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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童話的童話

作者:由 而已 發表于 詩詞時間:2019-11-08

“你一定很喜歡月亮吧?”一隻灰鼴鼠看著曦的臉,問著。

“喜歡,從小便很喜歡。它不爭不搶,在陽光強盛時,它就隱匿在山谷裡,而太陽遠去時,它才會出來,用那輕柔的皎潔,繼續輝映著這裡。”曦緩緩的仰下身子,完全躺在了石頭上。“我想改名字。”

“改成什麼?”

“月。”

“就叫月?”

“就叫月。”

“名字與你很相符,真好。”灰鼴鼠說。它也學著曦的樣子,躺在她的身邊。

“可是沒人喜歡月亮……”曦依舊望著天。“它太安靜了。”

1。

晨雨初去,山間躍出幾縷朝陽,輕風陣陣,託著柳絮離開了枝條,無奈的飄向遠方。

在一個村莊的集市上,兩旁的商戶已早早營業,村民們絡繹不絕,他們都結伴而行,熱絡之極,遇到誰都可以聊的火熱,好似所有人都是他們的至親。

雖是清晨,蒙雨剛過,空氣中就已充斥著炎熱。在擁擠的人群中,有個女孩顯得有些特殊,她形影單隻,眼神迷離。孤身的她宛如岩漿中的一片枯葉,隨時都會被炙熱吞噬。

“您好,請問這裡……招人嗎?”女孩走到一家水果商鋪前輕聲問著。

水果老闆是一個消瘦的中年大叔。他看到有人來到自己商鋪,迅速的迎上前,臉上露出這裡熟悉的微笑。

他的笑容還沒有完全綻開,就聽到了女孩的問話,笑容便停在了那一瞬,但還是展現出與之前幾位不同的涵養,沒有迅速收起那未滿的笑臉。

那大叔上下打量了女孩幾眼:“真是個漂亮的孩子,但是我不收外族人。”

“可我不……”女孩急著想解釋著什麼,可終究沒有說出口,她看到那位大叔的涵養也快速的消耗殆盡,笑容消失在了皮囊之下。雖然她早就知道,那笑容本就不是給她用的。

女孩轉身離去。她並不驚訝,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拒絕。她討厭外族人這種稱呼,她也不知道是否有她這樣的外族人,她只知道那是他們拒絕她的藉口,一個幌子罷了。

“沒什麼的,又是一個僅憑表面去評價他人的人而已……”她看著自己與周圍人不同的膚色,輕聲地說著,輕聲地安慰著。

2。

在十八年前,沒有奇星異象,沒有電閃雷鳴,一個平常的日子,一對普通的夫婦,擁有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可這個孩子,卻有些非比尋常。

這裡的人們奉日為神,他們膚色赤紅,豪放熱情,並且相信這一切都是太陽賦予的。那對夫婦也是如此認為,膚色越赤,越引以為傲。可他們的孩子卻並非如此——她膚如凝脂、白若晨曦。

人們說白色為異,易生禍端。

生而不同,無可奈何,卻註定要揹負更多。

她漸漸長大,父母依舊對她愛護有加,給她取名為曦,希望她向陽而生,她不欣喜,只是感激。

曦像普通的孩子一樣成長,可膚色的不同使她總被投來異樣的目光,她也漸漸習慣,可是這種習慣,又需要多少個黑夜中自我安慰的淚水來彌補。

曦漸漸喜歡上一個人的環境,且不會感到孤獨,因為孤獨與她為伴,知道她喜歡青月和白露、寧靜與獨處。可孤獨卻是害羞,每當曦深處人群,孤獨就會消失無蹤,留她獨自面對所有的面龐,那時她才知道,什麼是孤獨。

就這樣,在孤獨與孤獨中,她漸漸成長。

在曦18歲時,父母與她相擁踐行,她將像其他成年的孩子一樣,遠離父母,踏上獨自生活的旅程。

3。

“您好……請問這裡招人嗎?”

曦離開了之前的那位大叔,來到另一家門前。

門前坐著一位年邁的老者,頭髮與鬍鬚皆已發白,雙手緊握著一根木製柺杖,微微仰著頭不知看向哪裡。

“您好,請問您這裡招人嗎?”曦看著老人始終沒有回答,緩緩上前兩步,依舊輕聲地問著。

老人還是沒有回答,依舊望著遠方,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沒有等到回答,曦的心裡有些失落,緩緩的後退了兩步,轉身欲要離去。

“來試試吧……”

曦剛剛轉身,身後就傳來了一陣滄老的聲音。她欣喜的轉身鞠躬致謝,老人依舊如前,雙手撫摸著柺杖,眼眸映著晨光,好像一汪沉沒的海洋。

這是一家動物收容所,不是很大,收養著各種動物。但與其說是動物收容所,不如說是一家動物收購所,這裡有幾乎一半的動物都是從其他人手裡買過來的,而且價格都不算低。否則,它們就可能出現在其它店鋪裡,變成掛物盤餐,身首異處。

