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顏繪||道陵伏魔錄（半鏡先生）
鬼顏繪
文 | 半鏡先生
1。
那件恐怖離奇的事件，開端於深夜。
時值元和已經睏倦之極。他的雙眼一合，就在腦袋一垂的瞬間，進入夢中，和那東西相遇了。
在此之前，元和已經對著畫紙枯坐了三個時辰。
在這三個時辰裡，元和絞盡腦汁，冥思苦想。他下定決心今天一定要畫出一幅畫來。
但是，他的狀態和以前一樣——糟糕之極，別說畫出畫來了，他手裡的筆已經從指間旋轉了兩千多個圈，還連顏料都沒有沾。
他就這樣坐在桌子前，畫不出來，也不肯罷休。
一直從黃昏坐到深夜。
午夜剛過，一陣睡意襲來。
元和不由的腦袋向下一載，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同時，他開始做一個奇怪的夢。
似乎是剛從夢中醒來，他突然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地方。
那地方瀰漫著大霧。
三尺外的東西就看不清楚。
元和心裡似乎很害怕。
“喂，有人嗎？”
元和喊。聲音顫顫巍巍。
悶悶的回聲盪出去很遠，卻沒有人回答。
“喂，有人嗎？”
元和一邊喊著，開始一邊四處走動。
過了一會而，他發現自己的腳下出現了一條鵝卵石的小路。他就沿著小路行走。
——沿著路走，總會遇到人吧？
元和想。
“喂，有人嗎？誰能告訴我這是那裡？”
繼續走，繼續喊。
冰冷的霧氣在他的頭髮上凝結成水珠。他用袖子擦了一把。
不知走了多遠，大霧漸漸散了。但天空依舊灰濛濛的。
分不清方向，也分不清陰晴。
但好歹能看的遠一些了。
又不知走了多遠。鵝卵石小路變成了大路。
元和踏上大路，就看見不遠處的霧氣中隱約有一幢房子。
——呵，終於有人了！
元和一陣高興。
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房子跟前。
那是一幢破舊的大木屋。一副年久失修的的樣子。
“喂，有人嗎？”
元和上前叩著門。一邊打招呼。
裡面沒有人答應。
“不客氣了。那我進來了。”
喊著。元和推門而入。
進門之後，元和朦朧地到屋子中間有一團事物。等他的眼睛適應了屋內的黑暗，將那團事物真正清楚時，他的身體瞬間僵直了。
那團事物似乎是一隻龐大的“怪獸”。渾身長滿青色的長毛，頭上還有犄角。此刻它正蜷縮在屋子當中打瞌睡。
咻咻的喘氣聲，聽起來十分嚇人。
元和鎮定了一下，屏住呼吸，悄悄轉身，想退出房間。大約是驚慌失措的緣故，失去了判斷距離的感覺，也或許致因為轉身太快，總之他的腦袋“咣噹”撞到了門框上。
“怪獸”突然睜開了血紅的大眼睛。他看到了元和。然後，他站了起來。顯然，不是什麼怪獸，而是一隻鬼。一隻青色的鬼。
它晃動著人形的身軀，向元和慢慢走來。
“咚咚，咚咚，咚。”
元和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一股寒意沿著脊椎直衝腦門，渾身的汗毛似乎都炸開了，身體變得一動也不能動。
“咚咚，咚咚，咚。”
腳步聲走到元和身後很近的地方消失了。
——它會把我怎麼樣呢？
此時此刻，元和的心底竟然升起一股好奇。
於是，他閉著眼睛，吃力地扭動脖子。想看看身後究竟是怎麼回事。
“咯吱，咯吱。”
他都能聽到自己頸骨的聲響。
終於，他把腦袋扭過來了。
他睜開了眼睛。
一張醜陋、猙獰、嘴上生著長長的獠牙的鬼臉。臉上似乎還掛著陰森的笑容。
“啊——！”
元和慘叫一聲，昏倒了過去。
2。
不知過了多久。元和悠悠地醒來了。
他發現還在自己的屋子裡。
但是沒有坐在椅子上，已經滾到地上了。
而且，自己渾身冷汗。溼透了衣衫。
此時的元和，心中竟然沒有半點恐懼。反而頭腦異常明澄寧靜，腦海裡沒有一絲雜念，除了——那隻青鬼。
它歷歷在目，每個細節都清晰可見。似乎伸手就能夠觸目到它。
突然，元和的心底產生一種遏制不住的衝動。
他想把那隻青鬼畫下來。
於是，他彎腰從地上撿起跌落的畫筆。
飽蘸顏料。
然後，挽起袖子。在畫紙上揮灑起來。
如行雲流水一般。
一會兒功夫，那隻張牙舞爪的青鬼就出現在了畫紙上。
不僅活靈活現，栩栩如生，而且，似乎還散發著一路靈氣。尤其那雙眼珠子，無論從那個方向看過去，都會讓人覺得這隻恐怖的青鬼在和你對視。
元和擱下筆，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他喝了一盞茶。
又在屋子裡來回踱了幾趟步。
等心境平靜下來，才過來看剛才自己所畫的畫。
“呀！”
這一看，元和不由得叫出聲來。
“如此傑作！難道真的是我剛才所畫嗎？”
元和雙手捧起青鬼圖，湊近燈前觀賞。
“嘖嘖！真是傑作啊！”
越看元和越是愛不釋手。
“嗯，這麼偉大的傑作，應該讓孟仁和丙祥也看看啊！”
元和自言自語。
然後，他小心翼翼地捲起畫卷。夾在腋下。推開門，走進了濃濃的夜幕裡。
——看到這樣的傑作，他們一定會羨慕死我地。
元和想。
想到孟仁和丙祥目瞪口呆的樣子，元和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3。
雖然已經後半夜了，一輪圓月斜斜地掛在天空。月的周圍環繞著稀疏的星子。幾縷薄雲輕輕飄動，時而遮住星月。
黑黝黝的大山，就在者靜謐的夜色裡沉睡。
空氣裡散發著微微的涼意。
元和在沿著山道疾走。
山道兩旁的雜草偶爾纏住他前進的腳步，他都果決地用力掙脫。
他的臉頰因為興奮而泛著微微的紅潮。他的雙手僅僅地抱著胸前的畫卷。
——雖然以畫花草而成名，雖然畫出的只是一隻青色的鬼，但，畢竟這也是自己畫出的傑作啊！
他這樣想著。
他想讓朋友們早點知道：他，大名鼎鼎的天才畫家，元和，已經生命的低谷裡走出來了！
元和，曾經是一度輝煌的天才畫家。
十四歲時，靠一副《幽蘭圖》一舉成名。
十六歲，便博得畫壇名宿的廣泛認可。
十八歲，其畫得花草，已經名揚天下。無數求畫者，都千里而來，創造了一時洛陽紙貴的畫壇奇蹟。
二十歲，達到了無數畫者夢寐以求的輝煌頂峰，與另兩位天才畫家並稱“畫壇三英”。代表了當時畫壇的最高水平。
然而，在這如日中天的時刻，元和卻突然宣佈封筆歸隱。
他的這個行動，猶如一枚石子，在平靜的畫壇激起千層波浪。有的人為他惋惜，有的人為自己慶幸。
對於他封筆歸隱的原因也有多種猜測。
