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絡娘劫餘錄 2 花愁

作者:由 鹿若 發表于 詩詞時間:2022-03-07

自從詩文下體的白蠟針被拔出,三天的時光轉瞬即逝。詩文的燒在三天間漸漸消退,起居、作息也漸漸規律,最大的不快是小解時詩文毫無經驗,導致尿液順著刀口在大腿上緩緩流淌,傷口上的膿雖然不嚴重,卻終究有些疼痛,更有些時候來不及小解便已失禁。詩文每次擦乾腿上的尿液後,都忍不住偷瞄自己的創口——血跡早已擦拭乾淨,殘存的膿和排不乾淨的尿卻仍掛在附近。由於珍貴的水無法用於給詩文沐浴,故尿液凝固後雖不至於發出腥臭,卻仍在殘缺的下體凝結成幾絲黃褐色。詩文已無心挑剔,何況真正讓她心緒不寧的,是那道創口的形狀。

這僅僅是狹小而漆黑的洞。那是男人殘缺的尿道,而非少女誘人的桃源。

即使失去了那件物事,詩文也僅僅是不完整的男人,而不是真正的女孩子。

詩文心中,從未有過的決心清晰地出現:一旦相對有些自由,那就自己切割出她僅僅在春宮圖中見過的桃源。

“我會進宮嗎?”這天晚上,照看詩文的老婦老婦將小米飯順著視窗遞來,詩文故意用興奮的語氣詢問。她知道城蓮不可能一直養著她,既然她已慢慢康復,那麼給她找買家是遲早的事。在一片絕望中,她難免對照看她的老婦產生幾分依賴,渴望從她身上獲得溫情——儘管她痛苦時老婦曾面帶微笑。她其實最怕的就是進入皇宮,林辰雪這個從前還那麼遙遠的名字,而今已成為她最可怕的夢魘。詩文害怕即使不入宮,她的下場也不會比牲口好多少,但她無論如何,也不想去如此接近不共戴天的仇讎。

人老成精的老婦只是看了一眼詩文恐懼的眼神,便透過故作興奮的語調看出她真正的想法。在不需自己付出什麼時,老婦倒也樂於和藹。她微笑地搖頭:“錦衣衛回報時肯定說胡家的小兒子已經死了,把你賣給皇宮,那是滿門抄斬的重罪啊。過不了多久,你就會被賣給大戶人家,或許你會被好心的權貴收為孌童。你看看你這雙纖細柔嫩的小手,誰忍心讓你幹體力活呢?”但察覺了詩文神色中的感激,老婦卻轉而折辱她並離去。而最令詩文厭惡的是她根本無法反駁老婦話鋒一轉後的舌劍——“你會被賣上好價錢的。”詩文只想快點兒結束屈辱的貨物生活。

就在第二天清晨,尚在半夢半醒之間的詩文便聽見城蓮粗暴的吼聲:“胡玉書,出來!”詩文不敢反抗,順從地起身穿衣,推門出棚。剛走出棚門,兩臂便被粗暴地撕扯到身後,正是被兩個壯漢一邊一個架住了。詩文再也動彈不得,她並不反抗,也忍住了尖叫。她而今已明白,自己能做的唯有任人宰割,哪怕再恐懼,最好的應對也是順從。

黑色的布條隨城蓮的大手在詩文眼前晃來晃去,隨即詩文的眼睛被黑布條緊緊矇住。城蓮的聲音傳入詩文耳中,帶著詩文遇到城蓮以來前所未聞的喜悅。不加掩飾的激動順著話語傳達出來:“宗公子花了大價錢買下了你,哈哈哈哈!去做女人吧!”詩文被架出,兩個大漢走了一會兒,將她放下,接著城蓮將詩文的雙手在身後反綁。身下還算柔軟的坐墊,撲鼻而來的草料腐敗氣息與馬尿味無不告訴詩文:她在馬車上。

一路上詩文不斷思索這個“宗公子”是什麼樣的人。既然花大價錢買她,想來極其富有;而既稱作公子,必然年輕斯文,想來不是儒林新秀、富商巨賈,也是才兼文武的武林高手吧,只是不知他品性如何。

