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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皇帝后宮離不開太監的真正原因,這些事情宮女解決不了[冷宮凰妃]凌雪薇,沈羲遙

作者:由 傾城一笑 發表于 歷史時間:2020-03-06

古代皇帝后宮離不開太監的真正原因,這些事情宮女解決不了[冷宮凰妃]凌雪薇,沈羲遙

楔子我看見滿城的張燈結綵,喜氣沖天。

我看見街上摩肩接踵的人群,一個個翹首張望,帶了無盡的歡樂與驚奇。

我看見漫天紛揚的紅色,如同冬日裡紛揚的大雪,襯著喧天的鑼鼓聲,緩緩落下。

最後,我看見紫禁城雄偉的城門,八十一顆門釘在我眼前掠過。這是本朝第一次,一個女人從紫禁城的正門進入後宮。

然後,我聽見“砰”的一聲,那皇宮的大門在我身後重重合上,隔絕了外面的一切,也隔絕了我的凡心。

悄悄撩起喜帕,眼前龍鳳紅燭高燃,大婚特有的喜宴精美,耳邊隱隱傳來吉樂。

月色,真美!第一章 前庭風雨漫閨閣三個月前,我還只是凌府的小姐,生活無憂無慮,每日只是在閨房中看書習字,彈琴畫畫。要麼與三位兄長吟詩作對,或者與母親一起做些女紅,很愜意。

兄長三人分別是三界的文武狀元,讓父親臉上很是容光。

父親是當朝右相,位極人臣,很受先帝的賞識,是先帝的肱骨。因此,新帝年少繼位時,父親受先帝遺命輔佐,因此朝中大事多由父親做主。

再加上三位兄長,大哥是戶部尚書,二哥是鎮西大將軍,手中握有重兵,三哥雖是狀元但沒有入朝為官。當時國家倒也算重視鼓勵商賈買賣,商人地位比起從前大為提高,三哥幼時便對此有興趣,便到江南經商。在沒有借用凌家勢力的情況下也頗為成功地成為國家有名的商人,我們凌家因此名噪天下。

也許是因為父親有些自恃功高,對那位年輕的皇帝有些壓制,他倆的關係一直不是很好,總是會有分歧。不過父親說他是難見的英主,等再成熟些必有很大的作為。

畢竟能對一個只有十六歲的人要求什麼呢。

不過他們在朝堂上的“zhanzheng”使父親很無奈,都是為了國家。父親每次與皇帝鬧得不太好了都會稱病在家,而皇帝每次為了讓父親還朝,總會給父親或兄長加官晉爵。所以,我們凌家的地位非一般大臣能及,幾乎也與王爺相當了。

就這樣,我長到十六歲,皇帝十九歲。

那天,父親再一次氣沖沖地從朝堂上回來,接著便一連一個多月沒有去上朝。這次,皇帝在對回疆用兵的問題上,與父親產生了巨大的分歧,父親主張懷柔,而皇帝卻想出兵,一時在朝堂上都忘記君臣之分吵了起來。最後皇帝竟給了父親一巴掌。

於是,一切就一發不可收拾。

我端著一碗野雞烏參湯走進書房。父親正在奮筆揮毫,屋內燃著西域朝貢的香料,散發出淡淡的香味。

“父親,喝碗參湯吧。”我走到父親身邊,只見幾乎鋪滿整張書桌的宣紙上,寫著“寵辱不驚”四個大大的字,字字力透紙背。

“薇兒,這湯是你熬的?”父親品了一口湯,轉過頭來問到。

我拿起那張宣紙背光而立,明亮的陽光將我的身影投在大理石地面上,如同墨染的仕女圖。我仔細地看看那字,笑著說:“這真的是父親心中所想麼?寵辱不驚,看花開花落;去留隨意,任雲捲雲舒。”

父親沒有回答,半晌才說:“你認為呢?你哥哥他們都勸我上朝,太后那邊也有這個意思。你瞧,昨個兒皇上又給你大哥晉了一級。不過,現在朝中左相的實力也有些長了,前幾天,太后把禮親王的合碩惠敏公主嫁給了他大兒子。”

“父親是怕再稱病下去,左相的實力會再長麼?”我看著那四個大字,繼續說道:“父親若真能做到寵辱不驚,又在乎什麼呢。”

“女兒家家的,你懂得什麼。”

看到父親在微微地皺眉,我笑了笑:“可是女兒知道,我們凌家已經榮耀三朝,父親是斷斷不會放棄的。皇帝對父親做的,父親也還是很在意的吧。”

我走回父親身邊,笑著將那宣紙放在一旁:“女兒愚見,父親是在想著,既然要出,就出得個千呼萬喚。”

父親看著我,讚許地點點頭。

我道了福,拿起湯碗:“父親,您看書吧,女兒先下去了。”

父親果然沒有去上朝,儘管大哥不停地遊說,二哥也從西北來了信……

終於,對回疆的解決辦法出來了——懷柔。據說這也是太后的意思,還聽說皇帝為此很是不滿,甚至與太后發生了爭執。可是,他畢竟還是不敢違背太后。

“父親,您到底何時才上朝呢?”書房裡傳來大哥的聲音。他仍在遊說父親,但看來效果不大,因為馬上傳來父親的訓斥聲——

“放肆,這就是你跟父親要講話的麼?”

接著是大哥認錯的聲音。

“你呀,還沒你妹妹看得長遠。”

“薇兒?”

我坐在花園裡正在繡一尾錦鯉,突然一個身影來到面前。我抬起頭笑道:“大哥。”

“小妹,陪哥哥走走吧。”

我站起身,把手中的東西交給皓月,笑著對哥哥說:“好的,大哥。”

在花園裡走了很久,大哥一直沒有說話,直走到百鯉池上的曲橋,大哥才停下了腳步,卻沒有說話,也沒有回身。

我看看池塘中的錦鯉道:“大哥,你看這錦鯉遊得多快活啊。”

大哥點點頭,沒說話。

我笑著說:“妹妹覺得,它們快活是因為沒有任何世俗的煩惱,不用擔心明天是不是還有今日的安逸。你說呢?”

