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乏陳往事之一——我的清白之年

作者:由 佩奇豬小弟 發表于 繪畫時間:2019-09-10

最後一次見到他是6年前的夏天了。白色襯衫、淺藍色牛仔褲、一雙白色籃球鞋,斜靠在學校後門口的漢白玉橋石欄杆上,望著我笑。這抹笑如同那個畢業季的藍天白雲,一起定格在我們唯一的那張合影裡。直到多年之後和別人說起這段往事,我才驚覺當年的悸動或許就是最初的愛情,而我的離去如果一定要定義,恰恰是背叛。

相識的時候,我們都是孩子。我是六年級的插班生,而他是陌生班級裡,偶然坐在我旁邊的第一位同桌。他的數學很好,總會拉著我和他比做數學題,幾乎每次我都會輸,然後他就會故作誇張地大笑,給我講起我錯了的地方。為聽寫打滿一課桌的小抄,英語考試時總是告訴我錯誤的選擇題答案,趁我午休睡著時,悄悄伸手拿走我桌上胸前用來鎖抽屜的鎖。每次醒來發現鎖不見了,我都會漲紅著臉衝他抗議。也許是男孩兒懂事的晚,那時的他並不知道,他伸手到我胸前偷走鎖的小小動作,曾給我帶來過多麼羞赧的悸動。

到了初一,我們仍在一個班級,只不過因為女生個子長得早,我不再是他的同桌,而是他的後座。班級音樂課上,教美聲的年輕女老師總會叫我和他起來表演,分別作為女生和男生的代表。這是真正聯結的開始吧。因為喜歡同樣的歌手,所以會唱同樣的歌,所以就會天天黏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常常是我唱了第一句,他就會搶過去唱第二句;他唱一段,我就會默契地跟在後面和聲。總是課間,在教室裡一邊寫著作業,一邊唱著歌,班裡的同學慢慢地開始起鬨了。有多少的情竇初開是因為朋友們的起鬨呢?突然間我們的關係就變得很微妙。不再像小孩兒般隨意打鬧嬉笑,不再旁若無人地一起歌唱,就連在辦公室或在走廊裡遇到,我們都會默契地避開視線。

終於在一堂語文課上,我抬頭看黑板的當兒,在他書桌上微微堆起的那一摞書後面,看見了一面小小的方鏡,方鏡裡,是他也剛好看過來的眼睛。觸碰,遲疑,然後是喜悅和心跳。

下課的時候,從前面傳來一張揉得皺皺的紙條,開啟只有四個字,“我喜歡你”。

放學他等在教室門口,像是宣誓著什麼,鄭重地和他往常同行的夥伴告別,然後沖走出來的我微微一笑。

沒有男女朋友的宣誓和承諾,也沒有青春片式的狗血。只是安靜地上學放學,一路上一起唱著歌開著玩笑,在月光下並肩走著,沒有牽手,沒有擁抱,也沒有親吻。

忘了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多久,初二的一天,我毫無徵兆地被班主任叫進了辦公室。聽YSY說,你和ZK在談戀愛?聽到第一句話,我的腦袋就嗡的一聲,眼淚就嘩嘩地流下來了。說實話,一直到我上了大學,回首往事,我也從來不把我和他的相伴看作是戀愛,而當聽到這樣赤裸的描述,不知道是驚恐還是羞恥,我只想流淚。

擦乾眼淚回到教室,他很著急,也很坦然,看了看我,就走進了辦公室。

沒有正式的開始,也沒有正式的結束。我們就這樣逐漸疏遠了。疏遠的第一步,是老師調開了我們的座位,搬走的時候,他回過頭來只和我說了一句話,他說,你知道嗎?我和YSY永遠也不會再是朋友了。

我很悲傷,想起嚴厲的女班主任在辦公室裡說的話,你們兩個都是班裡的尖子生,不應該帶頭早戀。剩下的兩年時間裡,我把所有的力氣都用在了學習上,年級成績總榜上,我的名字每次都寫在第一個,彷彿在宣告著班主任嚴厲管教的正確性和及時性。只有我自己知道,為什麼我從來不回宿舍午休,而是在教室裡學習,是因為他會在我轉頭的時候託著下巴對我笑;也只有我自己知道,為什麼晚自習下課回到宿舍,我總會趴在陽臺的路燈下再學習到深夜,因為我們的陽臺對著,我站在那裡,他就可以看到。

