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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探源 | 女性的權力與藝術:解密慈禧居室裝修(深度好文)

作者:由 藝小維 發表于 繪畫時間:2020-03-04

皇宮一直是男性占主導地位的地區,它的室內空間佈局、裝修以及陳設無不代表著男性的審美。慈禧,作為一位垂簾聽政,獨攬晚清政權近半世紀的女性掌權者,她居住的空間與以往的皇帝會有什麼不同?在她參與的居室建築的設計上,是否顯示出其對於權力的控制和地位的表達?從這些建築的內簷裝修中又是否能夠顯示出作為女性統治者的審美愛好呢?

本文試圖透過慈禧居住過的建築修繕和空間的設計,探討她的藝術審美和權力慾望。作者認為儘管慈禧晚年突破了後宮的限制,選擇修繕乾隆皇帝為自己做而修建的寧壽宮作為居室,達到最高的統治權力,並處處與乾隆皇帝相比之際,她的藝術水準和審美也與乾隆皇帝的兼具文人高潔清雅的品味不可同日而語,清朝皇帝們“依文遊藝”,而她也只能做到“花草遊藝”,表現出女性的品味。

清代晚期的同治光緒時期,是中國歷史上皇權統治的特殊時期,慈禧太后垂簾聽政,獨攬晚清政權近半世紀。在她執政期間,紫禁城經歷了多次大的修繕工程,其中為她居住而修改的建築就有養心殿後殿西耳房“平安室”、長春宮、儲秀宮、寧壽宮等建築。

建築空間的設計取決多種因素,大而言之時代和民族決定了藝術的特徵,就個體而言,使用者的性別、等級、社會和經濟地位決定了建築空間藝術。皇宮藝術,有著強烈的政治意向,而的喜好在此間也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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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1835年11月29日-1908年11月15日),即孝欽顯皇后葉赫那拉氏,咸豐帝妃嬪,同治帝生母,晚清實際統治者。

慈禧直接參與她居住的建築空間的設計,修繕平安室、長春宮時“聖母皇太后下小太監齡山傳旨”,“安靈山”傳旨,“聖母皇太后下太監劉生傳旨”等檔案的大量出現,反映出慈禧參與的深度;圓明園天地一家春設計中,“同治皇帝雖然是工程的監督者和決策者,慈禧常常與他一起參與建築設計事宜並直接發號她的旨意,同治皇帝往往先要徵得慈禧的同意後再下諭旨”;儲秀宮的修繕更是在她的直接指導下進行;寧壽宮修繕工程的內務府官員所上折單,大多數所奉為“懿旨”,即慈禧的旨意,懿旨中對工程提出了具體要求,有時還親自檢視,而同樣折件遞給光緒帝,所奉之旨往往為“知道了”,光緒皇帝不過是履行了一個皇帝形式上的職責,而實際的決定和指導權掌握在慈禧手上。清代末期建造西苑海晏堂,據德齡回憶:“她(慈禧)又說她先前本來嫌這殿的樣子不好看,現在正計劃在原地重新建造一所大殿,因為現在的大殿,在新年裡外國人來賀年的時候,還是覺得太小,容納不下。因此她就命工部照她的意思,打起圖樣來。……於是一切圖樣就照著太后的意志,開始設計了,這是一幢木頭的模型,各物齊備,即窗格,天花板和嵌板上的雕刻也無不完備。然而我知道太后永遠不會對一件事完全滿意的,這次當然也沒有例外,她各方面打量了一番,便說這間屋子要大些,那間要小些,這個窗移到那裡去等等,於是模型不得不帶回去重做。做好了再拿來時,人人都稱讚比上次的好多了,太后也覺得很滿意。……建築工程就立時開始,太后對於工作的進展也很關切。”從這些修繕工程檔案和回憶看來,慈禧對於自己的居所要求是很高的,並直接參與居室的設計。她所居住的建築空間設計,慈禧太后起著決定性的作用,也就體現出慈禧太后的願望和審美取向。

皇宮一直是男性占主導地位的地區,它的室內空間的佈局、裝修以及陳設無不代表著男性的審美,即使是后妃們居住地東西六宮,從它的空間佈局和裝修陳設的一致性來看,她們似乎也不具有決定的權利。男性空間被視為彰顯男性角色和品味的重要展示平臺,而女性空間則可以理解為一個人造的世界包括景觀、植物、建築、大氣、氣候、色彩、香味、光影和聲音的空間實體。慈禧,作為一位有著強烈參與慾望的女性居住者,她居住的空間與以往的皇帝會有什麼不同嗎?從這些建築的內簷裝修中是否能夠顯示出作為女性統治者的審美愛好呢?

慈禧是一位政治慾望強烈的清政府實際的統治者,然而她與皇帝們不同,皇帝們本身就是“天下之尊”,並不需要過分地強調這一身份,慈禧則不同,她並不是皇帝,甚至不是皇后,不過是母以子貴而登上了權力的頂峰,在她的內心一直都存在著嫡庶的不甘,在她居室建築的設計上,是否也顯示出了她對於權力的控制、地位的表達呢?

本文試圖透過這些慈禧居住過的建築修繕和空間的設計,探討她的藝術審美和權力慾望。

一、慈禧垂簾聽政最初的寢宮:“平安室”

咸豐十一年(1861),咸豐皇帝去世,同治即位,咸豐皇后鈕鈷祿氏和懿貴妃葉赫那拉氏分別被封為“慈安”、“慈禧”。咸豐皇帝去世前,遺詔皇長子御名立為皇太子,八大臣贊襄小皇帝,兩宮皇太后分別掌握“御賞”和“同道堂”印,共同輔佐小皇帝。由於同治皇帝年齡尚小,需要慈安、慈禧照顧和輔佐,兩宮皇太后亦住進養心殿,慈安居住在養心殿後殿東耳房“綏履殿”,慈禧居住在養心殿後殿西耳房“平安室”。

養心殿是清代雍正以後皇帝處理日常政務和燕寢之宮殿。養心殿後殿,《明宮史》記載曰“涵春室”,是清代皇帝燕寢、起居之處。養心殿後殿東西耳房,《明宮史》記載:“東曰‘隆禧館’,西曰‘臻祥館’”。兩座建築體量、規格相同,面闊五間。雍正初年修繕使用,“從設定及裝修上看,後殿東西耳房及圍房當時應是後、妃、嬪們侍值的處所,但沒有命名。”乾隆時有“養心殿後殿東耳房皇后宮內……”的記載,明確記載了東耳房為皇后所居,嘉慶七年(1802)《養心殿東西耳房、東西圍房陳設冊》中看也應為皇后居室。西耳房則是嬪妃寢宮。咸豐二年(1852),咸豐皇帝冊立皇后及嬪妃,並修繕養心殿後殿東西耳房為皇后、嬪妃們居住,增掛御筆匾額,東耳房名‘綏履殿’,西耳房名‘平安室’”。東耳房傳統上是皇后居住的地方,冠以“殿”名,“古者屋之高嚴,通呼殿”,一般高大而尊貴的宮殿稱為殿,以示其尊貴;西耳房則是妃嬪侍值的處所,以“室”命之。“室,室也,窗戶之內也,城郭之宅也,妻之所居也。”室是指普通的房間,妻子居住的地方。

同治元年(1862),慈安慈禧垂簾聽政,入住養心殿,根據慈安和慈禧的地位,慈安居綏履殿,慈禧居平安室。

為了居住的需要,咸豐十一年(1861)八月對養心殿、養心殿後殿皇帝寢宮以及綏履殿和平安室加以修繕。綏履殿將原位於東進間的寶座床挪安在明間,符合皇太后受禮的需求,東次間後簷床挪安前簷,東進間製作順山床一張,後簷安床,西間的裝修基本沒有變化,西間原本就是皇后的寢宮,符合使用的需求,因此未加修改。平安室原為嬪妃侍寢的宮殿,根據現存圖紙看來應為兩名嬪妃居住場所,東西兩邊對稱,不符合一人長期居住的要求,因此改變較大。明間後簷隔斷板撤去,東西縫安冰裂梅八方門,東次間前簷床改窄床,東次間與東進間之間隔斷板撤去,安欄杆罩,東進間後簷床罩炕撤去,安扶手欄杆床一張,前簷床改窄床。西進間是寢宮,前簷飛罩一槽撤去,改安小床一座,後簷安寢宮,寢宮床來不及製作,用的是從養心殿後殿能見室移過來的寢宮床。改造後的平安室與綏履殿格局基本相同,再結合製作鋪設坐褥簾幔等檔案來看,兩座建築明間為禮儀性空間,東次、進間是休息、接待賓客之處,西進間為寢宮,次間為起居處。然室內裝修還是存在明顯的不同之處,綏履殿明間安設寶座,平安是則無;綏履殿寢宮掛匾“敬順齋”,平安室寢宮無匾;綏履殿東進間是順山床和北小床,平安室東進間則是南北床,沒有順山床。由此看來,雖然慈安慈禧同授為皇太后,而慈安居住的綏履殿裝修較為複雜,等級較高,慈禧居住的平安室的裝修稍微簡單一些,嫡庶之別顯而易見。

咸豐十一年八月修繕養心殿及綏履殿、平安室的時候,還是八大臣掌握實際的權力,當時皇帝、皇太后和八大臣尚在熱河,寄給負責修繕養心殿工程內務府大臣全慶、寶鋆的信是由肅順託付的,這時的修繕計劃應該是八大臣和兩宮皇太后共同商議決定的。為趕工期,一切從簡,八月二十三日工程奏摺,按規定九月二十三日從熱河出發,九月二十九日到京,僅一個多月的時間,因此製作的裝修僅為必要的且工藝簡單的,如平安室的隔斷採用冰裂梅八方門,而不是如綏履殿一樣製作工藝複雜的槅扇,寢宮床來不及製作只好用能見室的舊床。再說此時肅順等人力推慈安,根本就沒有把慈禧放在眼裡,平安室的裝修也就將就了事。慈禧此時剛因同治的原因當上皇太后,地位尚不穩固,也沒有心事考慮自己的居室。綏履殿和平安室既講求平衡,同時也兼顧了地位的不同。

