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一隻兔子

遇見一隻兔子

我不知道明天究竟多久才會到來，我憋在深冬裡望不到盡頭。在這裡，時間變得荒蕪，睜眼閉眼，翻身躺下，我在籠子裡緩慢移動，方寸的空間，總覺得有個角落舒服點，彷彿能看到外面。我不知道別處的冬天是否也這麼寒冷，只知道記憶中的籠子很大，冬天很短。我能到處撒歡，幸運的話還能遇見一隻小兔子。

我好像遇見過一隻小兔子，他潔白得不像話。

籠子都是殘垣斷壁，到處灰濛濛的，有點像敵人掃蕩過。可這髒兮兮的籠子裡竟然來了一隻又白又嫩的兔子，我一點時間忘了如何反應。是逮住他吃了呢，還是吃了呢。

我控制不住自己，那美味的兔子，彷彿在燒烤架上旋轉，撒上孜然和辣椒麵，想想我都流口水。正在我流口水的時候，那隻兔子也看到我了，他灰褐色的眼睛佈滿了不可思議，彷彿在看什麼怪物。

有時候想想我也許就是怪物，渾身髒兮兮的，頭髮上結成小揪揪早就鑄成一個鳥巢。真的有小鳥落在我頭上，那隻兔子突然笑了起來。笑起來好想很好吃的樣子。

還沒等我張嘴，他就拉著我跑了。

他拉著我的手，跑了好久好久，直到籠子再也看不見。

我不知道為什麼，就跟著他跑，誰能拒絕一隻又白又嫩的兔子呢？

他帶我去了哪裡呢，我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

只記得那是個滿是白色的屋子，沒有窗戶。我洗了澡，換了衣服，剪了頭髮。手上貼了一個編號，0396。

可那隻兔子，我找不到了。

那時候，我每天躺在白色的床上，望著白色的屋頂，想著只白色的兔子。

可那小屋的門只有抽血的時候才會開啟，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像個冰冷的木偶。只會拿針管抽我的血。

我不怕疼，可我怕再也見不到那隻兔子。

後來，我越來越虛弱，竟然想起了籠子裡的生活。

小時候的籠子呀，可漂亮了。乾淨的街道，漂亮的花朵，我和小夥伴自由自在的遊戲，爸爸媽媽都笑得好甜。

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們都走了，被抓走了。

籠子裡只剩我一個。我誰也找不到了，只有草長得好高好高。

我想回家了，不想吃兔子了，再也不想了。小時候，媽媽曾給我說，籠子外面有隻兔子，小白兔白又白，愛吃蘿蔔和青菜。

我沒有見過小白兔，只知道他應該會很好吃。

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個白色的屋子倒塌了。我被石頭壓在下面，感覺我快死了。可我還沒吃那隻兔子。

哈哈，小白兔，白又白，愛吃蘿蔔和青菜。再後來，我還在籠子裡。

那隻兔子，好像是一個夢。

這個冬天好冷，我在籠子裡瑟瑟發抖。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

明天幸運的話，我會遇見一隻兔子。

第二章

我昨晚上好像夢見一隻兔子。

那裡不是冬天，不像現在那麼冷。夢裡他還是潔白像雪，我骯髒的像垃圾，可我還是想吃他，像癩蛤蟆惦記著天鵝肉。

夢裡，我痴痴地望著他，嘴角控制不住地流下口水。

他微微一笑，竟然用那潔白得手絹給我擦口水，還摸摸我雞窩似的頭

小朋友，你餓了嗎？

那聲音如聽仙樂耳暫鳴，好溫柔，我一時間忘了該怎樣回答他。只知道痴痴地望著他。他見我不回答，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塊巧克力。

自顧自地把包裝撥開，輕輕地把巧克力塞進我嘴裡。

巧克力在我嘴裡一點點慢慢融化，好甜，好甜。

他是神仙吧。

自從父母離開之後，我再也沒遇到對我這麼好的人了。

一次都沒有，我像只孤魂野鬼遊蕩在人間。沒人在乎，沒人搭理，到處都是厭棄。

我不想吃兔子了，我想偷偷地養在身邊，誰也不讓見。

我對他笑了。

突然我聽見好多聲音，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亂七八糟的都有，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大，如潮水般鑽進了我的腦袋。我好害怕，頭好疼，好疼！

我開始啊啊大叫起來

突然來了好多人，他們穿著白大褂，凶神惡煞像是鬼魅。他們粗暴地按住我，不讓我動彈。我奮力反抗，一個不知道是誰的人給紮了一針。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把我綁在床上，卻無能為力。

眼皮越來越沉重，我感覺要睡著了，可是我的兔子去哪了

他去哪了？我怎麼也看不見他？我不想睡，我想要兔子。

我 好像最後還是睡著了。

而我的兔子也被那群人抓走了。

他們圍在一起，把兔子綁在中間。

他們要幹嘛，他們不能傷害我的兔子，誰也不能。

我氣得要死，我要殺了他們。

我掙扎著，費盡全力，從那些繩索中掙開。

瘋狂地跑向兔子，誰也不能傷害我的兔子。

我用力推開擋在面前的壞人，用嘴咬著推不開的壞蛋，用腳亂踢著無處不在的魔鬼。

可一瞬間，他們都消失了，我揮舞著全身都砸向一個人，而那個人卻緊緊地抱住了我。

特別溫暖的懷抱，還伴隨著強有力地咚咚咚地心跳聲。我突然間，不知道該做如何反應。

抬起頭，看向抱著我的人，啊原來是兔子，我的兔子。

他輕輕地拍了拍我背；乖，沒事了，沒事了，不用怕，不用怕。

我向他搖了搖頭，我什麼都不怕

他突然間拉起了我的手，用特別心疼的語調問我；疼嗎？

我看著我流血的雙手，不禁自我道，疼嗎？我搖了搖頭，我不疼。刀割到手腕也不疼。

他拿起紗布，碘伏，酒精，給我消毒，止血，包紮。

他的手修長，骨節明顯，紗布在他手裡像綵帶，隨意擺動。

那綁在手的紗布好像是兔子耳朵。我盯著自己的手，好喜歡這兔子耳朵。

他看出了我心事，輕輕地捧著我的雙手，吻了一下。溫和地說道，這麼好看的手，千萬別再讓她受傷了。

那一刻，我的心裡開滿了花，那些花朵跳著舞，飛滿了天空。真個世界都玫瑰花。

那夢好美呀，我不想醒來，我想兔子。想那隻白色的兔子。

可我還是會醒來，還是一個人待在籠子了。

這冬天寒冷地沒有邊際，我全身緊縮在一起。

這籠子小得可以遏住我的咽喉。我動彈不得。

我想出去走走，幸運的話我會遇見一隻兔子，一隻潔白的兔子。如果實在不行的話，讓我睡一覺吧，幸運的話，我會夢見一隻兔子，一隻潔白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