隨著駕車的雙馬兩聲嘶鳴,馬車啟程了。

山路的崎嶇透過身下的顛簸傳達給詩文,而馬車偏偏總是轉彎。每次轉彎,詩文都不由自主地東搖西晃,甚至想把昨晚吃的小米嘔出來,但她再怎麼反胃,也不敢嘔出什麼東西,比起車伕可能毒打她,不能給“宗公子”留下不好的印象是更重要的。但其實她便是嘔吐也只能乾嘔。馬車的前進似乎沒有盡頭,詩文的反胃讓並未吃早飯的她不至飢餓,但她終於忍不住嘔吐,卻只吐出來一些胃酸。馬車伕也不以為意,幾個轉彎後詩文被掀翻在地,嘗試用虛弱的身體撐起來卻無果後,詩文放棄了,乾脆儘量伸直軀體,趴在了馬車乾硬的版面上。好在過不多久,顛簸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緩而悠長的道路。

詩文知道她們走上了大路,於是放任自己沉沉入眠。待她悠悠醒轉,聽見清越的聲音詢問她的狀況,而明媚的陽光再次進入她的眼簾,遮久了的眼睛遇到陽光,難免有些刺痛,但這比不上眼前那清秀俊美的公子投來的足以融化冰雪的微笑,想來這就是宗公子了。詩文只覺苦盡甘來,興奮地開口,未說出話語,便覺頭上一痛,原來馬車停止的慣性讓她的頭撞到了門板上,眼前仍是漆黑的布條,剛才的夢與眼睛隔著布條感受的光全部消失不見,想來已入夜了。

“張嘴,喝口水,然後繼續走。過了今夜還有半日的路程。”陌生的馬伕發出聲音,詩文順從地喝下水,嘆息剛才不過南柯一夢。隨著馬伕和馬匹的更換,他們在夜色中再度啟程,詩文想到這樣的奔波還要持續一日半,便一陣難受,但剛才的好夢卻讓她飽經摺磨的內心一霎時被希望填滿。她只希望所有的苦難隨著那個“宗公子”的到來,悉數遠離她的生命。

馬伕與馬匹可以換班休息,詩文卻不可以。好在連夜趕路,馬伕不敢走太偏僻的道路,詩文除了忍受顛簸倒也無事可做,這一夜無論是夢還是醒,詩文都沒受太大的苦。甚至再不用提心吊膽提防不知什麼時候會出現的城蓮聲音後,詩文自被閹割以來難得地安詳——除了時不時會想起照看她的老婦。儘管隨後她自己也明白更應該想的是已死的父親與本該使用詩文這個名字的三姐、生死未卜的母親和另外兩位姐姐,但比起思念他們增加的哀愁,詩文寧願去想那並不值得她如此費心的老婦。對於老婦而言,詩文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件貨物,至多比大部分貨物要精緻、昂貴,送走了詩文在老婦垂暮的生命中實在掀不起什麼波瀾。而對於飽受蹂躪的詩文而言則完全不同,老婦算是她近來殘酷的遭遇中,僅有的能讓她覺得她還是一個人的一點兒微光。

路上不知時間,詩文也盡力入睡,若是實在無睏意,便回憶在馬車上做的夢來打發時間。這一夜做的夢很多,她能一一清晰記起。這些夢或是幸福的童年,或是在長安被別的權貴子弟欺凌,或是穿著羅裙在姑蘇的春色裡緩移蓮步、微動眼波,自然也有自己所受的殘忍遭遇,但所有夢的結局,都會遇到一位清秀的宗公子,為她攜來無數清風,將這些日子的慘痛盡數拋卻。

一夜過去,馬伕和馬匹再度更換,詩文眼前的布條也終於被取下,看來城蓮一夥已經不再擔心詩文觀看路徑。清晨的陽光十分柔和,詩文僅僅稍有不適,便恢復了視覺。除了一碗稀薄的粥,新馬伕還分詩文一個饅頭,口中道:“今天中午我們就到了,你且吃飽些,也免得見宗公子時沒有力氣。”詩文無法用手吃,打算將饅頭放在胸前,可她怕油漬汙染了衣服,於是便將饅頭的一端置於地上,開始津津有味地咀嚼饅頭。“髒就髒吧,最近也沒法乾淨了。可是……見宗公子時衣服上有灰塵和汗液倒沒什麼,畢竟這並非我能左右。可身上有食物的油漬,一定會被宗公子瞧不起。”單是這般遐想,詩文竟覺得甜蜜。