有的人說他是急流勇退，有的人說他是閉門修行，還有一些居心不良的人說他鬧出了緋聞。
但這些都不是他歸隱的原因。
而真正的原因，只有元和的好朋友——孟仁和丙祥知道，即元和突然喪失靈感，再也不能畫畫了。
事情開始於元和歸隱的一年前，那天晚上，元和跟往日一樣，鋪開畫紙，提起畫筆，剛要下筆去畫一副已經構思了三天的牡丹圖。
筆尖接觸到畫紙。
沒有像以前那樣一揮而就。
而是，如泥塑木雕一般，僵在了那裡。
元和一臉茫然，不知所措。
過了半天，他才意識到：自己心裡用三天時間醞釀出來的，那副栩栩如生的牡丹圖，竟然消失了。
元和只得頹然地將畫筆放下。
元和那時候認為，這只是一次偶然。但是，從那天開始，只要提起筆，他心中苦苦構思所得的畫面就會消失。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半年之後，他知道藝術之神已經棄他而去了。
這時，他才把自己的狀況告訴了兩個好朋友，同為畫家的孟仁和書法家的丙祥。
“你竟然是這樣子啊！”
孟仁恍然大悟的樣子，說。
“半年不作畫，我們還以為你耍什麼手段，來提高自己的身價呢！”
丙祥說。
“原來是江郎才盡啊。這可怎麼辦才好呢？”
發過感慨，兩人同時皺起眉頭，異口同聲說。
“兩位，一定要想辦法幫幫我才行！”
元和抓緊兩人各一隻手，彷彿抓到的是救命稻草。
“嗯。嗯。我們一定盡力。一定一定！”
孟仁和丙祥看著驚慌失措的老友齊聲說。
之後的半年，孟仁和丙祥用盡了一切辦法來幫助元和：帶他去郊遊，為他舉辦畫展，令他到寺院靜養，找來更多同行和他交流敬仰，替他介紹女朋友，甚至為他求仙佛、拜鬼神。
但一切都無濟於事。
每當元和構思出一副好畫，興沖沖地跑到書桌前，提起筆的一剎那，心中的畫就立即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此時，對於元和一年沒有新作的事情，外面已經有不利的留言在悄悄流傳。
無奈，元和只得選擇封筆歸隱。
封筆之後，元和便一個人離開村子，獨居在村外七里的駱駝山上。
除了每月下山採購食物和日用品之外，他就每天提著畫筆，對著畫紙枯坐。以期待藝術之神的再次眷顧。
如果是別人，這樣子，或許會折騰不起的。但，元和可以。
一來在盛名時他已經積累了豐厚的經濟基礎；二來他沒有任何家人，選擇這樣的生活方式，不會有人反對，也不會拖累別人。
如此，時光飛逝，彈指之間過了六年。
這六年裡，元和每日都對著畫紙苦苦等待靈感，但藝術之神似乎真的將他遺棄了。
以致這麼長的時間裡，竟然沒有做出來一幅畫。
這六年裡，他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忘記了小山之外還有一個紅塵世界，忘記了作為一個人的，基本的喜怒而樂。
除了住在孟仁和丙祥來看他的時候，他的嘴角才會難得地浮現出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笑意。
這六年裡，世界又經歷的太多的滄桑，畫壇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又冒出很多後起的新人。
人們已經很少還有記得元和這個人的了。
然而，在六年之後的今天，在經過心靈的地獄之火煎熬後，元和竟然有能畫畫了。而且，畫出來的還是一副優秀的傑作。
這，怎能不讓他欣喜若狂呢？
——我，終於走出低谷了！
元和緊緊地抱著畫卷，一邊在深夜的山道上疾走，一邊從心底疾呼。
激動的喜悅之淚，不由自主地流淌出來，順著臉頰滑落，一路跌在午夜的山道上。
不久，元和就走完了山道。走進村子。
他來到村口丙祥的家門前，駐足停了片刻。
他看了一下天際，根據月亮的位置，他判斷再有一個時辰，天就會亮了。
他深深吸了口氣，定了定神。
然後，舉起左手，叩響了丙祥的家門。
4。
“元和，這深更半夜的，你也不讓我清靜。到底有什麼事情啊？”
丙祥開啟門，一邊揉著惺忪睡眼，一邊抱怨。
“我有……好東西讓你看！”
因為激動和興奮，元和的聲音有點微微發抖。
“什麼啊？”
丙祥打著呵欠，滿臉的倦態。
“哈哈，就這個啊。”
元和舉起畫卷，在丙祥面前晃動。
“什麼東西？但是不管什麼，總不能不讓人睡覺吧？”
丙祥低聲嘟囔著。
元和麵帶微笑，毫不計較朋友的不滿。他知道一會兒丙祥看到他的傑作後，將會驚訝的連嘴巴都合攏不上。
“難道……你，又能畫東西了？”
丙祥看清楚那是畫卷後，立即睡意全無，雙眼閃出明亮的光彩。
“嗯。”
元和笑著，使勁點頭。
“快給我看看你的大作！”
丙祥衝過來搶元和手裡的畫。
元和自然而然伸手將畫遞給他。但手伸到一半元和突然改變了注意，又把手縮了回來。
“幹什麼啊？不給看是不？”丙祥面色一沉，難看起來，繼而搶白：“我又不會要你的東西，小氣鬼！”
“不是的。要和孟仁一起看啊。”
元和笑著說。
“對對，應該和那個傢伙一起看！”丙祥露出笑臉，拍著腦袋，“有什麼好東西，我們都是不應該忘記他的！”
“那我們現在就是找孟仁那個傢伙吧？”
“好的。”
於是，一刻鐘後，元和、丙祥一起來到村子另一端的孟仁家門口，並敲開了門。
“你們兩個傢伙啊，這深更半夜的，瞎折騰什麼啊？”
披著睡衣的孟仁開啟門，看到他們說。
“有好東西讓你看！”
元和和丙祥異口同聲說。
“哼！什麼好東西？天亮之後來，不更好嗎？”
孟仁不滿地說。
但是，孟仁的眼光掃過元和堆滿笑意的臉，又落在他手裡的畫卷上，孟仁的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
“這個時候，元和也來了……莫非……你……”
孟仁試探著想講出自己的猜測。
“是的！元和又能夠畫畫了！”
丙祥打斷孟仁的話，搶著說。
“就是那幅畫嗎？”孟仁指了指元和懷裡的畫卷。伸手取過來。一邊說：“我可要好好看看！”
孟仁急切地將畫軸開啟一半，才想起來現在是晚上，什麼也看不清楚。
“嗯，快跟我進屋子裡來。”
說著，孟仁先走進屋子。元和和丙祥也跟著走了進去。
屋裡燃著蠟燭，橘黃的燭光顯得十分溫暖。
孟仁舉著畫卷湊近蠟燭觀看，丙祥的腦袋也湊上去。
元和得意地立在一旁。在等待著朋友的驚訝和祝賀。
但是——
孟仁和丙祥看過畫卷之後，並沒有出現預期的反應。兩人先是用疑惑的目光看了元和半天，然後相互對視一眼，一起點了點頭。
彷彿達成了什麼意見一般。
接著，兩人一起對元和怒目而視，併發出嚴厲的責問：
