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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靈(45-46)舊人

作者:由 青壺先生 發表于 舞蹈時間:2020-10-31

45

雖然剛下過雨,但是夏天的風吹過山林,還是帶來了一陣悶熱。就在這悶熱的天氣裡,龍美蘭卻覺得自己的後背冒出了冷汗。

搭在她肩膀上的爪子又長又細,看著像是人手,但是可比人手纖細多了。而且那長長的指甲尖利的就像是某種貓科動物的爪子一樣,感覺輕輕一抓,就能撕下來一塊皮肉。

而且,那爪子緊緊的貼著龍美蘭的面板,溼冷的感覺更是讓人非常的不舒服。

在那一刻,龍美蘭想回頭看看自己身後究竟是什麼東西,可是心裡卻沒來由傳來了一陣恐懼。這一陣恐懼竟然讓她都有點不太敢回頭,可是龍美蘭畢竟是龍美蘭,到了關鍵的時刻,她越能說服自己鎮定下來。

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就在她準備回頭的時候,卻覺得脖子後面傳來了一陣腥臭的呼吸。那呼吸帶著溼熱的空氣噴在她面板上,讓她覺得脖子有些黏。

這種感覺讓龍美蘭心底更是驚恐,甚至覺得,身後這個傢伙的牙齒馬上就要貼到自己的脖子上了。也許是這種恐懼刺激了龍美蘭,也許是別的原因,龍美蘭當即想都沒想,身子往前一竄,堪堪躲開了身後的東西。躲開之後,龍美蘭猛地一回頭,就發現在自己前面不過一臂遠的地方,一張慘白的人臉正對著她微笑呢。

這是龍美蘭第一次近距離觀察這張臉,不得不說,這張臉長得還算是不錯的,如果不是兩眼之間距離過寬,笑的時候露出來的牙齒太尖,臉上的面板過於蒼白的話……

看到這張臉,龍美蘭第一反應就是舉手抬槍扣板機。這裡不得不說,龍美蘭的槍法和應變能力確實很不錯,在這猝不及防的一瞬間,龍美蘭竟然還能開槍,而且槍槍都打在了那張臉上。

不過由於龍美蘭太過緊張,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她一點兒都沒猶豫,把槍裡的子彈悉數都打了出去。這些子彈一射完,龍美蘭看到那張臉上的彈孔,和緩緩倒地的人皮蠱,當即放鬆下來,卻沒想到腿一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好在地上剛下過雨,比較溼軟,摔著也不疼。

說起來這個過程比較繁瑣,其實也就短短瞬間的事情。在這個過程之中,我爹也發現了龍美蘭背後的那個東西,可是他根本來不及反應。看到龍美蘭打中了那個東西之後,我爹也鬆了一口氣。看到龍美蘭摔倒,他走過去把她扶了起來,然而剛扶起龍美蘭,兩個人就被眼前的情形震驚了。

雖然之前龍美蘭和老頭探討過那人皮鼓能不能被槍打死的事情,老頭也給出了答案,說就算傷害了也不會怎麼樣。可是對於龍美蘭來講,當時也並沒有怎麼當回事兒。可如今自己親手打出去七八發子彈,每顆子彈也沒浪費,全部打中了那張臉,那人皮蠱也倒在了地上,可是讓她沒想到的,自己爬起來了,那人皮蠱也爬起來了。

人皮蠱臉上的彈孔還在,不過卻在緩慢的癒合,這時候如果湊近看的話,就會發現那彈孔面板周圍鑽出了很多細小的紅線蟲子,正在一點一點地糾纏在一起,好像織布一樣,把那破損的彈孔織了起來。

人皮蠱爬起來之後,彷彿跟個沒事兒一樣,扭了扭脖子,又伸出一條長長的舌頭,舔了舔左邊的爪子。舔完爪子,人皮蠱臉上的彈孔已經完全不見,那個樣子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看到人皮蠱這個情形,龍美蘭當即有點絕望,這槍也打不死,躲也躲不掉,看來今天似乎是難逃厄運了。要是就這麼死了,龍美蘭心裡有些不甘。想到這裡,她抬頭看看我爹,然後說道,咱倆要是能死在一塊兒,那還不錯。