“皇上已經晉了我官職,也採納了父親的想法,父親沒有理由還稱病啊?左相最近在朝中的勢力越發高漲,前段時間又與皇家聯姻,大有蓋過我們家的勢頭……”

我看著大哥英俊的側臉,笑著說:“大哥,父親那是在等。你不用著急,既然左相家與禮親王聯姻,那父親就必然會想辦法再抬高我們凌家的威望。或者,必要時父親會出山的。”

“等?還等什麼?父親已是一品大員位列三公,食親王祿了。滿朝上下,除了王爺還有誰比父親位高?還能再怎麼抬高啊。”

我正要說話,皓月急匆匆跑來氣喘吁吁地說:“大公子,小姐,太后要來了,老爺讓你們快去準備接駕。”

我回頭看著大哥,他臉上滿是驚訝。我笑了:“大哥,這不是等來了。”第二章 一入宮門深似海(1)我坐在坤寧宮東暖閣的大床上,按大羲朝祖制,這裡是歷代皇后的寢宮。

雖然我頭上大紅飛鳳的蓋頭還沒有被掀開,眼前只是紅色的一片小小的天地,只能看見鬢間九鳳金步搖垂下的那長長的流蘇,以及身上那華麗的鳳袍,但是,我知道在這蓋頭之外,一定燃著許多花燭,上面的圖案應是龍鳳呈祥或是花好月圓。

離我不遠的地方應該有一張紅木圓桌,上面擺著精美的喜宴,子孫餑餑是少不了的,還有其他大婚必有的許多吃食。等會兒,會有禮教嬤嬤給他遞上喜秤,還會有宮女送上交杯酒。

他應該是不情願娶我為後的,而太后之所以力促這件喜事,也多是為了讓父親儘早上朝。想那日,太后駕臨凌府,我就站在主廳的門外,卻並未召見我,即使她來的目的就是要我做她的兒媳。

我靜靜地等著,一旁的皓月有些焦急,輕聲問道:“小姐,都快二更了,怎麼皇上還沒有來啊?”

我先“噓”了一聲:“今日畢竟是大婚,滿朝文武都來慶賀,皇上必然是要多喝幾杯的。”

“小姐,這皇宮真漂亮啊。”皓月讚歎著:“哎呀,這被子也好漂亮呀。”

“上面有很多幼子圖,是吧?”我笑著問。

“小姐,你怎麼知道?”

“傻丫頭,那是百子千孫被。”

“哦。”皓月似懂非懂地應著。

我輕輕笑了。

“小姐,你說皇上是什麼樣的啊?”皓月輕輕問道。

“什麼樣?天子樣唄。”我聽到自己的話中帶著明顯的懈怠。畢竟,即便我是皇后,也只不過是這後宮三千粉黛之一。更何況,我應該不會受到寵愛的。

“小姐,我想皇上看到你一定會喜歡的。”皓月說。

“何以見得啊?”

“小姐你這麼漂亮,又有才,還有什麼女人能比得上啊?”

“你錯了,皓月,這皇宮中既美貌又有才的女子不知有多少呢,都是萬里挑一選出來的。我,恐怕是比不上她們啊。”我自嘲地笑起來。

美貌?後宮裡哪個女子不美?如果不夠美,又如何吸引帝王的目光呢?

皓月正要說什麼,門被推開了,濃烈的酒味隨著風一起飄進來。我聽見衣服的窸窣聲,是皓月跪下了:“奴婢叩見皇上。”

沒有人說話,但我知道他定是擺了擺手。

“你就是朕的皇后?”還沒等我回話,這個聲音繼續說道:“你聽著,朕不願娶你,其實太后也是逼不得已,你的使命現在已經結束了。所以……從今往後,不會有任何妃嬪來向你請安,朕也不會臨幸於你,你更不要與任何人接觸,你就在這坤寧宮裡好好做你的皇后吧。這是你凌家要的,朕給了。”

我木然地坐著。即使我知道他不會輕易接受我,但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形。我努力使自己平靜,深吸一口氣,再吸一口,站起來,深深地行了一禮。

“皇上,臣妾會謹記的。”我心中都是苦笑,這一輩子看來真的要葬送在這皇宮裡了。

“你知道就好。”他的口氣中有一絲驚訝,也許他以為我會鬧吧,以為至少我會哭吧。

我聽見他的腳步聲遠去,在門重新合上的那一剎那,我感到有冰涼的東西從臉上滑落。

剛才,他看到我這麼平靜,沒有如他所願,一定很失望吧。可是,我是凌家的小姐,怎麼能失禮於人前?儘管,這個人,是我名義上的丈夫。

“小姐”是皓月的聲音:“皇上他走了。”

我掀開蓋頭,長噓了口氣:“皓月,幫我更衣。今天很累了,快些睡吧。”

“小姐,你……”皓月看著我,滿眼的不解。

“這樣不是很好嗎?”我看著她,露出笑容。

“不用捲進後宮的鉤心鬥角,我們的家族也得到了榮光。最重要的是,父親不會再與皇上起大的紛爭,這樣朝廷就安穩了。”

“可是,小姐你不就太委屈了麼?小姐本來可以找到很好的人家嫁了的,夫妻恩恩愛愛的,可現在……”皓月難過得似要哭出聲來。

“這樣有什麼不好?我生性淡泊,你是知道的。這皇宮這麼大這麼美,又有那麼多經史子集可以閱讀,那麼多名家字畫可以欣賞,我覺得很好啊。”

我站起身,嗔怒道:“皓月,你要是再不來幫我更衣,我就自己動手了啊。”

“來了,小姐。”皓月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我環視著坤寧宮,心中暗暗讚歎:“多麼精美的金絲籠啊。”

桌上的紅燭還在燃著,我也看到了曾經聽說過的百子千孫被,看到了只有皇室大婚才有的喜宴。可是,它們都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不,是我,是我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轉眼間我進宮已經三個多月了。太后在大婚的第二天就動身去了五臺山禮佛,說那天是個黃道吉日,宜遠行。但又說要戒奢靡,就沒有按禮制要文武百官隆重送行,只是皇帝一個人送到宮門口,我是接到懿旨不用去的。這一去至少要半年時間。

我心中暗想,自己也不是什麼害人的東西,怎就一個個躲得遠遠的呢?當然了,自己畢竟是為了平息帝臣間的紛爭才進得宮的,並不是因才學甚至容貌。

我很守規矩。在嫁進來之前,早有宮裡的嬤嬤在凌府教給了我全部的規矩。只是,現在看來我並不需要遵守,因為坤寧宮裡除了宮女太監,再沒有什麼人來了。我說的守規矩,是遵守和他的約定,不出門,不讓任何妃嬪看見我,就好像,這後宮中根本沒有皇后一樣。

坤寧宮裡的宮女太監讓我全換了,我不想委屈他們跟我這麼一個不會受寵的皇后,更何況我進宮必然會引起各宮主位的“好奇”,在我身邊安插人也不是沒有可能。我從新來的宮女太監中挑了一些,上報皇帝。

據說,他看都沒看就寫下“准奏”,我想他一定不願多花時間在我身上的。因為是我親自挑出來的原因,所以這些宮女太監對我還算忠心,而那些妃嬪知道皇帝對我的態度後,也沒有必要再打探我的情況,儘管我是皇后。

可是一個無寵的皇后能對她們有多大威脅呢?