“老朋友啊，你這個玩笑，可開的實在太過分了！”
元和感覺十分意外，一時愣住了。
孟仁和丙祥一同搖著頭。
同時，孟仁將畫卷遞給元和。
“看看吧，老朋友，這深更半夜的，你竟然跑來耍我們！”
元和疑惑不解地接過畫卷。一看。腦袋立即“嗡”地一聲。身體立刻僵住了。
畫卷上竟然什麼也沒有。
只是一張白紙！
——那上面的青鬼，哪裡去了？
5。
第二天午夜。
駱駝山上的草房子裡。
昏黃的燭光下。
元和正掂著筆桿，皺著眉頭，對著畫卷，冥思苦想。
昨天晚上，元和拿著剛剛畫好的青鬼的圖，去著丙祥的和孟仁，結果畫卷變成了一張白紙。
元和受到了兩位好朋友的嘲笑。
“老朋友啊，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丙祥笑著說。
“雖然是好朋友，但你也不能這樣捉弄我們的阿。”
孟仁也說。
兩位朋友都很不高興。
元和有口難辯。一時只能對著畫卷發呆。
“這，這……我沒有捉弄你們……我可以對天發誓！”
元和喃喃地說。一遍舉起右手，對著蒼天。
“不用你發誓，你只要好好的沒有事，我們就很高興了。”
孟仁皺了眉說道。
“就是。就是。”
丙祥也說。
“好吧，就算我錯了……”
元和只好這樣說。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不會是真的走火入魔了吧？
元和自己也有點摸不著頭腦，不甘肯定自己剛才的經歷就是真的。所以，不敢跟朋友爭辯。只好垂頭喪氣地一個人回家了。
一整天，元和都非常鬱悶。
不知不覺間，又到了晚上。元和自然而然地，像往常一樣，西起畫筆坐在了書桌前。
——今天，會不會像昨天一樣的？
元和心裡想。他既希望昨天的事重新發生，可心理又有點害怕。
就這樣提著畫筆，一邊在桌子將枯坐，一遍胡思亂想。
很快又過了午夜。
突然，一陣睡意襲來。
元和腦袋一歪，坐在椅子上睡著了。
而在夢裡，他又進入了那個大霧迷漫的陌生地方。一切跟昨天一樣，穿過鵝卵石的小路，來到一樁破舊的大房子跟前。
“喂！有人嗎？”
明知道里面沒有人，他習慣性的喊道。
房子裡沒有迴音。
元和心突突直跳。
他在房簷下默默地站了好久的。冰冷的霧水濡溼了他的頭髮和麵頰。
終於，他鼓起勇氣，把手伸向了房間的門。
吱呀。
門開了。
元和一步跨進屋子裡來。
跟預想的一樣，屋子的中間蜷縮著一團毛茸茸的事物。
那團事物和人身長的紅色的長毛，生有獠牙。腦袋藏在毛茸茸的胳膊下面，滿是折皺的臉緊貼著地面，銅鈴似的大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子骨碌骨碌直動。
原來是一隻紅鬼。
聽到有聲音，紅鬼微微顫動腦袋，從腋下向門口望過來。
他的目光落在元和身上。
元和跟他對視著。
很是奇怪，紅鬼的目光裡似乎含著微笑。
可是，元和渾身禁不住哆嗦。
“你好……你，你好……”
元和跟紅鬼打招呼。
紅鬼慢慢站起來，衝著元和微微一笑，然後向元和湊過來。
“你，你想幹什麼？”
元和哆嗦著問。
醜陋的紅鬼並不回答，之時慢慢向元和靠近。
元和想掉頭就跑，無奈僵硬的身體不能動彈。只能僵直在那兒，等待著紅鬼走過來。
紅鬼走到元和跟前，獴獰的笑臉伸到元和麵前。
元和能為那他嘴裡散發出的腥臭氣味。他的獠牙，幾乎快觸到了元和的面頰。
突然，紅鬼的嘴張開，發出一聲長嘯。
——嗷！
嘯聲震天。
元和被他的笑聲嚇得魂飛魄散。身體在霎那之間也能動彈了，元和扭過頭來奪門而出，踉踉嗆嗆的逃跑。
在元和身後，紅鬼露出一個惡作劇的笑容。
元和醒過來了，渾身冷汗。
他驚魂未定。
可是，心裡有一種奇怪的衝動。
那是紅鬼形象在心裡栩栩如生，他想把那隻紅鬼畫出來。
他用毛巾擦了把臉。鎮定一下精神。
然後拿起畫筆，飽蘸油墨，在畫紙上如痴如狂的揮灑起來。
不一會兒，夢裡的那隻紅鬼就出現在了畫紙上。
這隻紅鬼也是活靈活現，栩栩如生，一點也不亞於昨天的青鬼。
——真是一幅傑作哪！
放下畫筆，元和對著剛做完的畫欣賞起來。完全忘記了剛才的恐懼。
“嘖嘖！真的是少有的傑作阿”
元和捧著畫在燈下仔細欣賞。一邊不住地讚歎。
——這真的是的我畫的嘛？那我可就真的太偉大了！
元和稱讚自己。
一連看了十幾遍，元和才想起昨天的經歷。
——這麼說來昨天就不是在做夢了，我一定要讓丙祥和孟仁看看我這次的傑作。
想到這裡，元和捲起畫卷，開啟房門的。
——但是，昨天的青鬼怎麼消失了呢？今天，可也別像昨天一樣。
元和突然想起昨天青鬼消失的事情。
元和連忙開啟畫卷，紅鬼還在皇上。元和忐忑不安的心上下了。
再次捲起畫卷，元和賣出了家門。
月朗星稀，好一個美麗的夜晚。
——萬一，這次又消失了怎麼辦？我豈不是要在朋友面前在此出頭嘛？
走了幾步，元和突然想到。
“不行，這次我的一隻看著，絕對不能再讓他消失了。”
元和自言自語說。一遍開啟畫卷。
月光下，畫卷上的紅鬼栩栩如生。
元和笑了。
雙手撐開畫卷，眼睛緊盯在畫卷上。
一邊看著畫卷，一邊開始趕路。
——我一直看著你，我看你怎麼消失？
6。
月朗星稀。
元和一個人在黑油油的山道上疾行。
步履雖然很快，但卻雙手撐著畫卷，眼睛緊盯在畫面上，只用眼角的餘光掃視腳下的道路。
幾次被雜草羈絆的踉踉蹌蹌。
可他的眼光始終不理畫卷。怕畫上的紅鬼再次突然消失掉。
不久，他又來到丙祥的門口。
“好朋友，快開門！這次真的有好東西給你看。”
元和用腳踢丙祥家的門。雙眼卻不離開畫卷。
“元和，你又來胡鬧了！你讓我睡一忽兒好不好？”
丙祥睡眼朦朧地開啟門。
“快點，快點，有好東西給你看呢！”
元和很興奮地說。同時，把紅鬼突伸向丙祥面前。
“還是到孟仁家裡，一起看吧。”
但是，伸到一半，元和又縮了回來。
“你這傢伙，難道優化出一張傑作不成？”丙祥從鼻子裡哼一聲說。“希望以這次沒有在騙我！”
“昨天就沒有騙你，但是……”元和說。“哎呀，總之今天不會騙你。快點，趕快到孟仁家裡去看畫了！”
說完，元和雙手撐的畫卷，向孟仁家走去。
丙祥不悅地關上門，這裡嘟嘟囔囔地跟在後面。
走到半道，丙祥突然跳起來，想看元和手裡的畫。
“別搶別搶！”元和舉著畫卷，笨拙地跳開，“一會兒，你就能看了。跟孟仁一起……”
“哼！真是小氣！”
丙祥撅著嘴向前走了。
元和的眼光收回在畫卷上。
——還好，紅鬼還在。
元和趕緊跟上去。
不久，兩人來到了孟仁家。
敲開了門。
孟仁睡眼朦朧。
“你們兩個，又搞什麼啊？”