我爹聽了龍美蘭的話,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愣了一會兒,才說道,就不知道會不會疼。

龍美蘭沒想到我爹竟然會這麼回答她,愣了一下,因為她根本就不知道我爹要表達的是什麼意思。不過馬上她就明白了,我爹這時候緩緩把匕首拽了出來,然後跟龍美蘭說,我上,你跑。龍美蘭聽了我爹的話,本來還想拒絕,可是我爹根本就沒有給她機會,提著匕首就衝上去了。

我爹這一衝,龍美來就知道沒有機會了。可是要說她這就跑開,心裡卻怎麼都舍不下這個狗熊一般的男人。內心天人交戰一番,就聽我爹一聲嘶吼,已經衝到了那人皮蠱跟前,手裡的匕首對著那人皮蠱重重的砍了下去。

龍美蘭知道我爹匕首的厲害,心想著我爹這一匕首下去,是不是能把人皮蠱的腦袋給劈成兩半?可是讓龍美蘭沒想到的是,我爹匕首帶著風往下一劈,那人皮蠱又不見了蹤影。

龍美蘭看我爹一刀劈空,心裡高興起來。龍美蘭高興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那人皮蠱不見了,我爹就用不著豁出性命了。可是龍敏蘭的高興勁兒還沒過,忽然就見我爹衝著她大喊,小心。

龍美蘭聽我爹一聲喊,猛的一回頭,就見那人皮蠱此刻就在自己的背後,此時已經呲牙咧嘴的到了自己的身前。

那人皮蠱此刻離龍美蘭不過半臂距離,嘴裡的腥氣都已經噴到龍美蘭的臉上了。龍美蘭甚至都能看清楚人皮蠱牙齒舌頭之間的口水。在這千鈞一髮的關頭,龍美蘭下意識地抬槍,就聽手槍磕巴一聲,她忽然想起來,槍裡已經沒了子彈。

這個時候龍美蘭腦海裡蹦出來幾個字,真完了。

此時龍美蘭已經完全放棄了,這人皮蠱離他如此之近,就算是我爹這時候反應過來要救她,那也來不及。她知道自己的生命這一刻就要完結。這時候她腦海中自然而然蹦出一張人臉,那張人臉不是別人,竟是乾屍,也就是她的生母。

龍美蘭不明白,自己死前想的為什麼是她。

人的思慮速度是極快的,龍美蘭想了這麼多,只不過是剎那而已。但是就在這剎那之間,這人皮蠱已經到了她的眼前。而此時她也聽到了身後我爹的叫喊聲,在她的腦海中,她可以想象,我爹衝過來的樣子。她甚至想,我爹衝過來的過程之中,會不會不小心摔倒,而且還是臉先著地。

龍美蘭想到我爹臉著地的樣子,大大的屁股摔起來,竟然忍不住想笑。龍美蘭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可是她明白,一切都來不及了,等那個男人衝過來的時候,面對的只有已經死去的自己。

龍美蘭想到那些人死去的慘狀,她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沒想到自己竟然會以這麼一種慘不忍睹的方式死去。龍美蘭想到這裡,默默的在心裡嘆了一口氣,自己是那麼愛美的一個人,竟然就這麼死了。一口氣嘆完,龍美蘭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龍美蘭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她耳邊忽然傳來了兩聲淺淺的咳嗽。這兩聲咳嗽,就像是一個人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那種,沙啞無比。聽著這個聲音,感覺這個人已經好久都沒有喝過水了,彷彿他喉嚨裡有一柄鐵梳子在上下撓動。

聽到這個聲音,龍美蘭甚至都覺得自己的喉嚨都無比的難受,也想跟著咳嗽兩聲。可是龍美蘭還沒有咳嗽,就覺得臉前一陣勁風掃過,然後就聽得腳底下撲通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從空中狠狠的砸到了地上一樣。