辛酉政變之後,八大臣被查辦,兩宮皇太后正式“垂簾聽政”。慈禧對於自己的地位要求越來越高,對居住的平安室的裝修一定很不滿意,同治二年(1863)底喪期一滿,慈禧就開始重新裝修她的平安室,她親自下達旨意把平安室明間的隔斷八方門改成與綏履殿一樣的槅扇,撤換掉能見室的舊寢宮床,重新制作寢宮床,“裡外間棚壁牆壁糊飾本紙,隔扇橫楣均糊月白紗。”這些裝修的修改是慈禧自己的意願,為的是與綏履殿保持一致。(圖1:燕熹堂槅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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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燕熹堂槅扇

儘管慈禧在居室的佈置要求與慈安相同的待遇,但由於居住者地位的不同,室內裝修似乎也有一定的區別。同治三年(1864)的一則檔案記載:“六月初一日,庫掌英俊、懋勤殿太監崔進玉傳旨:造辦處六月初二日清早赴養心殿綏履殿貼掛臣工畫十四件、隔眼二十三件,平安室臣工畫十二件、隔眼十二件。”慈安居住的綏履殿內簷裝修更為豐富,慈禧居住的平安室的室內裝飾品稍微少一些。同治初年,兩宮太后垂簾聽政,慈禧對於平安室的改造,主要還是力求爭得與慈安相同的地位,在裝修式樣和規格上都模仿綏履殿,然而慈禧剛剛掌握政權,還要顧及嫡庶之分,按照傳統和地位裝飾居室空間。她對於裝修藝術和風格的追求表現尚不明顯。

同治成人後,兩宮皇太后離開養心殿,遷居它處,慈禧移居長春宮,慈安移居鍾粹宮,將“綏履殿”和“平安室”騰出,重新裝修改造,同治九年(1870)綏履殿改名為“同和殿”、平安室易名為“燕喜堂”,一個仍為“殿”,一個升為“堂”,“堂,殿也,明也,高也,世稱母曰堂”,堂也是高大明亮的房子,與殿基本相同,而且慈禧是同治的母親,她居住的宮室稱為“堂”非常貼切。然以“殿”和“堂”區分,兩耳房的地位高下之分尚在。兩殿的裝修也稍有區別,“同和殿添安楠柏木碧紗櫥罩、掛簷等工程,用銀一萬九千餘兩。”燕喜堂“室內添安楠柏木碧紗櫥罩、掛簷等工程,比同和殿稍差,亦用銀一萬五千餘兩”。從殿堂的定名和裝修所費金額看,此是的慈禧雖然權利不斷地上升,然慈安尚在,還要保守著傳統,終究不敢超越皇后的地位。

光緒十四年將同和殿改名為“體順堂”,沿用至今。此時慈安太后已去世,慈禧已大權在握,她雖已不在養心殿居住,對往事仍耿耿於懷,不甘心自己以往居於次要地位,要與皇后平起平坐,然而慈禧不是正統的皇后,不敢僭越使用“殿”名,因此將東耳房的“殿”降為“堂”,至此東西耳房的地位相同。

二、幾經改造的寢宮:長春宮

長春宮位於養心殿後,為紫禁城西六宮之一。

同治皇帝長大後,慈安和慈禧太后離開綏履殿和平安室,另擇新居,慈安選擇了東六宮中的鐘粹宮(因她入宮時便住在鍾粹宮),慈禧則選擇了西六宮中的長春宮。

慈禧為何選擇長春宮而沒有選擇她曾居住過的儲秀宮,其中含義深刻。長春宮雖為西六宮之一,而咸豐九年(1859)長春宮進行了大規模的改造,將啟祥宮和長春宮兩個院落相連,形成由圍牆外門、長春門(原啟祥宮)、體元殿(穿堂殿,原啟祥宮後殿)、長春宮、怡情書史組成的“東西六宮中規制最高的一處四進院落”。“長春宮門有‘御門聽政’的作用,體元殿可以充作‘御門聽政’前稍歇處,”長春宮內簷裝修也進行了徹底的改變,明間東西縫各安碧紗櫥一槽,後簷設屏門,前安寶座屏風,西梢間後簷設床,床上毗盧帽,是就寢之處,把長春宮改成了寢宮。“新長春宮是供皇帝處理政務又能寢居”的處所。慈禧在選擇居住宮殿時,不甘於在慈安之下,處處爭強,不僅要挑戰慈安的地位,經過咸豐皇帝的改造,長春宮面積遠遠大於鍾粹宮,規格遠高於鍾粹宮,並要向皇帝看齊,要使用咸豐皇帝為他自己修繕的宮殿,因而選擇長春宮。

同治年間慈禧為居住的需要,多次對長春宮進行修繕,具有重要意義的修繕有三次:

一次是同治六年(1867)長春宮改造工程,或許是兩宮皇太后嫌棄養心殿的綏履殿和平安室空間太小、光線太暗,而入住長春宮,翁同龢在日記裡寫道:“四月廿七日(5月30日),長春宮在養心殿後,東為履綏殿,西為平安宮,兩宮所居。”此時的長春宮是作為養心殿後殿的替代物,居住長春宮是按照養心殿後殿東西耳房的模式,並將匾名也用到此處,“東為履綏殿,西為平安宮”的紀錄與養心殿的“綏履殿”、“平安室”有所差異,是翁同龢記載的失誤還是殿名確有變化尚不清楚。

同治六年為滿足居住地需要對長春宮進行改造,在體元殿後新增平臺、遊廊,連線體元殿、長春宮和東西配殿,平臺和東西配殿掛字對,遊廊上畫畫,重新制作體元殿內簷裝修,外簷鑲安玻璃,體元殿、長春宮等處畫線法畫。

一次是同治九年(1870)為慈禧居住長春宮而進行的修繕工程。

同治八年(1869),同治皇帝將要大婚,躬親大政,慈安太后和慈禧太后必須正式離開養心殿,謀劃自己的新居,慈安選擇了東六宮中的鐘粹宮,慈禧則繼續留在西六宮中的長春宮。同治十年(1871)慈禧正式移居長春宮,居住在長春宮正殿。

同治九年慈禧在她搬進長春宮居住前又進行了一次修繕,這次的修繕範圍仍然是長春宮、體元殿及其所圍合的區域,體元殿後平臺遊廊添建屋頂,東配殿而拆換裝修,在院內搭建暖棚戲臺,所有殿座油飾見新。

一次是為了慶祝她的40壽辰,於同治十二年(1873)左右再次大規模改建長春宮。

同治十二年修繕的範圍包括整個長春宮區域,修改長春宮門,加蓋屜窗板牆,把原來的殿式門改造成宮殿(應該已改名為“太極殿”,但由於同治皇帝去世,有些工程停止,檔案中首次看見太極殿名是在光緒四年),長春宮區域所有建築油飾見新,加隴捉節,挑換地面磚、歸安石料、並挑換椽望、換安角門木料、找補門窗等,重新油飾“漆匾對”;外簷裝修修改,體元殿前後窗著造辦處成做楠木屜窗,“長春宮正殿前後窗上扇著造辦處成做楠木屜萬字地邊加元壽字九個”,並安裝洋玻璃;內簷裝修改造,根據自己的喜好改變了長春宮室內空間的佈局,製作了寶座、屏風、匾額、傢俱和床張等,重新制作承禧殿內簷裝修。為了滿足慈禧聽戲的需要,改建體元殿後遊廊抱廈,並在後抱廈搭建室內戲臺。

在長春宮的修繕過程中,慈禧逐漸顯露出她的權力慾望和對居住環境的要求,把自己的審美品位加入到室內裝修中。

同治六年和九年的長春宮的改造範圍都是體元殿及之北的長春宮建築群,基於對先帝的崇敬和懷念,咸豐皇帝用於“御門聽政”的長春門並沒有涉及,應該是懾於地位的關係,尚不敢使用如此重要的場所。

同治八年慈安選擇的鐘粹宮也開始修繕,鍾粹宮完全模仿長春宮,鍾粹宮遊廊、外簷裝修,匾對、內簷裝修(國家圖書館藏得同治八年樣式雷鍾粹宮內簷裝修改造圖紙上標註“以上裝修仿照長春宮式樣”)完全按照長春宮製作。此時的慈禧太后要顧及慈安和自己的身份,“慈禧懾於嫡庶之分,亦恂恂不敢逾越。” 長春宮和鍾粹宮在建築等級、裝修、裝飾等方面都儘量講求平衡。不過慈禧已經不像居住在平安室時居於次要的地位,而是與慈安平起平坐,甚至超出了慈安的地位,長春宮建築區域空間遠大於鍾粹宮,鍾粹宮的裝修反過來要以長春宮為樣本。

同治十二年長春宮的改造,慈禧慈安兩宮太后垂簾聽政十餘年,慈禧逐漸淡化慈安的影響,權力逐漸上升,成為實際的執政者,她的表現慾望更加強烈。她不顧自身的后妃地位,也不顧忌與慈安的平衡性,把咸豐用來作為“御門聽政”的長春門改成宮殿太極殿,形成太極殿、長春宮區域,進一步擴大了她的使用範圍,遠遠超出慈安的鐘粹宮的規格,向咸豐皇帝更接近了,突破了后妃的限制。

