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兮慘悴，風悲日曛，蓬斷草枯——婁燁電影裡的女性角色們

我對婁燁的電影一直心有慼慼焉。

我個人非常喜歡他電影裡女主角們。

婁燁電影裡的女性們大都是一張髒兮兮、亂糟糟、髮絲拂滿面的臉。

婁燁對女性的欣賞在於“返璞歸真”，他非常清楚在自己的電影裡，女性所謂的“妝”只是點綴，婁燁女主角的妝重點是“be herself”，而不是依靠精緻的妝容來改頭換面。

在婁燁的電影幻夢裡，清湯寡水、蓬頭垢面的反義面則是風塵味十足的濃妝，這是他的女主角們深入骨髓的反叛不羈與蒼老靈魂。

像是《蘇州河》裡的周迅。

她可以裹著紅色外套，走在蘇州河橋上的身影如此瘦弱單薄。

也可以頂著濃妝般輕佻，骨子裡卻竭力做無聲的嘶吼。

雖然很多人吐槽婁燁的鏡頭切換搖晃的讓人眩暈甚至想吐，但他真的很擅長用鏡頭近景大特寫去捕捉不同女性深層次的內心情緒。

婁燁鍾愛周迅的眼睛，她的靈氣和赤誠是可以透過眼睛感化觀眾的。《蘇州河》裡，透過婁燁為周迅精心安排的濃妝眼睛特寫鏡頭，你能感受到的是她的蠢蠢欲動和冰冷刺骨。

婁燁鍾愛郝蕾的下垂嘴角，可他又偏偏愛拍她的笑容。透過婁燁對郝蕾這兩者矛盾結合的特寫近景，極致體現了郝蕾熱情極致便是蒼涼入骨的罕見氣質。

婁燁鍾愛章子怡的輪廓，他在《紫蝴蝶》裡用冷光和柔光交替懟著她的臉打過來。以她的鼻樑為界，左邊沒有一絲陰影，右邊沒有一絲光明。陰暗對比下，更襯托她青澀的執犟。

另外婁燁酷愛透過電影裡明暗強弱的色彩來反襯女主角們性格的複雜與情緒的強烈。

婁燁的電影女性角色，普遍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她們的身份和性格，幾乎都處於某種邊緣地帶。

她們被極致的現實逼入犄角，靈魂已然困窘不堪。然而在她們或放蕩、或隱忍的表象之下，裡層卻大都是烈女的剛強和不羈。

婁燁偏寫實的電影色彩風格，也側面呼應極致放大化了真實世界的襤褸破敗，貼合了女主角們的處境遭遇。

雖是極致現實的外化，卻反而呈現出電影一種頹敗的詩意美。

但說了這些，不代表婁燁的電影只依賴於服化、鏡頭和調色，他的電影反而對女演員的共情感知力和銀幕穿透力有更嚴苛的要求。

假文藝且感知力魯鈍的女演員，類似我之前分析過的湯唯這種，是無法在婁燁的電影裡表達出他想要的意象的。

因為像這一類演員空有文藝皮囊，而缺乏舉一反三的共情感知力和主動二次創造性，且過度依賴於導演手把手的講戲，便沒有東西和情緒給予婁燁懟臉拍的大特寫鏡頭。

文藝就只成為了華而不實的掛羊頭賣狗肉。

婁燁電影裡從不遮遮掩掩任何交歡，基本上一見鍾情之後就廢話少說，那也是他電影核心郁達夫式的孤獨與荒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