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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華》:心花怒放,卻開到荼蘼

作者:由 吃瓜影業 發表于 詩詞時間:2018-02-25

《芳華》:心花怒放,卻開到荼蘼

《芳華》:心花怒放,卻開到荼蘼

大家好,本瓜農又出現了。累死累活大半年,好不容易熬到賀歲檔。在經歷了《奇門遁甲》的一萬伏傷害後,本瓜農抱著試試看的態度看了《芳華》,畢竟是被強行退過兩次票的電影,不看覺得對不起六爺。為了不耽誤大家時間,本瓜農先表達一下中心思想:非常喜歡《芳華》,全文都在變著法誇讚它。

本瓜農在大學時代曾一頭扎進王安憶的小說中,讀過很多關於文工團的故事。如果說王安憶的文工團是大鍊鋼鐵後留下的碎渣,嚴歌苓的文工團則是鋼琴上的紅絲絨蒙布,落滿灰塵,質地依然柔軟。《芳華》其實有點顛覆“作者論”的意思,當編劇的功力和能量遠大於導演時,導演似乎成了編劇手中的筆,一開始也許導演真的很想抒發個人意志,但最後我們會發現,真正操控著這部電影的人,是編劇。

《芳華》:心花怒放,卻開到荼蘼

▌笨拙的導演,飛揚的編劇

關於六爺真正的青春事蹟這裡不再贅述,網上有大量起底導演私人記憶的文章。《芳華》的開篇再次印證了六爺那一代人對異性的評估標準——美不美,看大腿。不同於《陽關燦爛的日子》裡的窺探,《芳華》用不停旋轉的長鏡頭逼近、直視年輕女性健康生動的形體——這和六爺導演的那場春晚審美如出一轍,大過年的帶全國人民看《紅色娘子軍》。

《芳華》:心花怒放,卻開到荼蘼

偏偏這段看似流暢的長鏡頭營造出了一種笨拙的觀察效果。隨著姑娘們的旋轉,鏡頭的中心不停在變化,一會兒盯這兒,一會兒盯那兒,恰似一個忽然獲得靠近女孩權力的男孩的視角——她們那樣美,我該如何靠近?這似乎有了種“尋找與發現”的意思在裡頭。

《芳華》:心花怒放,卻開到荼蘼

結合六爺的私人青春記憶來說,這場躍躍欲試又羞澀恍惚的長鏡頭表演,確實帶有一些興奮、熱烈又自卑、怯懦的成分在裡頭。看起來是舒展的、自豪的、向上的、陽光的,其實是緊縮的、膽怯的、消極的、灰色的。

對我們大多數人來說,獲得話語權的唯一方法其實是變老。

當你老了,頭髮白了,似乎一切錯誤都可以被寬容,一切失敗都可以被原諒,一切對青春的回憶都可以被當成傳奇。老了之後,似乎獲得了直視年輕肉體的勇氣,但我們都忘了自己本質上仍然是個自卑封閉的孩子。所以,這張望和觀察來得也並不痛快,依然帶有年少時的羞澀和彷徨,只是大家老了,也就沒人愛計較了。

《芳華》:心花怒放,卻開到荼蘼

《陽光燦爛的日子》裡米蘭勾人的小腿動作。

《芳華》:心花怒放,卻開到荼蘼

《太陽照常升起》裡永遠溼漉漉的陳沖,還有一邊揉麵一邊跳舞的女孩(沒找到圖,上過蘇牧老師影片分析的同學肯定都熟)。很難不去聯想《芳華》與這些電影的關聯

與《陽光燦爛的日子》相比,《芳華》的開端是苦澀笨重的,《陽光》是真正靈氣逼人的少年,《芳華》則是那種必須夜裡勤學苦練才能勉強拿到B角、極力迎合集體的苦孩子。

《芳華》的兩位主角都是這樣的苦孩子,必須依靠加倍努力才能獲得集體中的一席之地,同時又會因為出於善意的差錯轉瞬被掃地出門。

《芳華》:心花怒放,卻開到荼蘼

強推《白蛇》、《灰舞鞋》、《白麻雀》,看完更能理解《芳華》

嚴歌苓許多小說中的母題,都是邊緣人與集體之間的關係。“小穗子”作為嚴歌苓自己的化身出現在不同的小說之間,有時是故事的旁觀者、講述者,有時是故事的當事人,被集體排斥,年紀輕輕飽受人間之苦。真正看開了這一切的是編劇嚴歌苓,而不是導演六爺。嚴歌苓用文學性的關照體察到集體中的每個人,六爺在執著地用鏡頭尋找自己青春期裡缺失的那些繆斯。這是《芳華》裡有些擰巴的地方。但是《芳華》又必須由六爺去拍,因為這種笨拙和自卑,才將同樣笨拙自卑的兩位主角拍得如此真實深刻。