由於長春宮的多次改造都是在咸豐皇帝改造的基礎上進行的,長春宮正殿基本保留了原本的格局,同治八年鍾粹宮內簷裝修改造圖紙上標註“以上裝修仿照長春宮式樣”,這張圖的裝修格局和式樣與咸豐九年的長春宮裝修圖一樣,由此可以說明同治八年之前的長春宮內簷裝修基本沒有變動。同治十二年才稍有變化。

長春宮每次的修繕工程,慈禧太后都參與其中,檔案中“聖母皇太后下太監**傳旨”也就是慈禧親自傳旨的記載就有多條,慈禧把她的意願滲透到改造工程中,基本上表現了慈禧的審美品位。

每一次的長春宮改造中體元殿、長春宮都有安裝玻璃的記載,同治六年修繕長春宮的時候,檔案記載體元殿槅扇安“廣片玻璃”,廣片玻璃是廣東生產的平板玻璃,但透明度不如進口玻璃。同治十二年重新制作外簷玻璃窗,並安裝“洋玻璃”,體元殿、長春宮的門窗都換上“洋玻璃”,這樣就使得室內的透光性更強,更加明亮起來。

體元殿由於功能的變化,在原來的穿堂後加蓋平臺,內簷裝修重新制作。同治六年體元殿室內安置“冰紋式元光門夾堂隔扇二槽”,[48]也就是在東西間對稱地各安裝一槽裝修,中間是圓光門,兩邊各四扇槅扇共八扇,上面七堂橫披窗,槅扇和橫披窗為夾堂做法,紋飾是冰裂紋。圓光門是宮廷內常見的裝修形式,圓光門兩邊用槅扇的做法在清代中期很少見,是清代晚期較為流行的做法,常見的還有八方門、瓶式門等。(圖2:壽康宮冰梅紋瓶式門)咸豐十一年的平安室內也製作了二槽對稱的圓光門,製作體元殿這二槽裝修的旨意是慈禧太后親自下達的,慈禧很喜歡這樣的裝修型別,在後來的天地一家春中也採用了這種形式。這兩槽裝修的槅扇和橫披上安裝了玻璃以替代以往的夾紗。玻璃在清代晚期的宮廷建築中已經大量使用,多處建築的窗戶上都安裝了玻璃。儘管如此,玻璃仍然是珍貴的建築材料,內簷裝修的槅罩中使用較少,還是以傳統的夾紗為主,體元殿的圓光門用玻璃鑲嵌,同治十二年體元殿後抱廈內戲院安裝“廂安洋玻璃隔扇”[49],用玻璃替代傳統的夾紗,使室內更加明亮也顯得更加豪華,這也正是慈禧太后所喜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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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壽康宮冰梅紋瓶式門

長春宮明間東西縫原均為碧紗櫥,東次間東縫為欄杆罩,同治十二年將明間東縫的碧紗櫥拆除(明間西縫碧紗櫥於光緒十一年拆除,換安欄杆罩),將東間的欄杆罩換安在明間東縫,欄杆罩的通透性強,它雖起到間隔的作用卻不會像碧紗櫥一樣將空間完全封閉,是一種隔而不斷地裝修構件,在長春宮明間東縫把原來的碧紗櫥改成欄杆罩,就將明間和東次間練成了一個通透的空間,擴大了長春宮明間的面積,也使得室內空間更為敞亮、開放。

從外簷的玻璃門窗到內簷的玻璃槅罩的運用,在建築中逐漸用玻璃替代了傳統的紙和紗,室內空間的開放式處理,一反乾隆時期皇宮建築室內空間的小型化、複雜化、多層化,說明慈禧喜愛寬敞豁亮的室內環境。長春宮的室內裝飾大量運用繪畫裝飾牆體。

同治六年正月,按照慈禧太后的旨意體元殿後牆繪製了五幅線法畫,東牆和西牆也繪製線法畫二張,“各高一丈八寸五分、寬一丈九尺五寸”;長春宮“東牆、北牆用線法畫二張,各高一丈零八寸五分、寬一丈三尺七寸五分。”“線法畫”就是西洋透視畫,西方傳教士畫家將“線法畫”帶到清宮,又將這種畫法傳授給一些中國的宮廷畫家。用於裝飾宮殿的線法畫一般都以建築物為主題,與室內裝修相呼應,稱為“通景線法畫”,簡稱為“通景畫”,它利用畫面的透視效果來擴大建築物的空間感和深遠感。通景線法畫在宮廷中始於清康熙、雍正時期,乾隆時期達到鼎盛,一直延續至清末。(圖3:毓慶宮通景畫)通景畫擴大空間的視覺感受和極強的裝飾效果受到清代皇帝特別是乾隆皇帝的喜愛,慈禧太后對於通景畫的熱愛也如出一轍,在體元殿一座建築內繪製了七幅通景畫,也就是體元殿內凡有整面牆體如後、東、西山牆上都繪製了通景畫,在清代宮廷建築裝飾中也是絕無僅有的,她對於線法畫的愛好一直延續下去,在天地一家春的設計中,“後卷東山牆裡面鑲櫃,外面板牆酌擬洋線法山水,轉彎格閃亭座樓式樣。”後來修繕的儲秀宮後殿麗景軒戲臺的牆壁、頂棚糊制藤蘿花作為戲臺佈景的裝飾,繪製藤蘿花作為戲臺頂棚的裝飾就目前見到的材料從乾隆時期就開始了,建福宮的敬勝齋、寧壽宮的倦勤齋都採用藤蘿花裝飾戲臺頂棚,四周繪製通景畫。麗景軒的室內戲臺頂棚、牆壁繼承了清中期的藤蘿花裝飾。同治時期宮廷內已無西洋畫家,體元殿和長春宮的線法畫應該是如意館的中國畫家繪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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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3:毓慶宮通景畫

同治六年體元殿和長春宮之間用遊廊連線起來,遊廊牆上用繪畫裝飾,“長春宮廊內板牆桶子門畫畫,用白絹長十八丈寬一丈二尺;”遊廊上沈振麟等人繪製“畫屏十六張,門口六件計十八條”;同治七年,又在“長春宮正殿東西配殿畫門桶子,用白絹六張”,[60]“著如意館沈振麟等畫長春宮東西配殿門桶畫對匾四分正殿畫對二副”,這些畫是造辦處如意館的畫家沈振麟等人繪製的。沈振麟是清代晚期如意館重要的宮廷畫家,生卒年月不祥,創作題材廣泛,花鳥蟲魚人物山水各臻其妙,筆法工細寫實,任如意館畫作首領數十年,留下了大量繪畫作品。沈振麟是慈禧非常喜歡和信任的畫家,他為慈禧居住房間的內簷裝修繪製大量槅眼,(圖4:沈振麟繪製的槅眼。)慈禧還讓他為自己繪製御容,“著沈振麟在長春宮恭繪慈禧皇太后御容,著在本宮添畫衣紋景緻。”曾“賜御筆‘傳神妙手’扁額一方”。用於裝飾長春宮遊廊的畫都是如宮殿室內的絹畫一樣貼落在遊廊板牆上。同治九年體元殿後簷開窗,同治六年體元殿後牆繪製的線法畫,由於開窗不得不拋棄,慈禧太后仍令沈振麟繪製絹畫。表現出她對於沈振麟繪畫風格的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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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4:沈振麟繪製的槅眼

慈禧太后的生活中喜愛書畫,除觀賞名家書畫外,還親自書寫繪畫,尤其愛以自己所作的書畫賞賜群臣,慈禧留下的作品有幾百件之多,其中不乏有代筆之作,除了用一修身養性外,大多數為慈禧頒賜品,賜給御前王公大臣或親僚以志恩寵。繪畫內容多為表現吉祥寓意的題材,如牡丹、松鶴、梅蘭竹菊以及福祿等,畫風淡雅秀逸,設色淡彩暈染,色調和諧,雅而不俗,但不失喜慶富麗之氣。長春宮體元殿建築裝飾採用大量的繪畫作品也正反映了慈禧對於繪畫的喜愛,可惜的是這些通景畫和條幅都已無處可尋。

在長春宮的改造中,室內陸續添置了寶座及傢俱。同治七年(1868)長春宮製作的寶座和兩個炕桌、炕案上“雕做萬福萬壽花樣”。同治十二年為長春宮製作的寶座上“二面雕半彩地萬福萬壽”,矮床“前面雕萬字八吉祥加元壽字花樣”。“福”、“壽”字作為裝飾藝術很早就在民間使用,中國書法的美觀性裝飾性很強,既有吉祥的含義,又具有裝飾的效果,常用在宮廷的器物上以及室內裝飾甚至裝修上,康熙時期紫檀嵌螺鈿皇孫祝壽詩屏風,是康熙的三十二位皇孫為其祝壽所作,屏風背面繡一萬個“壽”字。乾隆時期的傢俱紅漆嵌螺鈿百壽字炕桌在桌面中間描金“壽”字一百二十個,紅漆嵌螺鈿百壽字炕桌上也嵌螺鈿“壽”字一百二十個,樂壽堂裝修上的卡子花琺琅鑲嵌兩邊如意形蝙蝠紋中夾壽字。慈禧很喜歡這樣的吉祥字型,指定要在寶座等傢俱上雕刻“萬福萬壽”紋飾。她還把這種裝修紋樣發揚光大,廣而用之,甚至用於外簷裝修上,皇宮的外簷裝修用菱花,規格高的建築用三交六椀、雙交四椀菱花門窗,居室建築多用步步錦菱花門窗,這是建築常規,慈禧太后極力反傳統,改變了建築的常規,把自己對“福壽”字的偏好明確的表現在建築外觀上。同治十二年“長春宮正殿前後窗上扇著造辦處成做楠木屜萬字地邊加元壽字九個”,臨時搭建的木棚的“棚外玻璃嵌扇俱要紅地綠萬字金壽字”,突出了“壽”的裝飾題材。同治十三年修繕養心殿東暖閣,“照長春宮式樣”“添做萬福萬壽紗屜”。不僅如此,慈禧太后在同年設計的天地一家春的外牆上菱形格內寫滿了“壽”字文,下減使用“黃地綠琉璃萬字錦”,(圖5:天地一家春燙樣東山牆,故宮博物院古建部藏)這是前所未有的。如此頻繁地使用萬壽字裝飾,表達出了她對萬福長壽吉祥寓意的追求,以及對於萬壽圖案的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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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5:天地一家春燙樣東山牆,故宮博物院古建部藏