我沒有要很多,只挑了四名宮女四個太監。給宮女起了我喜歡的花的名字:紫櫻、蕙菊、馨蘭、玉梅。

至於太監,還是他們自己原來師傅起的名字,倒也好聽好記:福、喜、榮、祿。他們畢竟之前不曾在嬪妃的宮中伺候,還沒有學來皇宮中那些跟紅頂白的嘴臉和心計,再加上曾秘密託人查過來歷,倒也都還乾淨,我對他們也就還算放心。

每日御膳房會送來吃食,可是皇宮中素來是看誰得寵的,所以即使我身為皇后,吃得還不如家裡好。還好,坤寧宮有一個小廚房,皓月做得一手好菜,也知道我吃東西的喜好。

我上書皇帝,希望免去御膳房每日的供應,但希望允許皓月可以出宮採買食材。

皇帝允許了我自己做飯的要求,卻不允許皓月出宮。不過,他讓太監每日到我這裡領取食材清單,再去買來。每次這個叫黃敬的太監來時,我都讓皓月給他些好處,開始是一些碎銀,之後熟起來了,也可能是自調的一壺酒或者一盤點心。

這樣,我的日子過得還不錯。至於平日裡的衣物首飾,畢竟我是皇后,還是按禮法配給,只是沒有多餘的賞賜而已。

坤寧宮內有一個小花園,花園內有一個小小的池塘。畢竟是歷代皇后的居所,所以種植著奇花異樹,池中也有名貴的錦鯉,更有專人看護。我讓小福子和小祿子在玉蘭樹下給我擺了一條長椅,我常常在午膳後,面對池塘坐在這裡看書撫琴,也算是沒有踏出過這坤寧宮。只是那池塘太小,讓人奏不出大氣的音調來。

一日有雨,我坐在窗邊和皓月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忽報黃敬來了。

皓月看看天色:“還不到取單的時候,這黃敬怎麼就來了?”

“今日雨水很大,他這時來就多給些銀子吧。”

我擺擺手,起身走到案前:“皓月,一向是你跟他接觸,去看看他來還有其他的什麼事。”

皓月點頭,走了出去。

我看看外面陰雨的天空,倒也清新。略一思索,提筆在薛濤簽上寫下——

“輕陰閣小雨,

深院晝慵開。

坐看蒼苔色,

欲上人衣來。”[ 《書事》唐·王維。]

輕輕薄薄的一張小紙,上面繪著細小的花樣。巧極了是淡綠色,正與“蒼苔”相應。

皓月進來了,看見我手中的花籤,笑著說:“小姐今天好興致啊。”

我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那黃敬送了一盆蘭花來,我瞅著開得也豔,花香正鬱,就收下了,又給了他一錠銀子。”

此時,紫櫻抱進一盆蘭花,果然開得正盛。我示意放到窗邊:“黃敬還說什麼了嗎?”我走到窗邊,一邊欣賞著這株蘭花一邊問。

“他說今日皇上大宴群臣,晚些他可能就要去忙御膳房的事情,所以就提前來取單了。這株是他前些日子在東市買的,感激娘娘這段時間的照應,就送來了。”馨蘭答到。

我點點頭:“可知為何大宴群臣麼?”

“這個,奴婢不知。”馨蘭小聲說著。

“去打聽打聽。”我揮揮手,心中有些淒涼。以前在家,聽著父親和哥哥們的談論還能知道些外界的事,如今進了宮,反而愈加閉塞起來。如今,關心的只剩下自己家族的命運了。第三章 一入宮門深似海(2)不一會兒兒,皓月回來了:“小姐,我問過了,是二少爺凱旋了。”

我猛地站起身:“二哥回來了?”臉上綻開笑容,卻有淚滑過。

“娘娘,張總管來了。”我正坐在紅木圓桌邊品嚐皓月新做的桂花糕,玉梅慌慌張張地跑進來。

一旁的皓月喝道:“慌什麼,如此沒有規矩。”

我不在意地笑著:“哪個張總管啊?”

“回娘娘,就是皇上身邊的內侍總管。”玉梅已平緩了語氣答道。

“我知道了,下去吧。”我飲了口茶,對著皓月不急不緩地說道:“皓月,這烏龍要從第二道開始喝,頭一道就棄了吧,下次記得。”

“小姐,在家你從來不喝烏龍的啊。”皓月忙端下。

“在宮裡不能和家裡比。不過,這烏龍越喝越香呢。你先去看看張總管來有什麼事。”

過了一會兒兒,皓月手中捧著一個朱漆盤子,上面用明黃的絲帕蓋著,她身後玉梅的手上也有同樣的一個。皓月喜道:“小姐,皇上請小姐同赴今晚的宴會。”

我上前揭開皓月手上托盤的黃絲帕,是一套做工精緻的衣裙。皓月輕輕抖開,硃紅色的絲絹底料上,用金絲銀線繡成百鳥朝鳳的圖案,又有各色珍珠寶石鑲嵌其中,做成百鳥的眼睛。

“真漂亮,太漂亮了!”皓月不停的讚歎著。

我沒有說話,走到玉梅身邊,揭開她手上托盤的絲帕,一瞬間,我的眼前金光四射——是一頂鳳冠,金制的鳳鳥口中含著一顆翡翠明珠,垂下三縷金絲絛,底端綴著紅寶石。鳳鳥的翅膀上全是珍珠串。盤中,還有精美的鈿花、金簪等佩飾。

我能想象得出這身行頭穿上是什麼效果,可這本就應屬於我的東西為何現在才拿來?

