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電影《洗澡》：人間那點真實，這部電影都講完了
在20世紀90年代，中國電影界又誕生了一個新生的導演派別，他們不屑於中國第五代導演民族化敘事的表達方式，而是更多的在自己的導演作品之中，加入自己的親身經歷和生活感悟。
其中的佼佼者包括拍出“故鄉三部曲”的賈樟柯，也包括後來的王小帥、張元等人。
但是，作為這一派別，最具有生活情懷，最富有生活史詩精神的一位導演，大概就是拍出電影《洗澡》的張楊了。
作為一位地道的北京人，他的電影鏡頭下藏著老北京的魂，正如這部1999年拍攝的電影《洗澡》，就是講了這麼一個平凡而又富有哲理的老北京故事。
一，老劉家三父子！
老劉頭在北京城開了大半輩子的澡堂子，他這一輩子也就愛幹這行當，一如那些老去的人，一直堅持著自己的人生方向。
而陪著他經營這間澡堂子的還有一個傻兒子二明，雖然他傻，但是隻要老劉頭教他什麼，他都會去做。
讓他去給客人擦背，他還真的能幹得熱火朝天，讓他每天遇到客人了，還要問好，他也能說早見晚安。
除了這個傻兒子以外，老劉頭經營的這個澡堂子裡，也缺少不了這些人物：
鬥蛐蛐的老頭，只有洗澡的時候才能唱高音的小胖子、還有躲賭債的水電工。
別管人家在外面是什麼身份，別管人家在外面有什麼磨蹭，只要進了這家洗澡房，就都褪去了外在的戾氣和糾葛，在這種氤氳環繞的小世界裡，大家都突然變得很和善，大家都突然有了人間味。
對於這種平淡而又祥和的日子，老劉頭是滿足的。
畢竟這大半生他都是在這種類似世外桃源的日子中度過每一個平凡而又普通的生活。
但是這一切的平靜被一個人的突然出現給改變了，那就是他遠走他鄉的大兒子大明的突然迴歸。
原來大明是接到了二明寄來的信，傻兒子在明信片上畫了一幅畫，爸爸躺在床上，而他跪在一邊。
大明看到這封信還以為是年邁的父親病故，連夜就從深圳趕回了北京，而當西裝革履的大明趕回十幾年沒有見過的澡堂子的時候，他於這個類似“天堂電影院”似的小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他是現代的，而門簾子之後的澡堂子卻是代表著守舊，代表著傳統。
一如他剛進家門的第一天，別人都是脫得赤條條的泡澡，而他非要等到夜深人靜以後才敢一個人脫掉衣服來衝冷水澡。
而大明和父親之間的隔閡和陌生感，也像極了現代文明和傳統文明的隔閡和偏見，誰也看不上誰，誰也不服誰。
二，傻兒子與高音家！
在老劉頭和大明之間，還有這麼一個人物是不能忽視的，那就是傻兒子二明。
他是架在老劉頭和大明之間的一座橋樑，也正是因為他的那一封信才有了大明的突然出現，而導演藉助二明這一個傻子形象，其實也在譏諷那些自詡懂得，自詡聰明的人。
也許聰明的大明，反而還不如傻笨的二明能給父親帶來安全感，也許一表人才的大明還不如成天傻呵呵的二兒子能給父親帶來幸福感。
有時候幸福並不是有許多錢，也並不是穿著西裝革履、開著豪車，而是親情的陪伴，而是親情的守候。
比如這些年父子之間的朝夕相處，比如這些年父子每晚一起從巷頭跑到巷尾的儀式，比如那種平淡的，卻富足的精神供養。
比起遠走他鄉，追求現代城市生活的大兒子，對於老劉頭來說更像是“丟了一次兒子”，所以在二明跟著大明去買機票失蹤以後，老劉頭直言不諱的對大兒子說道：
“你走以後，我就像是丟了一次兒子，我不想再丟這一個兒子，雖然他傻，但是他一直陪著我！”
在劇中還有一個人物是不能忽視的，那就是隻有在澡堂子裡洗澡才能唱出高音，才能不緊張的小胖子。
帕瓦羅蒂的《我的太陽》代表著西方文化，代表著現代文明，而澡堂子裡落下來的水代表著傳統文化，代表著傳統根基，只有在傳統文化裡，才能孕育出現代文明，這裡即是一個意向的表達。
當然這部劇最重要的點還是在藉助父子之間的隔閡，來表達現代文明和傳統文明的衝突和矛盾，而傻兒子既是這場矛盾裡的潤滑劑。
三，父與子的和解。
在父親病重以後，大明也嘗試著接過了父親經營了大半生的澡堂子，第一次他開始正式父親的行當，第一次他開始正式父親的理想。
在這看似平淡的生活中，也能覺察出人生的百般滋味，這可能才是人生的終極意義。
而在大明真正走進父親的理想世界以後，他也終於認同了澡堂子牌匾上寫的那四個字：“上善若水”。
所謂時代，並不是走的越快才會越好，偶爾也要停一停，偶爾也要等一等，洗滌身上的汙穢，洗滌身上的燥熱，才能走得更遠。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不要因為走的太快，而忘記了那些生命之中最重要的東西，比如親情，比如鄰里之間，比如理想，比如人味。
而老劉頭經營的澡堂子，就是一個聚著人味，聚著親情，聚著鄰里之前的小型世界。
在這裡夫妻能和解，鄰里能和解，父與子，現代文明和傳統文明更能和解。
只是在父親去世，澡堂子面臨拆遷，這一系列巨大變局面前，所有的一切都不復存在了。
只有老鄰居們的悵惘，只有老鄰居們的留戀。
但是對於傻子二明，他的心底裡還是存留著往日的記憶，對於他來說父親每天陪他一起跑步才是最美的時光，對他來說每一天陪父親收拾澡堂子才是最好的理想。
只是理想並不能一直存在，到了散場的那一天，有些東西也不得不離開。
在電影結尾有兩個細節特別讓人感動，一個是水電工何正知道澡堂子要拆遷以後，專門過來給澡堂子修好了門前的霓虹。
他說：“這不就是老爺子最後一點希望嘛，只要澡堂子還在一天，這霓虹就應該閃爍”。
再一個是到了澡堂子要搬的那一天，大明在外面搬東西，二明卻一個人衝進了澡堂子裡，面對著空蕩蕩的澡堂唱出了：
“我愛你爸爸！”
人間真情，到這裡已經唱出了魂。
有時候，我也在思考現代文明的發展到底給我們這一代人帶來了什麼？一如劇中大明所遭遇的那般，除了父子的隔閡，除了人情的冷漠，我倒還真的覺察不出現代文明的半點好來。
但是到了後來，我也理解了，所謂文明，不就是這麼一個不斷失去，又不斷尋找的過程嗎？
只要我們現在仍在懷念，只要我們心中信仰之光不死，那些我們曾經丟失的，那些我們曾經忘卻的，終會有再和解的一天。
一如老劉頭在最後，也終於又將那個丟失的兒子，找了回來。
電影是導演的藝術，而張楊透過一場生活化的詩篇，將他對於父子，對於人間的那點小真相都拍了出來，懂的人自然懂了，不懂的人還在這大浪潮之中顛沛流離。
你是哪個懂得生活真相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