“錯！不是我們兩個！是元和一個人！我是被拿來陪綁地！”
丙祥顯然還有氣。
“你們看了這東西，絕對會覺得值得！肯定就不會再有氣了！”
元和高舉著畫卷。
“哈哈，不會又來捉弄我們吧？”
孟仁撇撇嘴角。
“看看，你們就知道了！”元和十分興奮，臉上泛著紅光，“走，到屋子裡，好好看，絕對會讓你們大開眼界……”
元和越過孟仁，奪門而入。
可是，就在這時候，發生了意外。
興奮的元和，忘了孟仁家的門檻是半尺多高的。
他的腳絆在了門檻上。
身體像半截木頭一樣，直摔下去。
“哎呀！”
孟仁和丙祥同時驚叫。並伸出手臂去扶他。
可是隻有孟仁扯下來元和半截衣袖。
元和依然倒下去。
那一瞬間，元和想的是：
——一定要保護好畫！
所以，他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在畫卷上。
他的眼光也在畫卷掃過。
——還好，紅鬼還在上面！
接著，“咚！”
元和的臉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
鼻青臉腫。
孟仁和丙祥將他扶起來。
“嘖！看看你，怎麼這樣不小心啊！”
孟仁一邊埋怨，一邊拿來毛巾替他拂拭面頰上的土。
“不用管我，你們先看看我的傑作吧！”
元和絲毫不在意麵頰上的損傷。
捧著畫卷，衝到桌子前，鋪開畫卷。
“點蠟燭！孟仁。”
孟仁點燃蠟燭，走過啦。
三顆腦袋湊到畫卷上方。
停了一會兒。
“元和，你怎麼好意思接二連三地戲耍我們？”
孟仁說。
“我，我橫不得現在就揍你一頓，元和！”
丙祥說。
元和不理會兩位老朋友的牢騷，而在眼光迷茫地喃喃自語：
“為什麼？為什麼……又是這樣……”
三顆腦袋下方的畫卷上，什麼也沒有，只是一張白紙，上面的紅鬼，不是什麼時候，又不見了！
7。
“我發誓，我說的都是真的！”
元和說。
“你趕緊畫，真的假的，一會兒不就知道了嗎？”
孟仁用譏嘲的口氣說。
“如果今天晚上你什麼也沒有畫出來，看我們怎麼收拾你！”
丙祥冷冷地威脅。
“我前兩晚上，真的畫出了鬼……”元和再次分辨，但頓了頓低聲說，“但今晚能否畫出來，我可沒有一點把握。”
“趕緊畫，畫不出來我們就收拾你！”
孟仁、丙祥一起說。
說完兩人擺開桌上的圍棋下了起來，再也不看元和一眼。
“唉。”
元和只得嘆了口氣。
他走到畫桌前坐下來，對著畫紙，轉著畫筆，再次等待奇蹟的出現。
昨天晚上，當元和再次將一張白紙呈現到兩位好朋友面前時，孟仁和丙祥真的急了。
“元和，你不會中魔了吧？”
“元和，你不會瘋了吧？”
“元和，你是不是吃飽撐的沒事幹了啊？”
“元和，你皮癢癢，欠揍了吧？”
……
認為再次被捉弄後，兩位好朋友忍不住抱怨。
“都不是，我想，我大約是碰到了怪事哩！”
元和說。
然後，元和將這兩天的離奇經歷說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聽了元和的話，兩個好朋友笑得幾乎要趴下。
元和則繼續紅著臉分辨。連他也覺的自己的辯解是那麼地無力。
“你就是想畫畫想瘋了，騙騙我們玩，我們也不會怪你的。可你竟然用著幼稚的鬼怪故事來為自己開脫，元和啊，你這次真的是太可笑了！”
丙祥忍著笑說。
“好吧。如果不信，那明晚你們到我家來吧。我讓你們都來看看。”
元和無奈，咬咬牙說。
“好吧。”
二人同意了。
於是，今天天一黑，孟仁和丙祥就來到了駱駝山上元和的房子裡。
8。
已經快二更天了，元和還在皺著眉，咬著筆桿枯坐。
孟仁、丙祥依舊在下圍棋，看也不看他。
“鬼呀，快來吧，快來吧，鬼呀！”
元和閉上眼睛，從心裡不停地祈禱。
又不知過了多久。
忽然一陣睡意襲來，元和眼皮一緊，又進入了那個夢中。
走過小路、大路，來到那扇門前。
“喂，有人嗎？”
元和習慣性地喊了一句。
他又害怕，又緊張，又興奮。
——這回會是一隻什麼鬼呢？
“沒人理我，我就進來了啊。”
元和喊著推開了門。
他期待著又是一次有驚無險的冒險。
門被推開半個，他剛要抬腳進去，抬到一半，卻瞥見門內的一個事物。
一張磨盤大小的黑色鬼臉！
還在對著他獰笑呢。
剎那之間，元和渾身的血液彷佛凝固住了。
元和這一隻腳站立的姿勢，維持了大約有半分鐘，才漸漸換過神來。
“黑，黑鬼，你好。”
元和顫顫巍巍地，向黑鬼套近乎。
他此時有點不知所措，竟然深處一隻手想去摸黑鬼的臉。
手剛伸出去兩尺……
黑鬼突然閃電般抓住了元和的頭髮，將他提到半空中。
“你是人吧？怎麼會來到這裡呢？哎喲，肚子好餓啊！”
黑鬼說話了。
聲音像破鑼。震得耳膜嗡嗡響。
“放開我，放開我！”
元和頭髮被揪得生疼。不住地扭動身體掙扎。
“嗯，好誘人的生人香味兒啊，讓我吃了你吧。”
黑鬼一手揉著咕嚕響的肚子，一邊提起元和往嘴邊送。
巨大的鬼口裂開了，露出鮮紅的舌頭和尖刀般的牙齒。
同時，一股腥臭氣直噴到元和臉上。
令他幾乎窒息。
“救命！救命啊！”
元和掙扎著喊。
“真是誘人的美味啊，我還有點捨不得一次吃完哩。”
黑鬼用溼答答的舌頭舔著元和的臉。
“救命啊！”
元和不停地喊。
“還是一次吃完你吧，要不可不過癮呢。”
黑鬼下定了決心，直接將元和送往口中。
“救命！”
元和用雙手撐住了鬼口上下的利牙。
“救命！”
元和的聲音都嘶啞了。
黑鬼上下利牙一用力。
元和眼前一黑。同時，喊出最後一聲：
“救命！”
9。
“元和，你怎麼啦？醒醒，快醒醒啊！”
聽到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元和睜開了眼。
眼前是孟仁和丙祥焦急的面孔。
“我們在下棋，你突然從椅子上滾下來，不住地喊救命。元和，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丙祥再次問。
“幸虧在緊要關頭，你們把我喚了回來。謝謝你們！”
驚魂甫定的元和說。
“哎呀，我得趕緊畫出來！”
元和一骨碌爬起來，衝到畫桌前。
抓起畫筆。
飽蘸顏料。
在早已鋪好的畫紙上，全神貫注地揮灑起來。
此刻，他腦海中的黑鬼新鮮飽滿，纖毫畢現。元和覺得，倘若不趕緊把他畫出來，它自己就要破腦而出了。
“果然沒騙我們啊。”
看著專注作畫的元和。孟仁說。
“這麼看來你前兩天的經歷就都是真的啦。那麼，這幅畫畫完後，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丙祥則皺起眉頭自語。
