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梗醫生虐戀苦盡甘來 《宴醫生，再見了》宴君堯沈棠
第1章
六年前一場意外，沈棠和身為外科醫生的宴君堯結婚。
等孩子出生後，才知原來只是一場錯誤，於是她主動提出離婚。
離婚六年，他給她們母女六年生活費。
不論是作為醫生還是丈夫，他始終盡職盡責。
直到那天，她見他身邊站著名女子，郎才女貌十分相配，那是他即將新婚的未婚妻。
她將他給的生活費盡數歸還。
從確診癌症的那天起，她便已把愛意埋藏心底，接受著所有的誤會和不解，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然而在看到女兒的時候，她卻還想再為自己偷來一段歲月……
“我可能需要做手術，你能幫我做嗎？”
所有人都說他是優秀外科手，經他手的手術，沒有不成功的。
然而卻聽到他冷聲直接拒絕，“我不想跟你有任何交流。”
他親手掐滅了她微弱的希望。陰差陽錯，再次相見。
是在手術檯上。
她奄奄一息被送進醫院。
他一身手術服走進來。
卻在看清病人面容的那一刻僵在原地——
——確認得食道癌的第77天。
沈棠在微博主頁上更新了一條資訊：“夏天到了，冰淇淋一定很好吃吧。”
發出之後訊息便石沉大海，沒有任何人回覆。
沈棠也不在意，迄今為止，她的主頁上只有寥寥一個關注——景晨第一外科宴君堯。
關上電腦，沈棠起身給女兒準備早餐。
吃過早餐，她便送女兒去幼稚園。
進校門前，沈棠叫住了女兒，面帶笑意道：“恩珠，媽媽要親親。”
說著，彎腰把臉頰湊到女兒沈恩珠的面前。
恩珠愣了一下，不情不願的走上前在媽媽額頭和臉頰親了兩下。
她覺得媽媽這兩個月變得很奇怪，不僅辭掉了工作，還特別愛撒嬌。
目送女兒小小的背影離開，沈棠眼眶溼潤。
她一個人在幼兒園門口站了良久，直到幼稚園大門緊閉，才迎著風轉身去了醫院。
景晨醫院。
宴君堯一身白衣大褂從手術室出來。
迎面便看到沈棠消瘦的身影站在不遠處。
他眸色微暗，正要從沈棠身邊走過去的時候，卻被她叫住：“君堯，我們能聊聊嗎？”
聲音暗啞難聽。
宴君堯怔了怔，停下來看向她。
沈棠從包裡拿出一張銀行卡遞給他。
“這是六年來，你給我和恩珠的撫養費，還給你，密碼是你生日。”
宴君堯愣住，垂眸：“什麼意思？”
沈棠強扯出一笑：“沒什麼意思，就是覺得恩珠不是你的女兒，我們自然沒資格拿你的錢。”
聽到這話，宴君堯一直隱忍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
他冷冷地看著沈棠：“你終於肯承認了？”
宴君堯沒有拿那張卡，徑直從她身邊走過：“以後，我不想再看到你。”
沈棠僵在原地，喉中像是被卡著一根刺一樣上下不得。
良久，她拖著沉重的雙腿到之前給她看診的醫生那裡拿了些止痛藥便離開了醫院。
但她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宴君堯住的地方。
推開門，看著裡面熟悉的裝修，她眼神中有些悵然。
這裡本來是兩個人的新房。
六年前她陰差陽錯懷了孕。
宴君堯負責娶了她。
可當孩子出生後，做親子鑑定，孩子並不是他的。
離婚理所應當，只不過，離婚後宴君堯每個月還是會給自己和恩珠撫養費。
照常打掃完衛生後，沈棠給宴君堯準備晚飯。
這是她六年來一直做得事情，或許是因為愧疚，又或許是因為喜歡……
沈棠看著時間，在宴君堯要下班時，提前離開了。
剛走出小區，她的腳步一下頓住。
不遠處，宴君堯的車停下，一個女人從他的車上走了下來。
宴君堯關上車門的時候，也看到了沈棠。
兩人四目相對，遠遠的沈棠還是感受到了他眼中的不耐。
宴君堯快步走上前：“我馬上要結婚，你以後不要再過來。”
那陌生女子也走了過來，目光落在沈棠消瘦不堪的身上，衝她伸出手：“你就是君堯的前妻？你好，我叫林曼可，跟君堯是在景晨醫院認識的，之前是他的病人。”
沈棠強忍住心底的酸澀，禮貌伸手回握住林曼可的手。
“恭喜，你們很相配。”
說完，她近乎狼狽的逃離。
回家路上，城市無數行人擦肩而過，可這些人都不是心裡最重要的那一個。
沈棠不由得想起張愛玲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我以為愛情可以填滿人生的遺憾，然而製造更多遺憾的卻是愛情！”
第2章
幾天後，是沈棠父親的忌日。
一家人照常聚在一起。
沈母做了一桌子美味佳餚。
沈棠和女兒恩珠到家不久，她的兩個妹妹也早早下班回了家。
吃飯的時候，沈棠本想趁著這次機會，告訴大家她生病的事。
“我有話……”
可還沒等她說出口，二妹沈靜先開了口：“我準備結婚了，他是海市人，過兩天，我要搬出去跟他一起住。”
眾人愣了一下。
年過二十五，結婚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只是像二妹這麼倉促的卻少。
家裡人也都知道她的感情生活和別人不同，因此沒有多問。
一陣道賀後，沈棠想再次開口時，母親已經去廚房收拾東西了。
於是沒說的話，只能被沈棠嚥進了心裡。
家人似乎也不關心。
成年人都有各自的事要忙，哪怕親人之間也是。
晚上。
吃過晚飯，沈棠拉著女兒的手，準備走回家。
身後沈母腳步蹣跚地走過來，問她：“吃飯的時候，你好像有話說，怎麼了嗎？”
沈棠聞言，看著母親花白的發，還有佈滿皺紋的臉，喉中一窒，最後只說。
