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解西方藝術史】最初的藝術

藝術是人類生活和精神思索的再現，看一眼世界藝術發展史，瀏覽人類創造的藝術作品，可以最直觀的感受社會的發展、審美的變遷和人類文化的多元。

廣義上的藝術，包括文學、音樂、戲劇、電影、美術等各個領域，彼此之間既有共性，也有各自獨特的發展脈絡，其關係很難在一張圖上理清，因此本篇文章將以美術（繪畫、雕塑、建築等造型藝術）為中心，結合社會運動與科技發展，儘可能地涵蓋大多數藝術領域的發展。

*。本人非美術史專業，文中所說的西方，指中東兩河流域和埃及文明的後代，範圍可能比通常所說的西方大。鑑於以東亞為代表的東方、南亞、美洲、撒哈拉以南非洲相對獨立的發展，篇幅所限，暫時不準備囊括這些文明。

*。不同地區的發展有所差異，圖中不同時期的年代可能略有重合。

本期知識導圖

初民時代

南非，臉形水蝕卵石，距今約300萬年

藝術的歷史幾乎和人類演化史一樣悠久。數百萬年前，當人類剛開始學會直立行走時，初民就會有意識地收集一些骨骼驚奇的自然造物，這大概可以算是種早期的藝術，就像鳥類尋找色彩鮮豔的亮片裝飾巢穴那樣。

Tan-Tan的維納斯

藝術的一大特點，是人為創造，從這個角度看，人類也有數十萬年的藝術史。考古學家在摩洛哥發現了距今50—30萬年的鵝卵石製品，它經過人工改造，看上去像是粗糙的人形，因此得到了Tan-Tan維納斯的別稱。大約與此同時，人類開始研磨赭石以獲取紅色顏料，這應該是人類製造的第一種顏料，許多古老巖畫都是用赭石繪製的。

早期具象藝術

大約4萬年前，智人走出非洲，來到歐亞各地，人類藝術迎來了一次飛躍。在印度尼西亞、東亞和歐洲，考古學家發現了由人類繪製或雕刻的具象形象。這一時期，人類已經掌握了紡織技術，還學會了繪製巖畫，雕刻雕像，生動再現自然界中形象的技能。有意思的是，當時的雕像大多是女性形象，這大概體現了初民對生育和繁衍的崇拜。

Divje Babe骨笛，斯洛維尼亞，距今約4。3萬年

不止是智人，尼安德特人也參與了這場早期的藝術革命。考古學家在歐洲的一些洞窟中發現了尼安德特時代的塗畫，在斯洛維尼亞發現了距今約4。3萬年，可能由尼安德特人制作的帶有圓形開孔的骨笛，這也許是人類製作的最古老樂器（也有人認為這只是獵殺動物的產物），它表明尼安德特人也有複雜的精神生活。

考古學家將舊石器時代晚期的歐洲文化分為幾個階段——

奧瑞納文化的分佈範圍

肖維巖洞壁畫，法國，距今3。2-3萬年

獅頭人身像，德國，距今4萬—3。5萬年

首先是奧瑞納文化（Aurignacian），興盛於距今4。3萬-2。6萬年，這是智人在歐洲創造的第一種文化，分佈於從西班牙到黑海的廣大區域（甚至可能還包括中東黎凡特地區）。奧瑞納文化先民創造了歐洲最早的具象藝術品，繪製了肖維巖洞的生動巖畫，還雕刻了世界最早的擬人動物形象。

威倫道夫的維納斯，奧地利，距今2。5萬年

然後是格拉維特文化（Gravettian），興盛於距今3。3萬—2。1萬年。格拉維特文化先民生活在寒冷的冰期，為了狩獵猛獁象等冰河時期的動物，發展出了成熟的狩獵技術。格拉維特文化最具特色的藝術品是豐乳肥臀的“維納斯”雕像，比如著名的威倫道夫的維納斯雕像。

著名的西班牙阿爾塔米拉洞窟壁畫，距今1。6—1。4萬年，是馬格德林文化時期藝術的代表

格拉維特文化之後，歐洲的舊石器時代文化分化為幾種型別。範圍最廣的是馬格德林文化（Magdalenian），興盛於距今1。5萬—1萬年前，分佈於從葡萄牙、法國到波蘭的廣闊地區，此外還有義大利和巴爾幹、黑海一帶的Epigravettian文化，伊比利亞和法國部分地區的Solutrean文化等。