待吃完了饅頭,詩文再也難以忍受漫長的等待。雖然她的雙目已能見物,但馬車的窗子卻被簾幕緊緊遮掩。而比起在大棚裡的痛苦,無所事事的無聊並無區別,但焦急的等待卻比前途未卜的忐忑更讓詩文焦躁。詩文想靠入睡派遣漫長的上午,但又生怕錯過了醒著看見宗公子由遠及近,而充足的睡眠又讓她怎麼也無法再次入睡。

詩文開始自我暗示:“我不斷數數吧,數到一千,再睜眼,就能看見宗公子了。”她還給這一數數定下了許多規矩:“不能間斷,不能漏數,不能心有雜念!”可是,一千個數很快就已數完,睜開眼還是車廂內那早已看得熟悉而厭煩的場景。但詩文仍然自我安慰:“一定是心有雜念的結果吧。”是啊,她在數數時,總是有一位如同暖陽般的公子出現在她眼前。

但再長的路也終有盡頭,何況此行實際上的距離並不如詩文飽受煎熬時感受的那麼遠。終於馬車停了下來,車伕用諂媚的聲音討好來人:“宗公子您驗驗貨,包您滿意。要不要打賞小的點兒?”詩文所在的位置完全看不見宗公子,但沙啞而粗暴的聲音讓詩文的夢醒了一半。只聽破鑼敲擊般的聲音響起:“本座賞你與否純看貨物質量,讓開!”詩文還在自我欺騙:“這大概是宗公子的惡奴吧。或者他大病初癒嗓音不好。”但這種自我欺騙也不過持續霎時,隨著馬車車門被開啟,詩文終於見到了縈繞於心的宗公子。區別只是她眼前是活生生的真宗公子,而不是她或醒或睡時夢中那溫暖的幻影。宗公子怎生模樣?但見:

短頸參差披亂髮,胯肥胸巨腰圓。招風耳動準朝天。紫光失座駕,八戒別莊園。

裂口堆疊黃燦齒,常稱奇語胡言。罵娘認姊不知年。五湖添笑料,四海惹人煩。

所有的夢全部破裂。詩文內心的悲苦本已為希望所抑制,但此刻所有的希望都轉變為絕望,而悲苦和絕望交織,詩文的眼前再度漆黑。好在宗公子不介意她悲苦的表情,反而將兩頰的肉擠出兩條縫罅,露著黃金般齒,發出尖銳而高亢的笑聲。詩文字不認為這種笑聲會被男性發出,甚至本不認為這種笑聲會被人而不是動物發出。顯然,他不是沒見過這種嫌棄的表情,相反,他更是見得太多,已習慣被嫌棄了,於是憑藉著厚顏用猥瑣的微笑試圖化解詩文的嫌棄,儘管他也不是不知道這隻會適得其反。

“質量不錯。”宗公子肥碩而粗短的食指在詩文背後捆手的繩子上輕輕一劃,繩子短暫地維持了片刻原本的形狀,便片片粉碎,化為細末灑落車廂。詩文雖然背對著宗公子,但察覺到自己手上的繩子被迅速粉碎,心中一陣駭然,她本以為這等武功只存在於小說戲曲之中,卻不想這麼一個猥瑣的胖豬居然有如斯神技。儘管極其厭惡,她也不得不就範,她知道反抗宗公子是不明智的。而宗公子見立威已成,便笑著將一錠金元寶扔給了馬伕,道:“拿去,滾吧,迅速在本座面前消失!”金元寶在馬伕面前一尺突然直直下墜,在車板上鑲嵌住。車伕眉花眼笑地道謝,隨後策馬離開。詩文無奈地打量眼前景緻,除了那頭肥豬,盡是荒涼的山巒,雖然道路倒也平坦,但並無喬木,灌木與苔蘚也稀疏零散。而殘破的圍牆就在這荒山中屹立,環繞著一間宮殿般巨大,卻也和圍牆一樣殘破不堪的房子。詩文慶幸能看見院裡的井和水池,而水池尚稱得上清澈。