不一會兒，元和畫完了。
將畫筆隨手一拋，虛脫般坐在了椅子上。
“哈哈，收工了。”
元和露出滿意的笑容。
孟仁、丙祥趕緊上前來欣賞。
“老朋友啊，恭喜你又能畫畫了！嘖嘖，這真是一副少見的佳作啊！”
孟仁說。
“不，不是佳作。是神品！”
丙祥糾正。
“對對，是神品！是神品！”
孟仁翹起大拇指。
元和沒有力氣答話，只是心滿意足地聽著朋友們的讚賞。
“你看這筆法！你看這氣勢！你看這活龍活現的眼珠子！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
孟仁面對這樣的佳作，不由得激動起來。
突然，他話鋒一轉，指著畫上的黑鬼說：
“噫，這顆眼珠子，好像在動呢？”
“呀！這鬼眼珠子真的在動啊！”
丙祥失聲驚叫起來。
屋子裡立即被一種詭異的氣氛所籠罩。
“什麼啊？”
元和探起身子去看畫。
三顆腦袋一起湊在畫的上方，去看那黑鬼的眼睛。
畫面上，那黑鬼的眼珠子，不是一顆，而是兩顆，都在骨碌骨碌地轉動呢！
“真的？還是假的？”
孟仁有點不相信眼前的事實，伸手去摸畫面上的黑鬼。
“哎呀，鬼手也動了！”
丙祥失聲喊。
話音未落，畫裡的鬼手猛地從紙上躍起，變成了實體，以閃電般的速度，一下子抓住了孟仁的脖子。
“媽呀！”
元和和丙祥，驚叫著跳到一旁。
黑鬼從紙上坐了起來，一手抓著拼命掙扎的孟仁的脖子，走到了地上。
“終於又回來了！我還以為永遠都會不來了呢！”
黑鬼用破鑼般的聲音發著感嘆。
說畢，看看手裡的孟仁。
“好餓啊，終於又可以吃人了。”
說著把孟仁往口中一送。
咔嚓。
孟仁的腦袋就沒了。
鮮血噴了一地。
目睹這恐怖的場景，元和嚇得當場昏倒過去。
而丙祥卻大叫一聲：
“我的娘啊！”
奪門撒腿而逃了。
10。
十天後。
駱駝山上。元和家。
躺在地上的元和緩緩睜開了眼睛。
這是第幾次從惡夢中醒來，他早已記不清楚了。
——這一次，我又不知道釋放了多少惡鬼出來呢？
神智還沒有恢復，元和就開始自責。
此刻的他，形銷骨立，渾身髒汙，雙眼通紅，幾乎都快不成人形了。
這十天裡，比地獄還要恐怖的經歷，已完全摧毀了他的身心。
——老天爺啊，我元和一生坦蕩做人，沒幹過任何壞事，為什麼偏偏要我承受如此殘酷的折磨呢？
躺在地上的元和，一動不動。
——神吶，救救我吧。
他已萬念俱灰。
自從那天黑鬼破紙而出後，元和就開始中魔一般，一發不可收勢。
只要一睡覺，他就進入夢中的那房子；只要一進入那間房子，就會撞見形形色色的惡鬼；只要見了，就忍不住要將它們畫下來；只要一畫下來，他們就破紙而出，跑向外面的世界。
先是每次一隻，後來一次兩三隻，接著五六隻，最後乾脆成群結隊了。
——我竟然把這麼多的惡鬼帶到了人間！
元和的良心被徹底擊碎了。
他拼命運用自己最後的一絲意志跟睡意對抗。
——只要我不睡覺，不到那個地方去，不見到那些東西，不畫出來，就應該沒事了吧？
憑著這樣一個堅定的信念，元和硬是不讓自己睡覺。
可是，疲憊、飢渴、恐懼、良心的譴責，加上惡鬼的誘惑，一起繼續向他那不勝負荷的脆弱身軀施壓。
於是在心神疏忽的一瞬，他又睡著了。
一批惡鬼就又來到人間。
接著又是自我譴責，又是拼命的對抗睡意。
又睡著了。
又一批惡鬼降世。
他就這樣臥在屋子裡，在自我的反覆鬥爭中，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為什麼我的身體成了惡鬼們的通道？
——我已經釋放了多少惡鬼？造了多少孽？
——神吶，救救我吧！
絕望深淵中的元和從心底吶喊。
但是，事態還在不斷惡化。
從昨天晚上起，元和不用再睡覺了，只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些張牙舞爪的惡鬼。也不用再用筆畫出來了，只需手指點到什麼地方，那些惡鬼就成群結隊地跑出來了。
現在只要閉上眼睛，元和的指端就會有川流不息的惡鬼流淌出來。
——這樣已經支撐多久了？有十天了吧？這樣下去，我還能夠支撐多久呢？
——或許不再睜開眼睛，永遠地閉上，正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
精神和肉體都已經撐到極限的元和，終於產生了死的覺悟。
11。
“天空真的很好呢！”
有了死的覺悟，元和的心安定下來了。
——真遺憾吶，以後不能再畫畫了。
——不過，我這一輩子，也活的算不錯了啊。
——死之前再做點什麼呢？
——那就在最後看一眼這個世界吧。
有了決定，元和晃著搖搖欲墜的身體，走出了草屋，走下了駱駝山。
此刻他的心卻出奇地寧靜，竟然欣賞起周圍的景色來了。
“天空真好！大樹真好！小草真好！這個世界真的挺好啊！”
元和一邊踉蹌走著，一邊嘖嘖讚歎。
很快走進了山下的村子裡。
街上空無一人，而地上偶然還有人的斷肢。
——似乎我放出的惡鬼把村人都吃光了吧？
兩行熱淚不禁奪眶而出。
——丙祥怎麼樣了呢？不會也讓鬼吃了吧？
突然，元和想到了丙祥。
三步並作兩步，他走到了丙祥家門口。
“丙祥。”
忐忑不安地喊。
明明知道不可能，但元和還期盼著丙祥能像往常一樣，笑眯眯地從沒內出來迎接他。
然而，沒有。
“丙祥。”
一邊叫著名字，一邊跨進院子。
院子裡荒草叢生，顯然很久沒人打理了。
“丙祥。”
元和叫著推開了房門。走到屋子正中。
屋子裡到處都是被啃噬過的人的骨頭。
“丙祥。你還活著嗎？”
元和流著熱淚，再次喊。
突然，床下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
元和走過去掀開床單，下面藏了一個蓬頭垢面的人。
“丙祥！”
元和一陣驚喜。
但那人卻怪叫著從床下衝了出來。
“鬼！鬼呀！鬼吃人了！”
一邊叫著，一邊跑了出去。
看來，丙祥雖然僥倖還活著，可早已被惡鬼嚇瘋了。
元和緊跟著丙祥衝出去。
剛到院子裡，一種奇異的感覺從心底盪漾開來，迅速擴散到全身。
——噫，怎麼回事？
元和不由得停住腳步。
這時他才意識到剛才心裡的是什麼感覺——竟然是一種強烈的恐懼感！擴散之後，渾身的汗毛都直豎了起來。
——看來，來了個大傢伙啊！
元和不禁打了個哆嗦。
——想來到這個世界嗎？老子可不答應！
元和咬的牙齒咯咯直響。
但濃重的睡意卻如潮水般襲來，元和還來不及反應，就一頭栽向地上。
在腦袋著地的一剎那，他眼角的餘光瞥見大門口有兩個晃動的身影。
——絕對不會讓你這個大傢伙跑出來的！