這裡還有一位員工,她叫筱,看起來不比曦大多少,有一雙烏黑靈動的眼睛,身材瘦瘦的,不高,倒是與她的名字很相符。

筱與其他人一樣,有很強的語言能力,有人來銷售或購買領養動物時,她總是會主動上前進行溝通,這到讓曦輕鬆了不少。

曦喜歡聽筱與別人說話,在她不忙的時候,喜歡看著筱款款而談、自信滿滿的樣子。有時還有一絲羨慕,想象著如果自己也能像她那樣該多好。

但是也有例外,每當筱說的忘我,開始走花溜冰、阿諛奉承時,曦就會覺得很尷尬,便躲得遠遠的,不然就會起一身的雞皮疙瘩,像過敏一樣。有時曦會想,當事人是怎麼聽進去那些溜鬚拍馬的,心理素質真高。

在她們共事的時間裡,筱除了正常的工作外,都在與人交談。但曦很少找她說話,雖然曦也覺得她有些話多,但最主要的還是怕自己說錯話而已。但筱會主動找曦聊天,可那也僅限於店鋪裡沒人或是無聊時,因為每當筱滔滔不絕、長篇大論後,曦只是迴應一句“哦”或“嗯”,這讓筱覺得自己的一番口舌,全白費在了空氣中。

可曦不這麼認為,她會規矩的坐著,聽筱談天高海闊,談流言蜚語,從不插嘴。

她聽得認真,所以每段字句都不會覺得浪費。

4。

每日清晨旭日初昇,晨光鋪地成毯,曦便會踏光而來。周圍其他的店鋪基本都未營業,她每次都以為自己是最早的那一個,可每次都不是。

收容所的店門永遠是第一個開啟的,門前一定坐著那位白髮老人,雙手攥著那根從未離過手的木製柺杖,靜靜地望著東方,任由一輪輪晨光從他身上碾過。

直至日上三竿,老人才會起身離去,也不過問店裡的事情,好似在那坐著才是他的主業。

有時曦會好奇,悄悄的站在老人的背後,微微弓著腿,與坐著的老人一樣高,然後望向東方,尋找著能令他日日堅持的嚮往。

遠處的山脈蜿蜒綿亙,層巒聳翠,幾條瀑布截斷了無際的蔥蘢,宛如白練騰空。一抹粉紅緩緩塗抹在淺藍的天邊,縷縷曙光透過叢林的肩膀,肆意地穿過所有幽暗,直至躍入眼中。

原來換個角度,朝陽也可以與眾不同。

曦也喜歡上這種景象。她有時會蹲坐在門邊,挨著老人的腿,一起望著熹微漸漸明亮,偶而會有幾隻雁鳥滑過晨霧,蕩起陣陣朝霞。曦會被那些美景眩惑的一反常態,主動與老人分享眼前的美好,老人卻始終緘默的坐著,不言不語。

可那美景並不是每天都是如此,有時天氣陰沉,遠方好似蒙上一層白布,什麼都看不到,但老人還是那麼坐著,望著。

後來,曦聽筱說,老人曾經犯過眼疾,其實現在什麼都看不到。

筱說,老人叫晟,在他年輕的時候,喜歡上一了位女士,那女士是附近著名的木匠,長相貌美,手藝出眾,追求者趨之若鶩。別人都勸他放棄,不是門當戶對,人家怎麼會看得上你。

可是晟的脾氣卻犟的要命。

她是木匠,晟到她店裡當學徒;她喜歡寵物,晟養了五條狗;她喜歡日出,晟每天在破曉前陪她攀登太陽第一個親吻的那座山。

後來,蒼天不負有心人,他們成功的走到了一起,旁人眼痠,都說蒼天無眼,他不屑一顧。

這裡的人們把太陽奉為神靈,而天也不會被他們放過,他們把蒼天賦予成各種各樣的形象,但無論什麼形象,有一種卻是他們一致認可的――蒼天是個願意製造波瀾的調皮鬼,不會讓人永遠一帆風順。雖然如此,但蒼天好像把他們忘了,他們度路過了波瀾不驚的幾十年,狗生了一窩又一窩,山登了一趟又一趟,晟還像第一次看到她那樣,一眼萬年。

可蒼天終究是那個調皮鬼,也許他有些健忘,卻不會遺忘。

晟養的狗在一天清晨全部不見了。

他倆尋找了好幾天,最後在一家食鋪門外的角落裡找到了幾個鈴鐺,那幾個鈴鐺就像狗狗們的象徵,從沒有離開過它們的脖子,現在卻血跡斑斑的丟在垃圾堆裡,晟彷彿聽到了它們的哀嚎,而店裡的食客們正在推杯換盞,把酒言歡。

