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中爛漫與凋疏--《藝舟雙輯》

答熙載九問

問：先生嘗雲：“道蘇須汰爛漫，由董宜避凋疏。”爛漫，凋疏，章法中事乎？筆法中事乎？汰之避之，從何處著手？

問：先生曾說：學道蘇軾，須避免太爛漫，學書董其昌，宜避免凋疏。爛漫，凋疏，是關於章法，還是筆法？避免，應該如何做？

答：爛漫、凋疏，見於章法，而源於筆法。花到十分名爛漫者，菁華內竭，而顏色外褪也。草木秋深，葉凋而枝疏者，以生意內凝，而生氣外敝也。書之爛漫，由於力弱，筆不能攝墨，指不能伏筆，任意出之，故爛漫之弊，至幅後尤甚。凋疏由於氣怯，筆力盡於畫中，結法止於字內，矜心持之，故凋疏之態，在幅首尤甚。汰之避之，唯在練筆。筆中實，則積成字，累成行，綴成幅，而氣皆滿，氣滿則二弊去矣。寶晉齋《辭中令書》，畫瘦行寬而不凋疏者，氣滿也。戲鴻堂《摘句蘭亭詩》《張好好詩》，結法率易，格致散亂而不爛漫者，氣滿也。氣滿由於中實，中實由於指勁，此詣甚難至，然不可不知也。

答：爛漫，凋疏，在章法中可見，而其來源，在於筆法。花開到爛漫時，精華已竭，表現在外，是顏色消褪。深秋的草木，枝葉凋疏，是生氣凝結於內，表現於外，是生氣蕭條。書法裡的爛漫，是由於筆力弱，筆不能控墨，指不能控筆，隨意寫出字來，就是爛漫的壞處，到篇幅後表現最差。書法裡的凋疏，是由於氣弱，雖然筆力強勁，但因為結構僅限於字內，太過小心，就顯出蕭瑟之意，是一幅作品之首表面最差。如何避免？只有練筆。筆畫中鋒有力，則其成的字，形成字行，乃至一篇幅，都氣盛，氣盛，則以上二種弊端都可避免了。《辭中令書》，筆畫瘦勁，行與行之間距離寬，這樣也不顯於凋疏，是因為氣盛。《摘蘭亭詩》《張好好詩》，結構率直，顯得很凌亂，但不爛漫，也是因為氣盛。指勁到了，筆力中實，筆力中實，則氣盛。這很難達到，但我們不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