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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看待季羨林“新詩失敗論”?

作者:由 哼哼是隻豬 發表于 詩詞時間:2019-07-14

如何看待季羨林“新詩失敗論”?

趙文文

如何看待季羨林“新詩失敗論”?

如何看待季羨林“新詩失敗論”?

如何看待季羨林“新詩失敗論”?

1917 年 1 月,胡適在陳獨秀主編的《新青年》雜誌上刊發《文學改良芻議》一文,倡導文學改良, 緊接著,2 月又發表一首白話小詩———《兩隻蝴蝶》,被學者考證為中國第一首白話詩。隨後的白 話文運動,解放了中國人幾千年以來寫詩作文的禁 錮,降低了詩歌的門檻,使人人皆可作詩。中國新 詩的脫繭而出,可以看作一次巧妙的偶然。其鼻祖 胡適並非詩人,卻衝破幾千年舊有的詩詞格律的束 縛,開創了新詩的先河,使自由的新詩“飛入尋常 百姓家”。而今已逾百年,成就如何,眾說不一。

持“新詩失敗論”的長者如季羨林,年青一代者如韓寒,代表了以“ 五四運動” 為界限的新舊文化交替的兩股勢力,一個是深諳中國傳統文化之道的傳統文人,一個是盛行“苦咖啡文學”的時代所催生出的新鮮力量。由此掀起了關於新詩失敗的討論浪潮,歐陽江河認為: “詩歌不是季羨林、韓寒這種最老的老頭子和那麼年輕的小孩子的事情, 而是中年人的事情,是中年人的事業”。同時他還指出,“新詩堅持她的失敗,是她的偉大”,因為 “成功”是一個世俗化的概念。

“至於新詩,我則認為是一個失敗”,季羨林在談及白話文運動對文學史產生的顛覆性的影響時表態,“小說,包括長篇、中篇和短篇,以及戲劇,在形式上完全西化了”。他認為,中國新詩在形式

上模仿西方,是人盡皆知的事實。模仿得不倫不類,既喪失了古詩積澱了幾千年的風味,“也沒能找到一個形式”,來匹配新詩。

韓寒則在《青春》雜文集中發出“只要不要臉, 誰一天都能寫幾十首現代詩”“所有現代詩,其實都只是一個格式的問題”“現代詩人所唯一要掌握的技能就是回車”等諸如此類一棒子打死中國新詩的豪言壯語。

如何看待季羨林“新詩失敗論”?

01

什麼是詩?

詩為什麼是詩?

新詩的概念是相對於舊體詩而言的,準確說應該稱之為“自由詩”,自由到什麼程度? 無邊無界,毫無章法可言。自由的無界限讓人質疑,什麼是詩?

從外在形式上來看,除了分行,再找不出其他特點。甚或可以說,分行是詩歌的唯一特徵。法國 畫家馬賽爾·杜尚,一位幾乎改寫了 20 世紀西方現代藝術程序的藝術家,拒絕承認自己是藝術家。他眼中的藝術即自由,即生活。因此當眾人都打著 藝術的名義重樹權威,禁錮人們的心靈時,他用一 幅小便池的《泉》向藝術史開炮。而詩歌,作為文 學語言的最高體現,即自由意志。

詩為什麼是詩?

季羨林對身邊寫詩的一些朋友說,“說話流利就是散文,結結巴巴就是詩”。並反問道,“除了有一些片面有一些刻薄以外,難道就一點道理都沒有嗎?”不全有理,筆者認為,“結結巴巴”的部分恰恰可以歸結於“詩性”。詩性靈———學界普遍認可的這一觀念,就是在告訴讀者,詩是被省略掉的那一部分,也是說不出的那一部分。我們靠感受來理解詩歌,親近詩歌,在共鳴中抵達詩人的內心。季羨林在《清華園日記》中提到: “我總主張,詩是不可解釋,即便叫詩人自己解釋也解不出什麼東西來,只是似有似無,這麼一種幻覺寫到紙上而已。”“詩是不可瞭解的,我以為詩人表現的是他自己。”李長之則認為,詩人表現的是人類共同的感情,是可以瞭解的。

如何看待季羨林“新詩失敗論”?

如何看待季羨林“新詩失敗論”?

如何看待季羨林“新詩失敗論”?

理解詩歌的本質就不難發現,二者並無分歧,個人和人類共同的情感相容包並,融洽相通,原因在於人性中共通的部分。理解詩歌是在自由中逼近真理,在有限中開拓無限,詩人的個性恰是人類共性中未予展示的那一部分。

在決定一件文學作品是否是詩的問題上,季羨林認為,內容和形式共同起作用。形式“包括兩個方面: 一是行數和字數,一是韻律”。白話詩的失敗,在於“迄今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形式”。這個自稱“門外詩人”的保守主義者,固執地把“詩必須有形式”作為一個常識問題來看待。同樣地,當人們對於畫家馬賽爾·杜尚的立體化作品中添加了太多運動感表示不滿時,杜尚反質疑,人怎麼可以給自己設限到這個程度? 從當時藝術界的冷嘲熱諷, 到顛覆人們對藝術邊界的認識,杜尚用自己的一生 詮釋了“藝術等於生活”的真理。

在討論詩歌形式的過程中,季羨林格外推崇“韻律”。他認為形式中韻律更為重要,其目的在於給人們的聽覺以美感享受,因而,“詩歌必須有韻律,否則叫任何什麼名稱都 行,只是不必叫詩。”他熱愛古體詩,讀起來搖頭晃腦,朗朗上口,可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亦可以過目成誦。白話詩的失敗,“缺乏的正是這種訴之於目的比較整齊的字數和訴之於耳的音樂性”。訴諸耳目,方可得視聽美感,缺一則顯得單調、淺薄。

如何看待季羨林“新詩失敗論”?

