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主義與女權主義為什麼會有矛盾呢？

楊愛紅2015-05-25 11:40:02

民族主義不是真正的、完整的、徹底的「主義」，而僅僅是組織動員工具：

自由主義者可以用「叛國罪」將路易十六送上斷頭臺；共產主義者可以用孟子、陳勝吳廣來構建「反抗階級壓迫的民族傳統和民族精神」，以便宣傳革命的正當性（注意是「宣傳」而非「論證」，革命的正當性不需要孟子或者陳勝吳廣來背書）……

相反地，沙皇可以借「小爸爸」的名號鎮壓露西亞人民的反抗，凱申物流也可以用「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來敷衍客戶……

透過摘取或捏造素材、創制民族神話，任何人都可以把自己的利益訴求和政策主張封裝進民族主義的外殼之內。只要女權主義者願意，完全可以構建一種把「反抗性別壓迫」納入「民族傳統與民族精神」的民族主義敘事——就像共產主義者把「反抗階級壓迫」納入「民族傳統與民族精神」一樣。

但是，各種不同內涵的民族主義並不會平等地傳播，最終成為「主流」的，往往是佔據社會主導權者所主張的那種「民族主義」。在當今中國，女權主義作為一種與資本主義秩序存在一定對抗性的「異端」，自然會與打著「忠孝傳家」「偉大復興」旗號、要求包括女性勞動者在內的勞動者群體作出利益讓步的那種「民族主義」相沖突。由於後者居於統治地位、基本壟斷了民族主義敘事的話語權，所以看起來就像是「女權主義與民族主義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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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權主義者可以構建以反抗性別壓迫為核心的民族主義敘事」的觀點系由

@冬蜇意

的回答啟發而來。

另，其回答第一段——「女權主義作為一個本身就在空前慘烈的民族國家戰爭中以男人上前線女人進工廠為背景誕生的東西，你說它和民族主義有什麼根本性的矛盾，我是不信的」——的這種邏輯，是有問題的。

簡單地說，這種邏輯就是「因為A催生了B，所以B與A不存在根本性矛盾」。這種邏輯顯然把因果關係與利害關係混淆了，而且也沒考慮到矛盾對立雙方的運動。——植物根部細胞在呼吸作用中可能會產生乙醇，乙醇累積到一定量就會殺死植物根部細胞；傳統農業社會中，土地兼併導致農民失去土地，失地農民累積到一定量就可能摧毀舊的土地兼併格局；等等——由「A催生了B」，不足以推出「B與A不存在根本性矛盾」。

好在冬蟄意的回答的剩餘部分的論述並不依賴於第一段，所以我還是給他的回答點了贊。

Everlasting Cold2018-08-09 23:43:50

先上結論：

不論“應然”層面如何，被“男性氣概”塑造的民族主義在歷史上的政治實踐中與女權主義是有著深遠的矛盾的。

“男性氣概”（masculinity）的影響力不侷限於民族主義領域。在現代早期以來的一系列歷史實踐中，國家權力、公民身份、民族主義、軍國主義、革命、政治暴力、獨裁和民主等，這一系列政治名詞都可以理解為涉及男性體制、男性化程序和男性化活動的政治議題。

這些並不代表女性在這一系列議題中沒有發揮她們的作用：可能作為公民，作為國家成員，作為活動家，甚至作為領導人。但這些角色的劇本主要是由男性書寫的，她們的角色反映了父權制對女性氣質和女性“應有的位置”的看法。以本題為例，

歷史上的民族主義

通常源自男性化的記憶、男性化的羞辱和男性化的希望，在民族主義運動和衝突中，女性被降格為次要的、通常具有象徵意義的角色，要麼是國家地位的象徵，要麼是被提升和保護的象徵，要麼是被貶低和羞辱的戰利品。

民族主義的興起是一場與現代“男性氣概”塑造程序並駕齊驅的運動。“男性氣概”所要求的一種規範性的“霸權”與“陽剛之氣”不僅是一種理想，同樣也是被廣泛接受為假定先天存在的一種“自然”的氣質。正如Mosse指出：

男性刻板印象與上個世紀任何一種強大的政治意識形態都沒有必然聯絡。它不僅支援保守派運動，也支援工人運動；就連布林什維克人也被說成是“堅如磐石”。現代男性氣概從一開始就被十九世紀的新民族主義運動所吸收。

民族主義“不忘初心”的版本是怎樣的呢？法國大革命的立法者們起初對“個人”的概念在先天上就是曖昧不明的：女性是否應該與成年並經濟獨立的男性一樣，擁有同樣的自由權？她們雖然在定義上屬於公民，卻無權投票，也不能出任公職。

1793年10月，當一群婦女頭戴紅帽，出現在巴黎市政廳時，一位著名的激進派發言人肖美特（Pierre Chaumette）這樣高嘆道：

女人家硬要像男人一樣，是違反一切自然規律的行為。市議會一定記得，前此不久，這些不合自然的女人，這些男人婆，頭戴小紅帽，在街頭市井招搖，破壞了自由標記……什麼時候開始，可以隨便放棄自己原本的性別亂來？什麼時候開始，女人可以不顧家務，不顧兒女，可以公然進出公共場所，登上講臺高談闊論？

如羅蘭夫人這樣的悲劇也被保王黨與雅各賓派兩方面同時看做一種“錯置”的例證，她們的下場就是最好的教訓。1793年11月19日，在羅蘭夫人被送上斷頭臺11天后，《綜藝導報》對近期的幾場死刑發表評論，將羅蘭夫人斷定為“違反天然，妄圖提高自己，過其本位”，忘記了“其本身性別的德性”。女性公認的美德是退回家庭的私人天地。

