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煮酒故園中——Priest《殺破狼》閒評隨筆(59)
番外雜談(之一)
番外絕不是作者放飛自我的樂園。
番外若寫得好,堪為十全大補的靈丹;若寫得不好,則會成為狗尾續貂的毒藥。
若由我說,殺破狼的番外是名副其實的十全大補丸——從技術層面而言,補充了情節,補完了結局;從感情層面而言,補償了虧欠,補養了圓滿。
殺破狼很有可能是P大最心愛的作品(呃,俺拿不準該不該加上“之一”),反正至少從番外的數量上來說,應該是P大作品之最(俺對於P大的其他作品瞭解不多,若此說有誤,還請殺粉們指正)。
殺破狼番外多,想來一是因為文中故意埋下的一片深坑淺坑須以番外作填補,二是因為結局收束太過簡練,須以番外續餘韻,三是因為殺破狼中出彩的配角較多,須以番外再點染。
我所看過的殺破狼番外,約有十五篇,分別是——晉江六篇老番外(魂歸故里、故人餘情、且談風月、清明雨後、煙火人間、盛世安康),晉江三篇新番外(問道臨淵、父心拳拳、歸人不倦),老福特五篇番外(北疆初逢、中秋番外、帝都新風尚背後的男人、真心話大冒險、北疆一段不為人知的事),以及P大發在老福特上關於故園、長庚和顧昀的三段文字算作一篇。
在我眼中,晉江的九篇番外側重於技術層面的情節補充和結局補完,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殺破狼真正完整的“大結局”,而老福特上的六篇番外則側重於感情層面的圓滿甚至難能可貴的再昇華。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廣播劇的四篇番外均取材於老福特的五篇(其中真心話大冒險和行到水窮處合併為廣播劇番外四),雖然在情節上難免有些遺憾和犧牲,但在資源有限不可能兼顧所有的情形下,絕對是高明之選。
晉江的九篇情節性番外,大致可以分為三組來看——庚昀主線(魂歸故里、故人餘情、且談風月、煙火人間)、顧侯往事(清明雨後、父心拳拳)、前緣歸宿(盛世安康、問道臨淵、歸人不倦)。
先說說殺粉們最為心心念唸的庚昀主線番外吧。
我真心覺得,P大在CP主線番外上潑灑的筆墨之細緻,絕對是誠意滿滿。
一言九鼎戰無不勝的P大,一上來便先將那許諾已久的“不殘不病的餘年”從“心生妄念”變成了夢想成真,堪稱是救苦救難普渡慈航。
魂歸故里和故人餘情這兩篇,從氛圍渲染層面分別回扣了雁回開篇與元和遺贈。巨鳶入城和夜河流燈,從悲壯宏美處加重了歷史感;而不離不棄的木佛珠如同一條引線,串聯了十一年來的風雨波折。從空間的延展到時間的拉伸,這兩篇,寫得相當用心。
烏爾骨徹底拔除的一夜夢迴,揭開了身世謎團,勾連了雁回初遇,化解了母子愛恨。
耳目傷解藥終現的機緣巧遇,照應了佛前期許,點染了溫存情意,重構了父子恩仇。
——你恨先帝嗎?——
——不恨——
——為什麼不恨?——
——你呢?現在還恨胡格爾嗎?——
當年初夜後書房裡的一段對答曾令俺唏噓不已——彼時彼刻的小殿下和侯爺,就像兩個相依為命的孩子,頭碰頭地坐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想碰觸和分享對方心底最深的一段秘密,卻各自說不清道不明地一言難盡。
彼時的侯爺對小殿下的提問避而不答。他只曾在酒醉中洩露過一句:“阿晏,你爹他真的不是個東西”,卻被攙扶他的小殿下不明就裡地吐槽“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而彼時的小殿下在半魔怔半瘋癲的狀態中冠冕堂皇地回答:“倘若她還在我面前,我必然將她扒皮抽筋”,卻被侯爺心知肚明地立刻判定為“這絕不是他的真心話”。
這兩個在血淚和苦難中倖存的孩子,在心底深處其實一直明瞭他們養父母當年身不由己的矛盾、痛苦與掙扎。
說一句過分殘酷的話,胡格爾才是長庚心理意義上真正的母親。比起符號化的貴妃神女,長庚對胡格爾永遠有著“一線不切實際的幻想”,幻想著胡格爾對自己的手下留情和多年養育在仇恨的報復之外或許還埋藏著一絲母子之情。