巨石建築和複雜社會

大約1萬年前，為了應對食物短缺，人類開始有意識地種植培育作物。這便是人類發展史上的農業革命。農業革命使人類走出狩獵採集時代，邁向定居生活。隨著人口增長和剩餘物資的出現，人類社會變得愈加複雜，出現了專業的社會分工和組織結構。

哥貝克力石陣復原圖

馬耳他的巨石神廟遺址，修建巨石建築是這一時期世界各地常見的現象

火山爆發風景畫，土耳其加泰土丘遺址，距今約8000年，這可能是人類歷史上最早的風景畫

隨著人類組織和生產能力的提升，初民們終於有能力搬運數十噸的巨石，建造令後人歎為觀止的巨石建築。從支石墓、巨石陣到神廟，世界各地都能見到新石器時代先民建造的巨石建築。其中年代最早的，大概是土耳其西南部的哥貝克力石陣（Göbekli Tepe）。

早期文明時代

大約6000年前，隨著農業、文字和冶金技術的發展，兩河流域，埃及、中國、印度河谷、中美洲和安第斯高原出現了世界第一批原生文明，這便是人類歷史上的幾大“文明搖籃”。

日後數千年裡，埃及和兩河流域文明相互影響，匯入西方文明的大流，波斯人和希臘人分別繼承了兩大原生文明的衣缽，走向了不同的發展道路……

兩河流域

烏爾軍旗，伊拉克，距今約4800年

蘇美爾時期的統治者雕像，有著蘇美爾特色的大眼睛

中東的蘇美爾人（Sumer）建立了（可能是）人類歷史上最古老的文明。他們創立了最早的有組織宗教；發明了沿用千年的楔形文字；編寫了流傳至今的最古老史詩——《吉爾伽美什》；許多現代樂器的雛形也可以追溯至蘇美爾時代。蘇美爾人並不是孤立發展的，他們和古埃及以及印度河谷文明也保持著交流。

藝術家復原的烏爾神塔，伊拉克，距今約4000年

烏爾的豎琴，飾有動物頭的擬人形象，在日後的兩河流域藝術品中，這類形象比比皆是

蘇美爾人用曬乾的泥磚砌築神塔，宏偉高大，直通天際，他們還製作了不少滾筒印章，可以在泥版上滾動“印刷”。從流傳下來的烏爾軍旗和烏魯克花瓶中，我們能感受到蘇美爾人透過藝術講故事，傳遞資訊的能力，在之後的數千年裡，這都是藝術最重要的功能之一。

阿卡德統治者青銅頭像，伊拉克，距今約4200年

夜之女王浮雕，伊拉克，距今約3800年，可能製作於古巴比倫時期，浮雕中人獸結合的形象是兩河流域藝術的常見特徵

大約4300年前，阿卡德統治者薩爾貢一世統一了蘇美爾城邦，建立起兩河流域第一個大國。阿卡德人建立了以王權為中心的國家觀，和蘇美爾人相比，他們的藝術更具現實主義色彩，國王在其中扮演著至高無上的角色。阿卡德帝國垮臺後，蘇美爾人短暫復辟，此後，兩河流域被一系列和阿卡德人類似的閃米特統治者佔據。

亞述巴尼拔宮中的垂死之獅浮雕，伊拉克，距今約2650年

亞述宮殿入口的巨石拉瑪蘇雕像，伊拉克，距今約2650年

。其中最引人矚目的是亞述人。亞述人建立了兩河流域史無前例的軍國主義強國，建造了大規模的宮殿和公共建築。在宮殿和城牆上，亞述人雕刻了大量歌頌王權的敘事浮雕，雖然構圖依舊比較刻板，但這些浮雕的細節和寫實色彩卻大有長進，不由令人想起東方的秦國。

巴比倫伊始塔爾門的復原，原建於伊拉克，距今約2600年

伊什塔爾之門彩釉磚裝飾細部

繼亞述帝國而起的是新巴比倫，新巴比倫統治者對巴比倫（今天的巴格達附近）進行了大規模建設，從裝飾著輝煌彩釉磚的巴比倫城牆，高聳入雲的馬杜克神塔到真假未知的空中花園，這座城市象徵著兩河流域古文明的最後輝煌。

埃及

阿比多斯的戰場調色盤，距今約5100年，尚未體現出後來埃及藝術品中的許多典型特徵

在蘇美爾人之後不久，埃及人也在尼羅河兩岸建立了自己的文明。不同於充滿戰亂和政權更迭的兩河流域，埃及文明的範圍在一開始就是比較固定的，其藝術風格也頗為獨特而統一。古埃及的藝術服務於宗教和王權，注重表現永恆和來世信仰，善於營造奇觀，描繪程式化、富有象徵色彩的理想圖景，個性化的表達，在古埃及藝術中並不常見。透過密切的貿易交流，古埃及藝術對希臘產生了深遠影響。