女性在民族主義的敘事中扮演了何等角色？許多民族主義理論家注意到，民族主義者傾向於把國家比作家庭（如法國大革命就可以看做一場打倒“壞父親”重建“兄弟關係”的革命）。在民族主義運動和政治中，婦女可能在政治上處於從屬地位，但她們作為國家的母親，佔據著重要的象徵地位。做為“高貴的母親”，她們的純潔必須無可挑剔，因此民族主義者通常對女性的性行為和性行為有著特殊的興趣，他們會認為作為妻子、女兒和母親的女性是家庭和國家榮譽的象徵；女性的羞恥是家庭的羞恥，國家的羞恥，男人的羞恥。“不守規矩”的女性則被認為是“敗壞了民族/國家形象”，如時下流行的“easygirl”批判。

20世紀80年代，阿爾巴尼亞人被指控在科索沃對塞爾維亞人使用了一系列手段，強姦只是其中之一，但這一指控卻引起了激烈的反應。科索沃塞族的捍衛者將科索沃的性暴力解釋為蓄意策劃的阿爾巴尼亞獨立運動的一部分，目的是恐嚇和羞辱科索沃塞族，鼓勵他們出售土地和移民。民族主義者無意識地模仿女權主義者對待強姦的方式，將其描述為暴力行為，而非性犯罪。然而，在他們的分析中，女性並不是主要的受害者，科索沃的強姦被認為是“種族滅絕行為”和“對塞爾維亞民族的攻擊”。

男性氣概還以軍隊與戰爭的形式滲透進民族主義。戰爭與勇敢的概念中蘊含著男性的性衝動，戰爭的參與者往往將自己描繪為具有“尚武精神”，而將對方描繪為“缺乏男性氣概”。冒險、榮譽、愛國主義、怯懦、勇敢和責任感，這樣的詞語我們實在難以區分究竟是屬於“男性氣概”還是民族主義，要求男性必備的氣質與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的殖民主義/帝國主義意識形態形成了完美的呼應。敵人的女人通常都是性亂交的，而且是可以利用的：蕩婦，妓女，甚至是是合法的強姦目標。按照我們上一段的分析，戰爭中對敵國女性的侵犯不僅僅和性慾有關，更應該被理解成一種本民族男性施行強制權力毀滅另一民族男性名譽的行為。

在第三世界的民族主義又表現如何？1962年，阿爾及利亞終於擺脫法國殖民統治，在這場漫長的抵抗中，大約11000名婦女積極參加了全國抵抗運動，2000名婦女參加了該運動的武裝派別。儘管婦女廣泛參與了爭取國家民族獨立的軍事行動，但一旦獲得獨立，阿爾及利亞婦女就發現自己“回到了廚房”，被迫用伊斯蘭服飾和麵紗換掉了她們的戰鬥服。民族主義的保守一面往往意味著“家長制”與“傳統主義”，並將傳統作為國家建設和文化復興的合法基礎。這些傳統，無論是真實的還是虛構的，往往生長著根深蒂固的父權制度，對於女性來說，只是一場土著男性氣概取代殖民主義男性氣概的運動。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我們能否讓當前的民族主義與爭取女性權利嘗試實現相容？我對這個問題表示悲觀。一方面，性別發展在某種形式上塑造了現代民族國家；而另一方面，民族國家在性別關係之內構成，反過來又使自己有能力與動機來“製造”性別與性別模式（如性別的勞動分工，權力結構等）。體現在我們的生活中，就是“男性氣概”不可避免地成為了公共場域話語規訓的一部分，而女性更多扮演秘書，情人，妻子這樣的“賢內助”類的角色，她們關注的議題與做出的貢獻也更多被視為“私人的”而非“公共的”。我們任重而道遠。

參考資料：

林·亨特《法國大革命時期的家庭羅曼史》

Joane Nagel （1998） “Masculinity and nationalism： gender and sexuality in the making of nations”，

Ethnic and Racial Studies

，21：2， 242-269

MOSSE， GEORGE L。（1996） The Image of Man： The Creation of Modern Masculinity，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Aleksandra Sasha Milićević （2006） “Joining the war： Masculinity， nationalism and war participation in the Balkans war of secession， 1991–1995” ，

Nationalities Papers： The Journal of Nationalism and Ethnicity

， 34：3， 265-287

Wendy Bracewell（2000） “Rape in Kosovo： masculinity and Serbian nationalism”，

Nations and Nationalism

6 （4）， 2000， 563-90

Connell，R。W （1990） “The Static，gender and sexual politics”，

Theory and Society

，19：507-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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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27

我只能說，很多時候，我無法理解經濟學人的預設性思維。

歷史學愛好者應該有這樣一種覺悟：任何與人有關的概念、範疇或是分類都不應該是不言自明的。

知乎使用者2018-08-11 09:27:44

女權主義自稱追求平權，所以他們的手段是反男權。但社會思想一切都是以男性主體創造的，也就是男權創造的。不管是民族主義，社會達爾文主義，還是消費主義，拜金主義乃至自由主義等等等一切 。

所以女權實際上是從中挑選出自己喜歡的然後假裝忽略沒看見，比如自由主義拜金主義消費主義。

然後瘋狂抨擊其他所有對自己無用東西，直到這個世界一切都灰飛煙滅。薪不盡。火不滅。

所以民族主義什麼的也不過是女權主義反社會其中的一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