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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漢中後期的漢羌戰爭同東漢滅亡關係有多大?如何評價涼州三明特別是段熲平羌的做法?

作者:由 楊明慧 發表于 歷史時間:2021-11-25

平羌大約走兩條路,一是鎮壓,一是懷柔;或者走中庸路線,一手硬一手軟。段熲走的是第一條,鎮壓。如何評價段熲平羌,取決於多因素;但關鍵的有兩個,一是你的站隊;再一是時間的長短。

被京都人譽為“涼州三明”,曾舉薦董卓的漢末平羌名將段熲,能否入列民族英雄?

在歷史上,由人入神享受祭祀的人並不多。建中三年(782),大書法家、禮儀使顏真卿向唐德宗建議,追封古代名將64人,漢末段熲入列;宣和五年(1123),宋室依唐代慣例設廟,段熲名列72位之一。300多年,也僅增加了8位大神人選,可見難度之高。

在讀歷史時,我們有一個往往非常犯難的站隊問題,即面對王朝更替“天平”的支點,假如你是那根稻草,在王朝性命攸關時刻,你會加在哪端,從而導致左傾或者右傾?當然,還有一個問題,是你是那根稻草之外,還有一個看見你是那根稻草的那個人,他怎麼看待你和你的選擇?階段選擇和終極選擇的依據是什麼?是出於利益還是出於人性?

一個民族如果英雄太多,也並不是一件值得稱賀的事情;因為英雄的背後就是一段難堪或屈辱的歷史。歷史上的英雄尤其是民族英雄,往往是以悲劇收場的,才立得住;如若強勢,不但不會被左傾後人銘記,還可能會被冠以“劊子手”的稱號(當然還要分清一個所謂的大盜不盜的道理,能否以竊鉤者誅/竊國者侯分野)。上數北宋岳飛、南宋文天祥,下數明代袁崇煥;往遠了數,還有西漢衛青、霍去病。那麼東漢呢?

東漢後期,平羌名將段熲以飲鴆悲劇下場,與北宋岳飛的“莫須有”罪名可比,其事蹟卻不被後人廣泛認可,天平另一端左傾的甚至罵他屠夫。《度三國》學學歷史,在這裡談談“時勢造英雄”。

漢末的時勢就是內憂外患,東漢王朝的崩塌幾乎是無可挽回的了。從根本上說,內憂(皇帝反覆年幼,導致外戚、宦官反覆專權)仍然是主要原因,而外患不斷在反覆推動這一歷史程序。所謂外患,包括天災人禍。

東漢自然災害的頻發程度多到讓人目不暇接。眼下雖型別、危害程度導致了統計資料不一,但在王朝持續的196年間高達372次(主要據《後漢書》,水災74次,旱災75次,震災76次,蟲災50次,疫災33,風災22次,雹災27次,寒凍災9次,雪災4次,霜災2次;還有一組資料是合計301次,日食86次,地震59次,水災84次,旱災/蝗災69次)。那時候,人的思想還沒有搞出非常複雜的道路,尚處在萌芽狀態,尚未脫離自然,主流是認為“天人合一”的,所以各司其職的太尉司徒司空等“三公”也需各負其責(三罷三公:日食類,罷太尉;地震類,罷司空;災害類,罷司徒。由此《後漢書》記,東漢三公走馬燈似的更換)。現代科學認為,東漢自然災害與太陽活動有關(與三公的德行無關)。其天象背景是公元一世紀中葉至二世紀中葉的太陽黑子極小期(公元前649年之後的1800餘年間的最小位)。這麼說,天災是難以避免的,現在也是如此。人禍不一樣;不一樣的地方,是作出來的。有的是一個人,有的則是二個或更多的人(個也可以理解為群)。