這時元和在最後拼命堅持的意識。
12。
“和尚，這次真的是個大傢伙嗎？”
“是的。”
“有多大？”
“不好說，但從能量的波動判斷，應該至少有一百仗高吧。”
“一百丈地鬼？和尚，你是不是開玩笑啊？”
“嗯。沒有。”
“媽的，這麼大的傢伙，怎麼打啊？”
“還不一定能出得來呢，我會盡力把他擋回去。”
“嗯，希望你能把他給弄回去，不然，可就有好戲看了。”
“萬一弄不回去，強盜，那時候就要看你的啦。”
“哇，不會吧？一百丈的大鬼，你讓我打？”
“是啊。除了你，還能有誰上呢？”
“我說臭和尚，你可別指望我打什麼百丈巨鬼，如果見了那麼大的傢伙，我可是撒腿就跑了啊。”
……
耳朵裡傳來人的說話聲，眼前也有光影晃動。
元和睜開眼睛，翻了個身。
“哎呀！”
渾身痠痛。他不由得叫出聲來。
他覺得自己腦門上有東西，伸手想抹掉。
“別動！那是和尚給你畫上的符咒，幫你鎮壓體內的巨鬼的。你身體裡現在有一支百丈巨鬼，一旦抹掉符咒，它立刻就出來了！”
元和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說話的是一個臉上有巨大傷疤的彪形大漢。
大漢站在床邊。腰間繫著麻繩。麻繩上彆著一雙大得誇張的黑鐵利斧。
元和慢慢坐起來，又定了定神，才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形。
這裡是丙祥家的屋子。
已經是晚上了。桌上燃著蠟燭。
桌子邊上坐著一個在慢慢喝茶的眉清目秀的年輕和尚。
“施主，從這一刻起，請你不要再閉上眼睛。一旦閉上，你體內的百丈巨鬼就會馬上破體而出。我的符咒只是對你起到輔助作用，下面的難關能否渡過，還要看施主的意志力了。”
和尚說。
說話的時候和尚的眼珠滾動。白多黑少。顯然是個盲僧。
——盲僧？疤面大漢？莫非是……
元和突然想起傳水中的兩個人來。
“你莫非是名動天下的降魔高僧鐵磨大師？”
元和衝著和尚脫口而出。
和尚笑眯眯地點點頭。
盲和尚鐵磨和強盜楊莽的二人搭檔組合，這些年遊歷天下，降魔無數，解決人鬼恩怨無數。他們的事蹟，已經成為民間口頭的傳奇，被四處傳播。
元和儘管足不出戶，但對二人也有所耳聞。
“大師，救我！”
元和翻身下地跪倒。
“起來起來，這件事情上，我們只是輔助，主要還要看你自己的努力。只要你意志堅定，今晚不閉眼睛，如能支撐到天亮，以後就不會再有事了。”
和尚扶起元和。邊說。
“嗯。謝大師。如果我實在支撐不住了，我就自殺以阻止惡鬼！”
元和說。
“哈哈。不用自殺。只要咬緊牙關挺過這一樣，就好了。”
和尚依舊笑眯眯的。
“不過，會很辛苦的。”
和尚補充說。
“嗯。”
元和答應說。
有了這名動天下的伏魔高僧在身邊，元和的心放下去不少。
“大師，您是從哪裡來？怎麼就恰好救了我呢？”
元和問。
“我們室一路斬殺惡鬼而來。一邊殺鬼，一邊尋找惡鬼的根源，結果就遇到了你……”
大漢接過話茬，清清嗓子，開始述說。
13。
七天前，鐵磨和尚帶著楊莽遊歷經過此處，立刻被大批惡鬼生啖活人的恐怖傳聞吸引住了。他們便駐留此地，要探明事件的真相。
當天晚上，他們埋伏在附近一個被惡鬼騷擾最厲害的村莊裡。不久，就跟一群傳說中的恐怖鬼物相遇了。
迎面上去就是一場惡戰。
大漢的斧頭上被和尚施加了咒語。
因此，衝入鬼群，如削瓜切菜一般。
和尚跟在大漢後面，將咒語也施加在他身上，使他免受鬼物的傷害。
“噫？和尚，這些鬼似乎跟以前的有些不同呢？”
大漢邊斬鬼，邊說。
“哦，有什麼不一樣？”
和尚問。
“你看。”
大漢轉過身，將斧頭伸到和尚面前。
“以前斬的鬼流的都是血，你看這些鬼流的是什麼？”
大漢又說。
接著昏暗的月光，依稀能看清斧頭上沾滿了五顏六色的東西。
和尚當然看不見。他伸出手指在斧頭上沾起一點兒。放到鼻子下，使勁嗅了嗅。
這時，旁邊三隻惡鬼趁隙向大漢襲來。和尚隨手向他們甩出三道硃砂符咒。他們怪叫著消失了。
“好像是油墨呢？”
和尚說。
“這怎麼可能？鬼流的不是血，而是油墨！這怎麼可能呢？”
大漢喊叫著，又扭頭回去殺鬼了。
經過大約一個時辰的血戰，這個村子裡的惡鬼，不是被斬殺，就是被趕走了。
大漢氣喘吁吁地坐在地上。
“你說，和尚，鬼的身體裡怎麼會流著油墨呢？”
他還放不下這個問題，繼續追問。
“我也不知道。不過看來這件事情會相當有趣呢。”
和尚微笑著說。
“嗯。”
“那我們就繼續追查這些惡鬼的根源吧。如果能追查得到，那麼這個謎底，應該就會揭開了。”
“嗯。”
大漢有氣無力地應著。
就這樣，他們一路斬鬼，一路追查，終於遇到了元和。並且在最緊要的關頭，幫元和封印住了體內的百丈巨鬼。
14。
“我為什麼會這樣呢？”
在聽完大漢的敘述後，元和也跟他們講了自己這幾天的恐怖遭遇。最後他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和尚低頭不語，似乎在思索。
“我沒幹過任何壞事，為什麼老天要這樣懲罰我？偏偏要讓我的身體來做這些地獄餓鬼來多人間的通道呢？”
元和淚流滿面。
“其實，這跟你做沒做壞事完全沒關係，而是跟你的職業有關係。”
和尚終於開口了。
“哦？”
元和一怔。
“我問你，你在這座山上住了多長時間？”
“六年多吧。”
“這六年裡你天天在幹什麼？”
“我天天坐在畫桌前運思枯想。但是很慚愧，卻沒有畫出一幅像樣地畫來。”
說完，元和臉上微微一紅。
“嗯。天天在專注地冥思苦想啊。那就對頭了。”
和尚說。
“你聽說過無間地獄嗎？”
和尚話鋒一轉。
“有耳聞。”
元和回答。
“無間地獄又叫阿鼻地獄，是十八層地獄的最底一層，也是地獄中最苦、最黑暗的一種，凡造殺母、殺父、殺阿羅漢、破和合僧、出佛身血五逆罪者，及殺生、偷盜、淫邪、妄言、惡口、綺旖、兩舌、貪慾、嗔恚、邪見十重罪者，死後必墜於此地獄。此間的鬼魂一日有億次死生，且永世不能超生。”
和尚解釋說。
“嗯。”
“無間地獄極大，廣漠無間，無處不在。據說在世間有三萬七千個入口，以供拘魂使者出入。”
和尚繼續說。
“嗯。”
“而你所居的者駱駝山，恰好就是入口之一。”
“嗯。”
“按照常理來說，普通人是根本無法出入無間地獄的。但是你是藝術家，思維本來就不同於常人，再加上六年來專注冥思苦想的錘鍊，已經讓你的精神成了一種能夠超越時空的存在，無意中進入了無間地獄，形成了一個連線無間地獄和這世間的通道。”
“嗯。”