而元和帝也永遠是顧昀心底真正最後的親人,否則他不會即使在北疆獲悉真相後依然將那一串木佛珠貼身珍藏,“線已經換過三次,珠子卻一顆都沒丟”。這珠子浸染過大漠的風沙,烽煙的灰燼,長庚的鮮血,卻沉香依舊,歷久彌新。
唉,這便是血濃於水吧。就算是戰戰兢兢的期待和“不合時宜”的給與,那一縷遊絲般的牽絆,依舊是真正的親情。
——孩子,我對不起你——
——大表兄……看著你呢——
無獨有偶啊。
解鈴還須繫鈴人。這一對養父母在臨終時給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留下的一絲溫軟和歉懷,最終補全了長庚與顧昀幼年渴盼親心的苦澀缺陷。
這善意的和解,植根於長庚與顧昀與生俱來的仁義善良,回報於養父母當初一念之下的惻隱之心,成就於今朝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心滿意足。
至於胡格爾之子的生父究竟是誰(若非元和帝,如何成就烏爾骨所需要的血肉兄弟?若是元和帝,為何那孩子的腳趾並無問題?),不妨就讓它永遠成為一個謎題。
——胡格爾忽然偏過頭,拉下他的頭,踮起腳在身邊那年輕人額上親吻了一下,然後一同目送著長庚遠去——
——這小東西怎麼和元和先帝的脾氣一模一樣?——
最終讓長庚和顧昀得以脫去噩夢枷鎖重會世間光明的,是陳輕絮的回春妙手,是木佛珠的乍現偶得,更是河清海晏之下“給你一生到老”的身畔摯愛。
有愛,才會有寬恕。
嘆嘆啊。看著顧昀雖然重傷未愈但還是強撐一夜守在長庚床頭,看著長庚滿心緊張一遍遍抬頭問顧昀服藥後有何感覺,真心覺得P大這支筆實在是妖孽。
——跟我走嗎?——
——跟我走,以後不用再回來了——
——好多了——
——哪裡好多了,摘下琉璃鏡能看見我嗎?——
唉,當烏爾骨的盡頭與耳目傷的終點合二為一,這大喜的一刻明明應該是純糖番外,為何字裡行間竟還是令人心酸不已?
矮馬,如此這般讓俺一而再再而三地重新整理淚點下限,真該向P大索賠。
更加難能可貴的是,根除烏爾骨和療治耳目傷這“買一送一的大禮”中間,竟然還以護國寺還願為連線,妙哉。
掩人耳目的微服出遊,趾高氣揚的燃香還願,不期而遇的尷尬相逢,賊頭賊腦的探頭偷窺,在番外中成就了侯爺與妖僧的最經典同框。
——侯爺能想起來老遠趕來還願,想必許願的那一刻心意是無比真實的——
瞭然師這狀若不經意的一句,實在是P大又在暗暗地引淚啊。
十年彈指一揮間。
與當年東海蛟禍時一般無二,侯爺的軟肋在哪裡,瞭然師最清楚不過。
最終令侯爺乖乖地虔誠面佛的,是絕處逢生的過往,是僥倖成就的當下,是刻骨銘心的“未知苦處,不信神佛”。
有愛,才會有信仰。
值得注意的是,從第二篇番外故人餘情開始,P大還結合劇情走向將顧昀與長庚的CP氣質進行了最終定位的微調。
終於平定四境回府將養的顧帥雖然復原尚需時日,但在殺破狼後半程劇情中一路累積的憂慮疲憊已全然盡去,精神煥發地變回了殺粉們最喜聞樂見的那隻能打字好會忽悠的“安定猴”——
而被侯爺千般忽悠百般調戲的物件,自然是他家年輕的陛下。
褪去了痴心妄想走火入魔的太始帝,後半生的課題便是如何在心細如髮的悉心守護中與那個活蹦亂跳沒有一刻安分的人兒鬥智鬥勇。
——畢竟,他用盡全力,還要加上幾分氣運,險象環生,才算保住了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又豈敢鬆懈呢?——
當顧帥功成身退,當侯爺大聖歸來,當小殿下進階為管天管地的帝王庚——還有什麼比這更圓滿的嗎?
當然有。
季平與輕絮終成眷屬,喜結良緣,讓顧昀與長庚這一對大梁雙璧也從天而降,落入且談風月的煙火人間。
不必糾結侯爺那些壓箱底的風月手段何處學來,更不必去逼問姚重澤當年與侯爺如何一道在女兒紅裡醉春風。正如P大所說,那些不過是——“莫須有”。
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就讓一襲狐裘的侯爺,盡情擁抱酸香撲鼻的陛下。
就讓子虛烏有的遺書,宛轉成就以身相許的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