同治十三年(1874)製作了“紫檀木雕花天然式加白檀香葡萄三屏風寶座足踏”,“天然式”雕刻紋樣是清代晚期甚為流行的裝修、傢俱紋樣,也就是運用透雕的手法雕刻較為寫實的自然紋樣,如竹紋、松竹梅、喜鵲登梅、葡萄等等,而非圖案化程式化的紋樣,在清代晚期的檔案和樣式雷圖檔中大量出現,也是清代晚期內簷裝修的主流圖案。

歷次的長春宮改造都是在咸豐皇帝改造的基礎地進行的,在幾次的陸續改造中,雖然受到原有建築裝修的限制,慈禧無法完全地表現出她的喜好,她還是一點點地將自己的愛好加入到裝修中,表現出她的一定的藝術審美特性。她喜歡明亮寬敞的空間,外簷裝修全部換成了玻璃,內簷裝修中也儘量用玻璃替代傳統的夾紗,用欄杆罩等開放式的槅罩替換封閉式的碧紗櫥,使得室內空間更加開闊;特別鍾情於沈振麟的花鳥植物絹畫以及具有透視效果的線法畫裝飾牆面;對於“福”、“壽”等吉祥文字紋樣也表現出特別的偏愛。

在長春宮的歷次改造中,慈禧尚沒有機會極盡自己所能,同治十二年在宮外進行了一項宏大的建築工程——重建圓明園工程給了她一個很好表現自己的機會。

同治十二年,同治皇帝親政,九月二十八日下諭“擇要興修”圓明園,“以備聖慈燕憩、用資頤養”,實際上了也為了讓兩宮皇太后遠離權利中心,不再幹涉皇權,因此在原綺春園清夏齋、敷春堂舊址重建清夏堂、天地一家春,作為慈安、慈禧兩宮皇太后的園居之所。“天地一家春”是在敷春堂舊址上修建的,原建築已基本不存,重新設計建築和內簷裝修,這與長春宮的改造有很大的區別,不受原建築格局和裝修的限制。慈禧皇太后指導、監督並控制天地一家春的規劃和設計,還直接參與了設計,她對天地一家春的內簷裝修的設計控制嚴格,他不讓任何人甚至她兒子來定奪天地一家春的內簷裝修樣,並且親自為天地一家春繪製內簷裝修紋樣。因此天地一家春的建築特別是內簷裝修的設計方案充分表現出慈禧的權力慾望和藝術品位。(圖6:天地一家春燙樣內簷裝修,故宮博物院古建部藏)“萬春園重建專案代表了慈禧在建築和空間格局設計上權力表達的早期版本,從地址的選擇和建築的設計都表現出勝過慈安的優越感,而對內簷裝修的指導又表現出她對於權力和宗教的熱情。”關於慈禧與天地一家春內簷裝修設計的相關問題研究,彭盈真“A Palace of Her Own:Empress Dowager Cixi(1835-1908) and the Reconstruction of the Wanchun Yuan”對慈禧與圓明園天地一家春的設計和裝修作了詳盡的分析,在此不再贅述。

天地一家春的工程最後沒有得以實施,她的主張和審美品位也沒有得到實現,不過這一次的重建方案給慈禧太后一個充分展示的平臺,在之後的儲秀宮修繕工程中則付諸實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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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6:天地一家春燙樣內簷裝修,故宮博物院古建部藏

三、慈禧太后自我展示的空間:儲秀宮

儲秀宮為紫禁城西六宮之一,始建於永樂十八年(1420),儲秀宮初曰壽昌宮,嘉靖十四年(1535)改曰儲秀宮。為后妃居住的宮殿,清沿明舊。

“慈禧入宮,自初封蘭貴人,即晉封為懿嬪、懿貴妃,俱居儲秀宮。”並“生同治於儲秀宮”。這為她日後執政晚清奠定基礎,因此她對儲秀宮有著深厚的感情。慈禧太后垂簾聽政後,居住過養心殿後殿西耳房“平安室”,後移居長春宮,但對儲秀宮仍不能忘卻。因此,她決定於50壽辰時重新居住到儲秀宮去,於光緒十年(1884)九月廿六日“皇太后於長春宮移儲秀宮,上龍袍褂,遞如意,內府官花衣進如意,有戲,廷臣無禮節。”在此之間的光緒九年開始為了這次移居大肆修繕儲秀宮。

光緒九年,慈安已經去世,“孝貞皇后既崩,西太后獨當國”,慈禧再也不必受嫡庶的約束;光緒皇帝年歲尚小,又是她一手扶植起來的小皇帝,對她惟命是從。這時已經沒有能夠與她抗衡的力量,成為真正唯我獨尊的女主了,她可以盡情地展示她的願望,完全按照她的需要和喜好進行改造。

沒有改造之前的儲秀宮與其它東西六宮一樣,由前殿、後殿組成的二進院落,前殿為升座受禮之所,後殿為寢宮。光緒九年改造的儲秀宮,並不是在原有的儲秀宮基礎上加以修改,而是按照咸豐皇帝改造的長春宮為藍本,將翊坤宮和儲秀宮兩個院落連線起來,形成了翊坤門、翊坤宮、體和殿、儲秀宮、麗景軒相連的四進院落。翊坤宮承擔了原來正殿的作用,為“升座受禮之所”。原翊坤宮後殿改為體和殿,並由原寢宮的功能改為儲秀宮的外書房和餐廳。儲秀宮改為寢宮,起居、休息、睡覺都在這裡。儲秀宮後殿改稱麗景軒,變成慈禧太后看戲的地方。儲秀宮區域改造之後,模仿咸豐的長春宮形成以儲秀宮為中心的集受賀、就餐、休息、娛樂為一體的生活建築群,實際上打造的是前朝後寢的模式。儲秀宮的改造按照長春宮的模式,就是要比照咸豐皇的規模、格局佈置她的宮殿,這在後妃是沒有先例的,慈禧修繕儲秀宮成為了她向傳統、地位挑戰的舞臺,也是她向人們展示權力的機會。

其次是建築本體的修繕,翊坤宮、體和殿、儲秀宮前簷出廊,所有殿宇房間滿鏨坎油畫見新,頭停揭瓦夾隴捉節,儲秀宮、翊坤宮更換寶匣。外簷裝修全部重新制作。匾額、楹聯全部予以更換,新做鬥匾、各式花匾以及抱月字對。她甚至擴充套件到長春宮區域,更換了長春宮區一些殿座的匾額,體元殿東西配殿“怡性軒”、“樂道堂”的以及怡情書史東西配“益壽齋”、“樂志軒”的書卷式匾也都是這次修繕過程中改造的。

再次,這一次的修繕還有一個重要的變化就是翊坤宮和儲秀宮連通後重新調整各殿座的使用功能,為適應新的使用功能,各殿座室內空間分隔和裝修全部予以更換。光緒九年修繕檔案的記錄與現在原狀中的裝修基本相符。用碧紗櫥、罩背、天然罩、天然欄杆罩、天然八方罩、天然式飛罩、隔斷玻璃板牆、炕罩、毗盧帽等裝修語彙對室內空間進行再次分割。

儲秀宮幾乎都是用“花梨木”製作內簷裝修,少量採用楠木作為裝修材質。

清宮內簷裝修一般使用楠木、柏木製作的“楠柏木”裝修。清代中期特別是乾隆時期,對於內簷裝修的要求越來越高,使用材質越來越名貴,用紅木、紫檀、黃花梨等硬木製作裝修。清代晚期,迫於經濟的原因和紫檀等珍稀木材來源的困難,則以楠木、柏木和一些雜木作為製作內簷裝修的材料。

慈禧太后非常追求裝修的材質,儲秀宮並沒有使用清晚期常用的楠柏木製作內簷裝修構件,而是幾乎全部以花梨木為之,花梨木是硬木的一種,雖沒有紫檀、黃花梨珍貴,在當時屬較為珍貴的硬木材料,色澤沉著,有紫檀的效果。皇家偏愛紫檀裝修和傢俱,慈禧也不例外,無奈清代晚期紫檀稀缺,只能用花梨替代。由於硬木來源的短缺,又想營造硬木的效果,有些裝修採用楠木或其它木材製作,在上面塗紫檀色漆,稱為“打紫檀色”,翊坤宮東、西水房、西耳殿添做雞腿罩順山床、欄杆罩、後簷床、前簷床、雞腿罩等,“以上裝修板牆俱打紫檀色燙蠟欽此。”翊坤宮前殿添安雞腿罩、佛櫃、佛桌等,“俱做杉木打紫檀色燙蠟。”營造出優質木料紫檀的效果。這種裝修上色工藝在同治十二年改造長春宮和重建天地一家春時就已經出現,體元殿後抱廈室內戲臺的裝修採用“楠木打紫檀”工藝,天地一家春的裝修“俱要紫檀色”。慈禧太后喜用硬木材質,即使沒用硬木製作裝修也要修飾成紫檀的效果。花梨木製作裝修在清晚期的清宮僅見儲秀宮區域,是為了突出儲秀宮的特殊性和其尊貴的地位,顯示出裝修的高貴。

