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人的故事】53、楚愛細腰

公元前537年，晉楚兩國聯姻，晉平公的女兒嫁給楚靈王。

這場聯姻似乎是晉楚兩國第一次聯姻，因此晉楚兩國都很重視。

韓起親自護送晉女去楚國，可想而知晉國對其的重視程度。

從晉國出發到楚國，鄭國就是必經之地。

到了鄭國境內，鄭國的子皮和子大叔就設宴招待韓起和叔向。

子大叔說：楚王驕橫無度，您還是警惕一些才好。

叔向說：驕橫是禍患，楚王以此為寶，他應該警惕。我們只要依照禮法，謹慎行事，多想想做事的後果，以古時的先賢的言語作為引導，遵從法度，權衡利弊，楚王再驕橫，對我們也沒轍。

叔向低估了楚靈王的套路了。

楚靈王此時正在醞釀著一個計劃，他跟大夫們商量。

楚靈王說：晉楚兩國是世仇，我們必須羞辱一下他，現在晉國派出的一個是上卿、一個是上大夫，我們讓韓起做守門人，讓叔向做司官，這樣一來就可以羞辱晉國，諸位看可行否？

大臣，面面相覷，心想，國君莫不是瘋了吧。

於是大家都心有靈犀一點通，都默然不做聲。

楚靈王看大臣遲遲不發表意見，臉色，就變了。

太宰薳啟強看不下去了，荒唐，真實荒唐。

於是他站起身來，朝著楚靈王說：可行，一定可行。

楚靈王一聽，大喜，心想朝中就是有賢臣啊。大臣們看著太宰薳啟強，心想這哥們看來也瘋了。當年晉齊為什麼打鞍之戰啊，不就是齊頃公故意羞辱郤克嗎？

太宰薳啟強繼續說：可行啊，如果我國有防備，何不試試看？不過，羞辱一個普通人尚且要防備，何況一個國家呢？

想想歷代先王吧，我們楚國曆來推行禮儀，不以羞辱為樂。現在如果要羞辱晉國，那麼兩國一場戰爭就免不了了，我們來細數一下晉楚的戰爭吧。當年晉文公城濮之戰奠定了晉國的霸業，為什麼楚國輸了？就是因為成得臣剛愎自用所致，也就是不加防備才有如此之敗。於是晉國成為霸主以後，晉國開始不加防備楚國。於是先王楚莊王，邲之戰，一戰而成霸主。楚國贏得戰爭後，同樣開始驕傲，於是鄢陵之戰，楚國大敗虧輸。由此可見，如果楚國對晉國沒有防備，而不分輕重地羞辱對方，災難是難免的啊。

再說了，就算楚國扣押下韓起和叔向，實際上對於晉國也不會有多大的傷害。韓起之下，有趙成、中行吳、魏舒、範鞅、智盈等五人可以為卿，叔向之下，有祁午、張趯、籍談、女齊、梁丙、張骼、輔躒、苗賁皇等可以為大夫。這些人哪個不是賢能之士，難道國君以為扣押下韓起和叔向，晉國就會一蹶不振嗎？

更何況，韓氏家族是可以輕視的嗎？韓氏中，韓襄是公族大夫，韓須也可以出使四方。箕襄、邢帶、叔禽、叔椒、子羽都是大家族。而叔向家，也非等閒之輩。

韓氏光徵收賦稅就有七邑。如果韓起和叔向被扣押在楚國，都無需晉國出兵，光這些家族的私人部曲，就已經夠我們楚國受的了。所以，如果國君能明白這個道理，還能不設防，羞辱對方，我看這是可行的啊。