《芳華》:心花怒放,卻開到荼蘼

如果說編劇給了《芳華》流暢的敘事和厚重的人文關懷,那麼導演則給了《芳華》極大的個人投射,或者說,他把自己命運的一部分寄託給了《芳華》。

六爺根本不是什麼遲暮的老炮兒,他才是拼命想做好事、當好人、存好心卻又笨拙地傷害了他最愛的人(觀眾)的劉峰。

編劇給了《芳華》一個精美、封閉的舞臺,導演成了這個舞臺上任由指令碼擺佈的演員。

▌《芳華》大觀園,軍裝《紅樓夢》

《芳華》:心花怒放,卻開到荼蘼

昨天看完《芳華》的第一感受是,這居然拍出了《紅樓夢》的情感質地。轟轟烈烈地開始,猝不及防地結束,緣聚緣散,緣起緣落,最後落得個白茫茫一片大地真乾淨。劉峰這個“寶玉”和小萍這個“黛玉”都不算完全的“自己人”,劉峰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小萍宛如爛泥人人都可唾棄。有人說劉峰是被時代辜負的好人,實際上,他只是一個小心翼翼的討好者。影片中,許多女孩都有著被下放的父母,卻沒有交代劉峰的家庭。從劉峰的表現上看,他在用實際行動和所謂的“假惡醜”劃清界限,拼命奔向“真善美”,努力向上,向上,再向上。

劉峰是一個不惜死亡也要被人看到的人。這一點,小穗子看得很明白,直接在旁白裡講了出來。

借用一段很文藝的歌詞——

這世界是一個謎語

我們誰也不想去解開

是為了要拯救自己

卻成了別人的天使

《別人的天使》,雷光夏

《芳華》:心花怒放,卻開到荼蘼

長久以來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四大名著對於當下的型別化創作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從《芳華》上可以看到,《紅樓夢》自帶的青春愛情片氣質實際上可以有效轉化成觀眾期待和票房回報。

根植在我們民族印記裡的“青春”不是墮胎、撕逼、車禍、早戀,甚至也不是高考,而是一場風花雪月的紅塵大夢。

在這裡,青春始終是悲傷的,笨拙的,被集體忽略的,青春裡懵懂的愛情是見不得光的,是註定悲劇的,青春裡所有的秘密最終都會隨著滾滾紅塵消逝而去。同時,當我們日漸老去,好像也沒有誰真正再去緬懷,去嘆惋,倒是有更多的人因衰老獲得了名不副實的權力,然後再去笨拙地窺探歷史。

《芳華》:心花怒放,卻開到荼蘼

除了《紅樓夢》之外,《三國》、《水滸》、《西遊》也有其自帶的型別氣質。《三國》也許接近間諜片帶來的刺激和愉悅,強調謀略、佈局和計劃的結構整體性;《水滸》則是警匪動作戲,抑惡揚善,痛打惡霸;《西遊》是已經被市場驗證的超級大IP,引無數人盡折腰。儘管《小時代》被當成萬人嘲諷的“潰爛青春片”始作俑者,還是要大膽提一句,

《小時代》也包含著《紅樓夢》的審美期待——燦爛繁華的一場紅塵夢,最終白茫茫一片大地真乾淨。

郭敬明的許多小說都暗合了類似的審美期待。什麼殘酷青春,什麼暗黑少年,統統不過是紅塵夢中人罷了。大觀園中的你我他,哪個不是曾經手牽著手說不分離,在經歷了一場天崩地裂的陣痛後就此別過不再聯絡?承認吧少年們,《小時代》後的多數青春片只領悟到了張牙舞爪、花紅柳綠,絲毫不知道夢醒時分和夢碎過後人們該如何生活。

▌最後的舞,請與我一起

《芳華》:心花怒放,卻開到荼蘼

通稿中斥巨資打造的六分鐘戰場長鏡頭,堪稱劉峰最後的一支舞(沒人覺得這段處理得像在吃雞嗎)。為了不破壞整篇文章讚美《芳華》的基調,我們姑且稱這段長鏡頭為一次勇敢的實驗,並且,後面也不加但是了。這段劉峰的“向死之舞”和小萍的“求生之舞”相映成趣,也說明他們本是一類人(小穗子又把這事看得清清楚楚)。這場六分鐘的長鏡頭仍然笨拙,鏡頭不停以主觀視角轉著圈兒拍。就和開頭拍攝姑娘們跳舞的長鏡頭一樣,

這裡的長鏡頭也像一個怯懦羞澀的少年在觀察周圍環境

——六爺確實把自己放到了《芳華》裡,他本人等同於這些笨拙的鏡頭排程,他本人圍觀了姑娘們歡快的舞蹈,又間接參與了殘酷的戰爭——正如前面所說,導演自己成了一個演員,在編劇給出的故事中笨拙地舞蹈。

說白了,這是一種“代償”,自己沒能親自品嚐的青春,透過電影實現了全部。

《芳華》:心花怒放,卻開到荼蘼

《芳華》真正的奇觀性不在於文工團、越戰、反體制,它的奇觀在於邊緣人在集體中的生存狀態。

劉峰、小萍都是徹底的邊緣人,不信你看影片中從未表明誰和劉峰關係極親密,劉峰是每個人的朋友,同時,又不是每個人的朋友。劉峰這樣做,只是不想成為任何人的敵人。嚴歌苓的小說中有很多這樣的年輕人,她也善於將這些人寫成集體中的一道“奇觀”。《陽光燦爛的日子》是誘人的蜜糖,《芳華》是苦澀的青杏,嚴歌苓賦予了這份苦澀紅絲絨般的柔軟質地,給那些不見陽光的日子些許溫暖。

每一次心花怒放,都伴隨著開到荼蘼。這是我們對青春和一切美好事物暗下的詛咒。而到最後,也只能說一句“《芳華》很好看”這樣沒營養的話。筵席過後,來收拾殘局的往往是創作者,這是我們的義務,也是我們的職責。

《芳華》:心花怒放,卻開到荼蘼

標簽: 芳華  劉峰  六爺  長鏡頭  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