人們都說禍不單行,沒過多久,她也病倒了。

晟每日守在她的床前悉心照料,卻只能看著她日漸消瘦,眼睛深深的陷入眼窩裡,顴骨變得越加突出,形容枯槁。他想不出曾今一個紅光滿面的人竟可以憔悴到如此地步。

曾經,他自食其力,不怕辛苦,不怕勞頓。

曾經,他勇敢追愛,不怕人言,不怕蜚語。

曾經,他自信滿滿,不怕天,不怕地。

如今,晟緊緊的握著她的手。他怕了。

你大聲笑時,天會聽見,然後制止你;你大聲哭時,天視而不見。

最終,她平靜的逝去了,拖著那輕盈的身體,奔向了她最愛的朝陽。

筱說,她去世那天,一個知命之年的男人,連續哭了三天三夜,也就是那時,他的眼睛便失去了光明。

曦安靜的聽筱說著,她相信筱說的這件事,但對某些地方有點存疑,曦有些不相信,一個男人,會為一個女人哭了三天三夜。但隨後她便對自己有這種思想而感到羞恥。

在真正的愛情面前,哪分什麼男女。

筱說,晟把她埋葬在他們以前經常登的那座山頂上,這樣她每天都能看到第一份日出。後來晟買下了現在這座店鋪,這個他兜兜轉轉找到最好的地點,他會每天清晨坐在門口,感受山中的光,光中的她。

曦突然想起了之前的某一天,她問那老人的一個問題,那時她還不知道老人叫晟,還不知道老人那已經乾涸的眼睛。她站在老人的身旁問:您在看什麼,只是看朝陽嗎?

過了良久,老人緩緩的回答:那裡不只有朝陽,還有念想。

他眼眸映著晨光,好像一汪沉沒的海洋。

5。

咯吱咯吱的響聲迴盪在動物收容所的收養間裡。

收養間裡擺放著許多大小不一的籠子,籠子裡面寄養著撿來或是收購來的動物。曦和筱在這個不小的收容間裡忙碌的打掃著,這裡每幾天都會有一次衛生清掃。

雖然老人把收養間的工作分配給了曦,但是在總的打掃衛生方面,卻要求兩人一起。

曦認真的清理著每一個籠子,籠子疊的很高,有時會夠不到,她便踩在凳子上,繼續清理著上層的籠子。而筱卻有些無精打采,她不喜歡這種沉悶的體力勞動,這會使她犯困,相比之下,她更願意待在前臺與那些無聊的人談論些無聊的事。

曦清理完籠子內部,就開始由下至上一層一層的擦著籠子的邊框,邊框更加難擦,大的籠子一般都很高,她會搬來一張桌子踩在上面,而還夠不到時,便再搬來一張凳子放在桌子上。擦拭時她身體的輕微晃動,使身下的凳子和桌子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這讓已經有些昏昏欲睡的筱很是惱怒。

“你擦那麼認真有什麼用,他又看不到。”筱會不悅地說著。

“可是我能看到啊。”曦頭也不回,雖然曦沒看到筱的表情,但她卻好像感受到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在籠子的下面有一排半人高的金屬圍欄,起初曦以為是為了防止動物逃脫的柵欄,後來才知道那是老人走路時的扶手,可能是年頭已久,上面已經鏽跡斑斑。

曦打掃完籠子,就會蹲坐在地上一點一點的蹭上面的鏽,“呲呲”的響聲讓筱更加的無奈。

“老頭又沒說讓清理扶手,你擦它幹什麼。”筱更加不悅。

“因為它已經有些扎手了。”

每當這時,筱便甩身離開,連白眼都懶得給。

籠子裡的動物卻好像很享受這種聲音,它們會變得活躍,貓、狗不再瞌睡,原地的搖著尾巴轉著圈;鳥禽開始撲扇著自身傲人的翅膀。曦就像一個在音樂會上獨自演奏的音樂家一樣,享受著臺下“觀眾”的瘋狂,享受著這一刻的小歡喜。

但“觀眾”畢竟眾口難調,在不遠處的一個籠子裡,關著三隻鼴鼠,兩隻黑色的,一隻灰色的。它們是在前不久被送來的,送來時身上都有些傷,但現在都好的差不多了。它們一直都蜷縮在籠子的角落裡,無論外面發生了什麼。

與周圍的喧囂比起來,它們就顯得尤為特殊,就跟送它們來的人一樣特殊。

每次曦打掃完,都會在它們面前待一會,她不摸它們,也不逗它們,就是安靜的坐著,安靜的看著。不知為什麼,曦總是在它們的身上,感受到些許的熟悉。

在三隻鼴鼠中,曦更加關注灰色的那隻,他永遠與其它兩隻黑色鼴鼠背道而馳,獨自蜷縮在另一個角落。

筱說這隻灰的真高傲,曦卻不這麼認為,在它那小小的眼睛裡,曦只看到了伶仃。

她知道,那一定與高傲無關。

6。

悶熱的天氣總會讓人打不起精神,尤其是在下午。

筱在前臺打著瞌睡,可一陣陣的熱風湧近店裡,讓她無法安睡。她站起身伸個懶腰,拂去額頭上的汗水,走到曦的面前。

“你聽說那個小傻子的事了嗎?”店裡沒什麼人,筱一邊說一邊打著哈欠,倦意還沒有完全離去。

筱雖然問著,但一般情況下她並不在意得到的回答,只是為了開啟一個話題,然後她就會順著這個話題一直說下去。

這次也不例外,筱搬來一把椅子欲要坐在曦的旁邊,但是被曦制止了。她並不是不想聽,而是這個話題太沉重了。

下午的陽光就像一床蓋在身上厚重的棉被,能讓人感受到睡意,卻也悶的發慌。

曦也想待在角落裡眯一小會兒,可是剛才筱說的那個小傻子一直在她腦中揮之不去,使之無法安眠。

曦知道那個小傻子。

他幾乎每天都在這附近出現,身上的衣服髒髒的,身後揹著幾個布袋,頭髮打著卷,不知道那捲是天生的,還是時間長不打理凌亂的。他年紀不大,好像才十五、六歲,筱曾經說過他的年紀,但是曦給忘了。