龍美蘭睜開眼睛,才發現砸到地上的是那個人皮蠱。看那個樣子摔的挺慘的,身子和臉都摔癟了,就象是一個洩了氣的氣球一般。

人皮蠱這一癟,馬上就恢復了之前在村寨時候的模樣,就像一個老嫗一樣,臉上的皺紋一個磊一個,那雙手也跟枯樹皮似的。雖然她趴在地上半天都沒有動彈,好像是摔死了。但是龍美蘭知道,這人皮蠱肯定沒有那麼容易死。

這人皮蠱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他旁邊卻站著一個如枯死的樹樁一般的人。

其實說這是個人,都有些勉強。他身上的面板皺巴巴的,到處都是煙熏火燎的痕跡,腿上胳膊上的面板都已經脫殼了,就像是乾枯的樹皮一樣。頭髮眉毛也都一片焦糊,有些地方甚至都燒禿了,露出了裡面鮮紅的頭皮。

最嚴重的就是那張臉,左邊的臉就像是融化的蠟燭一樣,眼睛嘴巴都往下耷拉著。右邊的臉也好不到哪去,煙燻火療的,彷彿燒焦了一半。

這人的模樣極是駭人,雖然龍美蘭經歷了不少事情,也見識過不少可怕的事情,但是看到這人的模樣還是嚇了一跳。但最可怕的是,這個人被燒得不成樣子,卻依舊對著龍美蘭笑嘻嘻地,還對龍美蘭伸出了一隻手。

與其說那人伸出的是手,還不如說是爪子,瘦癟乾枯不說,其中兩個手指被燒的白森森的骨茬都露出來了。

龍美蘭驚駭之下就要逃跑,可是一轉身也不知道絆到了什麼,身子一個踉蹌往前趴過去,狠狠的摔到了地上,摔得滿身滿臉都是泥水。龍美蘭這一摔倒,她身後那個如枯木一般的人嘴裡卻忽然發出咳咳的聲音。那聲音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叫,不過聽在龍美蘭的耳中非常嚇人。她下意識的去摸槍,可是槍沒摸著,又想起來之前槍早已在對付人皮蠱的過程當中打光了子彈,現在早不知道扔到哪裡去了。

本來龍美蘭從人皮蠱手裡逃了出來,心裡還慶幸呢,可是如今卻又要落入這個人手裡。真是剛逃出狼窩,又入虎穴。

龍美蘭摔了一個大馬趴,轉身就想爬起來,可是剛爬了一半,就覺得身後傳來一陣皮肉焦糊的味道,然後就覺得自己胳膊一緊,好像被什麼東西抓住了。龍門蘭扭頭一看,只見那個燒的如枯木一般的人就在自己的身側,他的一隻手已經緊緊的抓住了自己的胳膊。龍美蘭努力想逃,可是渾身的力氣也不知道去了哪裡,身子一軟,再次摔倒在地。

龍美蘭倒地之後,就聽見那個人嘴裡發出咳咳咳咳的笑聲。龍美蘭聽到這個笑聲,心中驚駭異常,身子一翻,卻發現那人一張爛臉已經到了自己眼前。那人身上皮肉的焦糊味,以及頭髮的焦糊味,直衝進她的鼻腔之中。龍美蘭聞了這個味道,不要說呼吸了,就覺得胃裡一陣翻滾,湧起來一陣酸水兒,差點就吐了。

這時候的龍美蘭心裡只顧著緊張,她並沒有認出來這個人究竟是誰,我爹旁觀者清,早就看出來了——這除了乾屍還能是誰?

好在這時候我爹已經反應過來,衝到了龍美蘭身後,飛起一腳就把那乾屍踢飛了出去。我爹這一腳非常的重,要是普通人被踢中了,不死也得殘疾。可誰知道這乾屍被我爹這一腳踢飛之後,在地上滑出去好遠,然後就站了起來,竟然絲毫沒有變樣。

我爹把乾屍踢飛,馬上扶起了龍美蘭。這個時候我爹已經把匕首拿出來了,他面對著這個瘟疫一般的人皮蠱,還有這個神出鬼沒的乾屍,心裡竟然不自覺地有些緊張。要說以前遇到厲害的東西多了,可是像這兩種這麼奇怪的,還真是沒碰見過。