如果今天的晚宴不是為慶祝二哥凱旋,我恐怕一輩子都不會見到吧!我拿起一枚金簪在頭上比了比,細緻的玉蘭雕刻與我身上的淡青色繡堇蘭圖的衣衫很相配。

我在鏡中看了看,又把金簪放回盤中。

“小姐,我這就幫你穿戴起來吧?”皓月的眼睛閃著光:“小姐穿上它一定比那些什麼宮妃都美。”

我搖搖頭:“皓月,你去回了張總管,就說我今日淋了雨有些發熱,不能去了。請他回稟給皇上,恕我違旨之罪。”

“為什麼小姐?”皓月驚撥出來:“別的不說,今日可是為二公子凱旋專門設下的宴會,老爺和大公子肯定會來,難得的機會可以見一面啊。”皓月有些急了。

“我答應過皇上的。”我閉上眼:“就該信守這諾言。你去吧。”

皓月咬咬嘴唇還是帶著玉梅走了出去。其實,我心中何嘗不想見到父親和兄長,可是,我既然已經答應了他“不與任何人接觸”,就不能食言。更何況,我知道他心底是根本不想讓我去的,我又何必討嫌呢。

不一會兒兒皓月回來了,手中還是那個盤子。

“不是讓你回了張總管麼?”我瞧了一眼,有些不悅地說道。

“張總管說,皇上已經吩咐過了,如果小姐不去,這衣服首飾還是賜給小姐。”皓月輕輕地說。

“那就收起來吧。”我重新坐回到桌邊,吩咐蕙菊,“上茶。”

第二天一早,我正在紫櫻的服侍下更衣,小祿子面帶喜色匆匆跑來通報:“娘娘,皇上來了,快到宮門口了。”

紫櫻手一顫,那手中的錦緞就流出一道柔和的光。

“娘娘,要不要奴婢重新給您拿一身宮裝?”

我微微側身從鏡中看著自己,一身家常簡單裝扮,頭上只插有一隻金簪,還不如自己在凌府的穿著。

“娘娘。”紫櫻沒有等我回答,就拿來一身櫻粉的絲錦宮裝,蕙菊在一旁正忙著找出與之相配的首飾。

我笑了一下,問道:“你們都忙什麼啊?”隨手拿起桌上的絹帕:“皓月,昨晚我跟你說的都辦好了麼?”

“小姐放心,您的琴早拿到九曲長廊的煙波亭去了。”皓月笑著拿起月白的披風為我披上:“早上風涼,小姐小心點。”我微笑著自己繫好,在紫櫻詫異的眼光中向外走。

“娘娘!”紫櫻突然走到我面前:“皇上就要來了,娘娘怎麼要出去啊?”

我擺擺手,側了頭問她:“紫櫻,皇上為什麼要來坤寧宮啊?我想不到理由。所以……”

我輕笑著,看著正向這裡走來的垂頭喪氣的小祿子。

“皇上只是路過而已,他不會進來的。”我笑著說。

“娘娘,皇上剛才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小祿子進來跪下,有氣無力地說:“奴才該死,誤報了。”

我讓皓月扶他起來才道:“我已經料到了。不過,我也並不盼望著皇上來。”說完,我走出殿門。

他來這裡看了一眼,為什麼呢?是因為昨晚我沒有奉旨前去赴宴麼?可是,我是料想他不願讓我去的啊。輕輕搖搖頭,嘴角浮上若有若無的淺笑。不想了,不想了啊。

九曲長廊是先皇為其寵妃全貴妃所建,盡頭是煙波亭,長廊傍著西子湖,西子湖水是從前面的飛龍池引來的,湖上遍植荷花,每當荷花綻放,實乃人間絕景。據說,當年先皇很喜歡與全貴妃來此賞荷。可全貴妃生下四皇子後就撒手西去,先皇也就再不來此處了。先皇駕崩新帝繼位後,在飛龍池上修建了金碧輝煌的棲鳳台,以後九曲長廊就更鮮有人來,畢竟這裡地處御花園深處,皇帝不來了,宮人們更不會來。

如今的宮妃們都喜歡去那棲鳳台,那裡可以常常見到皇帝。漸漸地,九曲長廊幾乎沒有人打掃,落葉凋花悽悽,甚是清涼。所以,我才選擇了在這裡撫琴。

我不想違背對他的承諾,可是坤寧宮後的小池塘,實在讓我奏不出更高遠的曲子。這裡沒有人來,風景也好,正合我意。

我坐在煙波亭中,看著西子湖粼粼的碧波,輕輕嘆了口氣。

一旁的皓月忙上前:“小姐,是不是哪兒不好啊?我已經吩咐小喜子小福子他們好好打掃過了,可是要全都打掃下來,還得頗費一番工夫呢。”

“不是的,皓月,我只是感嘆這麼美的地方卻被人遺忘,或者說是刻意迴避開,這是多麼可惜又可悲的啊。”

我將手輕輕搭在白玉欄杆上,閉上眼睛,讓風吹拂著我的頭髮,想象著這裡當年的盛景——一定是衣香雲鬢環繞,一派歌舞昇平的景象。只是現在,因著一個寵妃的離去,因著一個新的帝王的漠視,被人無情地遺忘了。有些像我自己吧,完成了所謂的使命,就被所有的人忘記。

我淺淺地笑著,返身回到亭心,彈奏著一曲《西洲渡》。皓月焚起淡淡的檀香,我整個人沉浸在西洲渡的悲涼之中。

“小姐。”是皓月的聲音。我抬起頭,手卻沒有停下。

“小姐不開心麼?”皓月的臉上有一層憂慮。

我報以釋然的一笑:“沒有。你別多想了。”回首,繼續彈著。

過了許久,反覆地彈了很多遍,直到自己覺得有些累了,才讓小福子小喜子先將琴抬回坤寧宮,留下皓月和馨蘭,陪著我坐在煙波亭中話話家常,聽她們說說宮裡的一些趣聞。

“現在宮裡最得寵的要數柳妃了。”馨蘭見我不在意,也就放開膽子說著些她知道的事,“聽說皇上一連半個月都只要她一個人侍寢,很是榮光呢。”

“是麼?那一定是個美人了。”皓月吃驚地說道。

“皇上說她是弱柳扶風之姿呢。不過我沒有見過啊。”馨蘭感嘆著,“聽說,這柳妃是中書侍郎柳大人的千金。”

我開口道:“她當初沒有進宮時,就已經豔名遠揚了,聽說到柳大人家提親的人不下百位。”我笑著,驚訝自己怎麼也會講起這些俗事。

“是麼?小姐,你這麼一說,我好像也曾聽府裡的丫頭們說起過。”皓月想了想,說道:“還聽說這柳妃作得一手好詩呢,是位有名的才女。”

“難怪皇上喜歡她啊。”馨蘭也點點頭,“不過娘娘,馨蘭還是覺得,不管這柳妃有多美、有多好的文才,都一定比不上娘娘您的。”

我報之一笑,沒有說話。

“就是啊,小姐,她們有誰能比您好呢?您的文才才是天下第一呢。”皓月說。

我看著她,沉下臉來說:“不能這樣說,皓月。”

“怎麼不能?”皓月反問了一句,“小姐。你的文才連大公子和三公子都很佩服呢,他們可都是金榜題名的狀元郎啊。”