“那些惡鬼，順著你的精神通道離開無間地獄，又憑藉你手中的畫筆獲得形體，所以就誕生於這個世間了！”
聽完和尚的話，元和陷入沉思。
良久，和尚又說話了。
“施主，現在不是思考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要如何對付你體內的那隻百丈巨鬼。確切來說，那隻巨鬼並不在你體內，而是在另一端的無間地獄之中，但此刻你這條精神通道輸送過無數惡鬼，穿越已經變得異常容易了，你只需一閉眼，那隻巨鬼就能立即從地獄的彼端來到這裡。只要你能夠挺過今夜，明天我就能做法封住已經開啟的無間地獄通道。所以，今晚將會是你這輩子最辛苦的一夜。”
“我，我一定能夠挺得住。”
元和咬咬牙說。
“我已經在你身上寫滿經文，幫助你抵抗地獄彼端的巨鬼誘惑，同時，我會在旁邊誦經，幫你穩定心神。”
和尚說。
“嗯。”
“那我們開始吧。”
“好的。”
元和端坐在了椅子上。
“強盜，你負責不斷提醒元施主，千萬不能讓他閉眼。還有，你要準備好斧頭，萬一他控制不住，就只有讓你來收拾巨鬼了。”
和尚又扭頭對大漢說。
“我會盡力的。”
大漢信心不足地說。
和尚笑了笑。盤腿坐下。開始誦經。
屋子裡立即安靜下來。
低唱的經文開始從和尚嘴裡緩緩流出，以一種宛轉悠揚的神秘節奏在屋裡盤旋，飄出窗外，飄向茫茫夜空。
15．
“好辛苦啊！好辛苦！”
“好想躺下大睡一覺啊！”
“不如讓我死掉吧！”
元和呻吟著。
還不到一個時辰，就快支援不住了。
“不能閉眼！”
大漢給他一記爆慄。
迷糊的元和立即清醒過來。
又過了半個時辰。
“想個辦法把我的眼皮撐起來吧！我真的怕我會挺不住的！”
元和哭喪著臉，央求道。
“堅持！你能堅持得住的！”
大漢厲聲說。
“嗯。你不幫我想辦法，我自己想！”
元和舉起雙手，用手指撐開了兩隻眼睛的上下眼皮。
先是不知地流眼淚，不久就開始流血了。
兩道殷紅的血跡從眼角留下，滑過元和的面頰，落在地上。
此刻的元和，看上去活脫脫就是一直厲鬼。
大漢不忍再看，將頭轉向一邊。
又過了半個時辰。
“我這一輩子究竟活了個什麼啊？一生沒有做過虧心事，為什麼要遭受這樣的報應啊？老天，你真是不公平啊！”
“嘻嘻，我也是個知名的畫家哩！我畫了很多有名的畫，賣了很多錢！”
“哎呀，好痛苦啊！殺了我吧！”
……
元和又開始胡言亂語。
明顯地，他的神智已經開始模糊，精神已頻臨崩潰邊沿。
大漢又給他幾記爆慄。
但沒起到任何作用。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待我？好不公平啊！”
“我可想繼續畫畫哩。哪怕是畫鬼也行啊！”
……
元和繼續淒厲地叫著。
“我要再畫畫啊，我要再畫畫！”
說著雙手放開眼皮，竟然飛快地將桌上的畫筆抓到了手裡。
“你給我清醒清醒！”
大漢抓住他的拳頭，一較力，將他手裡的畫筆折成了兩截。
然後，啪啪啪，又給了元和幾個耳光。
“給我保持清醒，全力壓制那巨鬼！”
大漢吼道。
和尚一聲不吭。只在一旁默默唸經。
“我錯了！我錯了！我怎麼能為了自己的願望而把那惡鬼放出來荼毒人間呢？我真自私！”
“啊，我已經放出很多惡鬼，殺了很多百姓了！我罪孽深重，我該死啊！”
元和又陷入自責之中。
“嗯，我不能再讓這隻惡鬼出來了！一定不能再讓他出來！”
“哦，對了。我不閉眼睛，他就出不來了是吧？”
元和一面喃喃自語，一面突然拉開抽屜，從中拿出一把剪刀。
“你要幹什麼？”
大漢驚叫著，去阻攔他。
可是元和動作飛快。
咔嚓。
咔嚓。
他將自己雙眼的眼皮都剪掉了。
“哈哈，哈哈。這下子問題解決了！”
元和滿臉鮮血，手舞足蹈。
那模樣，簡直比惡鬼還恐怖。
“唉！”
大漢嘆息。
和尚依舊紋絲不動地念經。
又過了大把個時辰。
“哎呀，忍的真是好辛苦！好辛苦！”
“不行，不行，我要把這隻鬼放出來！我要把它變成一幅畫！有一副這樣的畫，我一定可以流芳百世了！”
神志不清的元和又開始淒厲地叫喚。
“大師，大師！您一定有辦法幫我把這隻鬼，固定在畫紙上！”
元和轉向和尚。
踉踉蹌蹌地向和尚撲過來。
“您一定要幫我把這隻鬼，固定起來！求求你了！我一定要完成這一副畫，我一定要得到一個畫師最高的榮譽——流芳百世的作品！”
元和抱住和尚的腿。
“求求你！求求你！幫幫我！”
他仰起滿是血汙的臉。
和尚任憑他搖擺。依然紋絲不動，喃喃唸經。
大漢在一旁拉住他的胳膊。
“那，大師，你不說話，就算答應了啊？我，要把那隻大鬼放出來了啊？”
“好辛苦啊，好辛苦！我不再忍了！”
“大鬼啊，你出來吧！”
元和大喝一聲。
和尚猛然睜開了眼。
他看見，元和沒有上眼皮的雙眼緊緊閉上了。
就在那一剎那間，一團東西，從元和的身上掉了下來。剛一著地，又箭一般地彈射到了院子裡。
那東西迎風而長，一眨眼功夫，就變成了一隻百丈高的巨鬼！
“哎呀！終於解脫了！”
元和癱軟到地上，有氣無力地說。
16。
“強盜，該你出來顯顯威風了。上吧。”
和尚笑眯眯地說。
“我知道該我上了，但是……你看我這斧頭能行嗎？”
大漢舉起斧頭，顯得信心不足。
“沒關係了，我再給你加上三道符咒。”
和尚說著，雙手結印，然後用手指在兩把斧頭上各有加封了三道符咒。
“去吧。把那打鬼去打倒吧。”
和尚做完法說。
“和尚，你加這三道符咒管用嗎？”
大漢看看外面咆哮的巨鬼，還是不放心。
“當然沒問題了。上吧。”
“嗯。”
大漢拖著兩把黑鐵巨斧走出了屋子。
“喂，喂，大傢伙，來跟你爺爺打一場啊！”
大漢仰起臉，對著大山似的百丈巨鬼喊。
巨鬼低頭看了一眼，抬腳往大漢身上踩下來。
咚！
大地震動。
大漢躥出去一丈多遠，狼狽地躲開了。
鬼腳再次踏來。
大漢抱著斧頭不斷地從地上翻滾。
狼狽至極。
“和尚，救命啊！”
大漢喊。
隨著巨鬼的腳步。
大地震動。感覺地面似乎跟波浪一般在起伏。
房頂上的塵土嘩啦啦往下掉。
“這房子快踏了吧？我們還是出去吧？”
元和心虛。
“還在這裡吧，看上去出去更危險啊。”
和尚看著屋外的戰鬥。
院子的大門早被巨鬼踢倒了，圍牆也大片大片倒塌。
咚！
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巨鬼的雙腳緊追著大漢。
但每次都在最後的一剎那被躲開了。
“奶奶的！老子從來沒有這麼丟人過！今天，拼了！”
大漢被激怒了。
他一躍而起，上了房頂。
巨鬼的手臂揮舞過來。
大漢瘋狂地往前跑。
嘩啦。
嘩啦。
許多瓦片被鬼臂掃落。
