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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故事:獒獸

作者:由 老飄講故事 發表于 寵物時間:2022-03-30

(原作者:薩蘇。摘自《京城十案》)

有朋友對北京市安局在破獲這一案件中使用的警犬頗感興趣。不過,也有朋友提出了一個問題,說培養警犬幹嘛非得進口黑背不可呢?要論兇猛,咱們的藏獒可比黑背孟多了,那玩意兒能鬥老虎。

藏獒鬥老虎那是稀罕的事情,不足為據,但藏族朋友說牧民的藏獒能把狼嚇跑,這算是比較準確地詮釋了這種猛犬的戰鬥力。

忠誠而且兇猛,藏獒具備作為警犬的很好基礎,的確,我們為何不用藏獒當警犬呢?

這事兒偏巧見到一位參加過警犬育種的留英博士,談到過這件事。這位師傅在這個行當裡頗有威望,北京警界認識他的當不在少數。

這位師傅對我講,說藏獒不是不能當警犬。但是,有三個缺陷。

第一,它的智力稍差,在處理一些複雜的命令和判斷時不盡如人意;

第二,它的服從心極強,但是有 “個人崇拜”——純種的藏獒只服從於第一個主人,其他任何人都不買帳。所以,藏獒當警犬,萬一馴犬員要調動工作,那就麻煩了;

第三,藏獒太兇,一旦鬥發了性不能做到令行禁止,跟對手不死不休。所以,藏獒作警犬不如黑背合適。

那幹嘛不能把藏獒和黑背雜交呢?弄出一個新的犬種來,具有兩者的優點,又兇又服從命令,不是更好嗎?

問完這個問題,覺得人家看我的眼神很怪異。

好像我要拿燕窩蘸醬豆腐吃那個表情。

燕窩是好東西,醬豆腐也是好東西,為啥不能蘸著吃?

有些狗種的雜交根本就不現實,比如,藏獒和京叭。。。

藏獒和黑背雖然沒有和京叭差別那麼大,但兩種狗的個頭相差太大,配起來用師傅的話說——不和諧。

這實驗不是沒做,早在七十年代就有人試過,但很不順利。純種的藏獒極為驕傲,甚至在實驗中出過洞房裡藏獒把黑背咬死的事情。一直到把生物技術用到警犬育種上,這兩個優秀犬種的雜交實驗才有了實質性的進展。這之前,兩個狗種就算雜交成功,生出的後代也常常性格古怪,缺點甚多,完全不適合作為警犬使用。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既然是“常常”,我問,那就是說還有成功的例子對不對?

這位愣了愣,說:有,就為這條狗,還出了一個特邪門的案子——有一開藍燈寶馬的衙內,哭著喊著要自首。你要有興趣咱們可以說說這事兒。我就是說狗,別的你別問我,至今孩兒他爸爸還不知道兒子是怎麼死的呢,我不能跟你說得更細。

行,你就說狗好了。

好吧。就這樣他說起來了這個案子。

話說有一次黑背和藏獒好不容易結合成功,生下一窩小狗,當時因為是做實驗,把這窩狗放到了保溫箱裡。不料冬天晚上斷電,第二天一看,一窩小狗就剩下一隻還能動的了。

還好,這隻狗後來長得倒梃健康,沒出什麼毛病,於是就分配給了一個姓馮的馴犬員帶著,起個渾名叫“獒子”,意思是它有藏獒的血統。

狗漸漸長大,實驗卻似乎不太成功。

這“獒子”看起來是沒什麼毛病,智力不錯,服從性極強,繼承了母本黑背的優點,同時體型碩大,兩歲長到肩高七十公分,對馴犬員極為忠誠,也有父本藏獒的特徵。所有的訓練專案都完成得不錯,按說是條不錯的狗。

但是,這條狗性格溫順,毫無鬥志,成了它的致命弱點。除了撕咬格鬥,此狗很少表現出進攻傾向,也沒有排他性,誰都能摸它的頭。作為警犬來說,這就有些不合適了,真正好的警犬應該對所有的陌生人表現出敵意。

更可笑的是此狗個頭雖大,但體型頗為滑稽,老是喜歡縮成一團,遠遠看著如同一個毛茸茸的肉球一般。

有人和小馮開玩笑,說你養的這是個什麼吖?說是牛吧,它沒有角,說是豬吧,毛又太長……

小馮也就樂樂,獒子跟著哼哼兩聲,看來也沒多大意見。

但是,有一天早上,小馮到狗舍早了點兒,正看見“獒子”在伸懶腰。只見獒子肩往前一拱,昂起頭來大口一張,打了個哈欠。

小馮忽然打了個冷戰。

這“獒子”一伸懶腰,整個身子居然拉直了,竟是如同一張繃緊了的弓,配上鬃毛大頭和口中的獠牙,讓小馮產生了一種錯覺 ——

這哪兒是狗呀,這不是獅子嗎?!