納爾邁調色盤，距今約5100年，埃及風的構圖和人物姿勢在此時就已出現

古埃及最早的王朝可以追溯至約5200—5000年前，隨著上下埃及的統一，在不長的時間裡，埃及文明便臻於成熟。從一開始，埃及法老就被奉為至高無上的神化統治者，在距今5100年前的納爾邁調色盤裡，我們能發現許多後來埃及藝術中的典型特徵，比如居於畫面中心的法老，結合正面和側面檢視的人物形象，象徵性的符號，以及透過水平線分割，秩序井然的敘事畫面。

吉薩金字塔群，距今4500—4400年

門卡烏拉法老的片岩雕像，埃及，距今約2550年，體現了古埃及雕像的莊重程式化色彩

書吏Ka-aper像，距今約4500年，看這突出的啤酒肚！不同於法老形象，這尊木雕非常寫實，富於現實主義色彩

距今約4700—4200年前，是埃及的古王國時代。這一時期又被稱為金字塔時代，金字塔是古王國法老的墓葬，對於注重來生的埃及人來說，墓葬也許比塵世住宅更加重要。考古學家在金字塔中發現了金字塔文——這是人類現存最早的宗教文字，還有一些陪葬雕像，體現了古埃及工匠非凡的寫實功力。

阿蒙涅姆赫特一世時期的門楣飾板，距今約3900年

辛努賽爾特三世像，距今約3800年，雕像面部帶有寫實色彩，不像古王國時期那樣千人一面

經歷一段時間的混亂，距今約4050年前，埃及進入中王國時代。中王國的墓葬改為從山中開鑿，奧西里斯成為埃及最重要的神，在宮廷作坊影響下，藝術品風格趨於統一，出現了一些相對寫實的法老像。一些學者認為，中王國時期的法老像是古埃及的巔峰，結合了力量和優雅，在之前之後都不多見。

哈特舍普蘇特神廟，距今約3460年

底比斯Nebamun墓出土捕鳥壁畫，距今約3360年

中王國末期，亞洲的喜克索斯人入侵，帶來了馬匹和戰車。喜克索斯人沒有在文化上留下多少遺產，不久埃及人建立了新王朝。這是古埃及歷史上疆域最大、最強盛的時期。新王國早期的大多數藝術品是在哈特舍普蘇特女法老統治下建造的。這一時期，埃及人用石灰石和砂岩擴建了許多神廟，展現了新王國豐厚的財富。

埃赫那吞一家，距今約3360年，採用凹浮雕形式，在陽光照耀下顯得更加鮮明

埃赫那吞之妻納芙蒂蒂的半身像，距今約3360年，這可能是古埃及最著名的人像，展現出優雅的女性美，卻不同於阿瑪爾納時期常見的誇張風格

距今約3360年，法老埃赫那吞繼位，開啟了以太陽神阿吞為中心的一神教改革，遷都阿瑪爾納（Amarna），鼓勵新藝術的創作。這是場短暫而劇烈的文化改革，阿瑪爾納藝術強調影象的運動感，首次出現了對法老一傢俬生活的描繪，法老本人的形象誇張，甚至有些畸形，這可能模仿自埃赫那吞本人，也可能是出於宗教目的。

卡納克神廟大柱廳的3D復原

阿布辛貝神廟的拉美西斯夫妻巨像，距今約3300年

埃赫那吞死後不久，埃及藝術迴歸傳統風格，逐漸過渡到拉美西斯時期。拉美西斯時期是古埃及最輝煌的時代，許多大規模的神廟和雕像都修建於這一時期。這一時期的浮雕和畫作描繪了許多征戰、遊行和儀式的場景，法老本人的形象在其中非常突出。

丹德拉哈索爾神廟的浮雕，埃及，距今約1900年，此時埃及已處於羅馬統治時期，但浮雕還保持著傳統風格

羅馬時代的埃及木乃伊麵具，帶有一些融合色彩

新王國衰弱後，埃及先後落入努比亞人、亞述人、波斯人、希臘人、羅馬人等國外統治者手中。商貿交流和外國統治者帶來了新的藝術形式，但絕大多數埃及藝術品依然保持著傳統風格。

中東次生文明

受兩河流域以及古埃及影響，中東誕生了幾個頗具影響力的次生文明——

公牛形容器，伊朗，距今5100—4900年

伊朗：伊朗地處兩河流域與印度之間，和蘇美爾文明大致同時（也許更早），伊朗西南興起了埃蘭文明（Elam），埃蘭人信奉多神教，其藝術品風格和兩河流域類似。埃蘭人的統治一直延續至阿契美尼德王朝興起之際，和蘇美爾人一樣，他們既不是閃米特人，也不是印歐人。