當時的人禍,最大的就是羌漢戰爭,或稱“羌患”。西漢的羌漢戰爭規模小、持續短且次數少;而東漢則衝突不斷,其中最大的五次發生在章帝-和帝期(77-101),安帝期(107-118),順帝-衝帝期(139-145),桓帝-靈帝期(159-169)及靈帝-獻帝期(184-214)。羌漢戰爭的不可避免是由多方面的原因造成的。據竺可楨(1970)研究,5000年來,人類經歷了4個冷期與4個暖期,交替進行;東漢則處於第二個冷期的前端,氣溫開始快速下降。由於羌人主要分佈在涼州,特別是河湟谷地一帶;在自然災害頻發的情況下,河西走廊一帶的農業較為發達,無疑成為遊牧者的掠食區。其二,涼州處於羌漢交融的緩衝地帶,戰略位置重要。虞詡上策曾論及“三輔”形勢,而且扶風、京兆的關東勢力僅次於龍興的南陽郡,在朝廷中有話語權的人不少;王符也說“地無邊,無邊亡國”。第三,羌人口呈增加趨勢,其與漢人口銳減相比可能造成內心膨脹。而且,從東漢政府對待羌患的態度和手段的變化,可推測兩點,一是弱化後的政府做事不在從容,從“徙邊”走向了征討;二是利用涼州土著勢力,走“以夷制夷”策略。這一背景,羌人內徙與漢人重返河湟的單一碰撞,是“涼州三明”走上漢末平羌軍事舞臺的根本原因。

京城人稱呼的“涼州三明”是皇甫規、張奐和段熲,三人都是涼州人,其字分別為威明、然明和紀明。在平羌過程中,皇甫規先後任度遼將軍、使匈奴中郎將和護羌校尉;張奐任過使匈奴中郎將、度遼將軍,兩人都走溫和的“審策”路線。段熲曾兩任護羌校尉(159-161、164-168),則走“肆武”的平羌路線。

護羌校尉是東漢政府為了管理羌族事務而特設的官職,秩比二千石,略低於郡守。據統計,東漢護羌校尉任職者先後為36人次;段熲在《後漢書/恆靈帝紀》記載中,先後出場17次,大多以護羌校尉身份。

1鎮壓暴亂封侯

段熲是甘肅武威人,生年不詳。像是西凉晚輩董卓的模板,小時候習騎射,尚武俠,輕財物;稍長點,又喜古學。由此,舉孝廉,最初入職是管理皇陵,先後任憲陵(順帝劉保陵,洛陽三十里鋪)園丞、陽陵(景帝劉啟陵,咸陽正陽鎮)令;然後,外升遼東屬國都尉(轄6縣的地方大員,同郡太守一職;遼寧義縣),處理鮮卑事務。有一次,段熲謊接璽書,退兵設伏,大敗了鮮卑人;卻因之獲矯詔重罪,戍邊;刑滿後復出,拜議郎(秩六百石,與“令”同級;算是降了。此後的180年,25歲的曹操因事被免,也是以“明古學”復徵為議郎的)。

154年冬天,太山、琅琊郡3萬多人造反;至156年秋,屢犯青州兗州徐州。恆帝無奈,下詔選文武人才;司徒尹頌舉薦段熲,拜中郎將(秩比二千石)。段熲由此進入行伍帶兵,斬了東郭竇、公孫舉以下萬餘人,封列侯,賜錢五十萬。

2平羌“谷靜山空”

羌分東西,東羌為徙居內地與漢人錯居雜處的羌人;西羌則分佈在甘肅、青海一帶。159年,段熲由中郎將遷護羌校尉。

段熲大破西羌,以兵窮追。七戰羅列如下:160年1月,燒當、燒何、當煎等八羌侵擾隴西(甘肅臨洮)、金城(青海民和),段熲出湟谷、南渡黃河(士官田晏、夏育等懸索過河,情似“飛奪瀘定橋”),在羅亭(青海化隆)大破之;160年3月,

燒何羌

侵張掖,段熲“下馬大戰”,“刀折矢盡”,“晝夜相攻,割肉食雪”,急追40多天,出塞2000多里,直至黃河源頭的積石山(青海阿尼瑪卿山),大破之;161年1月,勒姐、零吾羌圍困允街(甘肅永登),段熲擊破之。其時,涼州刺史郭閎爭功,段熲被誣獲罪,罰做苦工;後被吏民請願赦出,又拜了議郎,再升任幷州刺史(161年,幷州刺史段熲曾舉薦同鄉董卓(時在涼州平羌);後入京又與宦黨合汙,說明段熲是識人不明的)。163年冬,復拜護羌校尉。約164年12月,段熲擊當煎羌,破之;165年3月擊

