千年了,可沒有人敢吩咐花靈幹活,還是這自來熟的語氣。

花靈嗤笑:“你當我是誰?”

小如初笑盈盈,“自然是,我的鈴人。”

“什麼?”,“你瘋了嗎?”,“活膩了罷?”……

一圈鬼炸鍋了。

小如初把手往花靈肩上一搭,八卦鬼們徹底凌亂了。

她身上有宗主的心頭血,鬼神莫近,唯一能近身的便是血契鈴人。

事實勝於雄辯!

小如初收回手,下巴示意步搖的方向,而後撒嬌似的晃了晃花靈的手臂:“花花,你幫我,你快幫我……”

一旁的千媚驚得半天無話,只呆呆望著一臉無奈的花靈。

花靈面無表情地捻了一個字訣,幽藍火光頃刻吞噬了步搖,而墊著的帕子竟毫髮無損。

小如初樂呵呵,捧起地上帕子,把步搖遞給千媚,“仙女姐姐,謝謝你選我,可是我資質平庸,要找最厲害的鈴人,才能逍遙過日子。”

花靈聞言,睨了她一眼,“你誆我,就是為了正大光明地偷懶嗎?”

“是的呀。”小如初答得不假思索。

標簽: 如初  攝魂  花靈  宗主  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