儲秀宮裝修種類以碧紗櫥、落地花罩、欄杆罩、幾腿罩、炕罩為主要的裝修種類。

碧紗櫥是清代內簷裝修中常用的裝修構件,一般清代的碧紗櫥槅心橫披心拼接或雕刻各種紋樣,雙屜中間夾紗或刺繡、或書畫作品或鑲嵌玻璃。下部絛環板、裙板雕刻各種圖案。槅扇心和橫披心由古代簡單的直欞而發展到燈籠框、步步錦、冰裂紋以及透雕花紋等各式各樣複雜的窗格形式,接觸點較多都是為了夾住絹紗並使之平整。儲秀宮裝修的槅心和橫披心並沒有採用傳統的欞條拼接或雕刻夾紗的形式,而是以玻璃代替夾紗而產生的蝙蝠岔角橫披心、槅心形式。蝙蝠岔角形式是清晚期出現的槅心形式,玻璃具有透光度好以及不易破損等優勢,又由於玻璃使用的增加,原來複雜的槅心形式不但在構造上不需要,而且還妨礙了槅扇的透光度,因而逐漸地被簡化,甚至走向淘汰,取而代之的是橫披和槅心部分都免去了複雜格紋而只在四個角上用蝙蝠岔角以固定玻璃。(圖7:儲秀宮花梨木鑲玻璃臣工書畫碧紗櫥。)蝙蝠岔角夾玻璃槅扇心形式何時出現的,尚不很明確,不會早於同治晚期,由於長春宮的裝修大部分保留了咸豐時期的原狀,長春宮的內簷裝修槅心還是傳統的燈籠框形式。同治晚期的工程中,體元殿後抱廈內安裝“廂安洋玻璃隔扇”,圓明園復建工程,天地一家春“中捲進深碧紗櫥安玻璃心,加二面天然四季花,”以及圖紙和燙樣和清夏堂等圖樣來看,同治晚期的碧紗櫥已經採用了夾玻璃的槅心形式。儲秀宮區域建築內的碧紗櫥槅心橫披心蝙蝠岔角鑲玻璃的形式是目前能夠確定的實物遺存中所見最早的。慈禧太后非常喜愛的這種框架形式,不僅用在槅心、橫披心上,畫框、鏡框上也常用這樣的裝飾,“現藏美國哈佛大學佛各美術館的《慈禧太后肖像》,據說目前四角鑲有蝙蝠的巨型木製畫框系慈禧贈送給畫家的。”由於玻璃在當時尚屬較為珍貴的材料,不能做到普遍使用,因此也僅在儲秀宮區域的裝修中見到蝙蝠岔角鑲玻璃橫披心、槅心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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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7:儲秀宮花梨木鑲玻璃臣工書畫碧紗櫥

儲秀宮內簷裝修中另一大突出的特點是大量採用了“天然”罩,有“天然罩”、“天然欄杆罩”、“天然八方罩”、“天然式飛罩”等等。

天然式是一種隨自然之形的圖案紋飾,“雕竹式天然罩”也就是滿雕自然形態竹紋的落地花罩,“雕天然式松梅藤花式罩”即雕刻松樹梅花藤蘿花落地花罩,“喜鵲登梅花天然罩”即雕刻喜鵲登梅圖案的落地花罩,“雕玉蘭花天然罩”則是雕刻玉蘭花紋飾的落地花罩。天然式欄杆罩即的罩身、罩口滿雕花紋,僅在罩身的中間開方形窗,“雕葡萄式天然欄杆罩”、“雕子孫萬代葫蘆式天然欄杆罩”即欄杆罩的大小花罩及欄杆部位都滿雕刻葡萄、胡蘆紋樣。(圖8:儲秀宮花梨木透雕纏枝葡萄欄杆罩。)“雕葡萄式天然八方罩”和“雕梅花天然式飛罩”、“天然式松鼠葡萄花飛罩”、“雕牡丹花天然式飛罩”等也都是滿雕自然形態紋樣的八方罩和飛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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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8:儲秀宮花梨木透雕纏枝葡萄欄杆罩

這些天然式罩都是採用了透雕工藝,“透雕自然花紋的工藝不會早於道光時期,並且迅速發展替代了十八世紀的幾何紋樣”。透雕的罩在清中期也已見到,不過體量較小,雕飾花紋的面積也很小且以幾何形紋樣為主,而大面積透雕自然植物花卉的落地花罩和欄杆罩則是清代晚期才出現的。它出現後就受到上層社會、文人以及大眾的喜愛,但由於製作的費工費料造價高昂,一般的裝修少部分使用這種型別的裝修大部分還是用造價較低的形式。在清代宮廷,同治十三年改造長春宮時,檔案中出現了製作“紫檀木雕花天然式加白檀香葡萄三屏風寶座足踏”的記載。同年的天地一家春裝修設計,慈禧下旨使用“天然罩”,旨意檔以及圖紙、燙樣遺存都表明天地一家春內簷裝修的大量天然式罩設計的存在,自然式罩大致在同治晚期才在清宮內大肆流行開來,這種新穎、通透、活潑的裝修形式很受慈禧太后的喜歡,可惜的是天地一家春修建工程並未實施,她的理想也未實現。修繕儲秀宮時,她終於可是將她的想法付諸實踐,於是在儲秀宮區域建築的內簷裝修中大量採用了透雕的各種花罩。

天然式罩無論是落地花罩、飛罩還是欄杆罩,花紋所佔面積較大,裝飾效果非常強;又因下部基本落空,採用通透的雕刻手法,它們雖然起到間隔空間的作用,卻不像碧紗櫥封閉性強,使得居室空間隔而不斷,使得空間更加開闊、通透、流動。

慈禧太后喜歡通透、明亮的空間,玻璃在清代晚期已經大量使用,不過仍為珍貴的建築材料,每一次的宮廷修繕工程,都把外簷窗戶換安玻璃,使得室內的透光性更強,更加明亮起來。上文所述每次的長春宮修改工程都增加了玻璃的使用量。天地一家春的室內大量的採用玻璃、玻璃鏡裝飾。儲秀宮的內外簷裝修幾乎全部“廂安洋玻璃”,甚至她臥室與外間的隔斷牆也安裝了玻璃,而非封閉的隔斷,這樣不僅使寢宮更加亮堂,也能方便“洞察到外頭的一切”。

她不僅喜歡明亮透明的玻璃,對於玻璃製作的產品也都很喜歡,玻璃鏡、玻璃畫等。

體和殿東牆佈置了一面玻璃畫展示牆,這是一組黃花梨框嵌玻璃畫槅扇屏,(圖9:體和殿黃花梨框嵌玻璃畫槅扇屏。)計11扇,每扇高2800mm,寬455mm。每扇上楣板、裙板均有開光,楣板上雕刻柺子龍捧壽圖案,裙板雕刻吉慶有餘和柺子龍紋。屏心部分分為四格,每格均為黃花梨雕迴文框嵌嵌玻璃畫,第一格嵌道教仙人玻璃畫,第二格稍大,嵌廣東羅浮全圖玻璃畫,第三格嵌水銀玻璃容鏡,第四格嵌番人進寶圖玻璃畫。玻璃畫是用油彩、水粉、國畫顏料等材料在玻璃上繪製圖畫,利用玻璃的透明性在著彩的另一面欣賞,其色彩明朗鮮麗、清新秀雅。玻璃畫最早出現在義大利,後在義大利、法國、奧地利、德國等地蔓延,主要裝飾在教堂的拱頂、窗戶上,逐漸裝飾於家具上。明末清初,隨著西方商船的東來,傳入中國,清代廣州成為中國玻璃畫的繪製中心,並外銷歐洲各國。西方傳教士將玻璃畫技藝帶入宮廷,宮廷內的玻璃畫吸收了西方玻璃畫的繪畫技法並結合中國傳統繪畫的表現手法。盛行於乾嘉時期。繪畫題材廣泛,漁樵耕織、山水風光、亭臺樓閣、神仙佛道、花鳥魚蟲、西洋人物等等。玻璃畫多用在插屏、掛屏、圍屏、宮燈等處,也用於內簷裝修構件上,作為槅罩槅心裝飾,極具裝飾效果。體和殿槅扇屏上的玻璃畫繪製的是羅浮全圖和番人進寶圖,應該是廣州的畫師繪製的,為乾隆時期的遺物。慈禧把它用在了體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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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9:體和殿黃花梨框嵌玻璃畫槅扇屏

慈禧太后非常愛美,注重化妝和穿著,室內少不了鏡子,在她的居室中有很多的鏡子,有小型化妝鏡、也有大型的穿衣鏡。在麗景軒東稍間有一個別致的裝修式樣,即東山牆中間寶座床,南北對稱安設插屏鏡,南邊是插屏鏡,北邊實則為一座小門,可以通往東耳房,把門做成插屏鏡式。兩邊看起來卻是一樣的插屏鏡。“天地一家春”的檔案記載中卷明間“西縫中安窗戶,兩邊安玻璃穿衣鏡”。再看天地一家春的燙樣,中卷明間西縫有一個小門通往西次間,兩邊的“玻璃穿衣鏡”中的一個實際上也是插屏鏡式門口,與麗景軒的做法相同。這種對稱的、一真一假的插屏鏡裝修,並不是慈禧的獨創,在清代中期宮廷內就已流行了,據學者們研究,乾隆皇帝喜愛的插屏門、插屏鏡的佈置手法,是想營造“真作假時假亦真”的幻象效果,慈禧是否有那麼深刻的藝術表現能力值得懷疑,至少她對於這種對稱的真假的裝飾手法是十分喜愛的。

