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 虐心 虐戀 痴情醫女 霸道王爺 沈瑜秋&白延棠
宮牆巍峨,有風過,帶動驚鳥鈴。
慈寧宮。
沈瑜秋頭伏地,面前放著碗濃黑的藥汁。
太后坐在上頭,看不出神色。
“這能讓你續命半年,不會有任何人起疑。”
沈瑜秋手指微蜷,心裡瞭然。
她的夫君白延棠戰功赫赫,此次更是擊潰北周三十萬大軍,將大將絞首,名聲大震。
而自己,隨大軍出征,憑藉醫術聲望極高。
已得軍心,再得民心。
皇上如何能容下他?
親兒子和親孫子之間,太后誰也不願捨棄,所以犧牲她一個外人,無可厚非。
沈瑜秋苦笑。
太后語氣哀嘆:“哀家會體諒你的,你始終會是延棠的正妃。”
這算慈悲嗎?
沈瑜秋拿起藥碗,垂下眼。
半年麼,足夠她陪白延棠最後一程了。
她仰頭,盡數嚥下。
穆王府。
沈瑜秋神色如常的回到府裡,風翻動著桌上的醫書。
那是她攥寫的畢生所學,只剩最後一章就可以修訂成冊。
這本醫書若能流傳後世,也不枉她來人間一遭了。
她挽起衣袖提筆,筆毫剛沾飽墨水,丫鬟晴心便跑進來歡喜叫道:“夫人,大軍已經回朝,馬上就到城門了!”
沈瑜秋頃刻起身,眼裡閃過欣喜,梳洗之後,飛奔去了城門。
二十萬大軍,馬蹄聲聲震隆。
沈瑜秋翹首以盼,卻只見副將。
副將看見她,立刻下馬行禮問候:“夫人。”
再抬頭時,神色略有些古怪:“將軍已經先進宮了。”
沈瑜秋眼神微黯,但語氣溫和:“這一仗,你們辛苦了。我已命人熬了安神湯,待會就會送來。”
副將看著她,欲言又止。
最後悶聲悶氣的說:“夫人您放心,您才是我們心中唯一的將軍夫人。”
沈瑜秋聞言,心莫名一沉。
斜陽似血,鋪了一地餘暉。
沈瑜秋在府中等了許久,一個身影才緩緩歸來。
盔甲已經磨損,帶著清洗不掉的斑駁血跡,即便如此,依舊不能掩蓋男人冷峻俊美的面容。
沈瑜秋疾步迎了上去,許是近鄉情怯,她在他幾步前便停住了。
嘴唇幾番囁嚅,最後期艾的問道:“你可好?”
這是她第一次沒有陪他出徵,八個月間,只能憑几十封家書載著她的思念。
雖然等回來的不過寥寥幾封簡單的“萬事安好”,但她卻已滿足。
白延棠不知沈瑜秋滿腹心思,淡淡的回了句:“嗯。”
說罷,抬腳往屋內走去。
沈瑜秋跟在身後,一邊幫他更衣,一邊說著府裡的近況。
“東廂院做了翻新,你在那邊練武就不單調了。”
“入秋天涼,我給將士遺孀們又添了些保暖物件。”
……
她絮絮說了許多,白延棠只不冷不淡的回:“有勞。”
沈瑜秋喉間微哽,又拿出一件袖衫。
“我給你做了新衣裳,你看看合不合適?”
她雖然醫術超群,但女紅卻極差,手指紮了無數個洞才堪堪繡好一件衣裳。
白延棠接過衣裳,卻未看一眼,只道:“你不必如此,讓下人做便是了。”
冷淡語氣,讓沈瑜秋呼吸一滯。
嫁給他六年來,白延棠態度一直如此,不知冷熱,她早應該習慣的。
只是……這可能是她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衣服了。
之後,她會逐漸咳血,眼花,再也縫不了一針一線。
沈瑜秋垂下的眼裡閃過一絲淚光,含盡酸澀。
再抬頭時,她臉上已經恢復笑意。
“我知道了,先用飯吧,我親自下廚做了你愛吃的菜。”
沈瑜秋的殷切讓白延棠都覺得奇怪,卻也不在意。
兩人正要用膳,府外傳來一聲傳報:“聖旨到——!”
沈瑜秋心中一跳。
兩人跪下接旨,內監語調平緩:“應天順時,受茲明命。”
“穆王白延棠與北周公主安玲瓏情投意合,天造地設,擇良日完婚。”
沈瑜秋猛然抬頭,臉上血色盡失。
第二章 一廂情願
待內監一走,沈瑜秋仍跪在地上。
半晌,才白著臉,問站起身的白延棠。
“北周公主是誰?”