罕姐/或勒姐羌

,破之;165年7月,在湟中(西寧)轉敗為勝,大破當煎羌。當年戰爭最為殘酷,自春至秋,無日不戰。167年2月,當煎羌侵武威,段熲追至武威郡鸞鳥縣(武威南),大破之。西羌平定,統計“斬首二萬三千級,獲生口數萬人,馬牛羊八百萬頭,降者萬餘落”;段熲封都鄉侯。

段熲上策“白刃加頸”鐵血手段,擊滅東羌,原因是此前兩次用了21年時間,花了320多億,沒有解決平羌根本問題。

168年2月發兵,

3月在逢義山(寧夏固原)遇

先零羌,段熲排兵佈陣,

大呼:“我們去家幾千裡,進則事成,走必盡死。讓我們為功名努力吧”。此戰大捷,段熲因戰功升破羌將軍。8月,段熲出橋門(黃帝陵橋山的門戶),至走馬水(黃河支流無定河的支流,子州淮寧河),一天一夜急行軍200多里,清晨在奢延澤(內蒙鄂托克前旗城川)追上先零羌,破之;餘羌逃往落川(陝西吳起),段熲令騎司馬田晏、假司馬夏育東西包抄,又破之;追至令鮮水(陝西定邊),奪水;又追至靈武谷(寧夏寧武,一說在銀川西北),段熲與將士同甘共苦,且披甲執銳,身先士卒;三天三夜,軍士腳底板打了厚厚的老繭,又急追至涇陽(甘肅平涼)。餘羌4000多人向西南方向散入漢陽(涼州漢陽郡,治所在甘肅甘谷)山谷之中。

169年8月,段熲兵至凡亭山(平涼西北),派田晏、夏育出擊,與羌殊死大戰;羌潰奔至射虎谷(甘肅天水西南)。此役,段熲決心一舉滅羌。他派人在谷西南設定40里長、20步寬的木柵欄遮擋;派田晏、夏育上西山(旋帽梁),張愷登東山(張家坪,據說62年後的231年,諸葛亮第4次北伐退兵,魏將張郃窮追,在此中箭殞命),自己親率步騎,縱兵擊羌;追羌至上、下門山中,處處破之。

東羌平定,段熲“凡百八十戰,斬三萬八千六百餘級,獲牛馬羊驢騾駱駝四十二萬七千五百餘頭,”共計花費44億,軍士亡者400餘人(以一當百的比例,戰神級);獲封新豐縣侯。

3站隊晚節不保

170年春天,段熲班師凱旋迴京,先後任侍中,調任執金吾、河南尹;因恆帝馮貴人墓被盜汙屍(《搜神記》/卷15),獲罪降為諫議大夫;後又升任司隸校尉(衛戍區長官)。172年9-10月,下令逮捕太學生1000餘人(算是鎮壓學生運動的先驅?);依附宦官,與中常侍王甫結黨。173年6月升太尉,174年1月因病免官;後又任司隸校尉。幾年後,轉任潁川太守,被徵授太中大夫。179年5月14日,段熲再任太尉;5月23日,日食;太尉段熲因日食上書,自我彈劾;後有司檢舉,詔命送審。時任司隸校尉陽球上奏誅殺王甫,牽連到段熲。179年5月30日,段熲在獄中受詰,飲鴆自殺了。

小結:“涼州三明”威震邊陲,先後班師回朝,但結局卻各各不同,令人有思。其一,官僚抱團以文化區分社會階層,勝於以地域區分。皇甫規、張奐雖生於涼州,但世代官宦、儒學傳家,是不可多得的人物;在官場鬥爭中,自然站在士人行列。166年,黨錮之禍,皇甫規上書連坐,朝廷不予責問。168年,張奐率部分五營士迫大將軍竇武自殺,陳蕃被殺,是受了宦官曹節矇蔽所致。此後兩人均選擇退出官場,閉門教書育人,得以善終。172年,段熲與中常侍王甫結黨,識人不明,曲意宦官,可能與其出身卑微有關。其二,“涼州三明”雖站隊或站位選擇不同,但在交出軍權後,都是把自己的命運拱手交給了別人。在段熲被殺的10年後,即189年,曾在161年被段熲舉薦,也曾在167年跟隨張奐出生入死平羌的另一位涼州籍將軍——董卓,卻以另類的方式登上了京都政治大舞臺,也走上了與“涼州三明”截然不同的反面人生道路。

標簽: 涼州  平羌  東漢  三明  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