“沒什麼事，您在家照顧好自己。”
沈母欣慰地拍了拍沈棠的肩膀，又摸了摸小外孫女的頭，聲音溫和：“你們也是。”
家人總是吝嗇表達自己的感情，但一舉一動卻又透露著關心。
夏天的暖風在這一刻吹進了心裡。
回家的路上。
沈棠給自己和女兒恩珠一人買了一隻冰淇淋。
恩珠吃的很開心，沈棠看著不由勾起了嘴角。
冰淇淋很甜，只不過下嚥時，喉嚨是刺痛的。
回到母女倆居住的小屋。
房間裡面卻亮著燈，沈棠推開門，就見宴君堯坐在沙發上。
恩珠看到宴君堯時，眸光明顯亮了，可卻緊靠在沈棠身邊不敢上前。
沈棠也愣在原地，半晌，她哄著恩珠回自己房間。
過後，她走向宴君堯。
“你怎麼來了？”
宴君堯目光跟隨恩珠落向兒童房，待房門關閉，才看向沈棠。
“以後不要讓幼兒園的人，給我打電話。”
沈棠聞言，拿起手機，才發現有不少未接電話。
她忙解釋：“對不起，我今天手機忘記開聲音了，明天我就告訴老師，不會再打你電話，你放心。”
之前，女兒上學需要留父母的電話，她下意識留了宴君堯的號碼。
她不想讓別的孩子覺得女兒沒有爸爸。
宴君堯聽沈棠解釋完，語氣不耐。
“以後不要再耍這些手段，我和你根本不可能。”
說完，他起身離開。
宴君堯剛走，恩珠就從房間裡走了出來，眼尾發紅。
“為什麼他對你那麼兇？”
沈棠喉中一澀，走上前，蹲在她前面溫聲解釋：“不是的，宴先生是醫生，醫生說話就是這樣不苟言笑的。”
沈恩珠強忍著眼淚，伸手抱住她，悶聲悶氣，像個小大人一樣：“你是我最好的媽媽，就算醫生也不能兇你。”
沈棠聽著女兒的話，眼淚差點落下來。
她把女兒抱進懷裡，撫摸著她的頭：“我恩珠真乖。”
……
或許是病情加重，沈棠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九點了。
她慌忙穿衣，要送恩珠去幼兒園。
可剛走兩步，她才恍惚想起來，今天是週末。
她的記憶也開始變得遲鈍了。
沈棠眼神黯淡，開門走去恩珠的房間，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
她不由一慌，就看到桌上放著一張字條，歪歪扭扭的寫著。
“媽媽，記得吃早餐，我去醫院找爸爸了。”
第3章
沈棠曾私心的告訴恩珠，她的爸爸是景晨醫院第一外科醫生。
只是因為工作原因，不能來看她。
如今看到這張字條，她還有什麼不明白。
沈棠來不及多想，搭車匆匆趕往醫院。
……
景晨醫院。
一眾醫生護士圍著恩珠，眼中滿是驚奇：“你說你爸爸是第一外科醫生。”
恩珠握緊了書包帶子重重點頭，大大的眼睛看著這裡的人。
“叔叔阿姨，你們能告訴我，他在哪兒嗎？”
眾人面面相覷，景晨第一外科醫生不就是宴醫生嗎？
可宴醫生什麼時候有了一個這麼大的女兒？
就在這時，宴君堯穿著白大褂，從遠處走來。
有人給恩珠指：“他就是我們醫院的第一外科醫生，宴君堯。”
恩珠順著那人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只見他正是昨晚出現在家裡的那個人。
宴君堯也注意到這邊，看見眾人圍著的恩珠，眸色清冷。
四目相對，恩珠頓時紅了眼眶，穿過人群，就朝宴君堯衝過去，小拳頭瞬間落在他的腿上。
“你個混蛋……大壞蛋……”
恩珠一邊打著宴君堯，一邊落淚：“你怎麼能丟下我和媽媽……壞蛋……”
醫院的走廊霎時間寂靜無聲。
所有人看向宴君堯的目光都不對勁了。
宴君堯臉色一下沉了下去，正要拉開恩珠，忽然又聽到她哭著說。
“你知不知道，媽媽一個人帶我很辛苦……我和她都很想你……”
“你為什麼不多回家看看我們……”
宴君堯抬起的手一時又落了下去。
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他眉間緊蹙，正打算掙脫離開。
抬頭就看到沈棠手足無措的站在遠處。
兩人對視一眼，沈棠看著四周議論紛紛的人，回過神忙跑過來抱起女兒。
隨後當著所有人的面對宴君堯鞠躬道歉。
“對不起，我女兒她……認錯人了。”
這話一出，周圍議論聲頓時消失不見。
沈棠看著哭紅眼的女兒安慰：“恩珠乖，他不是爸爸。”
恩珠吸著鼻子，看向沈棠不明白。
“媽媽不是說爸爸是第一外科醫生嗎？”
沈棠頂著宴君堯的視線，聲音哽咽的糾正：“你爸爸他是媽媽心中的第一外科醫生……他，他已經去世了……”
恩珠聞聲不在說話，目光落在宴君堯身上。
“叔叔，對不起。”
她軟軟弱弱地說著，眼眶紅了，但這次卻沒有哭。
沈棠又抱著恩珠向宴君堯鞠了一躬，這才腳步踉蹌的離開。
宴君堯看著沈棠抱著孩子離開的背影，心裡莫名不適。
同事許翊走上前，順著宴君堯的目光看去，搖頭道：“唉，單親媽媽還真可憐。”
說完，他又調侃宴君堯：“剛才我們真的都嚇壞了，還以為你揹著我們都有老婆孩子了。”
周圍其他人在心裡默默點頭。
宴君堯輕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徑直走到自己單獨的辦公室。
剛進辦公室，他腦海中不由閃現出，剛剛女孩兒拉著他的大褂衣襬，大罵自己混蛋的樣子。
他冰冷的眼中眸色漸深，看不清在想些什麼。
許久，宴君堯拿起手機，撥打了一通電話。
“我要再查一次親子鑑定！”
第4章
醫院門口。
沈棠牽著女兒的手，迎著溫暖的初陽往前走。
她的眼前有些模糊。
恩珠的小手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聲音還有些哽咽：“媽媽，對不起……”
