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州影展：一場媒體和攝影師的擁抱

文|波波夫

“我們便是商品所發出的資訊，是商品所產生的產品，是商品廢棄的廢棄物。無休無盡的享樂將我們踩在腳下，而我們心甘情願擔當著犧牲品的角色。”2016連州國際攝影年展上最震耳欲聾的聲音，是由法國尼埃普斯攝影博物館館長弗朗索·薩瓦爾在年展新聞釋出會上發出，此前他已經在雄文《商品起義》中系統地反思了當代社會商品消費對人性的扭曲。

薩瓦爾對消費的認知，直接塑造了今年連州影展的主題——“無樂不作”，數十個展覽主題無不呼應消費主義之下“無樂不作”的後果：人們逐漸沉迷於消費行為所帶來的滿足和快樂，不知不覺中走向了過度消費的怪圈，並由此帶來了諸如惡性競爭、區域衝突、能源危機、環境惡化等一系列的當下問題，也為人類未來的命運埋下了許多嚴峻的隱患。

影展中，一批中國本土攝影師的作品直指消費之外的平凡人的苦難與日常：韓萌的《江南棄兒》，記錄了一群尋找親生父親的80後，他們有著幾個共同點：女性居多、出生地都在長三角一帶，解不開的被拋棄心結。在長長的照片牆裡，多數人只是露出一個背影，他們依然無法與過去和解；陳永恆十四年來追蹤拍攝湖南湘西無臂女孩；陳團結的《小煤窯》，記錄了陝西黃龍村和中銀村裡一群礦工回家後的生活，他們曾是家中的頂樑柱，選擇下礦幹活，卻因意外致殘、失去勞動能力，從此在絕境中求生存。

這些作品裡洋溢著底層色彩，有著近似的現實主義氣質，新聞紀實色彩濃烈。沒錯，《金錢圍獵場》最初發表在《中國青年報》，攝影師本人李雋輝就是記者，後經網易“看客”轉載而為大眾所熟知。《江南棄兒》、《深山無臂女孩》、《小煤窯》，在連州二鞋廠展區三層裡的“交界線·騰訊影像力攝影展”展出之前，早已在騰訊新聞的“活著”、“中國人的一天”等欄目裡向數億使用者推送。

在本屆連州影展上，中國的網路媒體和攝影師努力成就彼此：攝影師獲得了資金和流量，網路媒體獲得了品牌和影響力的加持。

很長一段時間裡，中國攝影師從未停止渴望獲得國際承認，但受限於語言能力、文化差異，往往難以獲得西方同行青睞。今年的荷賽獎（世界新聞攝影比賽）評選中，中國攝影師的投稿數量首次超過美國，佔投稿作品總數的五分之一，但是，評委之一的美國亞洲協會“中參館”的資深視覺編輯大衛·巴雷達卻對來自中國的投稿感到詫異：“我有時候會覺得很驚訝，居然有人發一張圖片過來，沒有任何文字說明。”這裡部分原因在於，中國攝影師群體相對他們的西方同行來說，還處於職業化的初期。

在騰訊、南方週末等媒體的資金、流量的扶持之下，越來越多的中國攝影師從確立拍攝選題到圖片表達手法上，開始借鑑新聞工作者的做法來重新擺弄手中的相機。由騰訊公益慈善基金會和騰訊網發起的穀雨計劃，其中有相當一部分用於支援紀實攝影，其中絕大多數都是關注教育、生態、環境保護等中國本土題材。

在本屆連州國際攝影年展的一次沙龍上，影展藝術總監段煜婷說，“國際上一些攝影節開始一點點地走向迴歸——設定明確主題關心當下社會問題。這更說明中國攝影師沒有必要一味地追趕國際潮流，而是可以在樸素的樣式上把紀實精神堅持下去，走下去。”前《新京報》記者、拍攝《江南棄兒》的攝影師韓萌認為，“與其思索國外媒體對中國的什麼東西感興趣，不如先拋開這個問題，先問問自己所想呈現的價值觀是什麼。”

透過對獨立攝影的扶持，網路媒體也收穫了流量、廣告之外的社會價值。在剛剛披露的三季度財報中，騰訊、網易、搜狐、新浪傳統四大門戶的廣告收入合計超過百億元，月度活躍使用者更是數以億計。但是，在收入和影響力迅速崛起，產業價值凸顯的同時，網路媒體也開始著力提升其社會價值，以實現與收入規模相對稱的社會責任與聲譽，而不再僅僅為了追求點選量，肆意追逐人性的弱點，放任新聞滑向娛樂化的深淵。

所幸行業在評判網路媒體時，除了日活和月活等粗暴的行為統計之外，還有新的標準。數太奇大資料研究中心近日釋出了《2016年10月新聞媒體健康度研究報告》，資料來自於1000萬個新聞微博賬戶、50萬個微信公眾號、國內排名靠前的多家新聞入口網站及新聞客戶端的資料，從使用者對於媒體內容的感知出發，綜合“媒體覆蓋度”、“媒體公信力”、“產品體驗”、“內容影響力”、“思想性”、“事件傳播影響力”以及“品牌口碑”7項指標綜合評估媒體的健康程度。擔起了媒體職責的入口網站客戶端毫無意外的位列前三，依次為騰訊新聞、網易新聞和鳳凰新聞。

網路媒體意識的轉變，讓那些曾經伴隨著紙媒衰落而一再被邊緣化的社會話題，在連州影展中再度萌芽：韓萌的《江南棄兒》、吳家翔的《棄兒新生》以及項新平的《多子家庭》，反應中國“一孩政策”影響下，個人命運的流轉和因此被改變的兩代人的命運。馮海泳的《看見淤青有多難》、趙赫廷的《觸不到的丈夫》拉開家庭的重重帷幕，探討受害者羞於啟齒的家暴問題；陳杰的《懸崖上的村莊》、劉關關的《工人大學》則關注社會邊緣年輕人的舉步維艱。

一如網民“低調很悲傷”在在騰訊“交界線”影展網網頁上的留言，“這才是社會的真實寫照，有大城市的繁華，有偏遠山區的苦楚，有家庭和睦的幸福，有家庭暴力的痛苦，花花世界 總有人要接受不幸，也會有人享受幸福，但願各自安好，勿忘本心，相互扶持，共同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