毗盧帽,多用於佛堂神龕,作為宗教裝飾物,宮殿內佛堂的入口裝飾毗盧帽;重要的宮殿建築也常用毗盧帽,明間與東西次間通道的門上加毗盧帽,以表示尊貴;毗盧帽還用於炕罩上,在清宮內現存的帶毗盧帽的炕一般都是皇帝的寢宮床,養心殿後殿入口處上方安置一頂毗盧帽,以表明進入到了皇帝的寢宮,坤寧宮皇帝皇后的婚床上安置一頂龍鳳雙喜毗盧帽,重華宮乾隆的寢宮床上也有一頂毗盧帽。慈禧非常喜歡在床上安毗盧帽,她居住的長春宮寢宮在咸豐九年修改時寢床上安置了毗盧帽(見咸豐九年圖紙),那是咸豐皇帝為自己建造的宮殿,她順理成章的接替下來,現存長春宮東西梢間的寢床上都安了毗盧帽,一頂上面雕刻夔龍紋,一頂上面雕刻雲龍花卉。天地一家春的裝修中有背對背的兩個寢床,上面也都安置毗盧帽,一個上面寫著“佛”字,一頂上面寫著“福”字。儲秀宮的西梢間後簷安床,床上安花梨木雞腿罩,罩外加安花梨木雕雙鳳捧聖毗盧帽。現存的儲秀宮毗盧帽是楠木雕刻纏蔓葫蘆毗盧帽,不知是否後來改過?在後來的寧壽宮區域改造後的頤和軒內也安置了一頂毗盧帽,中海的儀鑾殿、頤和園的排雲殿內也都有安了毗盧帽裝飾的寢床。

至於毗盧帽用於炕罩上,何人、何種型別的床上以及何時開始使用?至今幾乎無人研究。雍正時期的檔案中只見在佛龕上用毗盧帽,而乾隆時期乾隆皇帝的寢宮床上就已安設毗盧帽。在寢床上用毗盧帽僅與宗教信仰有關,以表示與“佛”有關?乾隆皇帝自認為是“佛”?還是與禮制有關,帶毗盧帽的床是否只是皇帝的寢床?皇太后的寢床上是否可以用毗盧帽,尚無明確的答案。后妃的寢宮是否能用呢?在光緒九年拆除的儲秀宮後殿時,裡面就拆出了一座帶有毗盧帽的床,這是原有的,還是慈禧後來加安的尚不清楚。目前所見的清宮遺存中后妃的寢宮幾乎都沒有安毗盧帽。慈安在同治八年改造的鐘粹宮寢宮時在西梢間的寢床上加毗盧帽,那可能是為了仿照長春宮,與長春宮的裝修保持一致。而在同治十二年的圓明園清夏堂的設計中卻沒有了毗盧帽裝修。慈禧太后如此喜愛毗盧帽,是否表示出她的宗教熱情、她把自己當作佛的化身以及和“老佛爺”的稱謂有關呢?還是表明她與皇帝的地位相同呢?這一系列的問題都有待今後解決。

在儲秀宮的內簷裝修上,裝飾紋樣一改十八世紀文人式的風格,而是採用了大量的吉祥花鳥。

其中以具有象徵意義的蘭花、蘭花壽石圖案最具代表,蘭花,在中國傳統文化中被譽為四君子之一,並衍生出“蘭兆”、“蘭夢”之意,指懷孕生男之兆。慈禧皇太后進宮時被封為“蘭貴人”,又生下了同治皇帝,暗合“蘭花”之意。壽石象徵著長壽,蘭花與壽石組合,寓意“宜男宜壽”,也是祝壽的紋飾題材,蘭花和壽石結合正契合了慈禧太后的壽辰。

鳳凰圖案,是慈禧喜愛的具有象徵意義的紋飾,正如她在“天地一家春”中的落地花罩上雕刻了“鳴鳳在梧”圖案,即鳳凰落在梧桐樹上,以及在她的墳墓的御路石上雕刻的“鳳在上龍在下”的圖案,她在後來的照片中背景的屏風上描繪了一隻巨大的鳳凰。鳳凰象徵著太平也象徵著女性權利,表現出他對權利的極度渴望。儲秀宮寢宮床上毗盧帽為“雙鳳捧聖”圖案,毗盧帽上浮雕纏蔓葫蘆中間圓壽字,掛簷板上透雕鳳凰流雲,體和殿安掛一面“翔鳳為林”的匾,象徵著她的高貴。

竹紋是慈禧的空間內常用的紋樣,竹子,因其審美的外表和高潔的文化內涵,為傳統文人所吟誦、描繪,清代中期的皇宮非常喜歡使用竹紋裝飾和竹質裝修。竹子紋樣也受到慈禧特別的喜愛,同治六年長春宮、體元殿內的線法畫沒有提到繪畫的內容,僅說“要多畫花草竹子”,同治十二年慈禧為長春宮東次間佛堂製作的寶座做“竹式寶座”,體元殿後抱廈內的內簷裝修“隔扇橫楣窗,著如意館畫著色各式花卉橫楣窗竹子蘭花,俱兩面畫。”儲秀宮內簷裝修上不乏竹子紋樣。長春宮的前簷隔扇門和怡情書史的前門和彩畫用竹紋裝飾,絳雪軒的外簷彩畫在慈禧執政時期也改用竹紋裝飾,慈禧留下來的照片中“慈禧插花立像”、“慈禧接見外國公使夫人”、“慈禧與后妃”,“慈禧扮觀音”以及華士?胡博為慈禧繪製的畫像的背景上的畫就是繪製的竹子,據胡博記憶,慈禧的“寶座背後是一道屏風,垂掛著繪有竹林圖案的簾子”,就是在這一場景前留下了慈禧生前的很多照片,可見慈禧非常地喜歡這個竹林園景。

富貴吉祥的牡丹,子孫綿延的葡萄、葫蘆,和表達祝壽的壽石、芝仙、雲鶴等吉祥紋飾,是儲秀宮裝修上常見的紋樣。

修改儲秀宮是為了慈禧移居至此,也是為了慶祝她的壽辰,她指定在外簷門窗、室內隔斷門、罩背上裝飾萬壽字。這一喜好始於同治中期的長春宮改造,儲秀宮的裝修將這一愛好發揮的淋漓盡致,儲秀宮的內簷裝修罩背和隔斷門,裙板淺浮雕萬字錦地圓壽字。儲秀宮區域建築外簷裝修隔扇門全部改為“楠木雕萬福萬壽大邊雕萬福萬壽玻璃邊五福捧壽群板玻璃隔扇”,外簷支摘窗則為“楠木萬字嵌九壽雕萬福萬壽邊紗屜窗,楠木雕萬福萬壽玻璃屜”。同治十二年重建天地一家春外牆上裝飾著“福壽”字紋樣,儲秀宮遊廊牆上雖然沒有裝飾“壽”字紋樣,卻保留了天地一家春設計中的下減“琉璃萬字錦”裝飾。進一步展示了她對萬福萬壽吉祥字型的喜愛。

從儲秀宮的裝修特點分析來看,儲秀宮的內簷裝修設計從裝修種類到紋樣的選擇以及裝修風格與天地一家春的內簷裝修設計基本一致,幾乎沒有跳出天地一家春的框框,也應該說明了天地一家春的設計是慈禧太后的藝術品位的體現,在天地一家春中沒能實現的願望終於在儲秀宮付諸實施。儲秀宮的內簷裝修也有更勝一籌之處,天地一家春設計之時,慈禧尚要顧及同治和慈安,不能獨斷專權,在裝修上也要顧全大局,雖然是為自己設計的宮殿,還要和圓明園其它建築的內簷裝修風格相統一。修繕儲秀宮時,慈禧大權在握,盡力展示自己的權利慾望和審美品位,在材料的選擇上使用了硬木花梨木而不是楠木,使得裝修更顯華貴。儲秀宮的改造又為後來的頤和園的復建積累了經驗和素材。

儲秀宮的改造和內簷裝修的設計,是慈禧太后為自己的居住空間所設計的,經過了多年的經驗的積累和藝術品位的培養,到此時,她的權力和藝術都基本達到完善。儲秀宮參照咸豐皇帝所改造的長春宮為模版,將西六宮中翊坤宮、儲秀宮原本獨立的兩個院落相連,不僅擴大了建築面積、提高建築規格,形成一個大集居住、餐飲、娛樂為一體的生活區域;而且超越了后妃的規格,直逼皇帝,使其成為清晚期的皇宮權力中心,充分地顯示了她日漸強大的權力。更為突出的是在清晚期裝修風格的影響和慈禧太后的強烈的干預下,儲秀宮的裝修雖然具有顯著的時代特徵,而它更加突出地是慈禧太后居室空間設計和裝飾愛好的完整體現,採用優良材質,鑲嵌珍稀的玻璃,新穎的式樣,精細的雕刻,表現出她於居室空間佈置的講究和奢華的追求;他喜歡明亮開闊的空間,用天然式欄杆罩、落地花罩、飛罩等大面透雕花紋的設計加上玻璃製品的裝飾和點綴,使得房間更加明亮、開敞;大量的寫實吉祥花鳥紋樣和福壽文字裝飾,表現出她的花鳥情節和吉祥寓意的追求;以及對於宗教的熱情,都表現出慈禧太后的藝術品位。慈禧太后反對傳統,不僅向後妃的地位挑戰,還向封建傳統挑戰,儲秀宮裝修完全體現了慈禧太后的內簷裝修審美。