其實不光我爹緊張,龍美蘭也緊張萬分。這時候那具乾屍站在遠處一動不動,就是靜靜的看著他們倆。而那個人皮蠱在地上抖了兩抖,就跟氣球一樣又鼓了起來。我爹和龍美蘭眼睜睜的看著一個老太婆變成了四肢著地的詭異女人。

這人皮蠱恢復了原先的樣子,身子抖了一抖就爬了起來。爬起來之後,人皮蠱沒有發動攻擊,而是對著我爹和龍美蘭給給笑了兩聲,晃晃悠悠地竟然爬到乾屍身邊去了。

那人皮蠱到了乾屍身邊,竟然用腦袋蹭了蹭乾屍。人皮蠱的這個舉動,在我爹和龍美蘭看來,就彷彿是一個寵物一般。而那個乾屍也是伸出手,摸了摸人皮蠱的腦袋,那就要融化了的臉上,竟然帶了一種莫名的溫柔。

乾屍的表情在二人看來非常的奇怪,就在剛才,那乾屍還一巴掌把人皮蠱拍到了地上,都拍扁了。那人皮蠱不記仇不說,看來和乾屍還挺親暱的。而且乾屍似乎對人皮蠱也有一些不同尋常的感情。

本來在龍美蘭的心裡,篤定這人皮蠱和乾屍是有關係的,但是龍美蘭猜想,這人皮蠱只不過是乾屍製造出來的。可是讓龍美蘭沒想到的是,那兩個東西似乎感情還挺深厚。從小師父就告訴龍美蘭,那乾屍是沒有感情的,而且殺戮心極重。龍美蘭也深信師父的話,因為她從小的經歷告訴她,她們的母親,也就是這具乾屍,對待她們的方法不要說不像一個母親,甚至連個人都不像。可是在如今看來,這乾屍臉上的表情竟然是這麼的溫柔,要說這乾屍沒有感情,龍美蘭是不信的。

不過再怎麼說,這乾屍的溫柔,在她看來也是非常怪異的。更不用說乾屍的臉燒成了那個樣子。

溼熱的風從林外鑽進來,撲在人的身上,讓人感覺黏糊糊的。此時的龍美蘭,依舊嚴陣以待,人皮蠱就挺難對付的了,再加上這乾屍更是沒法下手。她扭頭小聲的問我爹,現在咱們怎麼辦?

46

龍美蘭問我爹要怎麼辦,我爹其實這時候也沒什麼好的辦法。要說直接上去和這兩個傢伙開幹,那是萬萬不行的。雖然我爹腦殘,但是他也幹不出這種沒腦子的事來。

如果直接逃跑,那也不行。現在不光麻寧麻醜,就連老頭和放放可能都在這兩個人的手裡。如果現在直接逃掉了,那這四個人怎麼辦?而且這乾屍的手段,我爹是見識過的。如果放在平時,老頭未嘗不能和這個乾屍來上幾個回合。可現在老頭的身體狀況,褲子都提不起來,別說動個手了。更可況,現在老頭都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

我爹這大腦袋,繞了好幾個彎兒才想明白其中的道理。躊躇了一番,我爹決定先動個手試試。我爹想到這裡,也沒理會龍美蘭,提著匕首就要往上衝。誰知道我爹還沒衝呢,這乾屍和人皮蠱竟然一轉身,走了。

看到乾屍和人皮蠱離開,我爹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這還不按套路出牌了,怎麼回事啊?

別說我爹反應不過來,龍美蘭都反應不過來。不是說一個都逃不掉嗎?不是說要把他們都置於死地嗎?怎麼現在反倒不動手,轉身走了?

