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相思，兩相念（一）
客到門前多得利此時何須兩相疑
寫在前面：第一次寫小說，不知道會寫多少，寫到七千字又推翻重來。給這篇文的定位是悲，感情在細水長流裡敗給生活，歸於平淡。即使在分開之後，兩個人任然想著對方，卻也知回不去了。明明未來的每一步想好了，卻因為瑣碎斷了兩人。（PS：這篇小說，時間寫到了十幾年後，有點架空 ）
第一章——歸去
飛機在松城機場上空遭遇雷暴，機身劇烈搖晃，上下顛簸，機艙內乘客失聲尖叫，一片混亂。安全帶緊緊地箍住了我，手上喜帖的一角不知不覺間已經被我捏皺。
我是在害怕什麼嗎？是害怕死亡，還是害怕我不能再看見他。又轉念一想，要是飛機失事了，也好，至少還看不見他做別人的新郎。
我從來就是這樣矛盾，就像當初離開時說過的狠話，走後又無數次想過回頭。
飛機最後平穩降落在松城機場，落地時，天下起了小雨，我看見遠處山霧濛濛，也看不真切這外面的景象，一如我當初離開時的模樣，行人紛紛擾擾，恍如隔世。
這座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已經三年沒有回來了。到今天正好三年。
第二天去參加宋唸的婚禮，婚禮在郊外的一座教堂裡舉行。下車時，看見了教堂門口的巨型婚紗照，很般配，我心想。又笑了一下，在旁邊的陸景崇看來，那笑很苦很苦。
大概是有什麼東西紮了我的心臟吧，一下一下的，一抽一抽地疼。
“思思，要不我們回去吧”他喊我
我一愣“份子錢都給了，不能白來啊！再說了我今天穿的漂漂亮亮的，不能對不起我化的妝啊！”我又笑了一下。
陸景崇側眸，我知道他在看我，我不敢去看他眼睛。我怕我會露餡。
今天特地穿了一身黑色禮服裙，化了個精緻的妝，參加婚禮就應該漂漂亮亮的，哪怕……哪怕不是我的婚禮，哪怕這一身衣服像是來參加葬禮的。其實，這何嘗不是一場葬禮呢？是我十三年情愛的葬禮啊！
我和陸景崇走進去，賓客已經來了大半，主持人在場上試音。我和陸景崇被安排在同學那桌，在角落裡，看不太清檯上的樣子。至少是看不清他是怎麼為對方戴上戒指的。
我落座，環顧婚禮的佈置，和我當初向他描繪的婚禮一模一樣。就連我說要在每個角落裡擺上一對泰迪熊，也做到了。
可惜啊，這不是我的婚禮，這新娘更不是我。
我看見桌上的香檳，給自己倒了一杯，品了一下，這酒的味道，是我第一次醉酒時親他的味道。他……是不是想我來劫婚呢？
被自己這個荒唐的想法嚇了一跳，又自嘲地勾了一下嘴角。
不一會兒，婚禮開始了。我看見新娘在父親的牽扶下緩緩走向她的新郎，我看見新郎一襲黑色西裝，看著他的妻。我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應該是很欣喜的吧，那眼神應該是含情脈脈的吧！
新娘終於走到了新郎面前，我不再看臺上。開始一杯一杯地倒酒，一杯一杯地往嘴裡送。
陸景崇接過我的酒杯，不讓我喝，我還是搶過了過來。眼裡已經有了醉意。
“景崇哥，讓我醉一回吧！醉了就什麼也不知道了，就不會想了”
陸景崇很無奈，卻不在截我的酒杯。
我聽見神父在唸結婚誓詞：“無論疾病還是健康，貧窮還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願意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新娘回答：“我願意”掌聲湧起。
我終於忍不住掉下淚來，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
“這酒太烈了，都辣著我眼睛了”我找了個拙劣的理由，還好頭髮遮住了我的眉眼，倒讓別人看不清我的模樣。
我整個人都罩在巨大的陰影裡，一言不發。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就低低地垂著頭，我不敢看臺上的人，我聽見他們的歡呼與掌聲，新人百年好合。
當神父對新郎念著一樣的話時，我起身離開了宴席，我要去補個妝，我不能哭。
走到門口的拐角處時，我踉蹌了一下。聽見了新郎那一聲“我願意”，我聽見賓客更大的歡呼聲，我餘光看見新郎親吻新娘。我大概是落荒而逃吧！
陸景崇追了上來，我終於忍不住了，我也顧不得什麼了，抱住他大哭，直到哽咽。