白延棠答非所問:“北周皇帝的第十一個女兒……”
沈瑜秋看著白延棠張合的嘴,耳裡卻是一點聲音都聽不見。
她突然明白了白日裡,副將的異常。
沈瑜秋撐著身子站起來,直視他的眼,啞聲問:“你與她情投意合,是真的嗎?”
白延棠眉頭微蹙,神色不耐:“此事與你無關,聖旨已下,準備迎公主進府就是。”
語畢,也不用膳,抬腳離去。
沈瑜秋望著他漠然的背影,喉間的話戛然而止。
飯桌上的菜早已涼透,沈瑜秋掃了一眼桌上,那全是白延棠愛吃的菜色。
一陣風吹來。
引得沈瑜秋肺裡一片寒涼,她捂著嘴猛的咳了起來。
書房。
沈瑜秋攤開書冊,續寫著醫書。
寫著寫著,思緒卻開始恍惚,想起了和白延棠初時的場景。
她的父親是前太傅,所以幼時自己能時常隨著父親入宮。
在演武場遇見白延棠時,他不過四歲孩童,卻扛著自己長的弓,穩穩射中靶心。
那傲然肆意的模樣,讓沈瑜秋一見傾心。
因他習武,身上的傷總不見好,所以自己便決心要調製更好的創藥。
可以說,白延棠就是她學醫的信念。
頓住的筆尖,浸透宣紙,暈開大片濃墨。
沈瑜秋看著這墨漬,勾起了唇角,滿是悽楚。
本以為是情深緣淺,可難道只是一廂情願……
“吧嗒。”
一滴豆大的淚,滴進墨點,消失不見。
入夜。
沈瑜秋回到寢房,屋內一片漆黑靜默,白延棠已經睡下了。
她緩緩坐在床邊,將手輕輕放進他的掌心。
習武之人五感靈敏,白延棠的眼睛倏然睜開。
見是沈瑜秋,他語氣微沉:“又有何事?”
夜色掩去了沈瑜秋臉上的哀慼,她低聲開口,似是哀求。
“你……能不能半年後再娶公主?”
她只要這半年,以他唯一的妻子身份死去。
白延棠眼神一凝,定定看著她:“你是擔心自己正妃的地位不保?”
沈瑜秋心裡一刺,還未解釋,白延棠便把手一抽,翻身背對著她。
“她是她,你是你。”他語氣淡漠:“我累了,睡吧。”
沈瑜秋怔怔看著他的背影,滿面悲涼。
第二日。
沈瑜秋再睜眼,床邊已經冰涼一片——白延棠上朝去了。
她落寞的起床梳洗,這時,一個陌生的內監來宣召。
“穆王妃,公主宣您進宮。”
沈瑜秋心裡疑惑,她想不到有哪位公主與自己相熟。
入宮後才知道,原來是這位北周公主。
安玲瓏斜倚在臥榻上,上裝下裙,頭戴紗巾,腳蹬著一雙鹿皮小靴。
明眸皓齒,手腕串著鈴鐺,擺動間叮鈴作響。
沈瑜秋面容平靜,跪下問安:“妾身白氏沈瑜秋,拜見公主。”
清脆的鈴鐺聲越來越近,停在跟前。
頭頂少女的官話帶著口音,盡顯嬌憨:“原來阿卿有妻子啊,可我竟從未他提起過。”
沈瑜秋身子一晃,舌根漫上難言苦澀。
她艱難開口:“公主召妾身有何要事?”
安玲瓏繞著沈瑜秋緩緩踱步,也不讓她起身。
一邊像是看什麼貨物的打量著,一邊說。
“阿卿說過要給我一生一世,我才千里迢迢來到南趙。”
一生……一世!
沈瑜秋只覺一顆心被這幾個字絞得鮮血淋漓。
安玲瓏看著她慘白的臉,臉上的笑意更甚。
“他們說穆王妃是醫仙下凡。”
她興趣缺缺的評價:“如今一看,你也不過如此嘛。”
沈瑜秋臉上血色全無,手緊緊的攥著,狠狠壓下內心的痛楚。
她看著安玲瓏命人抬來幾箱珍寶,擺在自己面前。
眼底泛著陰冷,語氣命令般的說。
“這是賞你的。”
“以後,我為主,你為副,我不介意阿卿有妾,只要你聽話就好。”
第三章 公主入府
一時間怒,驚,悲,湧上沈瑜秋的心頭。
她是太傅之女,也是白延棠三媒六娉,八抬大轎迎進王府的,怎就成了妾?