但是讓龍美蘭更想不到的是,那乾屍和人皮蠱在山林間走了幾步,竟然回頭衝他們招了招手。

看到乾屍衝自己招手,龍美蘭一瞬間懷疑自己看錯了。這乾屍從頭到尾。一門心思想要她們的性命,都是一言不合就上手,如今竟然也不動手了,反倒還招手。她一時之間有點反應不過來,不知道這乾屍究竟有什麼陰謀。

但是那乾屍招完手之後,竟停在了原地,就那麼一動不動的看著她。那張醜臉在山林陰影的掩映之下,顯得即恐怖又神秘。

如果說那乾屍帶著人皮蠱馬上對他們動手的話,龍美蘭反倒能理解。可這兩個東西也沒有動手的意圖,看那個樣子,似乎還想友好的邀請他們過去吃個飯一樣。猝不及防出現這種情況,龍美蘭反倒害怕了。

龍美蘭害了怕,我爹反倒鎮定了下來,看到乾屍招呼他,抬步就跟了上去。龍美來一看我爹跟了上去,嚇了一跳,還以為我爹魔障了,連忙伸手去拉。龍美蘭的意思很簡單,她不知道那乾屍要幹嘛,太危險了,說什麼都不能去。

我爹聽了龍美蘭的話,大腦的一晃,問道,那怎麼辦?

我爹一句話把龍美蘭問的啞口無言,對呀,如果不跟過去要怎麼辦?難道逃跑?那四個人又怎麼辦?真要打起來的話,也沒什麼勝算。所以我爹這麼一問,龍美蘭也一下明白過來,索性跟著我爹,一起向乾屍這裡走了過來。

看到兩個人走來,乾屍不再停留,而是一直往前走。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在半山腰處,樹林也並不茂密,而且林間也有小路,所以走起來並不費勁。那乾屍雖然被燒得皮焦肉糊,但是似乎對她沒有絲毫的影響。而那人皮蠱跟在乾屍後面,似乎還挺愉快,蹦蹦跳跳的,時不時的還打個滾什麼的。如果不是這乾屍和人皮蠱長得實在太恐怖,龍美蘭甚至都覺得這兩個人就是出來趕集的。兩個人在市集上買了好吃的好玩的,正準備回家享受呢。

龍美蘭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錯覺,但是這兩個人的樣子,確實讓她覺得很輕鬆愜意。雖然走得久了,這山林之間有些悶熱,但是受了前面乾屍和人皮蠱的感染,龍美蘭竟然不自覺的放鬆下來。

而且這山林之間的路,龍美蘭打小是經常走的。所以這對她來講特別的熟悉,當走到山林深處,看到那座兩層的小木樓的時候,龍美蘭竟然產生了一種回家的感覺。當然,經過了歲月的洗禮,那座小木樓和龍美蘭離開的時候相比,早已經破敗不堪。迎面的牆壁,竟然破損出了一個大洞,也不知道是怎麼壞的。而且洞旁邊的門也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黑洞洞的一個門框。

乾屍到了門口也不停留,直接走了進去。人皮蠱蹦蹦跳跳的,從牆壁的大洞鑽了進去。看到乾屍和人皮蠱進了木樓,龍美蘭再次遲疑起來。但是我爹卻沒有絲毫的遲疑,抬步就走了進去。只是那木樓的門洞對我爹來講有點矮,龍美蘭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大個男人一腦袋撞到了門框之上。好在我爹這腦袋足夠硬,這門框的木材也已經腐朽的不成樣子,一腦袋竟然把門框撞壞了。

出了這個事情,龍美蘭還挺擔心的,擔心我爹會不會把腦袋撞壞了。沒想到我爹就是撲稜撲稜腦袋,一點都沒當回事兒。

看到我爹這個樣子,龍美蘭忽然覺得,對這個男人所有的擔心就是多餘。她甚至會覺得,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我爹仍然一往無前,而且怎麼去怎麼回來,一點事兒都不會有。當然,龍美蘭明白,這只是自己的錯覺,眼前的這個男人也是血肉之軀,也會受傷,也會死。可是龍美蘭總是覺得,無論遇到任何事情,這個男人一定會擋在自己面前。

龍美蘭其實對這個木樓很熟悉,畢竟從小生活在這裡。十多年過去了,如今再回到這裡,龍美蘭竟然還有些許的緬懷。

那時候的木樓就非常的簡陋,除了簡單的傢俱,就是數不清的瓶瓶罐罐。那些瓶罐裡裝的東西龍美蘭再清楚不過,都是蟲蟻蛇蠍之類,龍美蘭從小就和這些東西打交道。她清晰的記得每種蠱蟲咬在自己身上,或者在身體內鑽行的那種或疼或癢的感覺。就算在外面這麼多年,龍美蘭依然忘記不了這裡的日日夜夜。她不知道,那些日夜是怎麼和姐姐撐下來的。而且,這將是她一生的陰影。