他並不是從小就那樣,可是在九歲的時候發過一場高燒,完後就漸漸的變成了現在的樣子。他的父母好像並沒有準備接受這一場變故,沒過多久,他的父母就失蹤了,給他留下了一間房子、一片地,然後就那麼心安理得的失蹤了。

可是一間房子一片地對一個九歲的特殊孩子來說,又能頂的了什麼,只是一張床,一把土而已。

在隨後的日子裡,他便過起了衣不遮體、食不果腹的生活。白天四處尋找能吃的食物,晚上回到他的房子遮風擋月。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甚至沒有對他——一個人應得的善良。

他愛笑,笑起來嘴邊會有兩個淺淺的梨渦,而且牙也很白。曦不知道渾身髒兮兮的他,為什麼牙會那麼潔白乾淨,可能那是蒼天對他唯一的關懷吧。曦覺得他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但是好像並不是所有人都這麼覺得。

他白天會四處遊蕩,哪裡都去,但是從不惹事,遇到誰都會笑一笑,那是他寶貴的財富。但是他的笑對其他人來說卻一文不值,在別人眼中,他終究是個小傻子。

沒人喜歡和一個小傻子站在一起,好像那樣會讓他們覺得很丟人,即使他什麼都沒做。成年人還會比較剋制,當他出現在別人身邊或店鋪門前時,就會被那些成年人大聲地呵斥其離開。然而他也不惱怒,笑一下,就聽話的走了。

可是當遇到一群孩子的話,就變成了另一番待遇。孩子們不會顧及旁人的看法,所以就會展現出內心最強烈的舉動——用石塊打他。

每當他遇到成群的孩子時,便會迎來一陣石子雨,還會夾雜著嘲笑的雷聲。他不還手也不跑,只是用手臂擋著頭,然後對著他們笑。曦不明白他為什麼不跑,也許,他把他們當成了僅有的玩伴吧。

曦不止一次見過那種情況,一群暴戾的孩童在地上撿著石子,擊打在一個滿臉笑容的孩子身上。曦有些心酸,卻又無可奈何,她低頭看看自己,知道自己也無能為力。所以曦只能假裝緩慢的從他們之間的石子雨裡走過,好讓那些孩子看到他面前有別人而停一停。有時便會有一兩顆來不及剎住的石子打到她的身上,很疼,很疼……

曦有些迷茫,人之初,是性本善,還是性本惡。

孩子不會永遠的成群結隊,他們總會回家吃飯。所以在清晨或傍晚時,就會有一些孩子獨自走在路上,可他卻不用回家吃飯。他們總會相遇,他還是會笑盈盈的迎上去,可獨自的孩子卻不會拿起石子,他們偶爾會開心的聊上幾句,甚至與他分享手中的食物,這就讓曦更加迷茫。人之初,到底是善、是惡?或者是生存在什麼樣的大環境裡,就變成一個什麼樣的人,毫無本性可言。

一天下午,他正在一棵大樹的陰涼下打著盹,炙熱的烈陽好像根本打擾不了他的內心。遠方漸漸傳來幾陣喧囂,幾隻小小的黑影從遠方快速的竄了過來,誤打誤撞的鑽進了他的布口袋裡。隨即一群握著木棍、樹杈的孩子也從那邊追了過來:“小傻子,把你布袋裡的東西交出來。”一個看似領頭的孩子說著。

他有些趔趄的站起,看向他們說的那個布袋子裡,袋子有些沉,裡面的東西好像還在掙扎。孩子們已經準備好接過他手中的布袋,孩子們都知道他一向聽話。可是這次,他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轉身跑掉了。

他偶爾會來曦的店鋪門口坐坐,有時來的很早,會坐在老人旁邊,吃著不知從哪撿來的食物,老人從不攆他,筱便也不好說什麼。有時也會下午來,在店門口的遮陽板下暫避一會兒猛烈的太陽,偶爾曦看他衣衫襤褸,心生惻隱,便會偷偷的塞給他一點錢,他會衝曦笑一笑,然後把錢又塞了回去。後來曦就換了一種方式,給他一些食物,這個他從不拒絕。

那天下午,他氣喘吁吁的跑到曦工作的店鋪門前,焦急的衝曦揮著手。他從不進門,哪怕多麼的急。曦走出店門站在他面前,他把那布口袋遞給她,曦向裡望去,裡面是三隻受傷的鼴鼠,兩隻黑的,一隻灰的。