沈棠聽到女兒道歉，強忍住眼底的淚意。
彎腰擦過她臉上的殘淚。
“不要說對不起，是媽媽的錯……”沒能給你一個完整的家。
沈棠慚愧的蹲下身，將女兒抱住。
恩珠頭靠在她脖頸間，懂事的輕輕拍著沈棠的背，小大人般地說：“媽媽，我不要爸爸了，我只要你，我要陪著媽媽一直到老。”
聽到女兒最後一句話，沈棠強忍著的眼淚悄然落下。
許久，她柔聲道：“恩珠，今天週末，我們去遊樂園玩好不好？”
“好。”
……
這一天。
母女兩人在遊樂園玩的異常開心。
日落時分，沈棠看著恩珠坐在旋轉木馬上，舉著手機給她錄影。
忽然，她感覺鼻尖一陣溼意。
沈棠立馬轉身背對著女兒，抬手去擦，手上刺目的鮮血讓她說不出話。
回去的路上，沈棠還有些心神不寧。
這兩天她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病情越來越嚴重。
為了避免被發現，她蹲下來和女兒商量。
“恩珠，你先去外婆家住兩天好嗎？媽媽臨時要出差，等媽媽回來了，就接你回家。”
恩珠疑惑的看著她，不明白媽媽為什麼要騙自己，她明明已經辭職了。
但她懂事的沒有問，只是乖巧地點頭：“那媽媽你一定要早點回來，星期一的時候送我去幼兒園好不好？”
“好。”
“我們拉鉤。”
沈棠抬手，和女兒拉鉤保證。
隨後，她將恩珠送到了母親那，看著恩珠乖巧聽話的朝自己擺手，她眼眶酸澀不已。
坐在去往醫院的計程車上。
沈棠看著窗外飛逝而過的風景，淚水再也止不住往外落。
食道癌晚期。
醫生說已經沒有手術的必要了，只能採用姑息療法延緩生存時間。
根據現在的情況，醫生讓沈棠住進醫院打兩天止痛針。
第二天。
沈棠的病房內一個病人被推進來。
她看過去，愣了一下。
是林曼可！
林曼可看到沈棠也不由疑惑：“沈小姐，你怎麼也在住院？”
沈棠下意識回：“有點感冒，明天就出院了。”
林曼可若有所思點頭，而後自言自語道。
“我得了癌症，幸好遇到了君堯，他把我從死神面前拉了回來。”
沈棠沒想到林曼可也生了這麼重的病，但又不由得為她慶幸。
屋內一派寂靜之時。
林曼可又看向沈棠，溫聲詢問：“我很快就要嫁給君堯了，但我對他還不夠了解，你能告訴我一些他的喜好嗎？”
沈棠聞言，也沒隱瞞。
自己隨時會離開，如果能有一個人照顧宴君堯，也好……
“跟宴醫生相處，有十條規則。第一，他不喜歡太吵，如果有什麼事，一定要等他忙完；第二，他不喜歡吃辣，如果做飯，裡面最好一點辣椒也不要放；第三，他很愛乾淨，房間一定要每天打掃……”
沈棠脫口而出，她早已將這些記在骨子裡。
她如數家珍的說著，卻不知宴君堯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門口，將一切聽得一清二楚。
第5章
宴君堯走進病房，清冷的目光落在沈棠身上。
沈棠看著突然出現的人，口中還沒說完的話，一下卡在了喉嚨。
宴君堯沒說話，移開視線，走到林曼可床邊，看向她。
“感覺身體怎麼樣？”
林曼可笑著回：“已經好多了。”
說完，她伸手拉著宴君堯衣袖，小聲說：“我有話想要悄悄和你說。”
宴君堯愣了一下，彎腰靠近。
不遠處，沈棠看到這一幕，偏頭看向窗外，手抓著被子，眼眶不自覺紅了。
她沒有再轉頭，不知道宴君堯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只知道從今以後兩人真的陌生了。
……
宴君堯走出病房，腦海中不覺想起臉色蒼白的沈棠。
他正準備去詢問她的病情。
這時，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電話裡，男人的聲音清晰無比。
“旭恆，經過再次鑑定，你和沈恩珠依舊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宴君堯清冷的一張臉，看不出任何神情。
他結束通話電話，緊握著手機的指骨泛白。
朝沈棠的病房看了一眼，轉身回了自己辦公室。
不知過了多久。
辦公室門被人敲響。
“進來。”宴君堯說。
門被推開，赫然是穿著病服的沈棠。
沈棠看著宴君堯熟悉的臉，猶豫了很久才說：“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宴君堯聞言，想到不久前接到的電話，不耐煩看向沈棠：“什麼事？”
“我可能需要做個小手術，你能當我的手術醫生，幫我做嗎？”
曾經，她對自己的病已經不抱任何希望。
可一想到女兒，她就不想這麼快離開。
宴君堯要結婚了，他也不承認恩珠是他的孩子，等自己走後，她怕沒人照顧恩珠。
所有人都說宴君堯是第一外科手，經他手的手術，沒有不成功的。
她想抓住這麼一個微小的可能……
然而卻聽到宴君堯冷聲回。
“我說過，我不希望我們再有任何交流，既然是小手術，景晨還有其他優秀醫生。”
已然婉拒。
沈棠聞言，還想說什麼。
宴君堯直接打斷了她：“我還要工作，不送。”
沈棠眸光霎時黯淡了下來，苦澀道：“打擾你了。”
說完，她轉身一步步離開，輕輕關上了門。
宴君堯看著緊閉的房門，想著朋友給他的回話，再次鑑定，依舊不是親子關係。
他不耐煩地閉上眼，腦海中都是沈棠和一臉淚意的恩珠。
兩母女看著並不壞，可為什麼卻要一次次使手段博取可憐，欺騙自己？！
……
沈棠從宴君堯科室出來。
對著自己的主治醫生江錦亦無奈的搖了搖頭。
江錦亦溫聲道：“我去和他說。”
說著就要過去。
