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偶爾還是會怕“它”

難免在腦子裡反覆想，想當初驚恐發作的緣起，想知道星星之火導致的燎原的起火點是因為時間，因為人還是因為環境。如果是時間，是之前還是現在還是迷茫的將來？如果是人，父母，家人，朋友還是這些年我認識的所有人？如果是環境，是家庭環境還是工作環境？一切沒有答案。

最近稍微理了一理，我們先把時間倒回到2019端午節——6月7日

這一覺醒來標準黃梅天，又熱又悶且灰濛濛有霧霾，我翻了條黑色西短穿上。朋友S（以後也會出現）喊我一起吃米粉，莫名焦躁的我反覆表達自己不想出門，被S無視電話裡她異常堅持。我氣呼呼進了閒置的小臥室躺下生悶氣，微信進來資訊是老鐵問我端午要做什麼，我說啥也不想做，她說：還是去吧，S那麼堅持可能是有心裡話要和你說，她也沒其他人可以傾訴了。多出個勸你出門的人感覺再堅持就一把辜負兩個人只好出門刷了輛共享單車騎了35分鐘（太陽火辣辣的）渾身黏糊糊的。

S，伏特加烈度等級的喪偶式帶娃婦女，時間徹底綁死；我是通勤時間超長不得閒餘的社畜，非國定假日是不可能見面的。米粉味道稀鬆平常從進門到吃完半小時，我提議說去對面散散步（萬一S真有重要的話說呢，比如離婚或借錢之類的大事）

上海好些城市公園都小小的，樹倒是有些年紀，枝繁葉茂的散步也不至於被太陽直曬。我倆邊走邊聊無非是那些近乎家暴和虐待的日常，當時我的工作環境很抓馬也不順心整個人很毛躁，中途從大腿到小腿起紅疙瘩最後發展到渾身刺癢，感覺我臉都垮下來了：蚊子怎麼只挑我咬啊！有點狂躁我倆就各回各家了。

接下來的幾天從腿腰腹到後背此起彼伏疙瘩連著疙瘩奇癢無比——-嚴重過敏。

到這裡提一嘴我的工作吧。19年1月朋友A（女）拿到風投時狼狽的我順勢投靠，從幹了20年+的紡織轉國際物流中間沒有半點猶豫，深刻體會“之所以會糾結是因為還有備選選擇”這話的正確性。也想回紡織產業實在太難，首先我擅長的傳統線下零售模式已然成為死亡模式，再就是我的年齡和薪水也成了失去回填價值的垃圾山，當時讓自己忙起來是全部信念（個人出現輕微厭食）綜上，跨行不跨行的有什麼重要？從小白開始起步唄。

說回過敏。初創期公司人手少就硬撐沒請假，大街上高密度藥店加非處方過敏藥隨手可得對付著吃藥抹藥20天也沒見好。

6月28號，週五，發完工作郵件下班

（以下值得一條分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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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電腦時7點，週末疊加下班高峰。在車廂門和座位之間有個夾角算是長距離站立位的安全形，我就卡在這個位置。出來一站還是兩站沒有細節記憶了，在非常短時間內突發恍惚，我緊緊抓住扶手內心OS：媽呀，不是要暈倒了吧～眼前一白失去意識（沒錯，不是眼前一黑）

等緩醒過來我正被乘客扶著坐在車廂地板上，圍著好幾名乘客其中一個年輕男生顯然更急切在問我感覺怎麼樣？旁邊讓出了個座我被迅速提起來放到凳子上，幾秒後開始恢復意識並開口致謝。約一分鐘吧地鐵到站“海倫路”，熱心小哥哥一下把我夾在腋下到站臺安置坐好轉身找地鐵工作人員。我抬手摸了後脖子連頭髮都溼的，面板冰涼有不真實感。一名女性工作人員拿了溫水和幾顆巧克力（感謝），我有些侷促和不好意思，謝絕他們幫我叫救護車的建議。熱心小哥哥問是否需要替我聯絡家人朋友，或者去醫院他也可以陪同……當時非常非常感動想加下小哥哥的微信，又覺得有些過於造作擔心小哥哥並不想被麻煩，幾次話到嘴邊也沒說出來，在表達坐幾分鐘可以自己回家的意願後小哥哥搭地鐵離開（真心感謝，溫暖的人）

沒加微信這個舉動非常錯誤（小哥哥也不一定同意加）導致後面對失去意識暈倒的現場出現了巨大未知黑洞。我曾經一遍又一遍試圖還原丟失意識的這段真相，每一次回想都帶來巨大的黑色恐懼。當時正和回四川老家探親的朋友A微信聊天，她發來幾張家裡照片雲遮霧罩風景特別好，我還說難怪你們川妹子各個好看。我追蹤這些個時間節點像一個獵人點對點搜尋，失去意識有多久，幾分鐘還是幾秒鐘？遺憾的是黑洞至今還在。

（就在我寫下這段文字的時候突然想到，既然小哥哥連抱帶拖果斷在“海倫路”把我帶到站臺那他幫我求救的意願很強烈，不可能會讓我躺在地板上錯過上一個停靠站，我只可能是在到海倫路的中途暈厥，一站執行時間是3分鐘，加上我清醒後在凳子上坐了1分鐘，失去意識的時間大機率在1分鐘左右）邏輯上應該是這樣沒錯。暈倒時間之所以成為我心理黑洞是後期在我瘋狂檢查過程中神經內科某醫生聽完我主訴暈倒後問：你暈了多久？半小時還是一小時？有沒大小便失禁？我一下被他的問題吞沒，原地炸得稀碎。