納皮爾阿蘇女王像，伊朗，距今約3300年，這是當時最重量級的青銅像，以失蠟法鑄造，重量超過1。7噸

在埃蘭人之後，一批說伊朗語的印歐人佔據了伊朗高原的廣大土地。最強大的是米底人，他們給了亞述帝國以致命一擊，但興盛沒多久就被居魯士擊敗。米底人沒留下多少文字記載，其光芒完全被波斯所覆蓋。

哈圖沙遺址的獅子門，土耳其，距今約3200年

赫梯青銅動物像，土耳其，距今約3300年

小亞細亞：大約3800年前，一批印歐人進入小亞細亞，建立了疆域遼闊的赫梯帝國。赫梯人可能是第一批大規模鍊鐵的族群，但和他們的赫赫武功相比，赫梯人留下的藝術品卻非常有限。迄今發現的大多數赫梯藝術品來自其都城哈圖沙，包括巨石建造的防禦工事，以及令人印象深刻的巨石守護獸。雕刻巨石守護獸的傳統後來也被亞述人、波斯人延續下來。赫梯衰亡後，小亞細亞西部日益受到希臘文明影響，和米底人類似，他們的光芒很快就被波斯和希臘文明覆蓋。

猶太教第二聖殿的復原模型

迦南：迦南即地中海東岸的以色列、巴勒斯坦、黎巴嫩一帶，這一帶的人向來以善於經商聞名。為便於記賬，傳達資訊，迦南人在古埃及文字基礎上創造了最早的字母文字。迦南人的另一大貢獻是宗教，大約3300年前，一批閃米特人走出埃及，定居於迦南，他們創立了猶太教，日後它將成為基督教和伊斯蘭教兩大世界性宗教的基礎。

腓尼基金屬碗，塞普勒斯，距今約2700年，其中的人物形象是埃及式的

和這兩大影響人類文明的遺產相比，迦南人在藝術領域的成就比較乏善可陳，雖然他們可以根據客戶的需求製造出符合要求的工藝品，但迦南人並沒有創造出什麼影響深遠的藝術風格。

愛琴海次生文明

距今4000年前，愛琴海和希臘的文化逐漸興盛起來，雖然在歐洲，愛琴海沿岸是最早進入文明時代的地區，但是和中東相比，這裡的文明程序已經慢了上千年。

音樂家雕像，希臘，距今約4500年

意義不明的圓盤，希臘，距今約4700年

距今約5300年，愛琴海的基克拉澤斯群島興起了風格獨特的基克拉澤斯文化（Cycladic）。基克拉澤斯文化融合了希臘和小亞細亞的藝術風格，這裡出土了不少造型簡潔抽象，頗具“現代”色彩的大理石雕像還有意義不明帶柄圓盤。基克拉澤斯先民並沒有留下文字，大約4000年前，群島的文化逐漸和米諾斯文明融合。

米諾斯女性，距今約3450年

克諾索斯宮的鬥牛士壁畫，距今約3450年

距今約4000年，克里特島興起了有著發達城市生活和商貿傳統的米諾斯文明（Minoan）。米諾斯人創造了希臘最早的文字（尚未破譯），留下了龐大的建築群，代表著歐洲第一個真正的文明。米諾斯文明深受埃及等中東文明影響，他們的創造者很可能並不是印歐人。

章魚紋陶器，距今約3500年

米諾斯人修建了龐大而複雜的宮殿（希臘神話中迷宮的原型），宮殿中裝飾著鮮豔而富有生活氣息的壁畫。和中東的藝術相比，米諾斯藝術中並沒有多少宗教和征戰場景，缺少大型石雕，取而代之的是壁畫和陶器上充滿運動氣息的生活場景和對自然的描繪。女性在米諾斯文明中似乎享有獨特且重要的地位。

邁錫尼城的獅子門，距今約3250年

邁錫尼武士陶瓶畫，距今約3300年，風格和數百年後的希臘陶器非常相似

大約4000年前，說印歐語的邁錫尼人來到希臘半島，他們受米諾斯文明影響，採用了米諾斯人的線形文字（已破譯，屬於早期希臘語）。邁錫尼人在山頂上構建了巨石建造的防禦工事，其社會帶有濃厚的軍事色彩，相對米諾斯人，邁錫尼人的藝術品不怎麼生動，做工也比較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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