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東西飄蕩。

問我將何去,清晨溯越溪的意思

（阿壩州孟屯河谷 · 高山中的溪水）

溯歌

大概是個漉酒插花的春天日子

更細緻的年頭已想不起來

你畢生的果敢與痛楚就從那時開始

千騎卷平荒何其壯闊

你卻默自朝深山行去

事實上，哪有少女歷千夜而不老的故事呢

由紅酥到枯骨也不過緣於一聲「罷了」

「罷了」，你餘生還會聽見許多這樣的說話

面對滿山落花他們和你說，罷了

眉目隱去恍若無人，也罷了

言辭可畏，做那寒蟬翅下的露珠也好

事關恩仇風骨與青天白日

也變得無足輕重。對此你不無慚愧

逝水如斯早成定局

儘管風浪中迎刃剖開的

已是你雪白曲折的心腸

（噫籲嚱，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溯游從之，東西飄蕩。

道阻路長，事猶不忘；

東西飄蕩，更將何往……）

偶爾，才聽見你這水聲交錯的歌謠

遺憾不能的是我已遠走碧霄

世事如潮，諱莫如深

你是那在眼淚裡溯洄而上的人

成都往北四百餘里，到了理縣境內，有一處古老的河谷。一路沿著河岸深入，可覓得一處野花開滿的坡地，駐紮一夜，次日清晨再擇小路入山，行數十里，穿過巨木苔生的密林，翻過連綿的草甸與碧澈的海子，便能見到高聳萬年的雪山。

能真正走到那兒的遊人不多，雖然一路上並不難行。山中不見路痕，唯有聽著溪水譁然一直默默往上跋涉，不知何時才能走到盡頭，等到好不容易攀上了一座山頂，也許等待的是更多更遠的山脈橫亙眼前。

而這正是跋涉的意義所在。終點從來不在前方，而是在更遠的遠處。

（在峭壁上與雪山對望）

至於人生，則要複雜得多，以至於連一句簡單的描述都難。當我們談論人生的時候會談論些什麼呢？恐怕有很多很多想說，最終卻一個字也講不出來。我們都曾站在巨河中央，途中抓住過浮木，也撞擊過礁石，被那些黑色的石子白色的浪花，沖刷了一遍又一遍，最終徒留一身的唯有自己。

世事如潮，諱莫如深。好在這個時代依舊有許多不願沉默和死寂的人，他們寫詩寫歌拍照與吟唱，為著某種念頭奔走呼號；紛繁的世間景象裡訊息如流，有時也有如你我一般靜下來品嚐兩行詞句的人。平淡生活中，這些何嘗也不是一種溯洄呢？

當覺得迷茫的時候，做最難的那件事就好了。

所幸的是，世上總有些這樣的人，寧願一生道阻且長，也不願順流而下如無根的浮草一般，東西飄蕩，不可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