曦從不叫他小傻子,因為他還殘存良知,餘有善念。

他雖不會每天都來,但每週都會見到幾次。但是最近一段時間,門口卻不見了他的身影。曦有些疑惑,直至幾天前,她終於知道了緣由。

在這座城村之中,不乏家世顯赫者,其中一位名驁,父親是養馬大戶。驁出手闊綽,並與這裡的人一樣,性格開朗,但是更加張揚。這種人一般都不會比較孤獨,身後總會跟著許多朋友,一起酒池肉林、姬香銅臭。

驁家的養馬生意越做越大,馬數增多,原本的場地就變得越加吃緊,擴建就成了必要的選擇。但由於地形的限制,三面無法進行擴建,只有一面地形平坦,位置合理,但是唯一的問題,那裡有一戶人家,人們都知道那是誰的家,因為那裡只有一間不大的房子、一片荒涼的地。

那段時間,驁為了得到那片地,每天都找他們口中的小傻子,給他買了新衣服,讓他吃上了熱乎的飯,那段時間,應該是他生命中最好的幾天。但是好景不長,他又變回了那個衣衫襤褸的小傻子,又過起了與之前一樣的生活,食不果腹,衣不遮體,但不同的是,他沒有了能唯一幫他遮風擋月的房子,與那一把土。

驁霸佔了他的那片土地,霸佔了他唯一的依靠。

如果善意是一條涓涓的溪流,滋潤著周圍的芳草,那與之相反的便是從天而降的巨石,截斷溪流,壓死芳草。雖說水可以穿石,但終究不是一個級別。

驁並沒有就此放手,他把他視作威脅,雖然他是個小傻子,但卻是一個可以找得到家門的小傻子,只要他還在這裡,驁便無法攥牢那片土地。

一個青天郎朗的日子,正午的陽光炙烤著這片土地。驁的身邊站著許多人,手裡握著鐵棍,圍著一個倒在地上的男孩。他們用鐵棍指著他,大聲的訓斥著他,說他擾亂自序,說他欺負孩子,說他搶了驁的錢……

曦一直想不出,一個從不惹事,一被訓斥就會乖乖溜走的人,會去擾亂自序;一個被石子打只會抱頭憨笑的人,會去欺負孩子;一個給他錢都不要的人,會去搶一個最難搶的人。

可是那些人不管這些,他們只要達到目的。

許多的村民也聚集到了那裡,炎熱的天氣都沒有阻擋住他們的腳步,他們好像已經看出了什麼,等待著即將到來的好戲。

他狼狽的倒在地上,被一群人圍著、指著。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眾矢之的的事,也許,到死他都不知道。

可能是良辰已到,可能是罵的累了,或是找到了討伐的藉口,在驁的指揮下,他們揮舞起了手中的鐵棍,實實的打在了他的身上。

曦不知道他當時是什麼表情,不知道他當時有沒有哭,曦只希望他當時沒有笑,這世界上依舊沒什麼事再值得他露出微笑了。

他就那麼被活活打死,在青天白日下,在眾目睽睽中。

曦不知道當時有沒有人會跟她一樣感到陣陣傷感,但是她卻聽說了當時村民的拍手稱快,高喊著驁的名字,高喊著除掉了村中的禍害。

一個驁這樣的人,會被他人鎮臂高呼,而一個心有慈愛的人,被叫了一生的小傻子。

7。

窸窸窣窣的雨聲掩蓋了多日的炎熱,空氣中多了一絲清涼。

曦在收養間裡清理著扶手,那是在邊角處的最後一塊繡漬,原本數米長鏽跡斑斑的扶手幾乎被清理的完好如新。

筱依舊早早的逃離了這裡,她好像始終聽不得這種“呲呲”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雨已經漸漸停息。曦癱坐在地上,錘著有些發麻的腿,那一整個扶手終於全部清理完畢,她看著自己清理的作品,滿意的嘆了口氣。

她坐了一會,整理完清潔用的工具,便與往常一樣,來到那間籠子前靜靜地觀望著。裡面的三隻鼴鼠除了進食外,便都會蜷在各自的角落裡,不撓門,不嚷叫。

曦現在每次看到它們,都會想起他,想起他抱著個破布袋,在門外奮力向他揮手的樣子。現在他的那間房子已經被拆掉,建起了馬場,屍體也於當日被人處理,不知埋在何方,整個村子又回到了往日的祥和之中,好像從來沒有過他那個人,而這三隻鼴鼠,便是曦記得他唯一存在過的證據。

也許他本來就不應該在這個世界中,應該是走錯了大門,而現在終於回到了他原本的地方,希望在那裡沒有一群人,一群用高高在上的眼光去看一個不幸的人。

曦擦掉了不知何時滑落的眼淚,準備起身離去,而那隻灰色的鼴鼠卻在這時離開了蜷縮的角落,走到籠子的邊緣看著她。曦沒見到過它這個樣子,便也重新的坐回籠子面前,與它互相望著。

它的那雙眼睛小的可憐,曦卻從中看到了惴惴不安,她瞬間感覺到,它們也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也應該回到原本的地方。