“進去吧,本座不喜歡強人所難。”宗公子慢條斯理,故意抑揚頓挫的聲音一點兒也不比他急促的聲音好聽,反而給人一種要哭出來的感覺。詩文無法反抗,便順從地走了進去。進入這殘破的巨大建築,詩文大失所望。內部黴味、汗臭、腳臭、堆積很久的衣物臭、殘羹剩飯的臭味交織,甚至似乎有糞便的氣息。便是人販子的大棚也沒有這麼令人作嘔。而無論地面還是床鋪,都破舊而充滿灰塵,除了尚且看不見蜘蛛和蟲豸,根本不似活人生存的場所。

“胡玉書,你是我宗文瑞的親姐姐!”宗公子一把將詩文扔上他那顯然至少三年未換衾的床,便撲向無論實際年齡還是外表都顯然遠比他年輕的詩文,粗暴地拉扯詩文的衣服,向上扒到露出詩文的胸膛,將頭埋在玉書裸露而平坦的胸前,貪婪地舔舐充滿塵埃與凝固的汗液的肌膚,也時不時不顧自己的涎水將頭埋在肌膚上左右摩擦。清晰地感受著宗文瑞臉上與頭髮上的油沾到自己胸前,聞著宗文瑞身上不該屬於活人的臭味,詩文幾欲作嘔,她想在宗文瑞結束之後好好擦拭、清洗一下胸口,可她視線裡的所有東西,最乾淨的反而是詩文自己飽經風塵的衣服與軀體。

宗文瑞很快便將自己頭上與臉上的油塗滿詩文的胸口,看著少年清瘦蒼白,而又滿是灰塵的胴體被自己的痕跡覆蓋,他不由得一陣自豪。咆哮的宗文瑞急於征服眼前無力反抗的小獸,詩文的順從讓宗文瑞極其滿意。於是宗文瑞飛快地脫下詩文被抓以後就未曾換過的衣物,還興致勃勃地將中衣放在鼻子上嗅來嗅去。詩文強忍噁心,她多麼希望眼前不過是一場噩夢,儘管那天寒冷的刀刃造成的劇痛讓她知道被閹割不可能是噩夢,但她仍寧可住在人販子的大棚裡,被城蓮粗暴的咆哮喚醒。但胸前的穢物卻霸佔了詩文的觸覺與嗅覺,讓詩文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這遠遠不是結束,僅僅是開始。而詩文羞於應對宗文瑞投在她刀口上的火辣目光,儘管她在這些屈辱的日子中學會了逆來順受,但宗文瑞卻無時無刻不在試探她忍耐的極限。

宗文瑞很快將自己的衣服也脫乾淨,隨手扔到地上,卻不向詩文撲來,而是指著自己的腹下,問:“你知道這是什麼?”語氣竟古井無波,彷彿在詢問和自己無關的閒事。詩文很難想象這種語調的話語會被宗文瑞說出,為了避免更大的痛苦,詩文順從地將目光移向宗文瑞胯下,途中入眼的肥肉褶皺如鱗,久不沾水的肌膚粗如蛇皮,堆積的汙垢盡職地組成宗文瑞身上的惡臭。儘管詩文用最快的速度移動視線,卻仍被這醜陋的肉塊噁心得反胃。但看見宗文瑞的腹下後,詩文卻一陣驚愕,之前的失望與反胃竟在短時間內不復存在。

宗文瑞的腹下空空如也。

卻也不是空無一物,蓬亂的黑毛根根蜷曲,上邊間或有褐色的反光固體,那是凝固的尿液,其中一條雖自毛中而出,但離毛較遠,末端懸空,顏色也比其餘凝固的尿更為暗淡。

原來這位變態的宗文瑞,和詩文一樣,是殘缺的男人!

詩文想到此處,儘管極其厭惡宗文瑞,也不可避免地對宗文瑞產生幾分同情。詩文害怕說創口、凝固的尿液這種話都會激怒宗文瑞,總不能說是體毛,於是詩文搖頭道:“不知道。”

歡快的表情浮現在宗文瑞臉上,儘管嘴角上咧,本就不大的三角眼眯成兩條渾濁的黑縫後,宗文瑞滿是油脂的臉龐反而比不笑的時候更加醜惡。宗文瑞笑著用遠比那條突兀的凝固尿液長的小拇指託著那暗淡的一條,道:“這是卵。”驚愕的詩文憑本能脫口而出:“我沒割的時候也有,比這長多了。”剛來得及後悔說出這句話,詩文便捱了宗文瑞的拳頭。即使宗文瑞沒有用內功,巨大的拳頭打在詩文臉上,也讓她眼冒金星,重重向後跌倒。好在至少比起虎丘堅硬的地面,宗文瑞破舊的床更為柔軟。