四、紫禁城內最後的寢宮:“樂壽堂”

光緒十三年(1887)正月十五日,慈禧為光緒帝舉行了親政典禮。從此,光緒親政,而實際上則是皇太后訓政。光緒十五年(1889)正月二十七日,光緒皇帝大婚禮成,二月初三日,光緒帝舉行了親政大殿,標誌著慈禧取消了訓政。慈禧於光緒十四年(1888)重修頤和園,歸政後搬到頤和園常住。但她並沒有放棄權力,在清政府中實際形成了兩個權力中心,一個是以光緒居住地養心殿為中心帝黨,一個則是以遠離紫禁城慈禧居住的頤和園為中心的後黨。當她為慶60壽辰時,她的機會來了,在紫禁城內雖然她已經有了儲秀宮,並在儲秀宮修繕工程中,慈禧盡情地展示了她的權力與藝術品位,修建了一處非常滿意的居所。但是,她的野心並不僅僅停留在藝術的品鑑上,權力才是她最想得到的。之前她雖然在她居住宮室的修繕和改造中力圖表現出她的權力和慾望,終究沒有離開后妃的區域,她並不甘心於后妃和皇太后的地位,還要向皇帝靠攏,慈禧“老太后自命為古今中外第一人,無論做甚麼事,處處比著乾隆。”甚至攀升最高極限的地位。光緒二十年(1894)十月初十日是慈禧的60大壽,她利用光緒皇帝為她隆重舉辦60壽辰慶典的機會,在紫禁城內另外選擇修繕乾隆皇帝為自己做而修建的寧壽宮作為她的居室。

寧壽宮是乾隆三十七年(1772)為自己建的以“待歸政後,備萬年尊養之所”。寧壽宮仿紫禁城前朝後寢的建制,前部皇極殿居中,為臨朝受賀之正殿,雖言仿保和殿,實則一如太和殿之制(太和殿在明嘉靖時曾改稱“皇極殿”);寧壽宮仿坤寧宮,為滿族薩滿教祭祀場所。後部養性殿為前殿,制如養心殿,樂壽堂則為寢宮和讀書堂。寧壽宮為紫禁城中軸前朝後寢之制。東部暢音閣、閱是樓是大型戲場,梵華、佛日為佛堂,後部東路是看戲和禮佛之處;西部寧壽宮花園是遊憩之處。寧壽宮集臨朝、理政、燕寢、娛樂、禮佛、遊憩為一體,就是整個紫禁城的縮影。

慈禧皇太后在她60壽辰時修繕寧壽宮,其目的很明確。雖然她大權在握,是清朝政府實際的統治著,懾於對傳統和地位的限制,她不敢越制,之前她居住的宮殿都沒有超出后妃們的居住區域,作為一個貴妃、皇太后,按照祖制是沒有資格入住到乾清宮、養心殿這些大清皇帝的入住的宮殿的,她似乎也不甘心住到皇太后的慈寧宮、壽康宮,那是遠離權力中心的標誌。寧壽宮是乾隆皇帝為自己做時修建的,乾隆皇帝也並沒有在這裡住過,他對於權力的慾望並沒有減退,歸政後仍居住在養心殿,開始訓政生涯。這與慈禧太后如出一轍。慈禧太后選擇寧壽宮居住,不僅突破了後宮的限制,達到了最高的統治權力。也是想像乾隆皇帝一樣,繼續掌握著國家權力。

寧壽宮是一組政治意向非常顯著的建築群,慈禧作為后妃,即使她大權在握,按照祖制也不能如皇帝一樣,在前朝舉行盛大活動,按照皇太后的節慶日受賀規制,節慶日慈禧一直都是在慈寧宮接受皇上和百官的朝賀。為了滿足她的願望,只能選擇迂迴的方式,選擇寧壽宮則不受這些限制,她也就可以登臨具有前朝意向的皇極殿、寧壽宮,實現她的臨朝夢想。慈禧這一行為是否有違禮制?光緒皇帝也曾私下問過翁同龢,然而此時的慈禧太后已經是不可一世的女主了,光緒二十年,慈禧60壽辰的慶典,十月初二日“入皇極門、寧壽門,先至閱是樓,後還樂壽堂。”進入樂壽堂居住。十月初十日是慈禧的60大壽正日。翁同龢記:“同詣皇極門外敬俟,第一層皇極門,第二層寧壽門。王公在寧壽門階下,皇上於慈寧門門外。巳初(9時許)駕至,步行由西門入,升東階。皇太后御皇極殿,先宣表。上捧表入寧壽門授內侍,退出門,率群臣三跪九叩,退至新蓋他達換衣。巳正二刻(10時30分)入座聽戲,刻許遂退。” 60大壽時,終於登臨上象徵著紫禁城太和殿的皇極殿受賀。

為了她的60壽辰移居寧壽宮樂壽堂。對寧壽宮區域進行了全面的修繕,“工程浩大,需款甚殷”。這次是為慈禧60壽辰而修繕的,皇上以及滿朝文武整個這一年都在為她的壽辰忙碌,她也就為此傾注了大量的心血,“從檔案中還可以看到,掌管修繕工程的內務府官員所上折單,大多數所奉為懿旨,即慈禧的旨意,懿旨中對工程提出了具體要求,有時還親自察看,而同樣折件遞給光緒帝,所奉之旨往往為‘知道了’。”光緒皇帝不過是履行了一個皇帝形式上的職責,而實際的決定和指導權掌握在慈禧手上。

慈禧非常重視這項工程,一切為穩妥起見,在開工日期和方位的選擇,以及寢宮的方位、床張的位置、朝向、尺寸,門的位置、尺寸都要選擇與風水對應的吉祥數字,確保萬無一失。

慈禧選擇樂壽堂作為她的居室,根據使用功能的需要進行改造。這次內簷裝修的改造主要是後路的居室空間,前路的禮儀性建築內簷裝修基本保持了乾隆時期的原樣,改變較少。後路建築內簷裝修修改的較多,養性殿東西暖閣管扇檻櫃門座用硃紅油見新,畫金萬福流雲花樣,東暖閣前簷安三面掛簷床一座,養性殿百鹿書格隔板撤去改換博古兩面隔斷,並在養性殿東閣安掛洋燈。樂壽堂是慈禧的寢宮,修改面較廣,“樂壽堂明殿兩邊偏北隔扇各撤去八扇,改為上安玻璃,下安板牆;明殿西間安前簷床;西暖閣連後暗間改為寢宮,撤去隔斷,安落地罩,安對面床;其暗間有山子,窗戶撤去,改安玻璃窗戶;西夾道門及玻璃斜門均點去,用木板棚平;西寢宮後間將樓梯隔斷全行撤去,安三面玻璃窗戶;東寢宮撤去隔扇,改安落地罩。”頤和軒內明間,系隔斷前簷門口改移中間,門座按吉安分位,西進間寢宮,後簷安設寶座床,前簷安設如意床。遂初堂、閱是樓的內簷裝修基本更換,以及圍房內加裝修以便使用。

根據這些檔案記載,結合現存的實物,慈禧時期寧壽宮內簷裝修的修改,主要有以下的特點。

其一,慈禧時期寧壽宮區域建築內簷裝修的修改規模並不大,大範圍地保留乾隆時期的室內格局和裝修。慈禧時期的內簷裝修材質和工藝無法與乾隆時期相比擬,乾隆時期內簷裝修風格兼收幷蓄,既有國內各地方裝修的工藝風格,又受到東西方藝術的影響,其內簷裝修表現出種類齊全,工藝繁多、精益求精,紋飾典雅等特徵,代表了中國歷史上傳統內簷裝修的最高水平。特別是乾隆中後期修建的寧壽宮區域,內簷裝修鑲嵌材料豐富,鑲嵌工藝複雜,裝修新穎而古樸,富麗而雅緻,達到了後人難以企及的高度。慈禧對此非常明白,清代後期的裝修無論是材質和工藝都無法達到乾隆水準,因此在修改內簷裝修時儘量保留乾隆時期的裝修,僅在必須修改之處新增新的裝修。

例如頤和軒,西進間改為寢宮,進出的門,將原明間西縫的隔斷牆“前簷門口改移中間”,在裝修上仍然利用原有的裝修隔斷牆,僅將門口移到中間位置。養性殿東暖閣安床,東暖閣仙樓、隔斷都利用原有舊物。樂壽堂主要改造的是寢宮,大量保留乾隆裝修。寧壽宮內簷裝修從整體範圍而言,基本保留乾隆時期的裝修。

其二,儘量利用舊有裝修構件。樂壽堂為了居住的需要,撤去一些槅扇,新增落地罩和床張。

西進間的寢宮床是慈禧時期新增的,簡單的炕罩,橫披心楠木雕龜背錦地回紋,炕沿板貼花卉嵌板,床及炕沿板是新作的,而橫披心具有乾隆時期的裝修工藝和風格,應該是利用了舊有的裝修構件,新的炕舊的橫披心拼合而成。

西梢間現存的一張炕和兩槽落地罩、一槽碧紗櫥新舊結合的痕跡更為明顯。前簷床安落地罩式床罩,稜紋隔扇心、竹絲鑲嵌龜背錦地嵌玉竹紋絛環板裙板床罩明顯小於床體,為了適應床的體量,在落地罩與抱框之間兩邊各又加了一根抱框。後簷兩槽落地罩也是如此,雞翅木雕鎖子錦槅心貼雕回紋嵌玉絛環板裙板和雞翅木雕鎖子錦橫披心,使用雞翅木,製作規整、精細,鑲嵌碧玉,典型的乾隆風格,由於槅扇體量較小,抱框外又加邊框。也是利用舊落地罩新作的。西梢間的碧紗櫥,紫檀回紋燈籠框嵌琺琅卡子花槅心嵌琺琅銅鎦金夔龍絛環板琺琅銅鎦金雲龍團裙板槅扇,與樂壽堂明間使用的槅扇一樣,而楠木雕回紋橫披心與槅扇的材質、工藝、風格完全不同,應該是為配合碧紗櫥的使用新制作的。(圖10:樂壽堂西梢間槅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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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0:樂壽堂西梢間槅扇