“思思，我們走吧，不看了，不看了。”那張溫暖的手慌亂地擦著我的淚水，帶我離開了這個地方。
我一直知道陸景崇對我的情誼，我想和他在一起我會過的很好，就像現在這個擁抱一般踏實。我想我可以好好生活。
陸景崇把我抱上了車，這次我沒有拒絕。他問我去哪，我想回辭顏家，剛想開口，他又說道：“這松城你都三年沒回來了，要不我帶你逛逛吧”
“好”我竟也答應了。大概是三年沒回來了，也想看看這城市的變化。
酒喝的不是很多，只是很難受，胃脹脹的，頭也疼，不再哭了。開啟車窗，看外面的落日，很溫柔，我又想起球場上的那個男孩了，只是這次沒有那麼疼了。我想我快要把他放下了。
陸景崇看見我搖下車窗，放緩了車速。江邊的風吹在臉上，讓我清醒。他帶我去了香樟大道，我看見路兩旁的香樟比三年前的要高了許多，結了青青的香樟籽，香樟葉隨風一起響著，很好聽。又帶了我去松柏路小吃街，松柏鬱郁蒼蒼，小販們吆喝著，一切都如當年模樣，只是我找不到那家奶茶店了。他又帶我看了很多地方，都變了樣子。這世界每天都在變化，更何況人呢！我釋然。
我聽見車載音響裡傳出歌聲，郭頂在唱：“還要多遠才能進入你的心，還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環遊是無趣，至少可以陪著你”原來陸景崇一直在等我。我慢慢地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中有人為我蓋上了衣服。
醒來時，天色俱黑，我看見靠在車窗上的陸景崇，他側對著我，我發現他的五官很柔和，給人一種安全感。他在抽菸，我瞧出了滄桑的感覺。
下車，將外套還給了他，接觸到他的手指，很涼。地上有很多菸頭，他該是有多寂寞啊，才會抽這麼多。
“我只是看你難受，自己心情也不好，才會抽這麼多的。”我看見了他眼裡閃過一絲慌亂，我就這樣凝視著他，他也看著我。良久，我說道：“我知道，你不用和我解釋，我都知道。”深呼吸一下：“陸景崇，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這是我第一次沒有叫他景崇哥，我低下了頭，等他的回答。
陸景崇應該是沒有想到我會這麼直接的問吧，久久沒有回答。“你酒還沒有醒，外面風大，回車上吧”他沒有正面回答我。
“我清醒的很，陸景崇，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這一次我鼓起勇氣和他對視。
這一次是更長時間的沉默，我聽見江水拍打著欄杆，風也在呼嘯聽見一聲孤雁鳴。風更大了些，我冷得顫了一下。
他又把手上的衣服披在了我肩上，鼓足了勇氣抱住了我，嘆了一聲氣，“思思，我該拿你怎麼辦好呢？我一直都愛著你，一直都在等你。”他認命般地說。
“那你給我一個機會，我們嘗試著在一起好不好？我雖然還沒有完全放下宋念，還沒有愛上你，但請你再給我一段時間，我一定會放下他的。”
“我知道你會認為我在開玩笑，這次我真的不是在開玩笑，我想好好開始生活，我想要再好好愛一個人”我打斷了他想要說的話，繼續說道。
“思思，你確定好了嗎？我只希望你快樂”他將這個擁抱加緊。
“我決定好了，我想要和你好好在一起”我抬起頭來，笑吟吟地看著他的眼睛。反正我從來都不是要臉面的人，多這一次又何妨。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有淚水氤氳。我伸手去擦他的眼淚。“都是個大男人了，還哭”
“我就是太高興了，一時沒有緩過來”他握住了我的手，對著我笑。
“那送我回去吧，在這外面站了這麼久。”我笑
“好”他也笑
這一次，我坐在了他的副駕駛位。他開車時很專注，也許是被我看的很不自在，等綠燈時，撇過頭來看我，“幹嘛？難道我臉上有東西嗎？一直看著我”
“我就是想啊，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好看呢！”
“那是因為你沒眼光，白白浪費了我這麼多年。”
咕~我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
他笑笑：“正好我也餓了，這附近有家粥鋪挺好喝的，你今天喝了那麼多酒，喝點粥養胃。”
驅車去那家粥鋪，點了兩碗皮蛋瘦肉粥。
粥很稠，入口還能嚼到肉沫，還有淡淡的皮蛋味道。不由得吃了一大碗。