沈棠拉住了他：“不用了，反正也是極小的機率，還是不要讓他勞神了。”
她自己都知道，就算是再高超的手術技術，也難以將她的命拉回來。
沈棠出了院，她明天還要送女兒去幼兒園。
江錦亦雖然不忍心，但還是叫住了沈棠，輕聲開口。
“如果有空，帶孩子也來檢測一下吧，這病可能會遺傳。”
沈棠聽到這話，喉嚨似是要窒息了一般。
她沉默了很久才點頭。
翌日。
外婆家。
恩珠穿戴好等在門口，一分鐘過去、十分鐘過去……半個小時過去，媽媽卻沒有來。
第6章
沈棠是被門外劇烈的敲門聲給驚醒的。
她慌忙起身穿衣，開門就看到恩珠和母親焦急的站在門口。
“媽媽，你壞，你不是說今天送我去學校的嗎？”
恩珠大大的眼睛被水霧瀰漫，小手一下抱住沈棠：“我……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沈棠看著女兒哭，眼眶瞬間發紅。
她一把抱住女兒，一遍遍地解釋。
“對不起，媽媽工作太晚，睡著了，對不起……”
一旁的沈母像是看出了什麼。
等兩人將恩珠送到幼兒園。
步行在林蔭路上。
沈母看向身邊的沈棠：“小念，有什麼事，一定不要藏在心裡。”
沈棠聞言，沉默一瞬，這次沒有隱瞞。
只是很平靜地的說：“我生病了，是癌症。”
走在路上，一瞬間彷彿能夠聽到落宴下墜的聲音。
沈母只是一個平凡的婦人，丈夫離開後，一直就是孤身一人拉扯三個女兒。
如今聽到這話，眼淚止不住往外落，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女兒的話。
沈棠倒是鬆了一口氣，一直壓在心底的秘密被揭開，好像也沒那麼難受。
“這事先不要告訴其他人，特別是恩珠，她還小，我想她開開心心的長大……我走了，您就告訴她，媽媽去了很遙遠的地方……”
“至於錢，我存了不少，都會轉給您。”
話落，沈棠愧疚地看著沈母：“媽，對不起，您把我養大，如今還要……”
“好了，不要說了……”沈母打斷了她的話，喉中哽咽：“媽從來不怪你，只怪自己沒給你一個健康的身體……”
沈棠眼眶霎時紅了，笑得很艱難。
……
接下來的時間，沈棠除了送女兒上學，給她做飯之外，就是去醫院做治療。
日子過得很平靜，卻不缺溫馨。
她會把自己與女兒的日常發到微博上，偶爾也會不輕不癢的抱怨喉嚨痛。
那個她一直關注著的賬號，卻還是如一潭死水般，每次只會發一些醫療資訊。
這天，她正在醫院等著打止痛針。
開啟手機就看到關注的人微博更新，上面寫著：夏季喉嚨痛注意事項。
沈棠愣了一下，默默地將其看完，就當他是發給自己的。
醫院的護士來給沈棠扎針，就看到沈棠伸出的手上滿是針孔，無處下針。
看另一隻手也是如此，眼眶不由得紅了。
打完針，護士叫住沈棠，溫聲道：“沈小姐，好好保重。”
沈棠笑著對護士鞠躬道謝，隨後離開。
護士看著沈棠慢慢離開的背影，聲音帶著可惜：“多好的一個人啊，怎麼就生了那麼重的病。”
宴君堯恰巧有事從護士站經過，隱約聽到她的話，抬頭一看就見沈棠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他心底莫名一跳，下一秒，長腿不自覺邁了出去。
醫院外。
沈棠走在林蔭路上。
陽光撒滿身，她仰頭看著細碎樹宴透出的光亮。
不知道身後宴君堯正看著她出神。
“沈棠！”
宴君堯的聲音突然響起。
沈棠僵硬的轉身，看著宴君堯的身影卻不真切。
模模糊糊的彷彿眼前被蒙上了一層霧。
她的主治醫生江錦亦說這是因為癌細胞擴散到了腦部，壓迫了視覺神經。
宴君堯朝著沈棠走來：“怎麼又來醫院了？”
他聲音清冷，卻不似之前那麼不耐煩。
沈棠聞言，沙啞著聲音：“感冒了，喉嚨不舒服，來吊水。”
宴君堯不知為何鬆了一口氣。
他拿過一枚鑰匙遞到沈棠手中。
“我和曼可要結婚了，之前的婚房，你和恩珠住吧，你們現在住的地方，太小。”
第7章
沈棠看著宴君堯手中的鑰匙，一時怔住。
一陣暖風吹過，她回過神，抬頭看向宴君堯，輕搖了頭婉拒。
“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但這份禮物太過貴重，我們不能收。”
宴君堯伸出的手一時間僵在半空。
他眉目輕動，不知該說些什麼，訕訕將手收回。
“那我陪你一起回去。”
話音剛落，他便愣住了，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沈棠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
兩人一起走在街道上。
一步，兩步……
沈棠輕輕地數著。
她忽然好想這條路沒有盡頭，能和身邊的人永遠走下去。
突然想起一句不知從哪看來的話。
擁抱時希望一生年少，在一起時希望瞬間變老。
可人生的盡頭總會是一個人。
等發現宴君堯停下腳步，她抬頭一看時，才發現已經到了家門口。
禮貌告別後，沈棠正要進去，又聽到宴君堯叫住她問。
“你需要做什麼手術？”
沈棠轉頭看向他，輕聲開口：“沒事，就是小手術，已經做完了。”
宴君堯聞言，一時間不知再說什麼。
他看著沈棠轉身進屋，一個人站在門口的白樺樹邊，一身白大褂，與這夏天融為了一體。
沈棠進去後，站在窗簾後面，看著宴君堯的背影一點點遠去……
她想，人生不能太過圓滿，求而不得也未必是一種遺憾。
……
這天，沈棠在微博上更新了一條動態。
——我與春風皆過客，你攜秋水攬星河。
接下來的日子，沈棠食道癌的情況越來越嚴重。