我也沒有和小說裡寫的那樣,和曾經最要好的朋友YSY絕交。

所有的事情該怪誰呢?誰也沒有錯啊。

從那之後我就理性得可怕。甚至中考結束得知我和他不在同一所高中裡的時候,也沒有覺得難過。

就是拍合照的那天,我們也還只是並肩站著。他和我說,你好好讀高中,我等你七年,等你到大學畢業。

這算是他給我的第一個承諾,也是最後一個。

暑假裡我搬了家,他沒有來送我。在高一的週末我會給他打電話,和他說我在新的城市的壓力,他會調侃我,當年的年級第一變成班裡的倒數咯。因為我的中考成績在這樣一所省示範高中裡真的不高,我的壓力也越來越大。我不再給他打電話,QQ也很少上,他問我怎麼了,我看到了也不回覆。真的,我的壓力太大了,大到讓我覺得,和他秘密地聯絡著,都很累,充滿了負罪的沉重感。大到我一和他說話,就想離開自己的學校,到他身邊去,他是那個精神避難所,讓我逃避自己的生活。我受不了自己這樣了。我一邊疏離著他,不敢把自己感受到的壓力施加在他身上,一邊像瘋子一樣用了三年他用過的洗髮水牌子。

忘了是哪一次,我刪掉了他的QQ和電話。

早戀這個詞帶給我太多的沉重,沒有人知道這一切,包括我們的父母和朋友,但是我還是感到自己被無形地窺探得赤裸裸。

畢業的那個晚上,我徹夜失眠了。凌晨三點半,我在一個朋友的空間裡,看見了一個陌生ID的回覆。直覺讓我覺得那是他。好友申請發過去,很快就通過了,他很驚喜是我,他說他也沒有睡。

三年過去,以為一切失而復得,我們約好填好志願之後相見,誰知道又是一場陰差陽錯。

出分那天,我們分享了彼此的分數截圖。他讀了文科,而我是理科。我嚇了一跳,因為我看到,他的語文客觀分數欄,得分是零。他驚覺自己的卷子應該是出了問題,第二天就去閱卷中心查了試卷,官方答覆是不能更改了。我替他難過,他卻安慰我,那我就留在省內等著你,你去高飛吧。

我真的飛走了。因為和家人的意見不同,填志願填得焦頭爛額。後來塵埃落定,我去了一座離家一千多公里的城市。而他留在了省內。約好的見面也沒有兌現。我至今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們都那麼熱切地思念對方,但是誰也不敢真的再去見誰。

後面的故事就更加善乏可陳。是我說,讓我們結束這一切吧,我們都不是當初的我們了,都不該再互相羈絆。高中三年以及畢業旅行中,我為他攢下的禮物,一個也沒有寄出。他很憤怒,那是他第一次憤怒,他說我等了你這麼久。

再後來我們各自去愛。在大學裡我有了新的男朋友,會牽手擁抱親吻的男朋友。聽朋友說,他也交了女朋友,會牽手擁抱親吻的女朋友。再後來我分手了。聽朋友說,他也分手了。舊朋友的相聚我再也沒有去過,因為他都在。背叛不就應該更徹底一些嗎?我真的不知道,再面對他,該用怎樣的表情,說些什麼話題。

和新的朋友,我也從來不曾說起過這段往事,有次被問起,才去試著回憶、試著講述。他們說,是你辜負了他呀。

我們至今沒見。一別6年。七年的承諾早已無人記得,我也在找工作的忙碌中忘掉了很多過去。

直到我聽見朴樹的《清白之年》,突然想起來初中校園裡春天嫩綠的楊樹,我們曾慢慢地走在下面;想起來舊照片裡面的白襯衣少年,還有那張清白的臉。

標簽: 我們  朋友  沒有  ysy  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