所以,如今龍美蘭再次進入木樓,那如約而至的陰影竟然讓她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木樓還是那座木樓,木樓裡的人卻已經不一樣了。

龍美蘭跟在我爹身後,鑽進了那個破損了的門洞。畢竟無人居住好些年,木樓的地面長了好些菌苔野草,牆根甚至生了幾隻竹子。只是木樓裡陽光照不進來,那幾只竹子又細又黃,彷彿豆芽菜一般。

看著木樓破敗的景象,龍美蘭心裡竟然生出了許多淒涼的感覺。

小時候她曾和姐姐在牆上畫了好多畫兒,畫裡面有小人,有花花草草,還有一隻小花狗。龍美蘭到現在都記得那隻小花狗,瘦瘦的小小的,但是眼睛很亮,只要一喊它瓢蟲兒,那隻小花狗就搖著尾巴跑進來。那時候那個枯瘦的女人雖然話不多,但是並沒有像之後那樣瘋狂,對那隻叫做瓢蟲兒的小花狗還是很有感情的,吃剩的骨頭都會收在磁盤裡,專門給瓢蟲兒留著。

可是忽然有一天,一切都變了,那個枯瘦的女人不知道怎麼回事,豁的兇狠起來,經常無緣無故對著她和姐姐發脾氣,然後就喂她們各種蟲子和草藥,有時候她們不聽話,就會迎來狠狠的一頓毒打。而那隻小花狗也不見了蹤影,直到有一天,龍美蘭在後山發現了它瘦癟乾枯的屍體,她回來質問女人,換來的依舊是一頓揍。

龍美蘭觸景生情,莫名其妙想了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所以當她看到那個乾屍站在屋裡看著自己的時候,心裡莫名的充滿了怨氣。龍美蘭心有所怨,語氣也強硬起來,她狠狠的問道,你帶我們回來這裡幹嘛,難道小時候折磨的我們還不夠嗎?是不是一定要我們死了你才願意罷手?

乾屍聽了龍美蘭的話,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在龍美蘭看來,那笑意在乾屍臉上,就像是惡魔的獰笑,似乎隨時都會暴起,然後把她和沈槓殺掉。

龍美蘭想到這裡,回頭看了看我爹,隨口問道,要是咱們死了,你後悔嗎?

我爹聽龍美蘭沒頭沒腦說了這句話,愣了一會兒神,然後甕聲甕氣的說道,死了肯定要後悔。龍美蘭聽我爹這麼一說,心裡頓時一沉,腦中響起一個念頭,這個世界沒有人是和我真心在一起的。可是這個念頭完了之後,她又聽我爹接著說道,可是和你一起死,我不後悔。

龍美蘭沒想到我爹竟然能說出這麼高水平的話,她甚至都不願意相信這話是我爹說的,這明顯就是渣男語錄,這個男人是怎麼想起來的?龍美蘭不解的同時,腦中又想起來一個聲音,這個世界只有這個人對我好了。隨即滿心的歡喜甜蜜,本來對那乾屍的忿恨,也隨著這個念頭消散了。

我爹這個人笨到了極點,那裡知道龍美蘭的心思,他所說的話都是隨心而說,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大腦都不過。今天這一番話也是心裡想的這些,就說了這些,他根本沒想到龍美蘭心裡已經轉了一百多個彎兒,現在看他的眼神都帶著光芒。可是他現在可沒有心思在意這些,他擔心自家老子的安危呢。