“那是哥哥們自謙了。”我匆匆地說完,不想在此糾纏,站起身,“回去吧。快晌午了,也許會有人來呢,被看見就不好了。”

馨蘭走上前幫我撫平衣裙的褶皺。皓月的手伸進衣袋中要拿什麼,突然“呀”地叫了一聲。

“怎麼了?大驚小怪的。”我回頭問。

“小姐,您昨個兒寫的那張薛濤籤不見了。”皓月的臉色有些慌張。

“你不是收起來了麼?”我平靜地看著她。

“昨個兒忙著應付黃敬了,晚上又有御旨,一亂就隨手放在了衣袋中,可現在不見了。”皓月急得快哭出來。

“丟就丟了吧,不過一張籤一首詩,又沒有什麼不敬之詞,沒事的。”我回憶著那首詩,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便拉了皓月的手:“快回去吧。”

“可是小姐……”皓月還要說什麼,我用微笑著示意她什麼都不用說了。

可是,心中卻有些隱隱地不安,說不上來什麼原因。第四章 欲將名利換安和(1)大羲朝彰軒七年,鎮西大將軍凌鴻翔大敗匈奴凱旋而歸,彰軒帝大加封賞並命其統帥三軍。一時間,皇城裡到處傳言凌家勢力蓋了天了——

作為朝臣,文至宰相,武及將軍,又有號稱“天下第一商”的小兒子在民間,且女兒貴為皇后……隨之,凌府門前車水馬龍,每日都有王公貴族、達觀顯貴造訪。我聽得訊息,心中憂慮,可是又不能見到父兄,幾日裡寢食難安。

皓月見我憂慮乃至不思茶飯,也為我擔憂,每日裡會特別做些精緻可口的吃食。可是我就是吃不下,總是思索著怎麼能和父兄聯絡上,告誡他們要小心謹慎。煩憂難耐時,我就一個人抱著琴去煙波亭,試圖驅走心中的波瀾。

一個清晨,我一夜幾乎沒睡,早早地到了煙波亭,心亂如麻。

“小妹,你的琴聲還是這樣動人。”一個聲音響起,那麼熟悉,我驚詫地轉身,是二哥!

“二哥。”我輕聲叫出,眼睛模糊了。

“臣,參見皇后娘娘。”二哥笑著跪拜下去。

“二哥,這裡又沒有什麼人,何必這樣呢。”我連忙扶起二哥。

“不不,這是應該的。你現在已經是皇后了,我就是臣子啊。”二哥仔細地打量著我,眉頭一皺,“小妹,你瘦了。”

我的眼淚一下子流出,二哥慌忙為我擦著,就彷彿小時候每次我哭泣他哄我那樣。

“怎麼了妹妹,是不是在這皇宮中過得不如意?”二哥的臉色變了,“誰敢欺負我的妹妹?”

“二哥。”我破涕而笑,“你的妹妹可是皇后呢,有誰敢啊?”

二哥也笑了,“我就說嘛,憑我們凌家的威名,哪個宮妃敢為難你?更何況,你是皇后。”

哥哥笑著坐在亭中的大理石雕花圓墩上,“妹妹,那日的晚宴怎麼沒來?風寒好了嗎?”

“好多了二哥。”我也笑著坐下,心中卻十分詫異,“二哥怎麼能夠進宮的?”

“你出嫁時我還在西疆征戰,那日也沒有見到你,此次班師回朝,便奏請皇上恩准見上妹妹一面。”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

“皇上對你好麼?”哥哥問道。

我卻不知怎麼回答,不置可否地笑笑:“挺好的。”

只能用謊言來回答這個問題了。

“那就好。”哥哥大笑著站起來,“我的妹妹國色天姿,哪個男人能不愛?我們凌家如今還有哪個敢小覷?”他的臉上是驕傲。

“二哥。”我拉著他的衣袖讓他坐下,“皇上真的讓你統領三軍了?”

“對呀。這是你哥哥應得的。”他的神情是那麼的意氣風發,那麼的自信。

“什麼時候?就在那天晚宴上。”

二哥有些奇怪地看著我。

“二哥為何不力辭呢?”我低了頭輕輕地問道。

“什麼?這可是我應得的呀。”二哥不解地看著我,“小妹,你可知道我這次差點就回不來了麼?戰場上的慘烈是你看不到的。皇上在京城裡無憂無慮,可是,哥哥為了這分無憂拼上的可是命啊。這麼多年多少場zhanzheng,哪次不是我捨命拼死贏下來?不然,這京城哪會有這般安寧。你不懂,你不懂。”

二哥搖搖頭,滿是無奈。

“二哥,也許薇兒不懂那些戰場上的硝煙。可是,如今二哥你被加官晉級,我們凌家的勢力也就隨之大漲,這樣下去,皇上雖不會憂心邊疆,卻會憂心凌家的。你也知道,皇上一向和爹爹的關係不是很和睦,我嫁進宮來後才好了一些,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啊。如果臣子功高蓋主,主子還能不欲除之?”

我站起身,看著二哥陰晴不定的臉,深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和盤托出,“二哥,妹妹知道你不甘心,可是為了我們凌家以後榮光長在,你也得把這個三軍統帥辭了啊!”

二哥沒有表態,也什麼都沒有說。

我繼續說:“二哥,你真的以為妹妹在這宮中如外界所說那樣嗎?妹妹是皇后不假,可是都這麼久了,妹妹連皇上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每日的吃食都是讓皓月她們在小廚房裡做的,皇上心裡根本就是恨我們凌家的。”

“你說什麼?”二哥噌地站起身,“你說你連皇上是什麼樣子都沒有見過?”

