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物為什麼沒意思？
屁股決定腦袋，所以屠龍的少年殺死惡龍後，自己變成了惡龍。
我們經常會遇到這樣一種情況：從前那個慷慨激昂、憤世嫉俗的少年功成名就後，再也不犀利不深刻了，稜角沒了，洞察力沒了，開始講大道理了，兜售心靈雞湯了，官話套話長篇大論！
尤瓦爾赫拉利在“簡史三部曲”後，遊走於各種商業場合，面對讀者的提問含糊其辭，不再有什麼尖銳的思想；秦始皇一統天下後，開始將之前管理秦國的那套邏輯推而廣之，再也沒有針對龐大的領土進行的制度創新。
成功之前，小人物懟天懟地，沒有任何羈絆，有的只是才華、學識、認知，恃才傲物，特立獨行，有思考有判斷，我行我素，“老子天下第一”，贏得一大批追隨者；變成大人物後，四平八穩，誰都不敢得罪，在公共場合只能說“以人民為中心”“成功是因為奮鬥”“先苦後甜”等平淡無奇的老生常談。
基本上，大明星、大領導、大老闆都這個德性。沒辦法，之前所仰仗的只會束縛將來的自己：
透過謹言慎行來維持自己的品牌形象、維護既得利益比再次提出顛覆性觀念、做出超凡的事業代價要小得多，成本更低。
所以，革命者最怕的就是新的革命。大人物最終會陷入克里斯坦森所說的“創新者的窘境”之中，也就是不斷地內卷化。
簡單地說，
低水平的複雜就是內卷化。
內卷化不是停止前進，而是在原地極盡所能地將既有的成就、制度、架構、模式複雜化精細化。
比如，官僚機構不斷增設各種各樣的部門，證明“你媽是你媽”，把簡單的程式複雜化；大公司不斷搞各種制度，認為“按時打卡才是好員工”，計較這些無關痛癢的形式。再如，那些天天把“歲月靜好”掛在嘴邊的人，嚐遍美味，到處旅遊，朋友圈天天發雞湯，然後腦子還是和以前一樣空洞，靈魂還是一樣無趣。
內卷化只會讓一個人、一個集體在一個維度上狂飆突進。螞蟻在二維的紙上，利用各種紛繁複雜的螞蟻高科技，終其一生也走不到終點；而三維的人類只需要把紙捲起來，螞蟻很快就可以“穿越時空”，回到原點。
大人物到了一定的級別，會形成路徑依賴，被粉絲、讀者、觀眾、群眾綁架，他們開始對人負責而不是對事情本身負責。大人物考慮更多的是：這樣說這樣做會不會得罪大家？而不是：我只認死理，我只做自己認為對的事，哪怕和我之前的思想行為有出入，甚至完全相反。
大人物沒有意識到：大家喜歡的其實是你的睿智、深刻、洞察，是你的思想和內容，而不是你的過往。大人物被自己之前塑造的品牌給綁架了，而恰好思想這玩意兒是不斷流變的，只有在不斷交鋒、碰撞之中才能產生新的火花。
幾個人能不為名利所動，能不擇手段來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誰能做到《莊子》說的“舉世譽之而不加勸，舉世非之而不加沮”？
所以，不得已只好在內卷化的路上一往無前：不斷在陳詞濫調的講話稿裡摳字眼，不斷把辦公室翻新裝修，不斷維持既有的人設。這也正應了彼得原理：在一個等級制度中每個職工趨向於上升到他所不能勝任的地位。說句人話就是：
一流的男朋友最終淪為二流的老公、三流的孩子他爸。
大人物變得沒意思也是不得已，因為粉絲、讀者、觀眾、群眾很容易被偏見綁架：咦，你之前不是個暖男麼，怎麼突然變了？你之前不是很尖銳麼，怎麼這次不表態了？事實上，不是大家心中的偶像、領袖、教授、老闆、學者變了，而是他們的境遇和之前不一樣了。
功成名就之後，最重要的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大人物們的本事還在，只是鋒芒沒了，不敢輕易站隊了，只好說一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做一些平淡無奇的瑣事。
所以我們之前崇拜的那些大人物，最後都會對我們說一句：小夥子，你說得很好，跟我年輕時候一模一樣；但我告訴你，你現在還不懂，
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這個位置你就懂了。
大領導從最開始的有想法有見解，變成了最後不偏不倚的“總結講話”；大老闆從最初的有精力有活力，變成了最後的老氣橫秋、中規中矩。
當然，不是所有大人物都是這樣。（此處有刪減）
不僅僅是大人物沒意思，我們這些小人物也沒意思。不是有那麼一句話麼？
我們最終都變成了自己討厭的人。
我們自以為的奮鬥也好、努力也罷，都不過是不斷內卷化罷了：加班加點地做方案，沒日沒夜地寫報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等等。自以為日子很瀟灑，不過是低水平地折騰而已。
但我們年輕的時候不是這樣的，我們小時候不是這樣的！我們何嘗不是《皇帝的新裝》裡的那個小孩，我們當然知道皇帝其實根本沒穿衣服！
怎樣不再低水平地複雜化？怎麼避免內卷化？如何逃離彼得原理的詛咒？如何不掉入創新者的窘境？這需要我們用一生來思考，絕大部分人忙活一輩子還是原地打轉。
如果我們迫於生計去不了遠方，OK，那就不斷重新整理認知吧，不停清空自己，自我革新，多思考，讓思維和視角多元化。雖然工作和生活越來越沒意思，但想法可以越來越有意思。
還好，世界是屬於年輕人的；還好，孩子是祖國的未來的花朵。所以，趁年輕折騰吧！趁年輕做一個有意思的人，不要迷信權威，讓大人物感慨吧，
讓老傢伙們死在沙灘上！
首發於2020-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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