“他媽的!”刺鼻的腐臭順著鼻腔進入詩文的肺,詩文想要咳嗽,但聲音卻似被阻隔一般,那惡臭也越來越濃,原來是宗文瑞的臭腳已踏在詩文的咽喉上。“你們都看不起老子!老子當年要買雛兒,可是問買的第一個真女人這是什麼的時候,她說這是卵;買第二個的時候,她連這東西的綽號都說了出來;而今你這條閹狗也敢瞧不起老子!”宗文瑞的表情變得比平時還要猙獰,但肥碩的臉盛怒時並沒有凶神惡煞的恐懼感,而是極其醜陋與滑稽的猥瑣,若是誰在街頭見了這張臉,不一拳打上去定是具有極佳的涵養。

“今天,老子就要你這條臭閹狗看看什麼是男人!羨慕吧,閹狗!你一輩子也只是太監,既當不成男人,也做不成娘們!”說罷,宗文瑞對準詩文的創口,將他那小得幾不可見的根莖探向詩文的創口。詩文一陣劇痛,這劇痛是三百斤的肥豬趴在她孱弱的身體上並來回摩擦引發的,至於她的下體,除了略微有些麻以外,便毫無感覺了。本能再次行動,但這次卻是自救。在宗文瑞肥碩的臀部開始搖擺,惡臭徹底汙染了詩文周遭,讓詩文無處可逃時,詩文低聲呻吟,發出宗文瑞渴望聽到的嬌喘。

但是,宗文瑞不過搖動三四下,詩文創口的微麻便徹底消失。宗文瑞罵罵咧咧地站起,口中道:“又象鼻了!”詩文一臉錯愕地看著站起的宗文瑞,慶幸臭味終於稍微減少。她偷瞄了一眼宗文瑞的下體,只見宗文瑞肥胖的掌心黏著一些半透明的液體,不,說是半透明都是誇獎宗文瑞,實則僅僅是比普通水濃重一點兒。而他那本就幾不可見的根莖,已是徹底消失在便處黑毛叢中。正如:

籬落疏疏一徑深,樹頭花落未成陰。兒童急走追黃蝶,飛入菜花無處尋。

“是去安慰宗文瑞?裝沒看見閉眼?還是向這頭豬撒嬌以進為退?”詩文迅速抉擇,可她這麼一遲疑,便已經等同是選擇了最壞的什麼也不做。宗文瑞的男性尊嚴被詩文一陣打擊,他咆哮著,顫抖著,身上的肥肉彷彿有了筋骨,而不再軟綿無力。宗文瑞巨大的拳頭與臭腳此起彼伏地落在詩文嬌嫩的肉體上,他就是這樣對剛才還被他稱為“親姐姐”的人動手。他在床上是無能的懦夫,但是毆打身無武功的瘦弱少年時,他卻是英雄。他的攻擊都運用了內力,他的武功倒也是他僅有的足以為傲的地方,正因如此,每一拳,每一腳,都把握得恰到好處。詩文捱打時,會感受到劇烈的疼痛,彷彿要打穿她的肉體,折斷她的骨骼,但實際上卻都不過皮肉之傷。待宗文瑞打得厭倦了,便罵罵咧咧地上樓了,臨走前他仍不忘撬開詩文的貝齒,將手上稀薄的較普通水為渾的液體盡數抹在詩文的小舌上。相比宗文瑞手上的臭味,液體其實微不足道,筋疲力盡的詩文因宗文瑞的臭味與全身的疼痛,縱然想去院子裡洗漱,也只能挪動半分,便軟踏踏地再也使不出力了。

詩文聞著揮之不去的惡臭,突然一陣慶幸。宗文瑞如果不這麼臭,那麼院子裡的井和水池,不知會被他汙染成什麼樣子。

好在宗文瑞畢竟花了重金買下詩文,縱然他再有錢,也不願意用一次就棄詩文若敝履。過了片刻,宗文瑞回來了,為詩文蓋上了硬如鋼鐵、中間伏著他無數子孫的屍體的被子,嬉皮笑臉地對詩文道:“你是我親姐姐!當然,把親弟弟服侍得極其滿意才是姐姐該做的對吧?所以要做我的親姐姐,不要做臭閹狗哦。”