我很隨意地點點頭,淺笑道:“二哥,妹妹不在乎,這樣其實很好,不用捲進宮廷爭鬥中,不是很好嗎?妹妹那麼愛靜,這樣的生活是最適合妹妹的了。只要我們凌家好,妹妹就知足了。”

我眼淚掉下來,卻給了二哥一個笑容,“二哥,父親他年事已高,就別說起我在宮中的境況,只說一切安好就行了。”

二哥沉默了許久,終於點了點頭,“小妹,為了我們凌家,委屈你了。”二哥突然拜倒,我慌忙中去扶,二哥卻不動,“為兄的想得不夠長遠,父親也沒有想到。小妹,你就受我這一拜吧。”

“哥你快起來。”我手上用力扶起哥哥,“去坤寧宮喝口茶吧,二哥。”

“不了小妹,哥現在就回去寫辭表。”他給了我一個溫暖的笑容。

我點點頭,“二哥,其實真正委屈的是你啊。”

我一人回到坤寧宮,心中微涼,為二哥,也為自己。這一別,何日才能再見到他們啊?今日竟也沒有問問父親母親好不好,大哥怎樣,三哥有沒有信兒,就這樣匆匆地讓二哥走了。

我依在坤寧宮院裡高大的桂樹下,手輕輕撫摸著粗糙的樹皮,微微的有些疼。

“小姐,您可回來了,見到二公子了麼?”皓月在殿閣內看見我,忙迎出來。

我點點頭,不說話。

“小姐您怎麼哭了?”皓月拿出絲帕為我拭著,眼中滿是心疼。

“沒事,皓月,就是有點兒想家了。”我勉強笑著,“進去吧,我有些餓了。”說罷,我向殿內走去。

皓月的聲音再次響起,是迷惑,“小姐,你的碧玉木蘭簪呢?”

我伸手一摸,髮髻上只有幾枚簪花。心下一緊,那碧玉木蘭簪是我進宮前母親給我的,還是她當年的陪嫁呢,弄丟了可怎麼是好。

我定定神,“皓月,你快帶著小福子小祿子他們,還有馨蘭玉梅她們一起去找,應該就在九曲長廊上。”我心中想,定是剛才哥哥猛地拜下我扶他時掉了。

今晨,自己只鬆鬆地挽了個髻,定以幾枚簪花,看看又覺得太過簡單,還不如宮女的裝扮,才拿出碧玉木蘭簪來戴的。不曾想,一直珍惜不戴的,一戴就丟了。

看著皓月帶著他們出去,我慢慢走到小池塘邊,坐在長凳上,長出一口氣。那簪子一定找得到的,那裡根本不會有什麼人去,而且就這麼一會兒兒的工夫。哥哥那邊的事也算解決了,想必哥哥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也會轉達給父親的,這樣我們凌家就暫時不會有太大的危機。

我撥弄著池水,有錦鯉游來在指邊游來游去,還有幾隻大膽的啃我的手指。我笑起來,看來我這個不受寵的皇后連累了這些名貴的錦鯉,都沒有人再餵它們了。

我轉身回到宮中,在小廚房裡找了些饅頭,跑去池邊,仔細地撕好搓成細碎的小球,投餵給那些錦鯉。

白色羽紗的裙子被池水沾溼了我也不顧,席地而坐,手撩著池水,逗弄著那些因食而來的錦鯉,快樂得像個孩子般。

忘記一切煩惱,忘記凌家的榮耀,忘記我是皇后,甚至忘記這裡是坤寧宮,多好。

簪子沒有找到,這讓我心中難過了很久。太監黃敬也帶來了我想要的訊息,二哥真的聽了我的話,辭了三軍統帥的頭銜,皇上為此賜了他錢帛和府宅,連稱他忠心耿耿。第五章 欲將名利換安和(2)看來我的猜測沒錯,皇上並不是真心要把三軍交給二哥的,應該只是一次試探吧。凌家總算躲過了一劫,我的心也放鬆了下來,

幾天裡恢復了胃口。皓月很是高興,每日的吃食都有新花樣。只是那簪子,怎麼會一會兒工夫就不見了?應該是被什麼人撿走了。這至少說明,煙波亭還是有人去的。為此,我讓小喜子小榮子在煙波亭上掛了白色的羽紗簾帳。

一日,我正在繡一副大漠如煙圖,蕙菊走了進來,踟躕了半晌才道:“娘娘,方才宮裡傳聞柳妃已有身孕了。”她頓了頓再道:“還說皇上很是開心,賜了她很多珍寶呢。”

我剛剛開始繡,取材是二哥以前講給我的西域風光,此時身邊滿是各種顏色的細絲線。聽到這話時,我的手停了一下,淺笑著說:“皇上能一連半個月寵幸於她,有了身孕也不足為奇。而珠寶,”我繼續手上的繡活道:“皇上富有四海,奇珍異寶數不勝數,柳妃懷的是皇上登基來第一胎,沒有為此晉位,我還覺得奇怪呢。”

“小姐,若是這柳妃真的能生下皇嗣,那我們的日子就更不會好過了吧。”皓月擔憂地說。

我沒有停止手上的飛針走線,只露出一個無所謂的笑容來,“你覺得,我們還會比現在過得更差嗎?”

皓月抿了唇不說話,但臉色卻微微尷尬起來。

我沒有再說什麼,知道皓月的擔心,思緒也回到兩日前。

那日清晨我去了煙波亭,晌午時分才回到坤寧宮。一進宮門,只見他們個個垂頭喪氣,平日裡臉上常帶的笑容全不見了。

皓月引我回去西暖閣,馨蘭端上八寶紅棗茶,卻不退下,只在門邊踟躕。

“怎麼了?”我飲一口,發現茶水略燙,不由微微皺了眉。馨蘭在茶水上很謹慎,端給我的必定是溫度剛剛好的。如此,只能說明宮裡出了什麼事。

“回娘娘,今日柳妃娘娘過來了。”馨蘭輕聲道。

我“唔”了一聲:“那又如何?”

“柳妃娘娘她,”馨蘭話未說完,便被進來的蕙菊打斷了。

“柳妃娘娘說皇后娘娘入宮這麼久,她一直沒有來拜會,今日特意前來呢。”蕙菊撤下桌上的茶水,重新換上一盞碧螺春。

皓月詫異地看一眼蕙菊,“怎麼可能?她會突然這麼知禮數了?”

我橫一眼皓月:“怎麼說話的!”

皓月忙噤聲。

我朝蕙菊溫和一笑:“本宮知道了,你們都下去吧,本宮想歇一歇。”

待她們都退下,我叫住走到門邊的蕙菊,“本宮有些餓了,你去備些點心來。”

不多時,蕙菊便端來四樣小點,我拿起一塊佛手酥遞給她,“說吧,今日到底怎麼回事?”

“沒什麼的,娘娘。”蕙菊接過那酥,輕聲道。

我的面上浮起一絲無奈的笑容:“柳妃正當寵,而我這個皇后,恐怕任誰都知道不過是皇上權宜之下娶進宮來的,根本不會得寵。”我停了停,取過茶盞飲一口:“所以,一個正當寵的妃子,怎麼會去向一個有名無實並被皇上厭棄的皇后請安呢?”我盯著蕙菊躲閃的眼睛道:“更何況柳妃一向清高自傲,有時仗著得寵連皇上的話都敢違背一二,她來向我請安,我連做夢都沒想過。”

蕙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娘娘,奴婢欺瞞娘娘,還請娘娘恕罪。”

我扶她起來,聲音溫和:“我知道你是怕我生氣,說吧,她今日都來做什麼了?”