我怎麼養了這麼一個怪物?

揉揉眼睛再看,還是一個肉球。。。

這獒子性子太溫,以至於隊裡覺得簡直沒用它的地方。好在,獒子的嗅覺很不錯,偶爾,有查個走失人口之類的事兒,還會讓小馮帶了獒子去,還真讓它找回來過要上少林寺的半大小子,和家長慪氣出走的問題少女之類。

結果,又是這麼一檔子簡單的事情。某酒店一個17歲的女服務員,下班沒回家,突然給家裡打了個電話,語音含糊,什麼也沒說明白電話就斷了。因為再怎麼打她的電話都是關機,一個小時以後家裡不放心報了案。

小馮帶著獒子去了,警察們還覺得有點兒小題大做——這種事以前不是沒有過,多半是因為打電話的人在遮蔽區沒出來。動狗去搜主要是個形式,比如找著找著對方上了車,蹤跡斷了,那就還得另想辦法。

結果,小馮出去半天沒回來,市局局長辦公室忽然接了一個電話,大喊某叔叔我在XX別墅1棟205,我要自首!你們快來!

哪有要自首管我叫叔叔的道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局長接電話,一聽嚇了一跳。

原來,打電話的這位是州里一位領導的兒子,要論輩分,真可以叫他一聲叔叔。只不過,這衙內正是局裡的調查物件——此人在自治州是第一個開藍燈寶馬(我查了查,沒弄明白是哪種車型)的,屬於當地一霸,是上了打黑名單的。後來查明黃賭毒俱全,販槍販毒都有他的份兒。但是,因為證據不足,始終沒能批捕。

此人性格狂傲囂張,知道公安局在整他的材料,竟然開車撞壞了刑警隊隊長家的大門,揚言有種就現在抓他。

還真沒敢當場抓。事後州領導打來電話專門道歉,賠償修理。

警察們不是慫,是得忍。

在中國,如果你犯罪,只要證據充足,沒有誰是可以逍遙法外的。只是——對有些人的證據要更充足一些。

局長自問收集的材料還沒到能抓這小子的時候,怎麼這小子要自首了?

想多問幾句話,那邊一連聲說我自首,我販毒,你們快來。。。

這是怎麼回事兒?

局長正猶豫呢,政委接過電話來,問了一句話——就因為這句話,後來這位政委受到了嚴肅處理——他問:“你要自首的事兒你爸知道嗎?”

就在這時,電話那邊忽然傳來“砰”的一聲和含糊的吼叫聲,接著電話就斷了。政委渾身一震——這是有人打槍阿!

不好,要出事兒!

後面不用分說了,叫不通電話,二十幾個警察飛身跳上警車,帶上重灌備直撲XX別墅。

XX別墅離得並不遠,警察們在別墅外大約200米的地方發現了重傷的小馮,手裡拿著對講機,人已經休克了。

警察們紛紛拔出槍來,排開搜尋隊形朝別墅快速前進。

那位留英博士的一個警友就在其中,他眼尖,一眼看見別墅門口站著一個保鏢,嘴裡好像還叼著一顆煙。

分析還原之後,當時發生的事情,警方認為經過是這樣的。

那個女服務員走在路上讓某衙內看見的,因為長得可人,被其指使馬仔“拉致”到自己別墅裡,要幹什麼就不用說了。

小馮帶著獒子追逐那個女服務員走過的線路,一直走到別墅門口,和別墅的保鏢進行了對話。小馮可能是覺得孤掌難鳴,並沒有用強,看看進不去就帶著獒子掉頭往回走。

結果他走的時候讓衙內看見,正跟專政部門較勁兒的衙內一看來了個帶狗的警察,馬上反應是刑警隊還在查他的案子。於是氣勢洶洶帶了兩個馬仔開車來追,追到離大門約200米的地方,正看到小馮拿著對講機準備呼叫援兵,三個人下車就奔了小馮。

據小馮醒過來講,對方下車二話沒說照著他胸口就是一拳,小馮一手拿著對講機,一手拉著狗,正要避讓的時候才發現對方手裡還握著把匕首!

這一下就把小馮紮成了血氣胸,人倒了,休克。

此後發生的事情已經無法確認,所知道的就是那三個人再沒上車,扔了車一路跑回別墅。獒子的足跡顯示它在三個人背後緊緊追趕(狗爪印疊在人腳印的上面)。

在別墅鐵柵欄門口和門廊獒子各撲倒了一個保鏢,別墅的厚橡木正門上有很重的抓痕和齒痕,似乎雙方在這裡曾經有過搏鬥和對峙。

藏獒的最大特點之一就是護主,警察們推測,在小馮受傷的一瞬間,一貫老實的獒子忽然爆發,顯露出了其父本犬中魔王的兇性。

不過,警察到現場的時候,大門是鎖著的,保鏢倒在門後的走廊裡。獒子是怎麼進入別墅的呢?