屋子裡元和嚇得的臉色都變綠了。
和尚依然紋絲不動。
任憑房頂的掉下的大股塵土落在眼前。
“死鬼！看招！”
在房頂跑了兩個來回，大漢終於抓住了機會。
他再次躍起，竟然跳到了巨鬼的肩上。
“納命來吧！”
大漢咬著牙狠狠掄圓雙斧。
噗噗！噗噗！噗噗！
眨眼的功夫，巨鬼的脖子就捱了十幾斧。
黑色的血流淌下來。
嗷——！
巨鬼吃疼。仰天長嘯。
然後伸出兩隻簸箕的大手，往後一撈，將大漢抓在了手裡。
“死和尚，快點出招！再不出我就要罵你奶奶了啊！”
和尚罵道。
鬼手使勁一擠。
大漢渾身的骨頭彷佛碎了。
斧頭跌落在地上。
連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17。
“嗯。我再不出手，看來真的不行了呢。”
和尚悠然說。
然後，盤坐在地上。
一邊唸經，一邊開始結印。
元和趴在地上顫巍巍地看著。
突然，和尚將兩根手指插到了自己右眼之中，手指一鉤，將眼珠子挖了出來。
“呀！”
元和失聲大叫。
“和尚，你嚇瘋了吧！”
給鬼手給緊攥著的大漢也喊。
和尚神色莊嚴，右眼雖被挖出，卻不見血跡。
“神符命汝，常川聽從。敢有違者，雷斧不容。強鬼斬首，活鬼不留。青蛟，現身！”
他以低沉的語調吟唱著。
念畢，將眼珠子往空中一拋。
眼珠子在空中不斷旋轉，越旋越快，剎那間破裂開來。裡面射出無數道刺眼的青色光華。
接著光華暴漲。
光芒的中心竟然出現一條粗大的遒勁青蛟。
“青蛟！伏魔！”
和尚一指巨鬼，發出命令。
嗚——！
青蛟昂首長嘯一聲，箭一般衝到巨鬼身上，穿體而過。
嗷——！
巨鬼吃疼。
隨手扔掉大漢。
嗚——！
青蛟再次呼嘯而來。
兩隻巨大鬼手迅速擒住了青蛟。
嗷——！
嗚——！
兩者糾纏成一團。在地上不住地翻滾。
圍牆全部倒塌了。
滾到了大街上。
大漢也示弱，在地上一躍而起。
揮舞著雙斧，衝上去對著巨鬼就是猛砍。
“深藏地底的地獄業火啊，以吾之名喚汝前來，依附魔獸之身，燒盡這世間妖邪吧！”
和尚再次結印，並吟唱出另一咒語。
他的額頭已經滲出豆大的汗珠。
隨著和尚嘴裡的咒語，青蛟的身上開始升騰起藍色的火焰，而且越來越盛。青蛟的身體也在慢慢膨脹，不一會兒也變成了百丈長短。
青蛟的身體緊緊纏繞著巨鬼。
身上的藍色烈焰燒得巨鬼的皮肉“刺啦刺啦”直響。
嗷——！
巨鬼痛苦地哀號。
同時，巨鬼的身體在迅速變小。
不一會兒工夫，竟然消失在青蛟的纏抱中，不見了。
“遠古的魔獸啊，你的使命已經完成了。青蛟，回！”
和尚朝自己的右眼一指。
青蛟的身體緩緩伸展，然後騰空而起，化作一道青光飛回來，進入了那眼窟窿之中。
和尚用手輕輕一抹。
依然是白多黑少的眼珠。
“強盜，把那惡鬼抓過來吧。”
和尚剛才耗盡了所有力氣，幾乎虛脫。說話氣喘吁吁。
青蛟剛才盤踞的地方，百丈巨鬼已經變成了兩歲幼童大小的體積，在不住地瑟瑟發抖。
大漢走過去，拎住他的脖子，將他提到了屋子中。
然後，重重擲到地上。
現在那鬼像嬰兒般在“嚶嚶”地哭泣。
“斬殺了吧！”
和尚說。
“好的。”
大漢舉起斧頭。
“慢著！不能殺！”
元和突然抱住了大漢。
18。
“求大師成全！讓我留一副傳世佳作！”
抱著大漢雙腿的元和，面孔轉向和尚哀求。
和尚驚訝地看著他。
“這樣的畫作，是每個畫家夢寐以求的神品！也只有這樣的畫作，才能證明一個畫家的最大價值！求求大師成全！”
元和哭泣起來。
“你可知道，這樣的畫作留在世間，可是一種危險品？”
和尚問。
“知道。”
元和答。
“保留這樣的畫卷，可是要付出巨大代價的。你可願意付出？”
和尚問。
“願意。”
元和答。
“付出你身體裡的一半血液，你也可願意？”
“是的。”
“這可是很危險的事情，施法的過程中你可能隨時送命。你可願意冒險？”
“願意。”
“那好，來吧。”
“謝大師成全。”
元和感激涕零。放開了大漢的雙腿。
“喂，今天算你走運。去，進到那張畫紙裡吧。”
和尚對在“嚶嚶”哭泣的惡鬼說。
那鬼本以為今天必然命絕此地，沒想到竟然有出現了生機。
它跪下衝元和磕了個頭，又沖和尚拜了三拜，一躍跳到桌子上，鑽進鋪開的畫紙中，變成了一副張牙舞爪的百丈巨鬼圖。
“該你了。”
和尚對元和說。
元和走過來。
“割開你的手腕來。我要拿你的血做成封印，加在畫上。那樣畫將成為囚禁惡鬼的結界，使它永遠跑不到世間來。”
和尚說。
元和毫不猶豫地割開了自己的手腕。
鮮血標出！
19。
一天後的黃昏。路旁的茶棚裡。
和尚和大漢。
“和尚啊，你右眼裡那是個什麼怪物啊？”
大漢問。
“青蛟。”
和尚說。
“跟你這麼久了，我怎麼不知道啊？”
“你又沒有問我啊。”
“你一開始就放出那個什麼青蛟，不就擺平那個大傢伙了嗎？為什麼還讓我冒著危險衝上去拼命呢？”
大漢抱怨。
“你認為說放出來就放出來的啊。”
和尚也沒有好聲氣。
“哦？”
“我那可是冒了生命危險放青蛟出來的。而且……”
和尚頓住。
“而且什麼啊？”
大漢催促。
“而且，放青蛟出來的成功率不到10%。連我都不知道能否成功呢？”
和尚說。
“啊，萬一你的青蛟放不出來，那時候不就被那惡鬼掐死了啊？”
大漢似乎剛剛才醒悟當時惡戰時的危險。
“絕對不會的。哈哈。”
和尚狡黠地一笑。
大漢不答話，一雙眼睛在和上身來回打量了好幾遍。才慢慢說：
“我說，和尚啊，除了那顆眼珠子，你身上還藏著別的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你說呢？”
“一個人的眼睛裡。怎麼能寄居著一隻青蛟呢？我說和尚，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你說呢？哈哈。”
兩人的笑聲在空氣裡飄蕩開來，飄向遙遠的天空。
20。
多年之後，畫壇流傳著一個傳說：
一位畫花草的天才畫家，在沉寂六年後，畫了一幅《百丈巨鬼圖》。凡是見過這幅畫的人，無不佩服的五體投地。
甚至有很多畫家看過之後，宣佈封筆不在畫畫了。因為，他們明白自己永遠都不可畫出這樣的神品的。
但那位畫家再也沒有能夠畫出其他作品來。
後來，前來看畫的人絡繹不絕。為了避開世人的騷擾，那位畫家帶著那副神品連夜出走，不知所蹤。
連同那副《百丈巨鬼圖》，從此也在人間消失了。
【來源：微信公眾號——
半鏡奇談
（banjingqitan），裡面有更多好看的懸疑驚奇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