蕙菊搓了搓手,輕聲道:“娘娘今日一早便出去了,奴婢們正在打掃,一回頭就見一位宮妃站在院中,忙向她請安。她身邊的宮女叫我們起來,又問娘娘在不在。”

“你怎麼說?”我問道,畢竟沈羲遙並不允許我出坤寧宮。

“奴婢說娘娘去了明鏡堂。”蕙菊答道:“那位宮妃只是點點頭,就帶著宮女在坤寧宮院子裡前前後後的轉。”

我微微皺起眉頭,柳妃此舉算是僭越了。

“奴婢當時不知她是誰,只知坤寧宮沒有娘娘許可,其他人等不得亂闖亂逛,見他們又要進正殿,便攔住了他們。”蕙菊說到這裡眼睛微微有些發紅,“小福子與奴婢攔住那位宮妃,說娘娘不在宮中,還請她先回去,待娘娘回來再來請安。不想她身邊的宮女卻發起火來,問我們認不認得眼前人是皇上最寵愛的柳妃娘娘。還說宮裡沒有柳妃娘娘不能去的地方。奴婢們只能磕頭,卻不能讓她進去正殿。”

我遞給蕙菊一盞茶,她道了聲謝喝了,繼續道:“奴婢幾個跪在正殿門前攔住他們,柳妃娘娘一直沒有說話,只是冷笑。奴婢們怕極了,她身邊的幾個宮女上來拉扯我們,我們死死抓著門檻不動。那幾個宮女還踢了我們幾腳。”

我的手一顫,柳妃此舉,完全是沒有將我放在眼中,可是,她又怎麼會將我放在眼裡呢?

“然後呢?”我極力讓聲音平靜。

“可能是見奴婢們一直死死攔著,柳妃娘娘覺得沒意思,便讓他們都退下,一個人站在門口朝正殿裡看了會兒,便帶人走了。”

我舒了口氣,生怕他們又遭什麼折磨,但心底卻也是不甘的。再如何,我是皇帝不得不迎娶的皇后,哪怕他再不願意,也得看著我堂堂正正從乾坤門走進來。論出身論尊貴我都遠勝於柳妃。她不過是仗著皇帝的寵愛便如此跋扈,一點不將我與我背後的勢力放在眼中。要麼,是她太狂妄,要麼,便是她有了其他可與我抗衡的籌碼。

想到這裡,我不由握了握拳,難道……

蕙菊見我神色不鬱忙道:“娘娘別生氣。”

我嘆一口氣,朝她抱歉道:“是我不好,你們本該是這宮裡最受人敬畏的坤寧宮宮女太監。但我空頂著這皇后的稱號,其實一點用都沒有,還連累你們受委屈。”

“娘娘快別這麼說!”蕙菊忙道:“娘娘對奴婢們的好奴婢們不敢忘,便是為娘娘死也甘願。再說這算什麼委屈。”她遲疑了一下,“娘娘並不是無寵,而是不爭。以娘娘的美貌才情,這宮裡哪一個妃嬪能比得去?”

我笑一笑,卻搖搖頭,才情和美貌,雖然是得寵的資本,卻不是得寵的絕對啊!我雖驕傲與自己的出身,卻也因這出身,註定不會被皇帝所喜。

“不說這個。那麼今日,柳妃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了?”我問道。

蕙菊仔細想了想道:“是沒說過話,不過她臨出坤寧宮宮門時,奴婢隱約聽到她跟身邊那個宮女說了句什麼。”

“什麼?”我突然有些緊張,彷彿這句話將十分重要。

“嗯,她說‘你們方才那樣真是給本宮丟臉。難道本宮非要進去不成?待本宮產下麟兒,這裡還不就是本宮的了。’”

我心一沉,看來自己的猜測多半是真的了。

自那一日起,我想著很快應該會有柳妃有孕的訊息傳來。可是卻沒有絲毫動靜。終於,在今日,這訊息放了出來。

“小姐,”皓月見我出了神,以為我在感慨今時今日的境遇,低低喚了我一聲。

我見她滿眼的擔心,嘆了口氣道:“皓月,你是怕萬一柳妃產下皇子,會對我取而代之麼?”

皓月沒有說話,只是為我端上一杯大紅袍,我輕輕吹了吹上面的浮葉,細瓷白蓮茶碗剛送到嘴邊,又放下,“皓月,你放心,我不會讓凌家出一個廢后的。”

說完,才輕啜了一口,有點微微的苦。又抬頭看了一眼蕙菊,“宮中別的妃子可有什麼說法?”第六章 欲將名利換安和(3)蕙菊是我挑出來的四個侍女中最善與人交際的,和宮裡一些得寵的妃子身邊的太監宮女相熟,因此能告訴我一些後宮的事。雖然我這個皇后有名無實,可是該知道的還是要知道。

“麗妃可是很不高興呢。”蕙菊接過我手中的茶碗笑著說:“聽麗妃身邊的小卓子說,知道訊息後,麗妃砸了宮裡的羊脂瓶,可是第二天還是一臉喜氣地去給柳妃道了喜。”

我笑著點點頭,“和妃那邊呢?”

“和妃娘娘倒是沒有太大的舉動,聽說還向皇上請旨去隆福寺給柳妃祈福呢。”

我長長地“哦”了一聲,“看來這和妃還算是個聰明人。”想了想,又對皓月說:“怎麼說我也算個後宮之主,皇上即位雖久,可登基時年紀尚幼,現在還沒有一個子嗣。柳妃有孕是好事,我們也得有點表示。你明天做些精巧的點心送去,就說是我的一份心意。”

皓月點點頭,卻又為難地問道:“可是,小姐,該做些什麼好呢?”

我笑著看著她,“我大婚那日的子孫餑餑你可是嚐了的,就做那個吧,也圖個吉利。”

皓月仔細地想了想,“可是那裡面是要放些南山金絲桂香蜜棗的,很是少有呢。聽說那是隻有皇上才能吃到的珍品。”

我低頭片刻,就想起黃敬來:平日裡沒有少給他好處,他應該還是可以給我這個無寵之後辦點事的。

心中定下主意,吩咐皓月道:“你去把黃敬給我找來。”

“小姐莫不是讓他去找那南山金絲桂香蜜棗?”皓月聽我提起黃敬,心中也就有了數。

我點點頭,“黃敬是採辦食材的太監,在御膳房裡應該是有些辦法的。”

芙蓉錦紗帳外,黃敬恭敬地跪著。對於他這樣一個採辦太監,是沒資格見妃子的,更何況我是皇后。心中有些想笑,若不是無寵,這蜜棗我還不是想要就有了的?今天卻要擺這架勢。

“黃敬。”我慢慢開口道:“本宮想要你去御膳房拿些南山金絲桂香蜜棗來,你可辦得到?”