詩文一陣反胃,比起這喜怒無常的肥豬,她寧可給李田所、樸秀、城蓮這些純粹的惡棍做奴僕。好不容易捱到宗文瑞滾蛋,詩文也根本無法入睡,身體上的疼痛和滿屋子的惡臭固然是無間的折磨,但比起這些肉體上的摧殘,宗文瑞對詩文的怒吼卻如同魔咒般在她耳邊縈繞——“你一輩子也只是太監,既當不成男人,也做不成娘們!”

宗文瑞對詩文的毒打,力度拿捏得甚佳,第二天詩文便又能下地了。好在宗文瑞這次也沒怎麼折辱她,反而讓她將屋裡徹底清理乾淨。原來宗文瑞極其邋遢只是因為極度的慵懶,若讓他在豬圈和人住的地方中選擇,他終究還是更願意像人。即使穢臭堆積如山,但詩文也一陣欣喜,她終於可以稍微乾淨些了。

隨著清水順著詩文掌心滴落地面,詩文欣喜地看著自己手上的灰塵、汙穢與地面一同被水洗滌。她不敢開口要求洗澡,卻也刻意將裸露的手臂、小腿、雙足在水中擦拭。雖然灘在地上的水對肌膚的洗滌作用遠不如流水,但總好過連日堆積的風塵與汙穢。擦拭已與乾淨絕緣多年的宗文瑞家對於詩文而言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何況養尊處優的詩文從不曾幹過這些下人的活。但親自感受著汙穢被自己一點兒一點兒地清除,詩文竟恢復了一絲絲期待。與當年變成女孩子的夢、之前對“宗公子”的種種幻想截然不同,這期待並不是虛無縹緲的,待詩文拖著疲憊的身體上床後,她欣喜地發現眼前雖然簡陋,總歸是人居住的地方;而腐敗破舊的味道雖然仍驅之不去,但總好過從前那比豬圈還要令人作嘔的茅廁味。

但當宗文瑞家被清理乾淨後,這簡單的期待已經結束,接下來的日子再也沒有什麼盼頭。詩文不知宗文瑞是何來歷,但他如此渴望家庭倫理,管比他小十幾歲的自己叫親姐姐,想來定是未嘗有母的孤犢。每一天都在極其無聊而痛苦中度過,自清掃完宗文瑞的家——如果那能稱之為家的話——宗文瑞從來沒有放棄從詩文身上尋找男性的尊嚴。儘管房間已清掃乾淨,但宗文瑞卻沒有洗漱一絲一毫,他的樂趣似乎全在於把詩文壓在身下施暴。詩文慢慢學會了該如何迎合宗文瑞才能欺騙宗文瑞,讓宗文瑞從她的嬌喘與搖動中覺得詩文真的是被自己的雄偉征服,而非為了避免毒打而迎合他。漸漸詩文已很少因宗文瑞的慾望而捱打,因其它瑣事挨的拳頭雖還是那麼重,卻總歸是能容忍的——宗文瑞不會因為瑣事而以因為尊嚴被蔑視的頻率打胡詩文。但比之捱打的痛苦,喜怒無常的宗文瑞開心時對詩文一口一個“親姐姐”則讓詩文彷彿回到了從前宗文瑞惡臭的房間。而即使詩文不懂武功,也記得父親對自己講過內功高手壽命遠長於尋常人,自己真的能靠這年輕的十幾年將宗文瑞熬死嗎?就算能,彼時白髮蕭然的詩文又能做什麼呢?詩文心中湧現的句子,是從前自己未曾喜歡過,也根本體驗不到一絲一毫共鳴的《上陽白髮人》。

“上陽人,上陽人,紅顏暗老白髮新。綠衣監使守宮門,一閉上陽多少春。玄宗末歲初選入,入時十六今六十。同時採擇百餘人,零落年深殘此身……妒令潛配上陽宮,一生遂向空房宿。宿空房,秋夜長,夜長無寐天不明。耿耿殘燈背壁影,蕭蕭暗雨打窗聲。春日遲,日遲獨坐天難暮。宮鶯百囀愁厭聞,梁燕雙棲老休妒。鶯歸燕去長悄然,春往秋來不記年。唯向深宮望明月,東西四五百回圓……”