由此可以得出,添建的這張些床、碧紗櫥和落地罩,是利用了寧壽宮區域其它地方拆下了的裝修再加以改造重新安裝的。

其三,這次修繕寧壽宮區域,新制作了一些裝修。遂初堂、閱是樓的裝修幾乎全部更換,頤和軒添加了一些新裝修。遂初堂楠木雕蝙蝠壽桃卡子花燈籠框橫披心槅心楠木貼雕壽桃絛環板楠木貼雕壽桃團壽字裙板碧紗櫥,頤和軒楠木雕蝙蝠壽桃團壽字卡子花橫披心楠木雕壽桃花牙幾腿罩炕罩。新制作的裝修使用楠木材質,裝修形式較為簡單,橫披心槅心為燈籠框,絛環板裙板貼雕花板,紋飾是由蝙蝠和壽桃組成“蝠壽”紋樣,與同時期的養心殿東西圍房、景福宮等處都使用的相同的紋樣,有些在紋樣中添加了“萬”字、“壽”字或雙“喜”字,為祝壽、賀喜的常見紋樣,寓意萬福萬壽。

新制作的裝修基本都是清代晚期常見的裝修形式、工藝和材質。

其四,光緒十八年(1892)修繕寧壽宮,時處清代晚期,西洋器具大量湧入,皇宮內也開始採用西洋用具,“養性殿東閣安掛洋燈深重,比原尺寸再放長一尺並添配玻璃燈罩。”養性殿內使用了洋燈。

樂壽堂寢床前一槽落地花罩,(圖11:楠木透雕繡球錦地纏枝牡丹葡萄落地花罩)楠木透雕繡球錦地纏枝牡丹葡萄,牡丹葡萄是中國傳統的吉祥紋飾,這個落地花罩在傳統的紋飾中加入了大型的西洋卷草紋,面積大、醒目,圖案呈現出西洋風格。雕刻工藝與中國傳統工藝不同,雕刻深邃,紋飾層次豐富,先透雕繡球錦地,再高浮雕卷草花卉,花紋凸起,立體感很強,是用西洋雕刻手法。大型卷草花卉紋樣的造型和透雕加上高浮雕手法具有典型的西洋洛可可風格。

從檔案記載、現存實物來看,光緒十八年為慈禧60壽辰而修繕的寧壽宮,主要的修繕工程是修理、油飾見新,個別的建築有所改變。內部結構根據居住的需要而重新裝修,內簷裝修基本保留了乾隆原樣,新增的裝修儘量利用舊的裝修構建重新組裝,新制作的裝修與同時代皇宮其它裝修基本相同,在裝修的製作上並未傾注太多的精力。這一次的裝修政治意向大於藝術的追求,修繕之後,她移居樂壽堂,又一次的登上了權力的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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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1:楠木透雕繡球錦地纏枝牡丹葡萄落地花罩

總結

從平安室到長春宮,再到儲秀宮,以至最後的寧壽宮,慈禧太后自垂簾聽政之後經歷了一系列的寢宮變換以及改造工程,在這些寢宮改造的過程中,可以反映出她權力和慾望的上升。

最初的平安室在內簷裝修和室內佈置上都不及東邊慈安居住的綏履殿,慈禧並不甘心,掌權之後重新裝修平安室,力求與綏履殿保持一致,在裝修上模仿綏履殿,然嫡庶之別仍然存在。同治大婚後,慈安慈禧離開養心殿,慈禧選擇咸豐皇帝改造過的長春宮作為她的寢宮,慈安居住在鍾粹宮,兩宮裝修上保持平衡,在裝修形式上、工藝上以及匾聯都力求一致,然長春宮的院落規模和建築種類則遠遠的超過了鍾粹宮,慈禧逐漸佔據了主導地位。慈安去世之後,慈禧五十壽辰時移居儲秀宮,儲秀宮是她入宮時的居所,也是她能夠獲取權力的基地,在儲秀宮的修繕工程,她已不用顧及嫡庶之別,權力在握,根據她的喜好加以修繕,不僅擴大了儲秀宮的規模,豐富了儲秀宮的建築功能,超出了后妃們的居住範圍。“甲申易樞”之後,慈禧的權力達到頂峰,她不甘心居住在後妃的宮殿,在她六十壽辰的時候,把她的寢宮搬到了乾隆的宮殿寧壽宮的樂壽堂,登上了象徵著太和殿的皇極殿,她的權力達到了清代制度所能允許的極點。縱觀她所居住的寢宮的變化,反映出她與命運的抗爭和清代傳統的挑戰,也是她權力不斷上升的過程的寫照。

透過這一系列寢宮的內簷裝修的改造,她的藝術鑑賞品位也一步步得到貫徹。平安室改造時期,她的藝術鑑賞品味表現的尚不明顯;長春宮的多次改造逐漸顯現出她的室內空間佈局的愛好和藝術鑑賞;經過同治末年天地一家春的設計,到光緒九年儲秀宮改造,在內簷裝修上採用珍貴的材料、時尚的款式,精工細作,表現出清代後期裝修的最高水平,完整地體現了她的室內裝修的藝術鑑賞水平。

隨著時代的發展,慈禧對內簷裝修構件種類和風格也發生一定的變化,她善於追逐時尚,從體元殿地夾堂圓光門,到長春宮、天地一家春、儲秀宮的天然式罩,再到樂壽堂的西洋風格的裝修,追逐著時尚的步伐而選擇新穎的式樣。然而她的空間設計的藝術品位基本延續了一貫的風格。

慈禧太后喜歡開放的空間,明亮的室內,外簷門窗大量改用玻璃,室內利用通透性強的天然式落地花罩、欄杆罩逐漸將封閉的室內開啟,槅扇上的夾紗用玻璃替代了原來的貼落,室內用玻璃隔斷牆、玻璃罩背、鏡子加以裝飾,使得室內寬敞而明亮。

天然式罩,從長春宮改造,到天地一家春以至儲秀宮改造時大量使用,不僅使室內空間更加通透,也表現出她對形式活潑、天然式植物花鳥形態的喜愛。注重內簷裝修的品質,使用珍貴的製作材料;通景畫和大量貼落的牆面裝飾,增加室內的藝術氣息。

追求吉祥寓意,吉祥圖案、宗教的熱情、風水的痴迷都是為了趨利避害,祈求平安和吉祥。慈禧表現出對吉祥圖案和花鳥紋飾的一貫喜愛,內簷裝修圖案一反18世紀常用的幾何形紋樣,無論是天然式落地花罩、欄杆罩的花罩紋樣,還是碧紗櫥、落地罩上的卡子花、絛環板裙板雕刻紋樣,以及槅心上的貼落圖案,都採用寫實、生動的花鳥圖案,蘭花、竹子、松竹梅以及各類花鳥都是慈禧寢宮裝修上常見的紋飾。萬福萬壽字圖案,在她的裝修圖案運用尤為廣泛,門窗、裙牆、屏門、寶座上無不出現福壽字圖案。

慈禧寢宮的裝修表現出與宮室不同的風格,的宮室體現的風格,隨處可見的龍紋、夔龍,幾何形圖象,豪華恢宏、富麗莊嚴的氣派,慈禧的寢宮開敞、活潑,花鳥和福壽圖案更具居家風格。慈禧皇太后縱然大權在握,而在她的心裡明白,她終究受著某種限制,不是名正言順的統治者,在她的裝修中,也不能堂而皇之地使用的紋飾,使用的規格,她仍然是要向傳統低頭,她還是逃脫不了自古以來女性的宿命——只有環繞著“婦德”、“賢淑”、“悠閒”等主題打轉,使用后妃的紋飾,“吉祥富貴”、“喜鵲登梅”、“子孫綿延”等傳統的女性題材。慈禧畢竟是女性,在審美中仍然受到女性審美的侷限,花草、娃娃等圖案是女性最為喜愛的主題。慈禧很喜歡花草,“太后生平,酷愛鮮花,足見其性情之高尚,與外間一般人傳述之言,迥乎不俟矣。凡太后之寢宮朝堂戲廳及大殿等處,名花點綴,常終年不絕,而太后每日頭上之插帶,亦大都以鮮花為之。每當閒暇之時,又往往手掂名花,對之嫣然作笑,以鼻微親其花榮,似花真能解人之意者。……太后愛花之癖,既為宮內外人所深悉。”她尤其喜歡蘭花,因被封為“蘭貴人”,是她的殊榮,也是她政治生涯的開始,在她的裝修中大量使用蘭草、蘭花。再者,慈禧的文化水平和藝術水準在清代后妃中也許首屈一指,但非常有限,“雖說尚能讀書識字,批閱奏摺也沒問題,但是從1865年她手書罷免奕訢的硃諭看來,終究寫的錯字連篇,字型也歪曲可矣。”她也喜愛作畫,也有些繪畫作品流傳下來,“但凡是那些工整或有水準的,多半還是代筆所為,她自己親為的,都極不成熟也水平不高。”她雖然處處與乾隆皇帝相比,但是她的藝術水準和審美則與乾隆皇帝的兼具文人高潔清雅的品味不可同日而語,清朝皇帝們“依文遊藝”,而她也只能做到“花草遊藝”,表現出女性的品味。

本文原刊於《故宮學刊》(2017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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