沈瑜秋握緊了拳,說道:“公主說笑了,這件事等您真的嫁過來再說也不遲。”
說罷,她漠然起身。
也不管安玲瓏臉色,行了一禮說:“妾身告退”,便徑直離開了宮殿。
高聳的城牆,只看得見方寸天空。
沈瑜秋一邊走著,腦袋裡迴盪著“一生一世”四個字,心如刀絞。
才將將看見宮門,她便被人喚住。
沈瑜秋轉身,是皇上身邊的趙公公,他笑著說:“穆王妃,皇上有請。”
御書房。
沈瑜秋恭敬的伏在地上,叩頭跪拜:“陛下聖安。”
身前人未語先咳,好一會,才響起一個略帶嘶啞的聲音響起。
“起來吧,賜坐。”
沈瑜秋這才抬起頭,看向書桌前面色蒼白的男子。
分明接近而立,卻因病看上去像弱冠少年。
沈瑜秋坐下,忍不住說:“陛下的咳疾還未痊癒麼?”
白珩深深看了她一眼,語氣溫和:“真真,你以前都是喚朕小叔叔的。”
沈瑜秋神色一頓,低頭不語。
那時候白珩還是恆親王,是父親的得意弟子,又怎是面前這心思難測的帝王呢?
白珩又咳了幾聲,突然問道:“朕聽說,你最近在撰寫醫書?”
沈瑜秋放在膝上的手顫了顫,回答:“是,待寫成後,妾會將其獻給陛下。”
她跪了下來,低著頭請求:“屆時還望陛下將醫書拓印傳給世人。”
白珩嘴角含笑,可笑意未達眼底。
“為了白延棠,你竟可以做到這個地步。”
他看著沈瑜秋,語氣意味深長:“只可惜,他另有所愛了。”
這話如一柄直刃,直刺沈瑜秋肺腑,痛得她難以呼吸。
她伏下身,卻是說:“妾可以不在醫書上留名。”
白珩瞳孔黑得深不見底。
好一會兒,他才開口:“既如此,朕便允了。”
穆王府。
沈瑜秋前腳進府,皇上的賞賜後腳就下來了。
“穆王妃沈氏,蕙質蘭心,特賞黃金百兩,白銀千兩,紅玉珊瑚一盆……”
白延棠立在門口,看著源源不斷抬進來的箱子,眼底一片深沉。
半夜。
沈瑜秋寫完醫書,頗為勞累的回到寢房,卻意外的看到白延棠坐在床頭,竟是在等著自己。
她未來得及高興,就聽見白延棠冷聲問:“你今日進宮是去見了皇上?聊了什麼?”
聽著他質問的語氣,沈瑜秋心一沉,神情黯淡了下去。
“皇上找我說了一些關於醫書的事情,還有過往舊事和家裡的瑣事……”
她掩去了見安玲瓏的事,只說了和白珩見面。
說著說著,白延棠眼底的風暴卻愈來愈甚。
他猛地將沈瑜秋一把扯到床上,壓在身下。
沈瑜秋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身上人慍怒的說:“連家中瑣事都聊,你們還有什麼是不說的?”
隨即,獨屬白延棠霸道的氣息迅速籠罩了下來,將沈瑜秋的反駁盡數吞嚥在唇齒間。
諸多不解盡數淹沒。
意亂情迷間,她覺得自己就像在大浪中搖擺的獨木舟。
只能緊緊抱著身上火熱的身軀,承受著他帶來的風暴。
喉間忽地一陣癢意,沈瑜秋猛地側頭,埋進旁邊的衣褥間悶咳。
她看著暈開的血跡,心中酸楚,遂悄悄將血跡掩住。
翌日。
沈瑜秋直到晌午才悠悠轉醒,身體如同扔進藥碾子裡碾過一般,痠痛難忍。
她爬起身,艱難的穿戴好,喚來晴心。
將染血的衣遞給她,吩咐道:“把這個燒了。”
隨後她便忍痛去向書房,經過門口時,恰好白延棠回來。
她立在那,勉強掛起一個笑,正要開口喊他。
抬眼卻看見白延棠身後嬌俏的身影,心裡猛地一震。
白延棠也看見了她,語氣淡淡的說:“以後公主就住進穆王府了。”
第四章 大婚將近
沈瑜秋看著他冷峻的面孔,強撐的身子再也忍不住晃了晃。
安玲瓏揚著明媚的笑,不諳世事的說。
“你們南趙宮裡規矩太多,悶死了。反正我是要嫁進王府的,早點搬進來也好些。”
說著又上前拉著沈瑜秋的手:“姐姐,之前是我不懂你們南趙的規矩,胡亂說話,你就原諒我吧。”
沈瑜秋看著她天真爛漫的臉,心底止不住的發寒。
壓下喉間的腥甜,抽回手澀聲道:“我身體不適,先告退了。”
說完,匆匆行了一禮便要走。
一旁的白延棠皺緊眉,語氣不悅:“你什麼時候這麼任性了?”