楚靈王這個人，從儒家層面看，並非什麼賢能之主，和晉平公也半斤八兩。但是這個還是懂得道理的，聽了這麼一番話。

於是說：這都是不穀的罪過啊，不要辱沒大夫。

於是韓起一行人來到楚國都城，楚靈王對韓起非常的優待。但是他要羞辱一下叔向，就用他不知道的事情來問他，但是沒有問倒，反而碰了一鼻子灰。

其實，楚靈王侮辱大臣的事情，最有名地要屬晏子使楚的故事了。這個故事記載在《晏子春秋》中，

說齊景公派晏嬰出使楚國，當時在位的就是這位楚靈王。

楚靈王連晉國都敢羞辱，齊國更是輕視。

聽說，晏嬰身高很矮，於是就在大門裡掏了一個五尺高的小門，讓晏嬰進去。

晏嬰哈哈大笑說：我聽說楚國武士高大壯實，看來並不是啊，我莫不是到了狗國？只有出使狗國的人，才會從狗洞中進出啊。楚國挖了一個狗洞，莫不是狗國？

於是第一計失效。

到了宮廷，楚靈王看到晏嬰，問：齊國莫不是沒人了，否則怎麼會讓你出使？

晏嬰說：齊國人比肩繼踵地出行，怎麼會說沒人呢？

楚靈王說：哦，既然有人，怎麼會派你來？

晏嬰說：我國出使的大臣有分配，賢能之人派遣到賢能之國，不肖之人只能來不肖之國了。晏嬰不才，是齊國大臣中最無能的人，所以就來到貴國這裡了。

於是楚靈王設宴招待晏嬰，在席上，一個人被押上了。

楚靈王問：何人啊？

官吏回答：齊國人

楚靈王問：所犯何罪？

官吏說：偷盜。

楚靈王轉過頭來，看著晏嬰，說：莫不是齊國人都善於偷盜？

晏嬰說：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

此人在齊國，是個守法之人，結果到了楚國，就犯了偷盜之罪，看來楚國的水土就適合培養偷盜之人啊。

但是這句話，在並不符合事實，因為兩者壓根是兩個東西，沒有變化的可能性

中國《晏子春秋》中有“南橘北枳”的寓言，意思是淮南的橘樹，移植到淮河以北就變為枳樹。比喻環境變了，事物的性質也變了。晏嬰以此故事來說明環境的作用。但事實上，橘、枳為不同屬的植物。

同年，楚靈王率領諸侯和東夷的軍隊，討伐吳國。

楚國軍隊，中了吳國的埋伏，大敗虧輸。

於是吳國派出吳王的弟弟，蹶，來楚營犒勞楚國軍隊。

楚靈王正生起，看到吳國來人了，於是叫人把他綁起來，準備殺了他，激勵士氣。

楚靈王問蹶，說：看來貴國國君不太喜歡你啊，否則怎麼會在我正生起的時候，派你前來？

你來的時候，有沒有占卜啊？

蹶說：算過。

楚王說：吉利嗎？

蹶說：吉利，我來的時候，寡君在宗廟前用龜甲占卜了，他祈禱說：我要派人犒勞軍隊，順便看看楚王的火氣有多大，請神靈讓我預先知道結果。

楚靈王，哈哈大笑，說：你現在都被我綁著的了，我還要殺了你，哪裡吉利了？

蹶說：吉利，太吉利了。如果我來的時候，您待我如上賓，那麼吳國就會輕視楚國，那麼禍患就來了。現在您要殺了我，這就給吳國一個訊號，吳國上下奮力抗爭，吳國雖小，楚國也不是一時就能佔到便宜啊。況且，吳國占卜是為國家占卜，不是為了我一人啊。