扯遠了說回現場。在海倫路差不多10分鐘後進地鐵，我跟S說剛剛低血糖暈倒了還把手上抓的幾顆巧克力拍照發給她看。當時人很輕鬆只是一路在後悔沒有加上微信找機會請小哥哥吃個飯好好表達感謝，願意伸手幫助陌生人的人太應該珍惜了。40分鐘後到站衝進衛生間，一次突如其來的大型腹瀉。

星期天中午刷了共享單車四處兜了兜把中飯順便解決了。S微信問我看病醫生怎麼說，我回她：就低血糖沒法去醫院吧，怎麼跟醫生說呢，哈哈哈哈……她笑話我心挺大。講真，低血糖不用看吧大姨媽嘩嘩地每個月不總有2天人暈乎乎的，加上我不怎麼愛吃東西你說我營養不良我都服氣。

7月1日，星期一。跟同事們去麵館點了羊肉乾拌麵（配湯）工業園區附件選擇可不多，這家川麵館幾乎是公司食堂大家天天來。吃第一口出現強烈反胃反應，感覺嘔吐物在胃痙攣的擠壓下迅速抵達咽喉即將噴射，放下筷子先迅速離開。

7月2日，星期二。中飯自己一個人吃的711便當，午間休息時同事問我胃好些沒有，我隨口說大概是換過敏藥出現腸胃反應吧，週五下班在地鐵裡暈倒了呢。大家七嘴八舌問細節，朋友A（公司股東）走進來聽完小同事轉敘，扭臉看著我說：活該，多暈倒你幾次就知道吃飯了……

眼神冷酷，像極了在說她家的孩子，辦公室空氣瞬間凝固。

6點下班。踏上自動扶梯心臟和電梯咯噔下沉，有電流從頭頂掃過（感覺到頭髮絲的顫動）很快心臟出現心悸，並且第一次放棄了人相對少的車尾而是反常往中間段擠進去了。中間段的車廂更擁擠了，人群也給我帶來巨大的恐懼，是孤立無援的恐懼（有種世界僅剩自己的感覺，末世感）掏出手機給S發微信，她雖然帶娃很忙這個點是在家的。具體聊天的內容沒有印象，可能為了掩飾恐懼隨便拉了幾句家常。感覺有股力量想攻破我的心理承受底線，好比一隻飛得看不見的風箏只要繩子還在手上放風箏的人是絕不會撒手的，精神的博弈帶來拉肚子的緊迫我忍到終點站，第二次我跑贏了腹瀉進到廁所後大拉特拉。

從地鐵出來，空氣裡的熱氣已經消散，我因為拉完肚子整個人輕鬆很多，決定走路回家呼吸多一些的新鮮空氣。不知道怎麼就把一個快2米長腿的老外甩到身後，樂出來聲了：我怎麼可能是有病呢？

躺在床上我開始嘗試搜尋關於過敏藥的不良反應，翻到深夜突然出現一條是網友說她媽媽因面板過敏而服用氯雷他定出現恐懼暈厥，在醫院就診後一個月慢慢緩解的案例。我當時把內容截圖，爬起來翻看藥盒裡那張沒有展開過的“不良說明書”仔細讀，又基本沒有吻合我的症狀的。

在網上混了一圈藥物反應後心情有些輕鬆，感覺就算症狀不完全吻合我近幾天的身體表現那也有可能是我身體更敏感造成的差異。

7月3號，正常下班，進地鐵有心慌感。中途再次從小腿到頭頂髮絲瞬間出現電流，心裡有個聲音在尖叫：不要暈倒不要暈倒～後方有下車乘客空出個座我幾乎瞬移一般屁股坐實抬手攏頭髮，臉上細密一層冷汗。為了讓自己在巨大恐慌裡鎮定下來我使勁捏腿和胳膊，肉體沒有真實感，似乎觸覺功能正在消失，腦子裡不斷閃現自己從凳子滑倒到地面的畫面，我驚恐地抬頭看著周圍全在看手機的乘客，判斷不出誰能伸出援手救我。

手心瘋狂出汗，還有腳心。我開始擔心鞋子會不會溼透影響我走路或者逃跑的時候有意動了動腳丫，特別是用腳趾抓地腳背弓了數次。寫到這裡我有些後知後覺，哇，一定是因為這個抓地小動作成功的轉移了我的大腦注意力，讓我得以順利坐到終點站而沒有崩潰在中途，我甚至記得出站去完廁所（有拉稀的衝動但沒實際拉）跟往常一樣去-1F的城市超市採買了些吃的，巧克力，牛肉乾還有方便隨身帶的水果糖，就在買單的時候一股電流猛撲而來，比任何一次都要兇猛。提著塑膠袋喘著粗氣，僅剩的神志拖著我兩條踉蹌的雙腿，我要趕緊帶自己到有新鮮空氣的地方，我要窒息了。辨別了下方向我開始往最大的十字路口走，七莘路往前不足2公里就是瑞金中心醫院，此刻我倒在下班高峰期的腳踏車道警察叔叔一定會馬上發現並救援我的……

眼前的車流漸漸清晰起來，身邊站滿了著等紅燈過馬路的男男女女，雖不真實我就此平靜下來。離我出站的地鐵口僅100米距離，這100米花了多長時間走過來，傻呆呆站在路口有多久？ 時間失去座標。

從計程車下來在門口全家超市買了便當，全尾全須的進門。

洗完澡後我準備進房間就退回客廳，感覺這個房子對我來說太大了，我拿了枕頭和線毯躺在沙發上（就此我開始在沙發上睡了2個月之久才敢回房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