沈瑜秋一怔,自己的不滿,在他看來只是任性;掩飾的痛苦,他絲毫未察覺……
她悽楚一笑,隻字未語,越過白延棠徑直離開。
白延棠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神色複雜。
他轉過頭,對管家說完:“帶公主入住。”
說完,未理安玲瓏就走了。
隔日。
白延棠如常在習武場練劍,劍翩若驚鴻,身如略江飛燕。
“好!”一武畢,旁邊就傳來叫好聲。
只見安玲瓏坐在長廊欄杆上,託在腮感嘆:“王爺,聽說您本是皇位繼承人,可現在卻只能做個一品將軍,真是可惜了。”
白延棠目光一沉,望著她:“我殺了你北周近十萬士兵,你不恨我?”
安玲瓏跳下欄杆,走到他面前,言笑宴宴。
“兩軍相見,勝者為王。你是大將軍,大英雄,我自是傾羨不已。”
白延棠望著她,不置可否。
武場右側竹林。
沈瑜秋端著托盤,看著在武場中相談甚歡的二人,臉上苦澀難掩。
她一早便燉了滋補的湯藥,想向白延棠服軟示好。
可現在看來,她倒成了局外人。
沈瑜秋悲酸的轉身,素白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後。
沈府。
滿地秋葉飄零。
沈瑜秋沿著石子路走著,恍惚想起了爹孃。
爹孃一生清貧,爹爹教書育人,桃李遍天下;母親治病救人,惠澤世人。
二人琴瑟和鳴,和睦恩愛,不知豔羨多少人。
母親離世後,爹爹身體就每況愈下,卻始終未曾續絃,獨自撫養她成人。
直到她嫁給延棠,隔年爹爹便放下心來撒手人寰。
不知不覺,沈瑜秋走到了書房。
裡面的物件分毫未變。
沈瑜秋找出抹布,細細打掃。
忽然,不知觸到什麼,一旁的書櫃緩緩拉開,竟是一道暗門。
沈瑜秋驚訝的走近一看,卻怔住了。
書櫃後的牆上,掛著一副栩栩如生的仕女圖。
一筆一劃纖毫畢現,可見下筆之人用情至深。
——那是母親的畫像。
沈瑜秋驀然鼻尖一酸,爹爹會在多少個夜深人靜的晚上,獨自思念著母親呢?
她佇立在畫前良久。
久到斜陽將窗欞拉長,沈瑜秋才將畫取下抱在懷裡,回了王府。
剛踏入大門,她就見白延棠面無表情的坐在大堂裡,似在等著自己。
沈瑜秋垂下眼,緩緩走進門裡。
白延棠眼中情緒變幻,待她走近,放下茶杯,淡然開口。
“大婚的日子將近,還有許多的相關事宜未定,你來操辦決策吧。”
沈瑜秋猛地一頓,手緊緊的捏住了畫軸。
她的心像是泡進了最苦澀的藥汁裡,又酸又痛。
或許她早該接受,無人會像爹爹愛著母親那般愛自己了。
“你交予管家吧,我做不了。”
這是沈瑜秋第一次拒絕白延棠,語氣生硬。
她望著白延棠緊蹙的眉,微啞的聲音裡藏著悲切。
“我做不到準備你和另一個女人的婚禮。”
第五章 吐血
白延棠看著神情悲切的沈瑜秋,心裡莫名升起了些許煩悶,還雜著他自己都沒發覺的怒火。
他的手不覺握拳,冷聲斥道:“好,既然你不想管,那府裡所有的事你都別管了。”
沈瑜秋萬沒想到白延棠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竟直直愣在原地。
待回過神,一股酸楚便揪緊了她的心。
嫁入穆王府六年,她上管宗室往來,下管軍隊遺孀。
百千瑣事,毫無錯漏。
如今他一句輕飄飄的話,就將她作為王妃的顏面全然抹去。
她於他而言,究竟算什麼?