所以，如果讓我死，而讓吳國能知道情報，這個買賣值了。

楚靈王於是就沒有殺蹶，這次伐吳之戰，也無功而返。

為了防止退兵的時候，吳國趁機掩殺上來，於是讓楚將沈尹射待命在巢地，薳啟強待命在雩婁。

第二年，公元前536年，這一年，中原國家遭受旱災。

這一年，徐國的大臣，徐儀楚被派往楚國聘問。楚靈王老毛病又犯了，於是把他直接抓了起來。徐儀楚暗中就逃離了楚國。

楚靈王於是派薳洩攻打徐國。吳國人救援徐國，楚國令尹子蕩率兵攻打吳國，結果被吳國打敗。子蕩就把所有罪責推到薳洩身上，殺了他。

在楚靈王治下，留下一個故事，叫楚王愛細腰。

記載在《墨子》和《戰國策》上，說

昔者楚靈王好士細腰

。

故靈王之臣皆以一飯為節，脅息然後帶，扶牆然後起。比期年，朝有

黧黑之色

楚靈王愛細腰，所以上有好者，下必甚焉，楚國的大臣掀起來減肥熱潮，每天只吃一頓飯，餓到都走不動道了，走路的時候，必須扶著牆。每天起床的時候，首先深呼吸，然後把腰帶束緊，到了第二年，大臣都餓得臉色發黑。

大臣如此，楚靈王的寵妾也是莫不效仿。

公元前535年，楚靈王的章華宮建好落成。

楚靈王釋出一個命令，所有奴隸、奴僕逃亡的，都可以來到章華宮。這太違背當時的傳統了，奴隸是私有財產，怎麼能自己逃跑，還有人招收。

楚國有個大臣，叫無宇，這個人脾氣剛強。當年楚靈王還是王子圍的時候，已經透露出異心，無宇就已經看出來了，於是連聲斥責：一個國家有兩個君王，誰能受得了？

此刻，他的守門人，就逃到章華之宮。

按道理，他不應該和國君頂著幹，但是這個人脾氣剛烈。找了幾個人就要去抓這個守門人。

到了章華宮，章華宮的官員不給。

說：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這是國君的宮廷，在宮廷抓人，像話嗎？

於是把無宇逮住，押到楚靈王這裡來。

楚靈王正喝酒呢？看到無宇，問：所犯何事啊？

官員把前因後果說了一番。

無宇說：楚國哪裡不是大王的土地，正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可以說，都是您的。但是事有輕重緩急，人有高低貴賤。

先王定下，王統治公，公統治大夫，大夫統治士，士統治平民和奴隸，這就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專職一樣。現在我的守門人跑到國君的宮廷，我理應在宮廷裡抓他啊。周文王曾經頒佈法令說：凡有奴隸逃亡者，應該在全國搜捕。因此周室取得了天下。

先王楚文王說：如果替偷盜者隱瞞罪行，與偷盜者同罪。因此，楚國開疆拓土。

從前，周武王列舉商紂的最小，說紂王藏匿天下逃亡者。由此天下諸侯聚集在武王這裡，取得天下。

君王取得霸業，卻效法商紂王，看來不妥啊。

楚靈王說：帶著你的奴隸走吧，現在有一個竊國大盜正在受到寵幸（就是指自己），還沒法抓他。

於是赦免了無宇。

楚國章華之宮建成，於是楚靈王“廣發英雄貼”，希望諸侯來祝賀自己。

沒有一個諸侯想要來。

於是太宰薳啟強為了挽回這個慘劇，說：我來說動魯侯前來。

到了魯國，跟魯昭公這麼一說，魯昭公搖頭，不去，不去。

於是薳啟強一番遊說，終於說動了魯昭公。

魯昭公準備要去的時候，做了一個夢，夢到魯襄公為他出行，祭祀神靈。

魯昭公把夢告訴大臣，大臣就開始瞎猜了，

大夫梓慎說：看來，先君不想您去啊，襄公當年去楚國的時候，夢到周公祭祀神靈，然後出行。現在襄公祭祀神靈，君王還是不要去為好。

子服惠伯說：得去。先君沒有去過楚國，所以周公來祭祀神靈。而襄公去過楚國，因此祭祀神靈來引導君王。現在不去，要到什麼地方去？

於是魯昭公最終到了楚國，最終挽回了楚靈王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