連喝水也變得有些困難起來，硬的東西根本無法下嚥。
她知道自己所剩的時間也不多了。
想到她的主治醫生說這病可能具有遺傳性，於是她帶著女兒去做遺傳學檢查。
醫院的走廊上，沈棠等在外面。
這時，一個聲音忽然從身後響起，是林曼可。
“沈小姐。”
沈棠轉身，就看到林曼可剃了頭髮，站在自己身後。
她愣了一下，上次看到她時，還是一頭秀美的長髮。
“沈小姐，我上次騙了你，其實我不只是旭恆的病患，還是他曾經的女友。”
沈棠瞳孔微顫，喉間一緊，說不出話。
“還有……我的手術其實沒能成功，我活不了多久了。”林曼可又說。
沈棠心跟著一顫，想開口安慰，林曼可打斷了她。
“所以，我請你不要再來醫院影響旭恆了……我希望最後的時刻，能和旭恆辦一場完美的婚禮，好嗎？”
商量的語氣，卻不容置喙。
沈棠想開口解釋，但又覺得沒必要，她強掩苦澀回。
“好。”
等恩珠從檢查室出來，沈棠告別自己的主治醫生江錦亦，帶著女兒離開了。
一旁的林曼可看著母女倆的背影，眸色冰涼。
這時，宴君堯從遠處走來，也看到了這一幕。
他眸色微動，朝林曼可走去。
“她們怎麼來了？”
林曼可聞言，轉身，一張臉色蒼白無比。
她溫聲道：“我說了你別生氣，剛才我聽沈小姐和江醫生說要造一張親子鑑定，還好江醫生回絕了。”
聽到這話，宴君堯眸色沉了沉。
林曼可伸手握住宴君堯的手說：“我們真的結婚好嗎？重新開始，我不怪你當初娶了別人，我知道你也是受害者。”
宴君堯不動聲色拉開了林曼可的手。
“你的病情已經穩定，以後沒必要再過來，這些天所有的費用，就當我對你的補償。”
宴君堯眼底情緒不明，看著她又道：“但我們都知道，我不欠你！”
語畢，宴君堯不顧林曼可詫異的神情，轉身離開。
……
夏天暖風吹過，沈棠一身單薄地站在陽臺上。
目光落在景晨醫院的方向，視線模糊。
最後還是給自己的主治醫生江錦亦發了一條簡訊。
“江醫生，多謝你這幾個月的照料，我要轉院了，以後就不來醫院了。”
第8章
沈棠決定把生命最後的時光留給最需要自己的人，恩珠！
她曾經和恩珠約定過，每年都要帶她去旅遊一次。
今年，是這輩子最後一次了。
跟恩珠的老師請完假，沈棠帶著她去了青海地區，進行為期一週的旅遊。
這個時候，那裡正開著成片的油菜花，很美。
她和恩珠一路上拍照錄像、沿途吃好吃的，一切是那麼美好。
晚上。
沈棠把恩珠哄睡著後，一個人捂著嘴去到洗手間，劇烈的咳嗽。
鮮血灑滿了整個洗手檯。
她的眼前也是一派模糊，她摸索的取出藏在包包底部的藥，大把大把的吞下去。
堅硬的藥片讓她喉嚨一陣澀痛，咽不下去。
多次想過放棄，可一想到恩珠，她又覺得一切苦難都變得值得。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恩珠並沒有睡著。
在媽媽起身後，她也跟著起來。
恩珠隔著洗手間的縫隙，看著媽媽吃那些紅紅綠綠的藥丸。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她沒有告訴媽媽的是，早在一個星期前，她就發現媽媽生了病。
但是媽媽不想告訴她，她也乖巧的沒有問。
見媽媽要出來，恩珠落著淚，默默地躺回床上。
等沈棠回來後，恩珠伸手緊緊抱住了她：“媽媽……”
“怎麼醒了？”沈棠溫聲問。
恩珠喃喃道：“我不想睡，我想永遠抱著媽媽。”
沈棠眼眶頓紅，她含淚拍著女兒的背。
輕輕哼著歌，想哄她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就聽恩珠說：“媽媽……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沈棠險些落淚，回答不出。
……
旅行的最後一天。
沈棠帶著恩珠在油菜花田拍照。
忽然聽到她開心地指著遠處：“媽媽，好多醫生……”
沈棠看過去，隔得不遠，但她的視線已經看不清了。
模模糊糊，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上，雖然看不清，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那是宴君堯。
他胸前常年彆著一隻黑色鋼筆。
沈棠看不清宴君堯，視線只能追隨著胸前那一抹黑色，眼眶漸漸變得溼潤起來。
不遠處，宴君堯一行人跟隨著醫療隊來此義診。
忽然，他感覺到一道視線一直跟隨自己，偏頭看過去。
油菜花田裡沈棠一身淺色長裙，隨風而站，讓他一時間停住了腳步。
隨行的同事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看過去，有些吃味。
“那不是恩珠和她媽媽嗎？”
有人認出之前來醫院找爸爸的恩珠，衝她打招呼。
恩珠也笑著衝他們招手。
有護士喜歡恩珠，已經過來和她一起玩了。
宴君堯也不自覺朝這邊走來。
視線稍微清晰，沈棠看著眼前男人的輪廓，喉中哽咽的說不出話。
“怎麼帶著孩子來這裡了？”宴君堯打破沉默。
沈棠聞言，忍著喉間疼痛回：“我答應恩珠要每年陪她旅遊一次。”
宴君堯微微頷首，視線不由得落在她單薄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沈棠比上個星期看到時，還要消瘦，聲音也越發嘶啞了。
“喉嚨還沒好嗎？”宴君堯問。
沈棠呼吸一窒，艱難回答：“還有一點。”
“嗯，照顧好自己。”聲音一如既往的生冷，但話卻帶著難以掩蓋的溫度。