雨後的天空還掛著幾朵烏雲,但陽光已經破雲而出,映著溼潤的草地, 光彩耀目 。

曦懷裡抱著三隻鼴鼠,來到店鋪後面的一片空地,緩緩的把它們放下。三隻鼴鼠猶如重獲新生一般,沿著路邊的窪地迅速跑走。

這才是它們應有的樣子。曦心想。

“看看你都幹了什麼!”一陣尖銳的聲音從曦的身後傳出。曦不用看就已經知道是誰。

“你把鼴鼠給放跑了?你瘋了嗎?為什麼這麼做?”筱從曦的身後走出,看著鼴鼠跑走的方向問。

“它們的傷已經好了,應該回到它們的環境。”

“我真希望你是瘋了,這樣或許會少挨些責罵。”筱掐著腰,毫不相讓的說。“我告訴你,那老頭可不這麼想,上次我不小心把一隻小貓給放跑了,他連續罵了我三天。”

“這不一樣。”

“沒什麼不一樣,對老頭來說,所有都一樣,它們都應該在被認真看管的條件下生活,這樣才不會發生意外。”

“這不公平,不是所有動物都願意被關進保護的牢籠,它們應該有自己的生活。”曦有些激動,口氣也變得強硬起來。

“公不公平的別跟我說,去跟老頭說去。”筱一臉無所謂的樣子,讓曦更加氣憤。

“他為什麼會有這種認知?”

“誰?你說老頭?這還用問嗎,想想他的過去,就很容易理解了。我勸你趕緊去把它們找回來,在關門之前把它們放回去,這樣明天早上老頭就不會發現,否則,他發起火來,把你開除都有可能。”筱用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說著。

曦突然有些動搖了,她不想被開除。

烏雲還沒有散,幾陣微風迎面吹著,還夾雜著某種聲音。“謝謝你,我的朋友……”

“你聽見了嗎?”曦輕聲問著筱。

“什麼?”

“謝謝你,我的朋友。是你說的嗎?”

“怎麼可能,我怎麼會對你說出這種話,再說了,我們是朋友嗎?我們只是站的比較近的陌生人而已。”筱看著曦白潔的面龐,緩緩說著。

“那是誰說的?”

“這裡除了我們,就剩跑走的鼴鼠了,也許是它們特意回來感謝你的吧。”

筱說完便哈哈的笑了起來,她笑的聲音有些大,震得曦有些頭疼。

8。

皎潔的月光灑在山間,白天的烏雲終於在晚間消散,成群閃亮的星辰簇擁著明月。今日不是滿月天,月亮的邊緣還有一處微小的殘缺,但是她依舊覺得很漂亮,很滿足。

曦坐在山裡的一塊石頭上,周圍沒有樹木,可以清楚的看到天上的每一顆星。

在白天與筱對話完後,她便沿著鼴鼠逃走的方向,幽幽的一直走到了天黑。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她害怕真的在路上看到那三隻鼴鼠,然後不知所措,卻又不能就那樣空手回去,她無顏面對信任她的老人,便一直走到現在,走到這裡,實在走不動了,才找了一塊石頭坐下,痴痴的望著天。

“你還好嗎?”

一陣聲音打破了這裡的寧靜,曦四下望去,尋找著聲音的來源,卻什麼都沒發現,這裡只有她自己。

“是遇到什麼煩心的事了嗎?可以跟我說說嗎?”

那個聲音再次傳來,這次的聲音比較長,曦可以準確的判斷出聲音的來源。她低下頭,不知什麼時候,腳邊多了三個小洞穴,裡面有三隻小腦袋正望向自己。

“鼴鼠!”曦驚訝的脫口而出,她沒想到自己真的會再遇到它們。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曦問著,好像對突然開口說話的鼴鼠並未感到多麼的震驚。

“我們嗅著你的氣味找來的,特意過來感謝你。”一隻鼴鼠抬著頭說,月光對映下的粉紅鼻子,就像某種花朵一樣。

不知怎的,曦再此之前的忐忑心情一掃而光,好像有個小人住在她的心裡,敲了敲她的心房,輕聲的說:你做的沒錯……

“再次遇到你們真開心。”曦由衷的說。

一陣風吹過遠處的樹林,簌簌作響。灰色的鼴鼠首先從洞穴裡爬了出來,想要攀上石頭與曦坐在一起,可是石頭太滑,它努力了幾次,卻始終攀不上去,便倚在石頭上:“你之前好像不開心?因為什麼?”

“因為我自己,我今天做了一件錯誤的事,害怕無法挽回,可是也怕挽回後,依然是錯的……”

“如果你是因為我們而迷茫,那你大可不必如此,你是對的。你知道嗎,我們鼴鼠白天都生活在地下,晚上才會出來,所以我們見不得陽光,如果一直被關在籠子裡,就有可能會死掉。這裡才是我們的世界。”它粉紅的小爪子匐石頭上認真的說,聲音不大,卻聽得清晰。

曦輕輕的摸了摸它的小腦袋,嘆了口氣:“我好像從出生起就是個錯誤,我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融不進他們的圈子,跳不進他們的生活,我好像始終是個異類,我就是個錯誤……”