隨後他送我回辭顏家，在樓下時，我說“後天陪我一起回大理好不好，我處理完那邊的事情就回來。”
“可以，也不用那麼急，總得有個適應過程。”他摸了摸我的頭髮，伸手抱住了我，唇抵在了我眉心。
回家洗了個乾乾淨淨的澡，出來時，洛辭顏和常亦奇還有常笑笑三人盯著我。
“姑姑，送你回來的男生是誰？是姑父嗎？對你好不好？”常笑笑奶聲奶氣地裝著大人說話。
“你不是去參加那個臭男人婚禮去了嗎？怎麼還拐回個男的，那個男生不會是宋唸吧，不對啊，他今天結婚，除非他逃婚了啊！”洛辭顏嘰嘰咕咕地說，把自己給繞了進去。
最後的是常亦奇，“思思，那個男人是不是陸景崇，你想好了嗎？不要意氣用事。”
我被這三個人問的頭疼。
“那個男人是陸景崇，我也不是意氣用事，我快要把他放下了，總得開始新的生活，我也一直明白他的心意，會和景崇好好在一起的，你們放心吧！”
打了個哈欠，揉了揉溼漉漉的頭髮，“唉呀，我困了，先回房休息，你們繼續想。”
“我要和姑姑睡”常笑笑屁顛屁顛地跑來。
臨睡前，陸景崇給我發了條長長的資訊，看完後紅了眼眶，給他回了條“晚安”
一夜好眠。
第二天醒來，準備去把和宋念一起住的房子賣掉，洛辭顏給我找了中介，只需要整理一下東西就好了。
當我開啟門時，看著這個住了三年的房子還是一陣恍惚。餐桌上的百合早已枯萎，窗臺上的綠植只剩下了土，桌椅上都積滿了灰。
東西不多，十一本日記，外加我和宋唸的一些雜物，準備都給扔了。既然決定了放下，就要將前程往事斷個乾淨。差不多收拾好時，中介公司的人也來了，我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房子情況，把鑰匙交給了他。走出去，將那日記連同雜物一併丟進了垃圾箱裡，不要留戀。
我又去了一趟松城一中，一中前的那條街再也沒有一家叫碗碗香的飯店了。就連門衛爺爺也換了一個，還是另一個爺爺認得我，放了我進去。還沒有下課，球場上沒有男孩打球，我坐在看臺上，想起來第一次看宋念打球的樣子，記憶裡彷彿還有陸景崇的影子。坐了好一會，直到下課鈴響，我隨這些十六七歲的孩子走出校園，看見有的男生和女生手拉著手，女孩三三兩兩地悄咪咪地討論著自己喜歡的男孩和漂亮衣服。青春真好，我由衷地笑了笑。
這時陸景崇的電話打了進來，“在幹嘛呢？你那怎麼那麼吵”聲音溫柔又蠱惑。
“來了趟高中，將記憶做個最後的了結”我聲音輕鬆，快到校門了。
“晚上不知道有沒有空賞臉吃個飯啊”陸景崇說出目的。
“好啊，那吃啥，不會還是請我喝粥吧！”走到了校門，繼續往前走著。
“請你吃大餐，你就在松城一中等著我，我去接你。”這個時候突然傳來了尖叫聲，我的手機被撞到了地上，還未來得及撿起被人群推到在地。
“思思，思思，怎麼了……”地上的手機傳出陸景崇焦急的聲音，我已聽不見。
我站起來看見有個男人持刀瘋狂亂砍學生，瘋魔地不成樣，那個男人正朝著被撞到的一個女孩走去，那刀還閃著寒寒的光。我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要去奪刀。我救了那個女孩一命，我去被捅了一刀又一刀，直到我倒下，那個男人才被制服。
我的血正殷殷地從我的胸口，我的肚子裡流出來，染紅了我的白裙，我感覺到傷口還在不斷地湧著血，一直蔓延到我的身下。
我的視線和意識漸漸模糊。我彷彿看見爸爸媽媽在等我，看見了十六歲那年的夕陽，還有開的正好的繡球花，還有打球的少年，還有辭顏和亦奇哥為我撐腰的樣子。我最後看見的是陸景崇每次在我失落時安慰我的樣子。
我還不想死，我還想好好活著。還想和陸景崇好好地談一場戀愛。我強撐著，等人來救我。
我聽見救護車急促的聲音，看見一群白大褂的醫生趕來，我努力地睜開眼睛，看見了宋念他那一閃而過的震驚和恐慌，我看見陸景崇飛奔過來停下時滿臉的害怕，他搖頭。我朝他笑了笑，我好想告訴他，我會沒事的，卻發不出聲音。
我的意識漸漸渙散，我聽見陸景崇一直說著“思思，不要，不要，會沒事的，你不會有事的……”可我聽不到了。
我想我還是對不起他，早知道就不要那麼衝動了，不給他希望，他也不會這麼難過吧！
我想我這一生唯一對不起的人便是陸景崇了，我還是負了他。至於宋念，我終於是放下了。
我想如果有來生，我一定不要趟宋念這場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