沈棠一直知道他是面冷心熱，悶聲點頭。
“謝謝關心。”
又是無言。
沈棠不習慣這種氣氛，她迎著暖風忍不住問：“你和林小姐準備什麼時候結婚？”
話剛說出口她又後悔了，這個答案，她想知道也不想。
宴君堯看著她的樣子，忽然想要解釋，可話還沒出口，就聽到遠處同事喊要出發了。
他只能說：“以後再聊。”
隨後回去跟同事一起去往義診目的地。
身邊的同事忍不住調侃他：“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單親媽媽了？”
不遠處，沈棠聽到這話心彷彿被一隻手緊緊地攥住了一樣。
“沒有。”
輕飄飄地兩個字落入耳中。
第9章
旅行一結束。
沈棠就收拾了行李，帶著女兒回了母親家裡居住。
病情越來越嚴重，她怕哪一天，自己就撐不住倒下了。
這天。
沈母給兩個女兒打電話，要她們都回來一趟。
可二妹沈靜說最近搬家太忙了。
三妹沈梔也說，公司晉升關鍵期，回不來。
沈棠還記得曾經的自己是最不喜歡待在家裡的，以前一直說要離開長念市，離開家。
可誰也沒想到，第一個提出要離開的人，卻是最後一個離開的。
沈母只能嘆氣。
沈棠強扯出一笑安慰她：“親人只要心在一起就好，知道她們各自生活得好，就行。”
沈母無聲的落淚。
重新搬回家住的日子，是沈棠見母親落淚最多的時候。
而沈棠自己也會為恩珠落淚，不知道自己離開後，她該怎麼辦……
或許真的只有做了媽媽，才懂得當母親的不易。
……
晚上，在恩珠睡著後。
沈棠接到了之前主治醫生江錦亦的電話。
電話裡，江錦亦告訴她：“結果出來了，恩珠很健康。”
沈棠鬆了一口氣，道謝。
不過，江錦亦沒有結束通話電話，像是有話沒說完。
“江醫生，還有什麼不對的嗎？”
江錦亦聲音有些遲疑，許久後才繼續開口：“我檢視你和恩珠的基因檢測時，發現她和你沒有血緣關係。”
短短的一句話卻像一塊巨石直接砸向了沈棠的心口。
雖然這個答案一下解開了她六年以來的疑惑，可卻讓她喘不過氣。
她仰頭看著外面漆黑的天空，良久才對著電話那頭開口。
“江醫生，謝謝你告訴我，但這件事我求你一定幫我保密，可以嗎？”
沈棠此刻腦海中都是恩珠的笑容，還有她從小到大的樣子。
她不想這件事被外人知道，因為她怕自己離開後，沒有親人願意接納恩珠，更怕恩珠知道了傷心……
江錦亦還沒回答，又聽沈棠堅定道：“恩珠她就是我的女兒。”
“好。”
電話結束通話。
沈棠躺在恩珠身邊，緊緊地將她抱在懷中。
恩珠睡夢中也下意識伸手抱住了沈棠，眼角夾著殘淚，無意呢喃：“媽媽……你不要死好不好？”
沈棠聞言，疼痛不已的喉嚨一抹腥田頓時湧出。
她強嚥了下去，笨拙地親著恩珠的額頭，含淚一遍遍回。
“對不起……對不起……”
這次媽媽答應不了你……
恩珠彷彿感覺到什麼，緩緩睜開眼，小手伸出輕拍著沈棠的背：“媽媽，我愛你。”
沈棠的眼淚再也忍不住落下，她聲音哽咽：“媽媽也愛你……謝謝恩珠出現在媽媽身邊……你是上天恩賜給媽媽的珍寶……謝謝你。”
壓下的腥甜在這一刻止不住的湧出，沈棠用手捂住，掌心一派鮮紅。
她的視線在此時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連呼吸也艱難起來，聲音盡是無力。
“可惜媽媽還沒看到你長大……”
黑暗中，恩珠似乎是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伸手抱住沈棠。
“恩珠以後好好吃飯……會快快長大……以後再也不會惹媽媽生氣，媽媽你不要走，不要走……求求你……”
沈棠依稀聽著女兒帶著哭意的聲音，只是她卻沒了力氣回答。
她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再也忍不住合上了。
第10章
宴家。
夜色漸深，外面大風呼呼作響。
宴君堯躺在床上，不知為何怎麼也睡不著。
他起身去到書房，開啟電腦，鬼使神差點開了微博主頁。
手不自覺地點開了關注欄裡沈棠的微博。
他目光落在沈棠和恩珠拍的一張張照片和分享的一些細節上，不由得失神。
最後視線落在了沈棠發的那句話上。
——我與春風皆過客，你攜秋水攬星河。
不知過了多久，醫院的一通緊急電話打了過來，是院長。
宴君堯回過神，接過。
就聽電話裡院長聲音沉重：“宴醫生，我們接到了一個小女孩的求救，她的媽媽是食道癌晚期，如今只有極小的可能救回來。”
“她們家沒有錢醫治，但這位病患很特殊，一直以來她很堅強。經過以前主治醫生檢查，她還有一線生機……我們整體醫務人員投票一致決定，免去她的大部分手術費用給她做這次手術，她們家屬已經簽了免責協議，這次機會，我們打算採用最新研製的儀器，可能會造就我們醫學的一大進展。”
宴君堯聽完，沒有半分猶豫。
“我明白了，我現在過來。”
這是一次大型公開手術。
誰也不敢報大的期望，因為病人已經到了最後時期。
但大家又同時希望這個病人能被救回來……因為這個世上有最需要她的人……
景晨醫院所有休息和能抽身的醫護人員都在此觀摩這次手術。
而恩珠就在手術室外的隔離防護玻璃外，看著媽媽躺在冰涼的手術室內。
很快，一切準備就緒。
宴君堯做好術前自身消毒和一眾醫護人員進入手術室。
他穿手術衣時，同行的護士準備用手術巾單，將沈棠的臉隔開。
然而在低頭看到是沈棠的時候，不由愣住了，她目光落在宴君堯身上。
宴君堯沒有注意，準備好後直接進行手術。
這是一次大型且艱難的手術，沒有人知道它需要花多久時間。
所以醫院安排了兩位主刀醫生交替進行手術。