我爹這人雖然傻,但是他也明白,這乾屍帶他倆來這裡不是沒有原因的,但究竟是什麼原因他也不清楚。不過話說回來,幹到底,他和龍美蘭也就當個人質,這種事他又不是沒幹過。只要能換會他親爸爸的性命,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是進了木樓,除了地上的瓦罐荒草,也沒見到他親爸爸的呀。不過就在這個時候,樓上響起了幾聲呼喊,是雲笑嗎?我爹一聽這聲呼喊,差點沒蹦起來。不過我爹也奇怪,他親爸爸可是從來都喊他字兒的,這“雲笑”二字這輩子是他從他親爸爸嘴裡第一次聽見。以往,喊他這名字的都是我太爺爺。我太爺爺喜歡叫人字,叫他雲笑,叫我小叔雲箋,叫我爺爺仲眠,甚至叫我都叫少堂。

後來我研究了一下發現,我太爺爺之所以喜歡叫人字的原因,是因為我們家人的名字實在上不了檯面,我爺爺叫沈釘,我爹叫沈槓,我小叔好以點叫沈橋,但是也沒什麼水平,全都跟流氓似的。但是隻要一說字,喝,那叫一個大氣端莊,個個都成了高貴闊氣的大少爺,甚至晚清名儒。

不過這字不管怎麼雅緻,其實都改變不了一件事情,就是我們家人個個都是流氓無賴,做事都不按正路子來。雖然我爹不是無賴,但是他是傻子,還不如無賴呢。

如今我爹聽到老頭叫他雲笑,當時就一愣,但是心裡還是挺高興的,最起碼這老頭活著呢,沒事。我爹在下面答應了一聲,然後老頭就在上面喊道,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兒。

本來我爹聽到老頭的聲音還是挺高興的,可是如今老頭說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兒,我爹就覺得情況不對。什麼時候人才會說出這種話來啊,就是臨終交待遺言的時候。自己沒有時間了,很多事情還沒來得及辦呢,只能把一些事情交待給後代去辦。所以我爹一聽老頭這麼說,當時就急了,哇哇大哭往樓上跑去。可誰知道這樓年久失修,樓梯早就腐了,我爹一腳踏上去就把樓梯踩踏了,一屁股摔到了地板上。

可是這地板也腐了,我爹那麼大個子砸下來,一屁股就把地板砸了一個坑。等我爹吭哧吭哧爬起來,老頭在上面又喊了,雲笑,你答應我,千萬不能讓那倆女的上來。老頭這句話一說完,我爹就聽樓上噗呲一聲,沒一會兒一陣臭氣瀰漫開來。

我爹聞著味,馬上明白了,老頭這是放肚子沒好,在上面竄稀,讓他攔著人呢。

我爹雖然人比較糙,但也是要面子的,老頭自從來到這裡之後,就沒幹過好事,一直竄稀呢,這讓他的臉有點沒地方放。可是好在樓下的人不怎麼在意,畢竟一個乾屍一個人皮蠱,怎麼看都不像是人。龍美蘭也是通情達理之人,性格熱辣豪爽,也不在乎這些細節。

不過就算是這樣,我爹也覺得非常不好意思,最主要的,到最後老頭在上面上氣不接下氣的找我爹要紙。我爹哪有紙啊?可是老頭一件非常大,都說起兒孫不孝的話了。

要不然怎麼說親爸爸呢,我爹最後還是到外面給揪了幾片大樹葉子遞了上去,這才打消了老頭嘟嘟囔囔的絮叨。到了樓上,看到老頭汗津津的一張菜臉,還有地板上一小團一小團的小地雷,我爹覺得老頭之所以嘟囔就是因為跑肚子跑糊塗了。

老頭擦了屁股,氣喘吁吁的說道,都怪我管不住嘴,吃了這女人給的果子。我爹聽老頭這麼一說,差點沒蹦起來,吃了這女人給的果子?這是什麼女人你看不出來嗎?她給的東西你也敢吃?

老頭無奈的說道,誰讓我和她有舊呢?

我爹看著老頭一腦袋的亂髮,你和這個女人有舊?

老頭點點頭,說道,不光我和她有舊,和下面那丫頭的師父也有舊。

我爹聽了老頭的話,心裡禁不住讚歎道,爹爹,幹得漂亮,真想不到你這本分的靈魂之下藏了這麼一顆不要臉的心,怎麼你誰都來啊?

標簽: 美蘭  我爹  乾屍  老頭  木樓