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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史香識|手撕“文人香”之三:香出帝王家

作者:由 天璽妙香 發表于 詩詞時間:2018-12-04

論及歷代“文人香”的高階定製,不能不首推宋朝皇室。

因為香與生俱來的貴氣,《禮記·郊特牲》謂“至敬不饗味而貴氣臭也”,故此古代宮廷久有制香傳統。先秦兩漢皆有典籍記載,例如趙飛燕、趙合德兩位豔后如何“趙後浴五蘊七香湯,婕妤浴荳蔻湯”、“後乃爎百蘊香,婕妤傳露華百英粉”;不僅合德“浴以九回香膏發”,飛燕更能“雜燻諸香,坐處則餘香百日不歇”(《趙後外傳》)。

但這些畢竟還是女孩家家的閨閣香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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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漢臣 《妝靚仕女圖》(北宋)

雖然唐代宮中開始出現合口脂匠(“皇朝初置合口脂匠二人”),隴西貴族出身、馬上打得天下的大唐天子似乎還是不同於動輒愛吃胭脂水的寶二爺,李朝天子多用香,卻不大制香。

五代十國,南朝諸國皆不永祚,國王卻常才華橫溢。經常自調香料、手掿桂蕊的皇帝也便多了起來。如前蜀後主王衍(899-926)“常列錦步障,爇諸香晝夜不絕”、甚至飽饜“久而厭之,更爇皂莢以亂香氣”。南唐李璟(916-961)、李煜(937-978)父子皆驚才絕豔,“青鳥不傳雲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便出前者手筆。寫下“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的哀婉絕調的後者,不僅更有“薄命詞皇”之名,調香手段也是南朝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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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毗那夜迦五足朵帶銅香爐(唐) 法門寺博物館藏

宋人洪芻《香譜》中特記“鵝梨香”:“江南李後主帳中香法,以鵝梨蒸沉香用之。”明人周嘉胄《香乘》則四更其方,較為複雜的一種做法是:

沉香末一兩,檀香末一兩,鵝梨十枚

右以鵝梨刻去穰核如甕子狀,入香末,仍以梨頂籤蓋,蒸三溜,去梨皮,研和令勻,久窨可爇。

李煜詞中寫到用香的也有多處,例如“綠窗冷靜芳音斷,香印成灰”(《採桑子》)、“晚妝初過,沈檀輕注些兒個,向人微露丁香顆”(《一斛珠》),或“紅日已高三丈透,金爐次第添香獸,紅錦地衣隨步皺。”(《浣溪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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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毬(唐)陝西省西安市何家村窖藏出土

南唐滅於宋手,李後主且不久即在七夕被宋太宗毒殺。但有宋天子對香氣與文采的迷戀擅長卻大有繼承李煜的勢頭。不僅國家專設二十八庫香藥庫,宋真宗且要親自賜詩庫額:

每歲沉檀來遠裔,累朝珠玉實皇居。

今辰御庫初開處,充物尤宜史筆書。

日後寫下《天香傳》、當朝介於奸相與幹吏之間的丁謂便是這位皇帝的愛卿。御手合香變得非常流行,宮中專門設有造香閣。宋徽宗宣和年間(1119-1125)所制香特稱“宣和香”,為大名品。《癸辛雜識外集》載:

宣和時常造香於睿思東閣,南渡後如其法制之,所謂東閣雲頭香也,馮當世在兩府使潘谷作墨名曰福廳東閣,然則墨亦有東閣雲。宣和間宮中所焚異香有亞悉香、學香、褐香、軟香、瓠香、猊眼香等。

這股帝王香風雖至亡國而未為消歇,南宋的君王照樣沉迷:

宣、政間有西主貴妃金香得名,乃蜜劑者,若金之安南香也。光宗萬機之暇留意香品,合和奇香,號東閣雲頭香。其次則中興復古香,以佔臘沉香為本,雜以龍腦、麝香、薝蔔之類,香味氤氳,極為清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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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宗 《聽琴圖》(北宋)

宣、政就是徽宗年號宣和、政和並稱。光宗趙惇則是南宋第三位皇帝。位他之前的高宗、孝宗同樣對香在行。而且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宮妃臣僚皆戀此道:

又有劉貴妃瑤英香,元總管勝古香,韓鈐轄正德香,韓御帶清觀香,陳司門木片香,皆紹興乾淳間一時之勝耳。慶元韓平原制閱古堂香,氣味不減雲頭。

可見其實宮中制香水平之高,直接被民間愛香士人作了香楷模,其名不雅馴處,不惜代為訂正:“江南宮中制香,名宜愛香,黃魯直易名意可香。”

不僅宋代香事。宋代文人雅趣的巔峰之作,似乎也都濃集到了“薄命為君王”“諸事皆能,獨不能為君”的徽宗趙佶(1082-1135)身上。他花鳥精絕,雅好文玩(所以有民不聊生的“花石綱”),騎射蹴鞠無不出挑,更自創了獨步千古書法名體“瘦金體”。——能匹配這種字型的香味,應該就是被宋人偏愛到一唱三嘆的“海南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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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金體 《心經》

民間傳說一直認為,同樣文采風流,趙佶就是李煜轉世。據說在他降生之前其父神宗恰好曾到秘書省觀看收藏的南唐後主畫像,“見其人物儼雅,再三嘆訝”,隨後就生下徽宗,且“生時夢李主來謁”。而痴迷書畫的趙佶居然在《宣和書譜》中為李煜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雖然不乏貶抑,洋洋自得處,正是表明自家如何挺立規模。

令人蹊蹺的“因果昭昭”還不止於此。

史載昔年李煜作《題金樓子後》詩,有云:

牙籤萬軸裹紅綃,王粲書同付火燒。

不於祖龍留面目,遺篇那得到今朝。

寫照的是魏晉“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仲宣)昔在荊州,著書數十篇。荊州壞,盡焚其書。今在者一篇,知名之士鹹重之。見虎一毛,不知其斑。後西魏破江陵,帝亦盡焚其書,曰:文武之道,盡今夜矣!何荊州壞焚書二語,先後一轍也,詩以慨之。”

香史香識|手撕“文人香”之三:香出帝王家

李公麟 《維摩演教圖》(宋)

因為未免皆為亡國哀音,故宋代野史記載“此詩同書藏內庫,今朝誤作金朝,徽廟惡而抹之,後竟如讖入金”(《楓窗小牘》),竟而預兆了之後北宋的亡於金。

這故事裡實有民間一種憐才之意:宋朝初祖對待南朝孱主未免太過慘酷。李煜轉世而為趙佶並最終斷送了北宋,也是代才子伸冤——“病身堅固道情深,宴坐清香思自任”(李煜《病中書事》),畢竟在善於制香的李煜身上,最動人的還是這一抹淳厚書香、辭藻香。

標簽: 李煜  制香  宣和  東閣  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