在別墅側面的一扇玻璃窗完全破碎了,上面沾著血跡。根據推測,在無法破開大門的情況下,獒子是從這裡撞破玻璃衝進去的。發現獒子出現在背後的保鏢慌不擇路,試圖從大門逃生,慌亂中卻無法開啟門鎖,結果喪命在門後。

獒子體重一百五十磅,這樣一個龐然大物孟撲上來的時候是怎樣的感覺,沒人知道。

獒子隨即嗅著味道上樓,撕裂房門,衝進了衙內所在的房間。

據推測,衙內往這個房間跑,是因為他在這個房間的菗屜裡藏有一支加拿大手槍。警察在房間的地板上找到了這支槍。槍機大張著,裡面的子彈全部打光,其中一半打在了大門上,一半則打在了地板上,最後一顆子彈甚至打掉了他自己的鞋跟。

他大概是在這裡目睹了大門口保鏢的命運,所以才瘋狂地打電話給局長要求自首——嚇慌了的衙內依然以為小馮他們是刑警隊派來的。

後來檢查,獒子身上連一發子彈也沒有中,唯一受的傷是破窗而入的時候耳朵被窗玻璃刺破。有警察說,要是衙內有一支獵槍,那還有戲,手槍這個玩意兒不是人人會打的,所謂“對著大象屁股都打不著大象”說的就是手槍。

這是因為外行在使用手槍的時候,最後扣扳機的瞬間手指會不自覺地向下壓,造成槍口低垂。驚懼中的衙內這種問題更是突出,警察的檢驗表明他打出的每一發子彈,與地面的夾角都在六十度以上,最後基本已經與地面垂直了。

完全嚇慌了。

這個房間裡只死了一個人,是衙內身邊一個幫閒的,平時狗頭軍師那種角色。此人身上一點兒傷都沒有,只是臉色和茄子一樣,是活活嚇死的。別墅裡最後剩下兩個活人,一個是那女服務員,被麻醉了關在地下室裡,被救出來的時候什麼也不知道,另一個唯一活下來的馬仔本來是看那女服務員的,危急時分跳窗而逃,光著腳十幾裡地一直跑回自己家裡,雙腳鮮血淋漓。等警察把他找著,人已經瘋了,只要一聽見狗叫就大小便失禁,全身抽搐。

衙內還是很聰明的,在獒子破門而入,子彈打光的情況下跳窗而逃,警察在樓下找到了他。

說著這個令人臉色發白的案件,那位博士的一句話倒是讓氣氛輕鬆了一些。他說——

“這小子明白人,這時候無論跟獒子說我爸爸是誰還是我乾媽是誰,一點兒用都沒有。”

博士的朋友是第一個發現衙內的,看見他側臥在樓下的一片鳳仙花叢裡,一隻手捂著臉,一條蹆還在不規則地擺動。

沒死?看來是嚇壞了。警察想著,湊近了拿手電一照,馬上轉到一邊嘔吐起來。

事後證明,獒子一口也沒咬著這位衙內。

但是,在這座別墅一樓二樓之間,正好有一根固定電視天線的鋼絲,衙內的半邊臉,就掛在這根鋼絲上面。

因為他的死亡,獒子當時到底給受害者展示了怎樣的恐怖,我們已經無從知道。

聽著這個令人驚蔌的結局,老薩居然還能很有理智地思想,問了一句——那不是還有一個在別墅門口叼著煙的保鏢嗎?他有沒有說當時是怎麼回事兒?

博士低頭皺了一下眉,彷彿胃裡有什麼不舒服,過了一會兒抬起頭來回答我:“那哪兒是煙啊,那是。。。他自己的氣管。。。”

那一次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走的,以至於忘了問獒子後來的命運。

第二天,我打電話給博士,問這個事兒,也順便問問這個案子他們怎麼處理的。

衙內那邊給的結論是集體吸毒過量至幻,他是跳樓自殺,別的人該怎麼處理怎麼處理,小馮傷愈以後自己申請轉行,現在跟警界已經沒有關係了。

這說法雖然模糊,大概也可以明白。問題是,獒子呢?出了這事兒,是不是也不得不人道處理掉?

心裡其實很不願意涉及這個話題,還是問了出來。

博士在電話裡淡淡地笑了,說獒子沒給我們這個機會。

怎麼回事兒?

藏獒是高原犬種,在平原地區有它先天不適應的一面。比如,它的心臟在平原地區就很容易出問題,特別是在激烈運動和強烈刺激發生的時候。

警察們在別墅門外小道旁邊的一棵大樹下找到了獒子,四肢展開臥在地上,昂頭衝著小馮的方向,如同一具雕塑。

檢驗結果是心肌過分充血引發血管破裂,猝死。

知道這個結局,薩無言地掛上了電話,深深地嘆了口氣。

獒子,長在都市,生它的是黑背,胸腔裡跳動的,卻是一顆真正的獒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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