“你沒錯。他們有他們的方式,你有你的性格,只是他們太多,而你太少了。要怪就怪這個世界,把多數歸為正確,而少數歸為異類,只怪這世界太狹隘了,太狹隘了。”灰色鼴鼠說。

“謝謝你的安慰……”曦輕聲的道謝,她確實感覺輕鬆了不少。“可我還是感覺辜負了老人對我的信任。”

“可以給我們講講老人的故事嗎?在他照顧我們的時候,總感覺他是個有故事的人。”一隻黑色鼴鼠好奇的問著。曦調整了一下坐姿,開始訴說起老人的經歷,她悠悠的說了良久,她第一次說這麼多話,感覺自己有些像筱。

“我相信他會理解的。”灰鼴鼠聽完後說:“就像當時沒有人選擇你,而他選擇了你一樣。他的人生也許有些坎坷,但不能稱為不幸。他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愛著自己心愛的人,看著別人看不到的風景,一直都不曾失去。”

“可是他的眼睛早就已經看不到了”

“世界上最真摯的美麗,不是用眼睛去看的。”

月亮已經爬到了頭頂,清幽的月光越發豁亮,曦的心情也變得通透了許多。她一直很喜歡月亮,但她發現今天的月亮尤為動人,缺了一角的皓月好似正巧掛在了銀河,彷彿一隻藏匿在秀髮中的耳環。

“你在看什麼?”灰色的鼴鼠輕聲的問著曦,其餘兩隻黑色的也不知何時爬到了它的旁邊。

曦把它們抱上了石頭,放在自己身邊,用手指了指天。

“你說,月亮被一群星星包圍著,會孤獨嗎?”曦望著天,痴痴的問著。她不止一次問過身邊人這個問題。

“孤獨。”一隻黑色的鼴鼠說。

“為什麼?”

“因為它們不一樣……”

“是的,它們不一樣,星星終究不是月亮,它們不會懂月亮在想些什麼,不會懂月亮為什麼有圓滿殘缺,它們只會在月亮圓滿時百般奉承,殘缺時冷嘲熱諷。被一群不懂的人包圍著,最是孤獨。”曦平靜的說著,臉上看不出任何波瀾。

“你一定很喜歡月亮吧?”灰鼴鼠看著曦的臉,問著。

“喜歡,從小便很喜歡。它不爭不搶,在陽光強盛時,它就隱匿在山谷裡,而太陽遠去時,它才會出來,用那輕柔的皎潔,繼續輝映著這裡。”曦緩緩的仰下身子,完全躺在了石頭上。“我想改名字。”

“改成什麼?”

“月。”

“就叫月?”

“就叫月。”

“名字與你很相符,真好。”灰鼴鼠說。它也學著曦的樣子,躺在她的身邊。

“可是沒人喜歡月亮……”曦依舊望著天。“它太安靜了。”

“怎麼會,我們就很崇拜月亮,每當我夜間出來覓食時,月亮就在我的頭頂,我們很渺小,誰都不會在乎我們,只有月亮,始終照這我們前進的路。並且從今以後,我還會抬起頭來,看看溫潤的月亮,那時,我便會想起一個叫月的女孩,我知道,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灰鼴鼠說著。其他兩隻鼴鼠也在旁邊應和著:“是的,我們也會如此!”

“真的嗎?”她笑著問。

“當然!你知道嗎,每個生命都會對世界產生著影響,你一個輕微的舉動,便改變了我們的一生。所以,你就是我們最珍貴的朋友。”

她笑得更加的甜,她不記得上次由心的笑是在什麼時候,但那已經不重要了。她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背後不再空空如也。

“你們也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

一陣微風拂過她的臉龐,吹散了那輕柔的話語,卻吹不散她心裡的慰藉。

9。

寂靜的街道空無一人,蟲鳴都已熄了聲響。一輪殘缺了一角的月亮遊蕩到了天邊,遠處的天際剛泛起一抹青白。一位老人行走在依舊漆黑的道路旁,嗒~嗒~的柺杖觸地聲清晰入耳。他走的不快,甚至有些緩慢,但並不是因為腳下的昏暗,這點黑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他走到一家動物收容所的店鋪前,熟練的掏出鑰匙,解開門鎖,繞過前臺,拐進了收容間,動作熟練無比。這樣的行程他每天黎明前都會經歷一次。

收容間裡有一個可以滑動的斜梯,那是他的專屬,他可以攀登上去,撫摸上層籠子裡的動物。他還有一個特殊的記事本,每當他撫摸完一個動物,便用拇指去感受記事本上一排排錯落有致凸出的小圓點,那是他檢查對照動物的方式。

曾經這裡非常零落,越來越多的動物讓這裡變得越加擁擠,後來在曦的主動要求下,他把曦分配到了這裡,曦把這裡重新的規整了一遍,這讓當時的他有些無奈,他又照著後來的順序重新制作了一個筆記本,但是日後對照起來確實方便了很多。