而今詩文比上陽白髮人還小了一歲,但更大的區別是上陽白髮人不過獨守空房幾十年,而詩文卻要服侍宗文瑞,捱到宗文瑞死去。詩文從來不曾不切實際地想過偷偷殺死宗文瑞,她知道手無縛雞之力的自己在宗文瑞面前毫無威脅。而玄宗崩後,上陽白髮人尚可被遙賜女尚書的封號,不至於餓死,她呢?當然,比起思量宗文瑞死後終於重獲自由的自己如何生活,詩文更擔心的是待自己人老珠黃,會不會被宗文瑞隨手殺了,她畢竟只是貨物而已。

唯一比之從前在人販子的巢穴有所好轉的,是宗文瑞竟然允許詩文沐浴。在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段時間後,詩文趁著雲銷雨霽,對神采飛揚的宗文瑞提出沐浴。宗文瑞肥碩的臉龐在這一瞬間如同竟變得不那麼讓詩文厭惡,因為他說:“水可是很寶貴的,不過本座也不用,親姐姐十天洗一次吧。”詩文這才重新恢復時間觀念。但等待的時間流逝得總是極其緩慢,詩文這樣煎熬了十天,終於在屈指計算中盼到了沐浴。

詩文端詳自己水中的倒影。連日的痛楚,不絕的悲慼讓她變得更加消瘦,但江湖的風霜終究讓她比從前結實了一點,讓她欣喜的是,水中的倒影美麗如昔。那滿頭的烏雲,輕蹙的眉峰,深邃的目波,端正的瓊鼻,被憔悴點染後,並沒有增加風塵氣,反而增加了我見猶憐之感。此時,為了自己的美貌,詩文又燃起了希望。

只是,這希望仍然是那種虛無縹緲,不可能成真的。詩文的理性也知道,但她寧願摒棄所有理性,任憑自己的幻想自我麻醉。絕境中的她,沒有家人,沒有尊嚴,更沒有未來,唯有以此逃避,才能繼續苟活於世。她不是不曾想過自殺,但而今既然已經沒有生命危險,那麼無論生活有多麼苦,她也終究沒有死的勇氣。

“你看見我的容顏了嗎?難道不美嗎?”詩文細聲呢喃,舉頭凝望,卻不見星月,但黑沉沉的天宇也總好過她眼下的日子,唯一的遺憾是隔著千里,不會有哪位少年和她共此烏雲。“快把我救出來吧,我願意為你奉上我的一切。”

“你不要叫我玉書,我叫胡詩文,是胡太醫的三女,從來就是女孩子……”

“留靈脩兮儋忘歸,歲既晏兮孰華予……”

折得芳枝,欲遺無所思。

詩文明知道並不會有人迴應她的呢喃,卻也帶著怨慕期待那位與她年齡相仿的少年,才兼文武,持劍誅殺奸宦林辰雪後,銀鞍,緗綺,白馬,將宗文瑞、李田所、樸秀、城蓮一併誅殺,想將他們的頭顱給詩文看,詩文卻被血淋淋的人頭嚇得鑽進了少年的懷裡,不斷用粉拳敲打少年的胸膛,在嬌叱中質問他:“你怎麼才來?”而他用溫柔的吻堵住了詩文的檀口,輕輕安慰她:“我來娶你。”

詩文低頭看見自己創口那不規則的形狀,不由得心中一痛。她幻想裡那不知道是誰的少年縱然真的來到她面前,她就用這殘缺的身體和他共度春宵嗎?詩文拔下一段鋒利的木頭,按照記憶中春宮裡的桃源切割自己的下體,但再怎麼切割,也只不過是仍然鮮豔的血沾滿了木頭,她的創口旁的劃痕並未成為新的器官,而是如同翻開的小嘴,給詩文以惡毒的嘲笑。

詩文已感覺不到疼痛,因為她幻想中的少年抱住了她的手臂,在她耳邊呢喃:“我才不管造物主對你犯下的錯誤,無論你那裡是何模樣,你都是我的妻子。”

標簽: 詩文  宗文瑞  公子  老婦  城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