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高啟明同人】凱旋13

十三、破傷風

胡帷德妻子說：“你們太好啦。我知道阿德性子不好，他一向跟人搞不好關係。你們要忍受他多少壞脾氣呀……”

的確，譚三喜和不少戰友都受過胡帷德的惡氣，喜歡炫耀只不過是其中最輕微的一條罪狀，自以為是才是他和幾乎所有人都難以相處的問題。胡帷德自己的死也有一半是為了這個，本來是一個小傷，衛生員要給他包紮他把人家罵走了，偏要按照鄉下的土辦法撒一把乾土止血，結果得了破傷風，在連隊裡折騰了三四天，送去肇慶也沒有救過來。

沒有士兵會拋棄受傷的戰友，沒有人會在給戰友包紮換藥的時候失去耐心，但確實有很多士兵不願意看護胡帷德，因為那是一個被惡鬼附身的人。發病後的胡帷德全身緊繃，稍微有點響動，哪怕是風吹過樹葉，哪怕是陽光從樹葉縫隙裡照射到他的臉上，他已經繃緊的肌肉都會再抽搐起來，身體弓起像條平底鍋上的魚，兩臂舉起在豎直立在空中，臉上因為抽搐而變了形，嘴裡發出嘶啦嘶啦的低吼。破傷風桿菌感染，全身肌肉緊張、痙攣，當呼吸肌痙攣後，患者會失去呼吸功能而死亡，送他去醫療隊的衛生員回來以後告訴大家。破傷風大家是在救護培訓時候聽說過的，但是破傷風桿菌，以及感染後這種恐怖的樣子，是所有人的盲點，連衛生員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重複從元老醫生哪裡聽來的幾句話，傷口一定要衝洗消毒，萬一得了破傷風送到臨高也沒戲。所以，最後胡帷德是怎麼死的，什麼時候死的，死前發生了什麼，譚三喜所知道的，其實也就是那張死亡通知書上的內容。

譚三喜發呆的時候，房間裡所有人似乎都陷入了死寂，只有胡帷德妻子看著地板，嘴裡反反覆覆唸叨著：“……你還是疼我的……都怪我……你打死我我也不讓你去當兵……”。

譚三喜夢遊般的被張來才和村長推出了胡帷德家，在曬穀場旁邊大樹下坐了一會，才感覺回過神來了。村長指著胡帷德家方向罵了幾句，這老東西當年是看上了免費勞動力，才會把女兒嫁給精壯的胡帷德，發現他幹活偷懶拖拉以後，主動給他報名參了軍，恐怕現在算是如願以償了。

博堂村還有一個任務，村長派人去家裡看了看，說是沒人在家。於是幾個人就村長家門口擺了個小桌子喝起茶來了。喝茶，其實也是這幾年流行起來的消遣，過去只有縣城裡的有錢人才能喝得起，哪像是現在幾分錢可以買一大包最次的茶葉。何況，就算是鄉下村子裡，幾分錢都已經不再是必須節儉下來的必需品，每家的庭院裡都跑著一群雞，也就是幾個雞蛋的事情。

張來才樂呵呵的給村長遞了一支菸，他們兩個算是遠房的親戚，所以很快就天南海北的瞎扯了起來。譚三喜藉著上廁所在村長家裡轉了一圈出來，好好的誇獎了一下村長家的新房。對於這樣的誇獎，村長也是很受用的，指了指村裡幾戶人家說，“那幾個是以前的地主，要說土地比我多多了，但是為啥房子破破爛爛？因為腦袋不好使”。

村長給每個人都倒了一杯茶，茶壺和茶盅明顯是澳洲式的，連熱水都是裝在熱水瓶裡面的，幾乎和營部的接待室一模一樣。村長意猶未盡的繼續說，“這幾個老頑固，現在還在自己種地，幫工價錢翻了幾倍，自己種產量又上不去。我和周圍幾個村民一起把地全包給了天地會，現在大兒子全家返聘做農工拿一份工錢，每一季都能豐收，刨除給天地會的分成，並不比自己種收入少。老二在百圖廠做鉚工，現在可了不得，工資是老大的一倍呢。我和老婆子專門種菜和養雞，不是我院子裡這些，這幾隻是平時自己家吃雞蛋用的，雞場在河對岸，養了一千多隻雞，也是和天地會合辦的。……看見那個船了沒有？天地會來收雞蛋的，每天這個點都得來，少來一兩天我這裡雞蛋都放不下了。”。

張來才聽的只愣神，以前鹽場村靠著鹽業，在富裕程度上一直是吊打周邊，沒想到參軍的這幾年很少回家，突然發現這個只能種田的村子居然要偷偷的壓過鹽場村了。譚三喜羨慕之餘，也想起了那個退伍的下士，想起了他的打魚計劃。世界變了，農民不再只能種地，鹽工不再只能曬鹽，找對了方向，都能掙到更好的生活。從前的那種生活，只不過過去了幾年而已，但他好像已經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