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 實 相 生 律

“虛實”源自道家“陰陽互抱”“有無相生”“虛實相間”的哲學思想和宇宙觀，而園中“虛實”可釋為園為實，隱為虛，景為實，情為虛，境為實，意為虛。。。 。。。可及者為實，而虛，不求極致詳盡，轉而追求意境空靈，諸如“象外之象”、“景外之景”、“韻外之致”，這種由實境引發的審美想象空間，虛以實為前提，實以虛得昇華，表現為一種虛中有實，實中含虛，無虛不能顯實，無實不能存虛的相識相生狀態。

沈復在《浮生六記》曾道：“大中見小，小中見大，虛中有實，實中有虛，或藏或露，或淺或深，不僅在週迴曲折四字也”。可以看出，“虛實”作為一種造園手法，它與大小、多少、藏露、淺深、曲直等是密切聯絡在一起的，意欲將園中有盡化作無窮，在時間與空間中輪轉，不以獨立，而應群生。

以實生虛

影為其一，恰如朱熹所述“天光雲影共徘徊”，網師園「彩霞池」中園景倒映水面，“水光瀲灩晴方好”，藍天白雲，雕樑畫棟，花木爭豔，水天一色，“池塘倒影，擬入鮫宮”。倒影裝飾了原來單調水面，使其更具空間感，同時豐富園景在垂直方向上的層次感和深度感。拙政園中的「倒影樓」和「塔影亭」皆是如此，其中塔影亭名為「塔影」但惟立八角封閉亭於池心，細長水面，盪漾微波，古木映池，亭身拉長為塔，水天早已顛倒。水波盪漾，搖曳的綠藻和翡色的塔影相映成畫，讓人無限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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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虛生虛

「與誰同坐軒」，軒名取自蘇軾《點絳唇·閒倚胡床》中上闕“與誰同坐。明月清風我。”誤以為是“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中的孤寂。只有讀了“還知麼。自從添個。風月平風破。”才會體悟“風月平風”中你我共享的愉悅。但無論孰風孰月，都不為虛境中縹緲。獅子林的「暗香疏影樓」，“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疏梅之影橫斜倒映在清淺的水面，黃昏時分月上枝梢，暗香浮動，景不醉人，人自醉。藝圃中「響月廊」、拙政園中「一亭秋月嘯松風」與網師園裡「月到風來亭」還不是這般。

化實為虛

林泉高致有言“山欲高，盡出之則不高，煙霞鎖其腰，則高矣。水欲遠，盡出之則不遠，掩映斷其脈，則遠矣。”拙政園「嘉實亭」西面，雲牆盤桓山間，似煙霞鎖腰，山高自顯。而「環秀山莊」前的山石，巔不自現，遐想無邊，亦有同妙。留園「古木交柯」，兩木雙交，高牆聳然，在這庭院留有一跡天光，任由浮想，何不曾似。

「彩霞池」環池駁岸疊石曲突為磯，退折成灣，架石為橋，深藏為淵，以疊石之妙使得水體的邊界虛化。四面建築臨水而築互擁互讓，亦使水岸實中有虛。「看松讀畫軒」的豁然退讓，「濯纓水閣」半浮水影，「竹外一枝軒」、「射鴨廊」伏岸觀景，「月到風來亭」獨釣魚臺。凹凸有形，曲折有致，將水體邊緣隱藏，顯得幽深而自然。此外，「網師小築」入口之溪澗設有「待潮閘」，意在引水入園，跨水架「引靜橋」三步逾，與北面三曲石平橋相對，似池水北通，給人以不盡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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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虛為實

拙政園「見山樓」中有一聯為“束雲歸研盒，栽夢入花心。”“雲”、“夢”皆是虛，而將其“束”、“栽”，是現實還是夢境，只得醉心其境便足矣。

清人漲潮在《幽夢影》中這樣描述：“梅令人高，蘭令人幽，菊令人野，蓮令人淡，春海棠令人豔，牡丹令人豪，蕉與竹令人韻，秋海棠令人媚，松令人逸，桐令人清，柳令人感”之說。將“花木人化”化虛為實。

如怡園「梅花廳事」，取“今日歸來如昨夢，自鋤明月種梅花”詩意，舊入戶處遍植梅海，花時爛漫，冰裂席地，以呼應梅林寒來爭春柔靜之韻，孤芳自賞，而表其行。拙政園「海棠春塢」技法更甚，取“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之意，遍地海棠以還情。花無百日紅，花非花，霧非霧，如何海棠依舊？花無需多，以海棠席地，“月下看荼醾，燭下看海棠”。垂絲與西府爭先，纏枝海棠漫地，一處花地，山色環映，“荼醾暗處看，紛紛滿架雪。海棠明處看，滴滴萬點血。”即便“雨疏風驟”，春色不消，爛漫照舊。可謂是無論時光荏苒，空間意蘊不逝。

實與虛，以“象”延展至“意”，以“時間”輪轉“空間”，在“有”、“無”中變幻。。。 。。。以實生虛、以虛生虛、化實為虛、化虛為實，而方有虛實相生，應群而適，這園內才可納得世間，耐人尋味。

「參考資料：鮑曉《遲暮雪泥》」

「本期分享：馬韞君」

「圖文編輯：言墨」

「圖源：蘇州園林」

（部分源自網路）

「庚子年初冬於雲起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