酸楚之後,沈瑜秋滿心悲涼。
她定定看著白延棠,良久,啞聲道:“便遂君意。”
字字清晰,擲地有聲。
說完,沈瑜秋轉身就走。
白延棠沉沉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手猛地一揮,茶杯應聲而碎。
深夜,月涼如水,照得沈瑜秋的心一片溼冷。
偌大的房間,只有她一人——白延棠沒有回來。
燭火燃盡,天際洩出一絲晨光。
沈瑜秋緩緩起身,拖著僵坐一夜的麻木身軀出了府。
般若寺,長明殿。
殿內燭光如星火閃耀,此處便是為往生之人點燈之處。
長燈一盞,照前路迷惘。
沈瑜秋看著父母的燈盞,眼神卻是迷惘的。
她向住持走去,掏出一疊銀票。
“之後五十年的長明燈,勞煩寺裡的師傅們幫忙了。”
半年後她便要離世,再不能每月都來給父母盡孝了。
沈瑜秋說完,想了想,拿出另一疊銀票。
“大師,能否請您半年後,在我父母邊再點一盞燈,就以……我的名義。”
住持有些訝異,他仔細看了一會沈瑜秋,沒有接過。
語氣悲憫:“緣自天定,世事沉浮未可知。”
沈瑜秋眼瞳一顫,眼底盡是酸楚。
緣麼?
從長明殿離開,她揣著一團難清思緒,不知不覺,竟走到了只有她和白延棠知曉的秘地。
眼前這顆兩人二十年前親手種下的榕樹,已經碧蓋如雲。
秋風肅肅,樹葉如浪般滾湧。
沈瑜秋走近仰頭,只消一眼,便找到了樹上挨在一塊兒的兩個刻字:棠,秋。
白延棠,沈瑜秋。
沈瑜秋望著,眼角逐漸殷紅。
分明幼年相識,少年相守,可怎麼最後一段路,他都不肯陪自己靜靜走完?
良久,沈瑜秋抹去臉上的冰涼,落寞離開。
回程的西街卻擁堵不堪,竟是封了路。
百姓議論紛紛:“這是哪位貴人這麼大陣仗?”
“是對夫妻,郎才女貌登對得緊。”
沈瑜秋心中莫名一頓,不由抬頭瞧去。
侍衛的圍簇中那對男女赫然就是白延棠和安玲瓏!
她登時怔在原地,如遭雷擊。
這些年,莫說逛街,白延棠連陪她多待一會兒都是奢念。
她只當白延棠性子冷,加上軍中事務繁忙,她並未在意。
如今,兩人的身影烙在她眼中,痛得她幾乎站立不住。
周圍人的竊竊私語落在她的耳裡,似乎都在嘲笑她的自以為是。
沈瑜秋第一次,產生了退意。
住持的話忽地在腦海裡響起:緣自天定。
或許,她不過是白延棠孽緣,如今,白延棠終於遇見了自己的正緣。
沈瑜秋蒼涼一笑,踉蹌著逃離大街。
白延棠意有所感的回過頭,只看到看熱鬧的百姓。
可他心裡總有些異樣。
身前,安玲瓏正挑選首飾。
白延棠收回目光,突然問道:“公主遠離故土,不知故鄉可有牽掛的人。”
安玲瓏聞言眼神一暗,隨即轉身燦爛一笑。
“母妃早逝,父皇皇嗣多顧不上我。只有一個義兄親近些,早些年也逝去了。如今我無牽無掛,只有王爺你了。”
白延棠看著她的笑,語氣聽不出情緒:“公主倒是看得開。”
安玲瓏舉起一根碧玉簪,嬌憨的說。
“這簪子倒是和姐姐相配,姐姐好像不是很喜歡我,不如王爺替我送給姐姐,幫我說些好話?”
穆王府,南苑。
院子裡清冷白條,連下人的身影也無。
白延棠手裡握著一支蘭花玉簪,剛走兩步,就聽見書房裡傳來咳聲。
他心陡然一沉。
屋內,沈瑜秋捂著唇,劇烈的咳著。
她拿開帕子,一灘猩紅凝在當中。
沈瑜秋望著那抹紅,眼裡逐漸染上澀意。
忽然,房門驟然大開。
她詫異的抬頭,卻看見白延棠大步走近。
眉頭緊皺,問道:“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