一切緊鑼密鼓的進行。
六個小時後，一切正常，宴君堯將後續手術交給另一名主刀醫生。
他剛退出手術檯的範圍時。
就忽然聽到護士焦急說：“不好了，血管破裂……”
宴君堯聞言趕忙返回，一同緊急救治。
外面所有觀摩這次手術的人，包括一些教授都同時站起身，眼底滿是擔憂。
恩珠隔著玻璃，眼眶含淚看著裡面，一遍遍說著。
“媽媽……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媽媽……你不要離開恩珠。”
她求著，又看向不遠處的院長，跌跌撞撞地走過去。
“醫生伯伯……你救救我媽媽好不好，恩珠不能沒有媽媽……求求你……”
手術室內。
宴君堯彷彿聽到了恩珠的名字，他抬頭間，就見恩珠此刻正跪在院長的面前，拉著他的褲腳。
那一刻他的心臟彷彿停止了跳動一般。
他往前走了一步，視線瞬時停在了沈棠蒼白的臉上。
第11章
宴君堯這一刻只覺得心臟驟停。他愣愣的看著這張熟悉且蒼白的臉。
腦中頓時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
好不容易解決破裂的大血管，手術室內的人還沒鬆一口氣。
就聽在監護儀旁邊隨時觀察的護士大喊。“病人引發心跳驟停！”
“怎麼還會引起心跳驟停？！”
兩道聲音差不多前後連續出現。
明明血已經止住了。
然而現卻不容許想太多，只能立馬實施心電覆蘇。
在一場大手術中突然出現心臟驟停是致命的，隨時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
而幾分鐘過去，心電圖卻沒有任何反應。“血壓、脈搏也在急速下降。”
情況越來越糟糕，手術室內的氣氛也越發緊張。
裡面的醫生護士心裡都懸掛了一塊巨石，隨時準備掉下來。
玻璃門外觀看的醫生教授也意識到了什麼，一起沉默下來。
恩珠哭得抽泣之聲止不住，外面只聽到她的哭聲。“宴醫生，宴醫生！”
身邊的助理大聲喊著宴君堯。宴君堯驟然回過神，轉頭看去。
助理醫生聲音有些黯淡：“宴醫生，心電覆蘇已經完全沒用，是否要宣告手術失敗？”
這本就是一場成功率極低的手術，失敗才是正常的。
但他語氣中還是流露出失落。
“不行，她還沒死。”
宴君堯立馬反駁，語氣中帶著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怒意。
“可是病人現…”已經沒有生命體徵了。
助理醫生的話沒有說完，可是手術室內的人都已經明白。
宴君堯雙拳死死攥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幾秒鐘後。
“把主刀手的位置讓出來。”他再次開口，情緒已經恢復正常。
只是細微顫抖的手還是暴露了他心裡的不平靜。
重現站在主刀手的位置，宴君堯小心翼翼的在沈棠傷口周圍尋找。
大血管出血已經止住的前提下還能出現心臟驟停，絕大多數可能是因為還有隱藏的出血管沒有找到。
持續不斷的出血引起的。
那根大血管不過是障眼法，隱藏起來的才是最致命的。宴君堯集中所有的注意力，視線在沈棠傷口周圍穿梭。突然眸中一絲精光閃過。
“止血鉗。”宴君堯開口。
接過止血鉗，宴君堯在腫瘤後方位置精準的夾住一根正在出血的血管。
“再試心電覆蘇。”“引流”
醫護人員跟著宴君堯的指令，有條不紊的進行操作。
幾分鐘後。
“心電圖有反應了！”一護士驚喜大喊。
宴君堯溫聲看過去，只見原本心電監護儀上的一條直線漸漸有了起伏波動。
隨後逐漸接近正常。
“血壓，脈搏也恢復了。”
手術室中瀰漫著一股喜意，一個生死線上的人被拉了回來。
儘管手術還沒有成功，但總算還有一個機會。宴君堯心裡微微一鬆，然而接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手術立馬繼續進行。”
宴君堯接過手術刀，拋卻雜念，全神貫注的剝離腫瘤。頭上無影燈的光又亮了一些，一絲希望在眾人心裡升起。
外面的人雖然聽不見裡面再說什麼。
但看到手術室內原本凝重的氣氛鬆了一些，便知道剛才是虛驚一場。
手術又繼續進行後，所有人都屏聲斂氣，視線聚焦在手術室內。
時間一小時一小時的過去。
沒有人離開，大家都在等一個奇蹟。
第12章
宴君堯必須集中所有的注意力。
心、眼、手都放在腫瘤上，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想身下躺著的人是沈棠。
否則，他怕自己會手抖，會心慌意亂。
醫者不自醫。
不醫自己，不醫親朋。
為的就是怕會參雜個人感情，失去獨立的判斷。手術持續十二小時後。
手術室內。
宴君堯雙腿早已毫無知覺，然而他的手還在繼續進行。終於。
縫完最後一針，宴君堯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後退一步。滿是血絲的眼中露出一絲輕鬆。
“手術成功了！”
助理醫生喜悅大喊。
看著宴君堯的目光滿是敬佩。
話音一落，整個手術室內立馬開心的大喊。
有的護士開啟手術室的門，向在外面觀摩的醫生教授彙報這個好訊息。
“成功了，手術成功了。”
這句話，就像是在滾燙的油鍋內滴入一滴水，整個外面的空氣瞬間被點爆。
欽佩，欣喜，擊掌之聲不絕於耳。
“恩珠，別哭了，你媽媽不會死的。”
院長蹲下來，擦去恩珠臉上的淚珠，滿臉笑意的看著她兌。
“真的嗎？院長伯伯。”恩珠的抽泣聲還沒止住，睜著大眼充滿希望的問。