他有條不紊的經過每一個籠子,各個籠子裡的動物並沒有因為他的愛撫而驚醒,在這不大的收養間裡,數十條生命維持著黎明前會意的寧靜。

沒過多久,便快基本對照完畢。他緩步走下梯子,去檢查下層的最後幾個。在一個有些破舊的籠子前,他站定了身子,因為那個籠子的門是開著的,他伸手觸控裡面,果然什麼都沒有了。在那個特殊的記事本上,他找到了這個籠子裡應有的動物--三隻鼴鼠。

他有些氣憤,很反感她們會犯忘鎖籠門這樣的低階錯誤,他首先就想到了曦,這裡本就是她負責的。

他開始四下摸索著,認為鼴鼠只是在籠子裡面跑了出來,應該還在店裡。

他了解自己的身體情況,所以動作很輕柔緩慢,可是再小心翼翼,也敵不過眼前的黑暗。他的腳不知道踩到了什麼,身體瞬間失去了平衡。他急忙用柺杖支撐了一下地面,另一隻手慌亂的扶住了鐵質扶手,才又維持住了重心。

他深呼了兩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卻突然感到那扶手的異樣。他重新把手放到扶手上,光滑的觸感讓他有些難以置信,這還是那個生了鏽,已經有些扎手了的扶手嗎?

不過這光滑的觸感,卻勾起了某些已經回憶不起的往事。

那時的晟剛剛當上學徒,她說他的力道與精準皆不合格,不知從哪找來了數根生了鏽的鐵棍,讓晟打磨。晟言聽計從。那段時間,晟日日磨練,手掌磨的掉了皮,手臂練得脹的疼,依舊不辭辛苦。旁人真以為他要當一個好木匠,卻不知道他的小心思。

他握著如今光滑的扶手,深知這種東西是多麼的難以清理,所以從來沒讓她們處理過。

天際的那抹白變得大了一些,屋內也稍微有了些許明亮,但對他來說卻一點沒變。他停止了尋找,走出了收容間,找到牆邊的椅子,來到他的老地方,緩緩的坐下。

記憶這種東西,一旦露出一點,便如泉湧般一發不可收拾。

晟想起了她在山林裡的微笑,笑容是金色的。她向著剛剛升起一半的朝陽揮著手,晟問她:你為什麼那麼喜歡朝陽?她說:因為朝陽的顏色。晟問:朝陽是什麼顏色?她說:是希望的顏色。晟又問:那你有什麼希望?她笑著說:以前,我期望著希望,以後,你就是我的希望。

那天,是他有生以來最開心的一天。

晟還想起了第一次養的狗。她很喜歡,給狗狗們買了許多的食物與穿戴,她讓晟給它們繫上牽狗繩,晟卻只取下了繩上的一個個鈴鐺,系在了狗的脖子上。晟說:它們是天生的奔跑者,它們給我們帶來歡樂,我們也不要約束它們的快樂。給它們繫上鈴鐺,知道它們在哪裡就好了。而且我相信,它們是不會離開的。她笑著挽起了晟的手臂,在晟的褲子上也悄悄的繫了一個鈴鐺,開心的說:你也不會離開我的,對吧?

“當然不會……”

太陽終於露出了它高傲的頭顱,一縷縷陽光迸射而出。他坐在椅子上,微微的抬起頭,感受著風中的光。手裡依舊緊緊攥著那跟木製柺杖,在柺杖的把手處,繫著一個已經不會響了的鈴鐺。

10。

月走在去往店鋪的路上,天已經亮了,昨天晚上她與三隻鼴鼠說了一整晚,以至於忽略了時間,去的比平時晚了些。

今天她要回店裡給予答覆,決定對老人如實坦白,她內心不再擔憂,已經做好了準備,即使真的老人把她趕走。

其實月還是有些恐懼,她真的怕老人把她趕走,因為她喜歡和老人待在一起,只有和他待在一起,月才不會感覺到不自在。但她依舊不會改變想法,她做回了自己,一個真實的自己。並且,她知道,從今往後,會有三隻鼴鼠在她的身邊,那是她的朋友,她的朋友!

清晨,旭日初昇。在一座村莊的集市上,兩旁的商戶們已經開始營業,行人始終絡繹不絕,他們互相結行攀談著,說笑著。在一群行人之中,有一個形影單隻的女孩,她的身旁沒有攀談的人,一直孤身的前行著。但是在她的眼神裡,卻看不到孤單,步履輕盈,嘴邊洋溢著微笑,沒有了往日的迷離。

一片柔軟的柳絮滑過她的頭頂,輕飄飄的飛向遠方。

“這是什麼?”小蝸牛在一棵柳樹幹上爬行著,看到飛過來的柳絮,問向媽媽。

“柳絮。”蝸牛媽媽頭也不回,繼續向上攀爬著。

“什麼是柳絮?”小蝸牛依舊有些不明白。

“柳樹的種子,就是我們正在爬的柳樹。”蝸牛媽媽依舊沒有回頭。

小蝸牛有些難以置信:“這麼一個還沒我我大、小而柔軟的東西,會有一天變成大樹?如今我們奮力攀爬卻依舊遙不可及的大樹?”

蝸牛媽媽終於停下了腳步,回頭看這它:“雖然它現在很小,但是你仔細看看它,就會發現,在那一團柔軟之中,還裹著一顆堅硬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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