02

詩的來源

藏不住的音樂與舞蹈

詩與歌

探究詩的來源則會發現,詩起源於古代人民的勞動號子和民歌,是詩與歌的統稱,是音樂和舞蹈 結合的產物。這種古老的文學樣式恰恰保留了最原始的文學特徵,在勞動的同時愉悅身心,滿足人們基本的心理需求。森子認為,新詩的誕生似乎是以音樂性的喪失為代價的。那麼,新詩的形式何去何從? 季羨林的建議是迴歸到傳統中去,“由民歌產生偉大的詩”。民歌是新詩的基礎,這未嘗不是一條出路,胡適早年的一首白話詩———《希望》,被臺灣的陳賢德和張弼二人修改並配上曲子,成為 廣為傳唱的《蘭花草》:

我從山中來,帶著蘭花草。種在小園中,希望

花開早。

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時過。蘭花卻依然,苞也無一個。

轉眼秋天到,移蘭入暖房。朝朝頻顧惜,夜夜不相忘。

期待春花開,能將夙願償。滿庭花簇簇,添得許多香。

胡適《希望》原文:

我從山中來,帶得蘭花草。種在小園中,希望花開早。

一日看三回,望得花時過; 急壞看花人,苞也無一個。

眼見秋天到,移花供在家; 明年春風回,祝汝滿盆花!

胡適給這首小詩取名為《希望》,以渴盼花開作比喻,希望自由主義的種子能播撒在中國的土地上,從而生根發芽,開枝散葉,自由主義思想得以開遍中國。這首曲子跟隨著灑水車,作為灑水的伴奏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招搖過市,清潔城市和人們的內心。整飭的句式所帶來的審美愉悅,是帶有傳統色 彩和古典氣質的美感。而被解放的新詩,脫離了字 數和平仄的限制,則給人以明朗、恣意的灑脫感。像不經意間的一句話,在一次巧妙的偶然下,被點 綴成詩。與其說脫掉了“枷鎖”的新詩喪失了音樂性,不如說音樂不足以壯大,迄今未能找到一種合 適的節奏配得上詩。

盲人歌手周雲蓬,憑藉著自己對文字的敏銳和情感的細膩,在民謠界作詞能力一流,既是詩人,又能作曲。他的代表作品《不會說話的愛情》,從詩到音樂,從音樂到詩,“我們最後一次收割對方從此仇深似海”,獨特的有些沙啞的嗓音,唱詩,從相戀的甜蜜唱到幸福的離去,留詩人獨自徘徊。“你去你的未來,我去我的未來”,誰能說這不是詩呢?

新詩缺少的一面

如何看待季羨林“新詩失敗論”?

詩之所以感人,季羨林認為,大半都在音樂成分,而中國新詩恰恰忽略了這一方面。他對“新月派”徐志摩表示“相當崇拜”,只是因為“中國新詩人只有徐志摩試用韻律”,並毫無疑問地指出這是新詩發展的一個必要方向。他在介紹自己與外國文學時提到,最喜歡的詩人是法國的魏爾倫,生前被奉為“詩人之王”的魏爾倫主張: 首先是音樂,其次是明朗與朦朧相結合。這正契合了季羨林的詩歌審美: 象徵的、唯美的,且以音樂美使讀者達到某種共鳴。但他也對朦朧詩表示懷疑,說它“英雄欺人”,且“以艱深文淺陋”。與此之前,他在日記中批評過何其芳“美是美了,不過沒內容”。這裡所指的“內容”,不僅僅指代詩歌文字。大抵是與自己留德十年的親身經驗有關,他在荷爾德林“奇蹟似的詩”中找到了契合一種人類共通的、相互的情感,所以感嘆道: 詩歌是發現著自己的人類靈魂。

這個自稱詩歌的“門外漢”,精通十餘種語言,不僅寫了諸多關於詩韻、史詩研究的學術著作,還 翻譯了印度史詩《羅摩衍那》。如果能夠站在一個 寬容的立場上,去理解新詩這一百年來的成就,那 麼新詩還是失敗的嗎? 比他稍晚幾歲的穆旦,既是九葉詩派的代表詩人,也是翻譯家,畢生致力於俄、英詩歌翻譯和詩歌創作。他翻譯的普希金、雪萊、拜倫、濟慈等詩作,在當下看來仍是相當優秀的譯本; 他 24 歲寫出的代表作《詩八首》,感性與知性交融,詩風不僅富含濃厚的象徵寓意,還有某種類似宗教的玄學思辨,至今仍為詩人們嘖嘖稱道。他將西歐現代主義和中國詩歌傳統結合起來,試圖找到一種寫詩的最高境界,近乎哲學。許多現代文學專家推穆旦為“現代詩歌第一人”。同時期類似的還有現代派象徵主義詩人戴望舒。詩人北島 1976 年創作的朦朧詩《回答》,作為時代的宣言影響了無數人; 他的《結局或開始———獻給遇羅克》,則反映了一代青年的迷惘到覺醒。在中國文人裡,北島被譽為最有希望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詩人。

誠可期待,新詩百年剛起步,就已經向前邁出了一大步。而百年對於幾千年的人類歷史長流只是小小一段。相比舊體詩,新詩太年輕太活潑,尚且處在一個咿呀學語的嬰兒階段,它有足夠的時間和發展空間來證明自己。說它失敗,未免為時過早,且“失敗”本身帶有強烈的功用色彩。這與文學的基本屬性相悖,文學即人學,只要有詩人,詩就是存在的,而詩本身沒有對與錯,失敗與成功,只有人在尋找抑或迴歸一個恆久的母題———詩意的棲息地。

配圖|來源於unsplash。

文章|來源知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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