“真的，伯伯保證。”
聽到這，恩珠才終於露出一絲笑意。轉頭看著裡面的媽媽，眼底滿是希望。手術室內。
宴君堯站直，慢慢走到沈棠身邊，低頭看著還在昏睡的沈棠，嘴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雖然這次手術，不能根治她的病情。但總算不會讓他遺憾和後悔。
“把她推倒重症監護室，注意術後感染。”
宴君堯淡淡對身邊的護士開口。護士聽出他話中的疲憊，點頭答應。
“好的，宴醫生，您先下去休息一會兒吧。”語氣中帶著敬意。
宴君堯再一次證明了自己醫術，不愧為第一外科醫生。“我知道，謝謝，去吧。”
宴君堯說完，看著兩個護士把沈棠推出手術室。
他轉頭看向玻璃外的恩珠，嘴邊露出一絲不明顯的笑意。
…
兩天後。
重症監護室外。
恩珠小小的身體靠在玻璃門上，眼底有著不易發覺的擔尤。
轉頭看著旁邊的宴君堯。
“宴叔叔，媽媽今天真的能醒嗎？”
她已經兩天沒有抱抱媽媽了，她很想媽媽。宴君堯蹲下來，視線與她平視，向她保證。
“真的，…我向你保證，不過媽媽醒來之後，恩珠就得去幼兒園了。”
今早，他已經查過沈棠的各項指標趨於正常，醒來是遲早的事。
恩珠聽到這話，雖然不願意離開媽媽，但只要媽媽能夠好起來，她願意。
對著宴君堯用力的點點頭：“嗯，好，我相信叔叔。”
醫院的叔叔阿姨都說這個叔叔救了媽媽，所以恩珠對他的話異常信任。
宴君堯聞言嘴唇輕勾，摸了摸恩珠的頭，壓下心裡的一抹複雜。
如果恩珠真的是自己女兒該多好，宴君堯暗想。
起身看著裡面還昏迷的沈棠，宴君堯眼眸中掩藏著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不出宴君堯的預料。
下午的時候，沈棠果然醒了。
護士一把這個訊息告訴宴君堯，他便立馬穿好防護服進入病房。
病房內。
沈棠雖然醒了，但還是比較虛弱。
她雙眸半睜，看著眼前一身白衣，帶著口罩的人。雙唇微張，正要說些什麼。
“不用說話，你現在還很虛弱，等過幾日再說吧。宴君堯在她說話之前率先開口。”
聞言，沈棠雙睫微動，不在強求。
第13章
重新睜開雙眼看著眼前這人，沈棠只覺得幸運。她從沒想過自己還有醒來的一日。
“恩珠很擔心你，她剛剛從醫院裡被接回去了。”宴君堯怕她擔心女兒，輕聲開口。
沈棠脖頸間纏了厚厚的紗布，不能動。
只好手指請點表示自己知道。
宴君堯看著她臉色依舊蒼白，眸色一深，不知說些什麼。最後只是開口：“你好好休息。”
說完，起身離開病房。
沈棠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眼瞼下垂，不知想些什麼。沒多久，便又疲憊的閉上雙眼。
三日後，沈棠情況穩定，被轉移到了普通病房。
七日後，她總算能輕聲開口說幾句話。病房裡，恩珠被宴君堯牽著進來。
恩珠一進來就撲到沈棠床邊，且小心的避開了她身上的傷口。
“媽媽…恩珠好想你。”話中帶著濃濃的委屈，眼眶發紅。
連日來的不安，在看到沈棠的這一刻，再也忍不住的爆發出來。
沈棠心疼的看著她，手指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珠。“恩珠，媽媽也好想你。”
女兒是她永遠放不下，不管是這個，還是她那個從未見過面的女兒。
恩珠感受到媽媽手上的溫度，才能確定她真的沒死。
那天晚上的媽媽真的嚇到了她，她害怕媽媽離她而去。
宴君堯站在病房旁，看著這溫情的一幕，眼底露出一絲笑意。
安慰好女兒，沈棠看向宴君堯。
唇邊微微一勾：“謝謝你為我做手術。”
宴君堯神色複雜的看著她。“你應該早點告訴我。”
若是能更早的時候做手術，後果會不一樣。
話音剛落，他立馬想到那日，沈棠推來他辦公室的門，想求他為她做手術。
宴君堯雙拳緊握，口中滿是苦澀。
“原來你已經告訴我了，只是我…他剩下的話突然說不出口。”
因為他的自以為是，差點害了她。“對不起。”宴君堯艱難吐出一句話。
沈棠輕笑著搖頭。
“不用說對不起，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晚期，所以無所謂什麼時候做手術。”
那時候做跟現在做差不了多少，只不過那時候自己抱著一分渺小的希望。
所以才會去找宴君堯，但是被他拒絕後也並沒有多失落。
就像現在，雖然做了手術，但她知道，她依舊活不了多久。
不過還能再看著恩珠一段時間，她已經很滿足了。
如果幸運的話，她也許還能看到自己的親生女兒。
沈棠的灑脫和坦蕩是宴君堯沒有想到的。
但他卻絲毫沒有覺得意外，好像她一直都是這樣。
只是自己從沒有發現過罷了。
這時，病房外傳來敲門的聲音。
下一刻，沈母提著熬好的雞湯推門而入。恩珠看到外婆，立馬跑過去抱住她的腿。“外婆。”
沈母嘴邊露出一絲笑意。
看見宴君堯站在一邊，沈母唇邊微微一愣，不過很快恢復正常。
對著他禮貌點頭。“宴醫生好。”
對於這個曾經是她女婿，現在又是她女兒救命恩人的人，沈母對他從原來的滿意變為了感激。
宴君堯見狀也禮貌回禮。
“伯母好。”
說完，他看向沈棠，輕聲道：“你們聊，我先回辦公室了，有事按鈴。”
見沈棠點頭後，宴君堯對著沈母微微點頭後離開病房。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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