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十二首 並序
夜未央自序
時戊戌夏，習課時，忽復思三載前物，半月晚人。恰逢驚夢，如曳百千之浪，卷萬萬之灩。故人自雲：事之之樂以至極悲，景之之美至極陋，人之之善至極惡，思之之深至極淺。且夫如夢之深乃日思焉。值心中感，無他以發。禹之治水也，疏而成。故作古詩十二首，定夜未央以記之。
其一
席枕臥孤風，黃昏傍茶入夢。
華蓋點點星，卑草走如泥。
蟬鳴兒童嬉戲，蛙聲噪此彼。
繁星伴蟲蠅，遊浪尖競相移。
茶涼倚柱睥睨，複復停停，徘徊難入地。
稍又息憩，尋布衣，油鹽柴米盡。
拄棍徨，望穿更彷張，扶桑葉落悲簫起，竟察涼，不知秋水露沾裳；曲終人未至，兀自斷腸。相思淚凌霜，紅彼岸曼珠沙華，瀝血泣孤芳。
驚醒垂臥觀天，北斗泗繁華。茶餘淡涼覺燙，只嘆夜未央。
其二
銀幕瀉秋臺，月影皎俏弄竹排。
九鳳儀簫來，彷徨哀，獨徘徊。
葉悲無語落傷懷，思飲酒，杜康小品如火，爭豪赴邁。知秋殘菊恣埋。
滿三盅，言盡十盞，傷心催淚斷喉。
勸無久，意亦謀，繁星臥草布衾土一抔。
入眠無果，欲吼斷千憂，去萬愁。
蟾蜍話語了，音盡人未休。側瞰眠床星斗，自相擁。
夜央何用？誰人淺唱低吟，弄弦難入夢。
其三
黃昏日暮後山，香徑梅花敗。
數幾竹衰，殘臭清入園臺。
秋冬晚，知了夏正唱酣；蛙聲不知春來，爭響處，百鳥朝風皚。
簫再起，潛籬排，狹入窗歌心脈；萬千聲寂孤蟬噤，獨繁荷襲人近林，繞盡汾水，冉動頑欣，似與魂歸鳳來儀，不禁不燻。
聆佇久，道是莫相尋。餘音未盡，繞樑憑柱屏息，恐得而復失未見夜鴦琴，影散群自去。
夜復入寧，未央心難靜。輾轉復往入地行，獨餘脫殼鳴。
其四
秋正濃，豔陽舞楓濛。瀲灩色滿薄霧時，孤舟孓人融，淡筆勻墨點宣無言中。斜影散，竹斑漸淺重，依山傍水輕雲走匆匆。萬霞遍天紅，裂長空，九鳳棲梧桐，似火開天闢地破蒼穹。
日朦朧，月意擁。弄蟬破亡吟，撥蛙鳴聲於叢。半滿瀉銀瀑浼，江斷百尺千流。葉雖枯兀，謬。凝枝凍川搖曳舟，盛盡皎俏光不休。
夜未央，身臥寒床。任聒噪含窗入耳。上弧微翹，如夢頷首笑。
其五
漫灘浸繁星，荒草彳亍行。蜉蝣蟲蠅亂舞，千尺遠處萬家明。拔數十丈高樓，移百里堅冰，沃草作荒澤濘。天欲雨，難擋遍空晴。危宅遙睥睨。簫洩九重天啟，佛如蒼外之音，聲籟平。
月當空寧，燈火輝煌盡，餘幾口窗臺燭火起，幾點熒，朦朧知了鳴，蟬唱引華胥，曼珠苓。斟茶少許，似酒醉心情。纏綿輾轉未央定，冷燙起夢驚。
其六
冷霞散，清風涼，繁花敗，露成霜，夜靜燈許夜未央。皎血滴，綴成千百彼岸，曼珠沙華芳。
紅葉落，菊爭放，冰豔悽拂朵朵瓣瓣如旋入廂房。滿地殘茶燙。乘舟煮飲，氤氳流長。幾盞杯碎更覺香，盼夢眠不得起察萬里疆。黑髮未斑邦，猶記根根透亡，似白卷染墨旁。紅日升，驚了一晚寂浪。
其七
鬥辰轉，星盤移，薄霧挾濃雲穿刺，驚濤卷駭浪越棘。墨染千層葉，土掩萬里迷。露霜伴梧桐一霽，雷鳴滔天似有聲，百載生無跡。
紅日丹輝起，白夜晨昇畢。映天闊楚飛簫起，檀香菨靈悽。幽徑孤獨十枝僻，芬香頑蕊謝笙息。花落波無漣濺漪。彼岸燈火透習，嵐隱叢節躊緒。臥夢忽寂，道復驚勿驚，恐非定未定。昏曉割畢，窗外戶歸笛。
其八
北國冬雪正漫漫，紛飛踏雲臺。百盞紅燈數幾滅，香梅入墜雪。馬踏前蹄後跡掩，一往走天山。
窗前翡翠晶瑩碧，融輝化暖，枯枝綠葉生。
其九
凜凜錚刀刮骨痕，沙沙疏起落梅存。十五月圓夜，煙花聚九門。百步書亭至暗醇。差喳嘲哳響，面喜心自焚。未央夜起晚來春。撥風弄嵐幾朝魂？
寒峭湧雲天，漫海思愁鹹。凍俏嬌人花如面，當初浪子今不眠。無茶飲水澀如年，淡泊欲品八重仙。
螢火定，風騷更覺粘。
其十
秋意食蠶春苞綻，碧水無波鱗蟹纏。盪風千疊浪，瀲灩芳斷百曲腸。
杜康香，鳧雁不歸花滿塘。一折輪臺半朝陽。
十一
夜夜永生長，知不杜康香？黑壇料想埋，欲得中聖材。一飲一醉一宿安，半夢半醒半彷徨。
人云兮醇芳，倏爾悲喜亡。比孟湯，未得魂兮索之釀。千月千鳥千秋盞，獨憶獨苦獨惆悵。
抽刀兮水流，舉杯兮愁稠。十二季迷噩兮自疑有，慮兮入海靜行舟。疑眾疑己疑吾心，問天問地問仁侯。
思往昔之伊甸兮，恐明日兮獄煉魂。盼故去之田園兮，懼未來兮民存？
魔跡兮矗炁嵐上，仙靈渺渺度浩蕩。佛殺佛兮道法道，當臂萬千螻蟻兮不自量。
法乾外法兮法飄揚，弒神中神兮神無常。未央兮輾轉，王宇宙洪荒。
終
夜兮非常，思戀飛揚，臥聞驚柳坐彷徨。
念念難忘兮名利場，皎皎勿歸兮康莊。
葉落兮故驚夢已，葉嫩掇兮惆悵。
情不敢發兮心惶惶，道中止兮復歸降。
望叱吒囹圄兮無感，憶蕩疊波兮自流亡。
欲亦停兮不得，目眥裂兮難長。
平仲翡翠芳，獨留臆想兮浪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