“這……”黃敬猶豫了一會兒兒,才開口,“娘娘,實不相瞞,這蜜棗可是隻有皇上才能品嚐到的啊。奴才我一個小小的採辦太監,哪有機會接近這稀罕物件。”

我示意了皓月一下,只不做聲地喝著茶。

這芙蓉錦紗上紋路雖密,可是卻能將外面的情形看得清楚。只見皓月在黃敬耳邊說了兩句,那是我早就交代好的。

據我所知,黃敬有一個兄弟在牢軍效力,差事繁重辛苦,軍餉卻不多,我以將他調到護城軍為條件,黃敬定能接受。果然,黃敬眼睛一亮。

皓月剛回到帳中,就聽見黃敬說:“娘娘要是實在想吃這蜜棗,奴才想法子給您弄到。皇上不喜甜食,又很少有人知道這麼個珍貴的食材,只是多了奴才可就弄不來。”

我笑笑,“不用多,一兩足矣。”

當天下午,黃敬就把南山金絲桂香蜜棗送來了。我也託人向二哥打了招呼,這等小事對於身為將軍的他來說,自然是再簡單不過的。

皓月精心地將子孫餑餑做好,我仔細地挑了一隻鳳舞九天的朱漆木匣,又從院中採下幾隻桃花,一切都裝好後,吩咐紫櫻、玉梅和小福子小喜子,小心送去柳妃的昭陽宮。

直到晚上,還不見她們四人回來,我心中有些焦急,不知發生了什麼。

夜色漸濃,終於派去打探的小祿子回來了,氣喘吁吁地說:“娘娘,他們被柳妃扣下了。不過奴才去的時候已經放人了,現正在回來的路上,奴才怕娘娘等得急就先回來報信。”

我霍地站起身,“扣下了?為什麼?得罪柳妃了不成?”

小祿子沒有回話。此時,紫櫻、玉梅、小福子和小喜子小心翼翼地走過來。

“娘娘。”紫櫻一下子跪在我面前,哭起來,其他人也抽泣著跪下。

我上前扶起他們,皓月、蕙菊和馨蘭給他們擦著淚。我回身坐下,看著他們漸漸停止了哭泣,才柔聲問道:“出了什麼事?”

“娘娘。”小福子擦了擦眼睛對我說:“今兒個奉娘娘的懿旨給柳妃送賀禮,剛走到昭陽宮門口,就被門外的侍衛攔下了。那些侍衛好凶啊,仔細驗過腰牌通報了才讓我們進去。”

小福子沒說完,紫櫻接著說道:“巧的是皇上也在。我們進去時,皇上正跟柳妃說著話,身邊站著和妃,我們只好在一旁候著。等皇上說完話,柳妃問我們是哪個宮的,我剛說是坤寧宮的,柳妃臉色就變了。”

說著,紫櫻突然又哽咽了。

我轉頭看著玉梅,內心不是不憤怒的,但是,我沒有說話。

玉梅接著紫櫻的話說道:“皇上笑著說您做得還算得體。柳妃的臉色變得好快,一眨眼就又是笑了。柳妃讓我們先在偏殿候著,還讓丫鬟們好好招待。可我們等了很久,卻一直不見召見。”

小祿子道:“就這樣一直到晚膳時間才召見我們。可誰曾想,她看見食盒裡的子孫餑餑就生氣了,硬說您沒安好心,還逼著我們吃。我們哪兒敢呀。她就讓身邊的太監硬塞,還打了小福子和小祿子。”

“小姐,奇怪啊,咱們又沒有什麼不對,她憑什麼打他們啊?”皓月憤憤地說。

我苦笑了一下,自己怎麼就糊塗沒有想到呢,柳妃一定是恨我的啊,這後位本應是她的,卻突然降到我頭上。現在她有了身孕,當然也很小心怕這宮裡有人害她,我這時送吃食去,她自然疑心,是我沒有想周全,連累了他們四個啊。

“怪我沒有想周全,你們吃苦了,快下去好好歇著吧。”我擺擺手,讓蕙菊、馨蘭帶他們下去擦擦藥。

“皓月。”我起身,“跟我去煙波亭吧。”

“小姐,這麼晚了您去什麼煙波亭啊?”皓月驚詫地問。

“心裡憋得很。”我笑笑,“就讓小榮子跟著吧,他懂點功夫,就別驚動侍衛了。”

“小姐。”皓月還想說什麼,可是看到我堅決的神色,嘆了口氣,回到內室取了輕裘披風給我。

我笑道:“穿這麼厚做什麼,已經三月了啊。”

“晚上冷,您身子不好,彆著了涼。”皓月堅持給我披上,我就依了她。

夜有些深了,穿過御花園時我也有些害怕,小心地避開了巡夜的侍衛,來到煙波亭。沒有帶琴,卻帶了三哥去年從江南迴來送我的紫玉菱花簫。

讓皓月和小榮子在一旁候著,我憑欄而立,望著遠處的棲鳳台,我在想自己當初的決定是不是正確。到底是想辦法得到皇上的垂青,做個有底氣的皇后,也為凌家在朝廷的勢力做一些保障?還是隨皇上心中所願的那樣,默默地避世,安靜地做這個有名無實的皇后?

風吹起了我鬢間的長髮,我不禁裹緊了身上的輕裘披風,手觸及紫玉菱花簫,一點涼,想起了遠在江南的三哥。

從第三者哥是最疼我的,大哥深沉又比我年長許多,我懂事起大哥已經在朝為官了,而二哥在軍營的時間多過在家,只有三哥比我大不了多少,從小一起從師,什麼他都護著我。

這簫是我無意中向他提起,沒想到三哥就細心地蒐羅來送給我。而今我在這皇宮中,見不到任何親人,且這個“皇后”也是有名無實,想避世卻避不開,到底該怎麼辦?

吹起三哥喜歡的《流水浮燈》,略帶哀怨的曲子飄蕩在西子湖上。徽信公縱呺茗軒筆墨,回覆書名,即可閱讀

突然有人拍手,我驚得回身,隔著羽紗簾,藉著月色能看出來是個男子。

標簽: 皓月  柳妃  二哥  娘娘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